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亚贫困问题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贫困论文,城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低保制度从1993年在上海试点实施以来事实上也取得了巨大成就。民政部的统计资料表明,截止2004年2月底,我国城镇居民享受最低生活保障的人数为22600848人,家庭数为9393 397户,基本上涵盖了目前我国城镇2000多万左右的贫困人口。从表面上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实施似乎可以使政府暂时放松对城市贫困阶层的担心,减轻由于社会转型所带来的对社会安全的猛烈冲击。但是,低保制度远远没有解决城市贫困问题:
首先从制度设计来看,当初低保制度的设立是为了应对九十年代以来大规模城市下岗工人的出现,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政策选择。制度设计本身只是缓解城市贫困所带来的压力,而没有期望解决贫困问题。此外,从理论上讲,凡是人均收入低于贫困线的人都可以申请低保,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远没有这么简单。由于贫困对象的确认都是交给基层组织来完成,所以在确定救助对象时还有很多与制度精神不符合的现象,而把很多应该纳入低保对象的人排除在外。例如,社会救助总是优先于传统民政对象和下岗人员,对某些特定群体具有很强的排斥作用,这些人包括待岗人员、个体户和越轨人员等。
其次,也正是最低生活保障线的制定,我们可以很清楚的认识到另外一种城市贫困的严重性,即中国城市贫困人口远远不是生活在贫困线下的那部分人,更多的城市贫困人口是那些在贫困线上下浮动却无法纳入最低生活保障线下的人。这可以包括四种情况:(1)本该属于社会救助的对象,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获得救助。(2)收入和消费有时候在贫困线以下,有时候又在贫困线以上。(3)收入和消费尽管暂时高于贫困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如,家庭年龄结构的变化、子女上学和疾病等),迟早要掉入贫困线以下。(4)生活高于贫困线,但是将来能否不掉入贫困线以下取决于个人发展或其他外部因素。笔者认为,当前很难用一个现成的词汇来概括和称呼这一社会阶层,所以本文用“城市亚贫困群体”来指代。
亚贫困问题同低保制度紧密相联。如果城市亚贫困问题解决不好,那么很多处于亚贫困生活状态的社会成员将很可能掉人贫困线以下,成为低保对象。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亚贫困群体的规模决定了低保对象的规模。关于“亚贫困”问题,国内鲜有讨论。为了更深入的认识中国城市亚贫困群体,以下从收入、消费生活方式、社会交往和心理状态等方面对这一群体的具体特征做一个概括性描述:
1.单一的收入来源或不稳定的收入来源。
2.在饮食方面,很多“亚贫困群体”是典型的选择性消费者。很多亚贫困者有高于贫困线的收入,但是他们当中很多人消费行为却类似于贫困线下的居民。
3.“亚贫困群体”在住宅装修上,往往除了最急需的地方外(例如门窗、墙壁等),基本上不再作别的装修。
4.休闲及娱乐活动单调。
5.对未来的预期的不确定感导致强烈的储蓄倾向。
亚贫困的产生的根源主要有下岗、失业、疾病、灾害、年老等等,其中最主要的是下岗失业。
城市亚贫困群体的规模
在对亚贫困群体的规模进行估计之前首先要明确一点就是贫困线的相对性。贫困线往往与一个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有关。以中、美两个对比为例,中国目前城镇贫困人口的绝对数在1500-3100万人之间,占城镇总人口数的4-8%。而美国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但是美国目前依然有3000多万的贫困人口,约占美国总人口的七分之一。虽然中、美两国官方贫困线的划定都是着眼于人的基本需要,但是中、美两国政府对基本需要的理解是不同的。在美国,通常认为贫困家庭将其收入的三分之一用于购买食物,官方贫困线的划定就是将最低日常食物的成本乘以3,也就是说贫困线的恩格尔系数在0.3到0.4之间。而我国国家统计局资料表明,我国城镇居民的家庭恩格尔系数为37.9%,也就是差不多相当于美国的贫困线。贫困线以下的家庭的恩格尔系数通常要达到0.7,甚至更高。李培林等人在1999年对重庆市所做的人户抽样调查的结果分析显示:按照七等份分层的原则,重庆市中间阶层的恩格尔系数是0.50-0.59,贫困阶层的恩格尔系数是0.70-0.79,而最贫困:阶层达到0.80以上。从恩格尔系数来看,中美之间的差距是十分明显的。再从收入来看,美国1999年一个由3人构成的家庭的贫困线水平是年收入低于13290美元。即使是最贫困的家庭也很有可能是每个人一个房间、以及完整的浴室、空调、中央暖气、电话和洗碗机等设施。这种水平对于中国来说,很多地方即使是中等收入者也很难达到。因此不难想象,我国目前的亚贫困群体如果按照西方发达国家的标准,那么绝大部分都要成为贫困群体。
由于对亚贫困的界定尚无量化标准,所以亚贫困群体的规模不可能有准确的数字。此外,亚贫困群体并非绝对贫困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只是我们周围的普通人,所以亚贫困人口也不可能像贫困人口那样受到社会的关注。尽管没有准确的数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亚贫困人口的规模远远超过贫困人口的规模,其理由有以下两个方面:
(1)从贫困的类型来看,我国城市贫困是一个复杂-的结构。有学者将我国城市贫困分为三种类型,即持久性贫困、暂时性贫困和选择性贫困。持久性贫困指的是收入和消费都低于贫困线标准,是绝对贫困。暂时性贫困指的是收入低于贫困线而消费高于贫困线。选择性贫困指的是收入高于贫困线,但是消费压低在贫困线以下。根据2000年一项对辽宁、江苏、河南、四川、甘肃和北京市的调查结果显示,我国城市贫困人口中,持久性贫困人口占29%,暂时性贫困人口占20%,选择性贫困人口占51%。
(2)从我国当前的社会分层结构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亚贫困人口的规模同贫富分化有相当大的关系。贫富分化不断扩大的结果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处于亚贫困状态的低收人群体。衡量贫富分化的重要指标是基尼系数。一般认为基尼系数超过0.3就属于分配不公正的范畴,而我国2000年就已经达到0.458,近两年又有所扩大。2002年10%的最高收入户约为10%的最低收入户的倍数为7.9倍。
另外笔者认为,如果要对当前中国城市亚贫困群体的规模进行估算的话,国际贫困线法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按照国际贫困线的定义,凡是收入不到平均收入的50%就属于贫困人口。这种贫困线确定方法的优点是贫困者分享了社会发展的成果,并且通常国际贫困线法所确定的贫困人口数量要高于其他方法确定的贫困人口数量。因此,国际贫困线实际是确定了一个社会的低收人群体,通过国际贫困线法实际可以大概知道贫困和亚贫困的人口数量。另外有些西方学者在研究工业福利国家的贫困问题时,为了更清楚的认清福利国家的贫困结构,在国际贫困线的基础上又划出另外四条贫困线。家庭收入低于国民平均收入30%的称为“极度贫困”;家庭收入低于国民平均收入40%的称为“严重贫困”;家庭收入低于国民平均收入的50%且高于40%的叫“中度贫困”;而家庭收入高于国家平均收入的50%且低于60%的算作“轻度贫困”。根据本文对“亚贫困”的理解,亚贫困人口显然不是“极度贫困”和“严重贫困”者,而是“中度贫困”和“轻度贫困”群体。
城市亚贫困的制度根源及对策
由于城市亚贫困群体的大量出现与我国社会保障制度转型有关,这也决定了城市亚贫困问题解决也必须依靠社会保障制度的改革和完善。就中国目前的社会保障制度设计来看,用于缓解城市贫困的最重要的措施是低保制度。但是,目前我国享受低保的城镇贫困人口已经达到2000多万,在目前中国的社会经济情况下,要想进一步扩大低保的范围和水平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约。首先,目前的救助标准已经给各级财政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救助标准的提升和救助范围的扩大有待于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其次,以目前中国社会经济实力,盲目扩大救助范围或者提高救助水平很可能会背离其制度设立初衷而演变成一种“养懒汉”的制度,这一点西方福利国家已经有了一定的教训。因此,社会救助制度对于解决城镇贫困问题的空间实际上已经很小了。
社会保险对社会救助有很强的替代性。特别是预防亚贫困方面,社会保险可以发挥主导作用。社会保险的不完善可以从两个方面增加亚贫困的规模:首先,无社会保险的社会成员一旦碰上危机更容易陷入贫困而无法自拔。其次,无社会保险会增加不确定性的风险预期,导致大量社会成员陷入收入高于贫困线而实际消费低于贫困线的陷阱,这种现象在我国尤其严重。这种现象的显著表现之一是我国城乡居民的储蓄率不断非正常增长。自2002年2月底,实行第八次降息后,储蓄仍出现超常增长,至2003年9月底,城乡居民储蓄余额达10.09万亿元,预计年末将达到10.6万亿元,比上午末增长22%左右,比1995年增长257%,年均增长17%。我国社会保险制度尽管在建国初期就已经建立,但由于文革以后被迫中断,目前仅处于一个恢复、重建和改革阶段,社会保险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据劳动与社会保障部公布的资料,我国2003年末,全国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人数为15506万人,全国地级以上统筹地区组织实施了基本医疗保险,参保人数10902万人,全国参加失业保险的人数为10373万人。也就是全国13亿人口中,只有1亿多人有社会保险。因此,完善社会保险制度对于我国预防城市亚贫困将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发挥社会福利的作用对于防止城镇亚贫困的产生也非常重要。在计划体制下,单位福利对于防止城市亚贫困功不可没。在新时期,重建传统福利(单位福利)已经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重构我国的社会福利体系。总的说来,新的社会福利体系可以从两个方面来防止亚贫困。第一是通过社会福利服务直接救助弱势群体来防止亚贫困,主要包括老年人福利、残疾人福利、妇女儿童福利等。第二是通过普遍性的公共福利来防止城市亚贫困,主要包括全民保健、教育福利和住房福利等。在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有条件的省份和地区可以试行这些公共福利的做法,特别是借鉴西方福利国家的做法。另外,单位福利也是预防城市亚贫困的重要措施。但这并不是意味着要恢复传统单位福利制度,而是可以探索新型的单位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