西部文明的象征--论新疆古代陶艺_考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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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的诞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是人类文明的飞跃。陶器的发明,给原始初民带来烹煮存储之便,具有实用的价值,使他们进而脱离了简单粗陋的原始生活。制造陶器是人类对大自然的又一次超越和破天荒的创造,给人类社会生活带来了无限生机与活力。

陶器有不同的造型,但均以圆形为主。无论是壶、盆、罐、碗、豆……几乎全都是圆形。其实,圆的观念与意识几乎从人类的诞生之日就有了。包括维系地球上一切生命的日、月在内,圆是宇宙间基本的图形。清代张英曾说:“天体至圆,万物做到极精妙者,无有不圆。”完美饱满的圆形,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审美观念中占有重要地位。

中国堪称彩陶文化之国,可与世界上任何文明古国相媲美。1995年第10期《新华文摘》发表的郭汾祥《一座没有开放的地下博物馆》文称:“我国考古人员于1921年首次在河南渑池县仰韶村发现距今已有五六千年的文化遗址,由于遗物中有不少彩陶,所以称之为‘仰韶文化’或‘彩陶文化’;现在从渭河上游的大地湾一期遗址出土了55件彩陶,经过碳14测定,距今已7800多年。这把我国的彩陶文化向前推移了上千年。这些彩陶大部分是罐形食用器皿,颜料是用三氧化二铁染成的。……世界上出土最早的彩陶在两河流域(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距今8000年左右,所以原先人们认为世界彩陶的故乡不在中国。而大地湾一期彩陶和关中地区某些早期彩陶出土,证明时间上接近两河流域,是世界上最早的彩陶之一,这是考古工作者又一重要收获。”从此,大地湾发现的彩陶,以自己的风采而辉耀于世界。

新疆古代陶器纹饰展示

复彩波浪纹彩陶豆

出土于鄯善洋海古墓 公元前5世纪 现存吐鲁番博物馆

单耳彩陶罐

出土于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 公元7世纪 现存新疆博物馆

我国的彩陶分布很广,几乎遍及整个中华大地,它东至浙江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山东大汶口文化,直到龙山文化(山东章丘城子崖)及东海峪遗址,西至黄河源头附近区域,仰韶文化、秦安大地湾文化,南边有广东曲江石峡文化、福建的昙石山文化;北有辽宁、内蒙古的红山文化等,天南地北,众多的彩陶文化遗址,汇聚成庞大的中华陶器博物馆。在全国各地出土的一件件珍贵彩陶,那独有的造型,流畅的线纹,蕴藏人类最初的艺术因子,反映了一个个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历史文化特征。除去古老的岩画石刻,彩陶纹饰应是原始艺术的“开山”之一。

新疆古称西域,地处亚洲腹地,为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必经之地。波斯阿赫曼尼德的大流士和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文化潮流席卷西亚直至中亚阿姆河流域乃至西域。这块亚欧腹地,自然成为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最活跃的地区,成为媒介与纽带。西域文化,不断融汇外来文化的新鲜血液,汲取营养而又发展了自己,保持着本地域文化旺盛的生命力。

西域是多民族聚居区域,历史上曾有许多部落、民族在此活动,“随畜逐水草”,自古就是游牧民族的摇篮。马背民族,纵马驰聘于广阔的阿尔泰山、天山、帕米尔高原、莽莽昆仑山……。随着经济文化的不断发展,出现了农业生产与手工业、经济生活的繁荣与发达,促进了文化艺术的空前活跃。西域先民们在这片土地上艰辛耕耘,繁衍生息,以智慧与创造,为中国远古文化开创了一个重要源头,为中华西陲独具特色的彩陶文化留下了丰厚的财富。

联珠回形纹彩陶盆

出土于交河沟西墓 公元前—公元9世纪 现存新疆考古所

塔松纹彩陶罐

出土于和静县察吾乎沟古墓 公元前10世纪—公元前5世纪

现存新疆考古所

莲纹彩陶碗

出土于交河沟西墓 公元5—公元9世纪 现存新疆考古所

西域陶器,尤以彩陶颇具特色,它的出现,揭示了鲜为人知的原始初民所创造的文化宝藏。据考古工作者初步探查,新疆最早出土的彩陶大约在新石器晚期(距今3200百多年)。当时正处于从游牧过渡到农业、半农半牧的经济状态中。据悉,迄今为止,新疆的陶器,主要分布在天山东麓的吐鲁番、哈密、巴里坤,以及天山北麓、天山南麓等地的绿洲,尤以彩陶引人注目。

彩陶多数以夹砂红陶为主,纹饰多为红、黑、赭等色。全部手工制作,处于烧造“火候较低”、“质地粗糙”、“陶色不纯”等初创阶段。陶器的出现,是伟大的先民们经过千百年的艰苦磨炼,反复琢磨与实践,才获得制作规律与一定技能。出土的陶器以陶豆、陶纺轮、陶壶、陶罐等器型独具一格。一种长颈小耳鼓腹彩陶壶、单耳带流彩陶罐,双耳高足彩陶豆等,其造型与外观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不仅质朴、率真,反映了先民思维、意识的活力与大胆的想象,凝重、淳朴的造型中蕴含着他们的聪明与才智。

西域彩陶纹饰风格独特,某些纹饰虽然受到甘、青地区的影响,甚至借鉴于西方纹饰,如联珠纹,但仍然保持鲜明本土风格。西域彩陶纹饰常出现在陶器腹部或口沿部,饰以锯齿形小三角纹或细小的方格纹、菱格纹等几何形纹饰,以及三角纹与曲线、直线、斜线组合纹样,其方圆、曲直、疏密的对比关系,及其布局形成均衡美与节律感,将纹饰表现得淋漓尽致。使抽象的图案纹饰与陶器立体交汇得质朴无华,形成了多维的欣赏角度,展示了古代先民创造的富有生活气息的、魅力无穷的纹饰,为后世开拓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审美空间。

莲纹彩陶罐

出土于交河沟西墓 公元5—公元9世纪 现存新疆考古所

人头像单耳带流彩陶罐

出土于轮台县群巴克古墓 现存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博物馆 公元前10世纪—公元前5世纪

方格斜带纹彩陶杯

出土于轮台县群巴克古墓 现存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博物馆 公元前10世纪—公元前5世纪

水波纹环底罐

阿勒泰克尔木齐出土 公元前12世纪—公元前7世纪

现存新疆考古所

彩陶纹饰的千变万化,反映了先民朴素的审美意识,是他们在漫长的生产、生活中,反复观察、揣摸、提炼的结果。彩陶中那变化多端的水波纹、涡纹,尽致地表现了波浪与漩涡之美。那跳动的倒三角纹,又组合成半圆形的涡纹或涡卷纹。纹饰中的曲线向两边延伸,构成二方连续,与那起伏的折线、弦纹组成山峦,形成一种富有韵律的节奏感,线条流畅生动,和谐中略显粗犷。漩涡纹、山形纹,波动的折线轻快舒缓,象征着生命的旋律与创造者的原始心态。纹饰以写实为基础,但又因线的重复、对称、组合与变化而具极强抽象装饰特色,形成了彩陶纹饰鲜明的独特风格。

西域民族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对于周围的自然环境的认知逐渐清晰,将主宰大自然的人类作为绘画主体,在他们的思想意识中也占重要位置。例如出土于轮台群巴克古墓的一具彩陶罐,其器腹四周绘几何纹饰,中心突出的空间,绘出了完整的人形轮廓,艺术手法非常简洁,它略去了人的细部,巧妙勾勒,却将人形的神态、姿式描绘得维妙维肖、生动可人。这件陶罐的人物纹样,应是抽象人物写意画的代表作。

无独有偶,哈密地区林雅古墓出土的一具夹砂红陶彩陶罐,罐身绘黑色斜带纹,罐身左右耳柄部分,分别绘了一男、一女全身像。用近乎素描的手法绘出女性的形体,身着长裙,头戴尖顶帽冠;男性全身短装,头戴箭头形帽冠,十分精悍,活脱脱的一位本土狩猎人。

联珠纹,在西域彩陶纹饰中独具特色,它不同于西域各墓葬出土的织锦中与动物、灵兽组合成整体纹饰的“对鸟、对兽联珠纹”。西域彩陶中出现的联珠纹,是与莲花纹组合成整体纹饰,如交河沟西墓出土的“莲花纹彩陶碗”,是以莲瓣、莲蕊与联珠纹组成整体纹饰,连续、对称,整体生动而灵活。联珠纹的穿插,配衬得非常巧妙,莲纹的白色镶边,象一道边饰,丰富了纹样的效果。联珠纹透出异国情调,是西域本土民族将这波斯萨珊王朝常见的纹饰,经过汲取交融,创造出的具有本土特色的纹饰艺术。

人类文明的曙光一露面,地域性的相互交流也开始萌动。丝绸之路的畅通,架设了人类文明史上亚欧大陆文化交流的桥梁。使东西方文化交流更加频繁,也给西域文化不断注入新的内容与活力。从汉代乃至隋唐,彩陶纹饰中,花卉、植物图案变得美艳多姿,与整体造型配合得恰如其分。彩陶中出现象征佛教的莲花纹,与佛教传入新疆有关。莲花纹在中国流传久远,自《诗经》起,我国历代都有咏莲的诗篇,古代印度以莲花作为宗教信仰的一种象征,莲花被誉为圣洁“出污泥而不染”的最美的花卉,而受到敬仰。由此看来,彩陶图案纹饰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发展,反映着时代的审美意识与艺术风格。

西域彩陶,以和田地区出土的彩陶独具一格,它突破单纯平涂的线描模式,在彩陶装饰纹样的风格上,吸收西方绘画的写实性与凹凸法,使花卉、人物形象具有立体感,它那浅浮雕式的造型,纯朴中显现多变,浪漫又不失自然,达到神会形合,成为特殊环境中,中西文化互融与渗透中诞生的新的装饰艺术的典范。西域彩陶浅浮雕式图案,是丝绸之路兴盛时代的宠儿,它体现了西域文化的开放性与东西方文化的汇融互补,深深地烙上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印痕。

西域先民们所创造的彩陶纹饰,体现一种生命的运动,极富节奏与韵律,流动回环、转折凹凸的线条,浓淡交错,色彩沉着和谐,纹饰浑厚粗放,是中华民族原始文化重要组成部分。

彩陶文化源远流长,古朴而简洁,它不断汲取现实生活的琼浆,使其升华为人类精神世界的神秘象征,扑朔迷离,不仅以其独特的造型艺术,也以其所揭示的远古人类历史文化信息令考古学界、历史学界与美学研究者探索研究不辍。对于西域陶器纹饰艺术的探索,在我区仅仅是一个开端,随着陶器文物的不断发现,还有许多陶器有待于整理研究,仅以本文介绍的陶器,读者当不难了解西域陶器的特征与风貌,它是西域先民创造精神与智慧的结晶。

(图稿由李尧天、廉敏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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