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创新与哲学研究方式的创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哲学论文,方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4)08-0003-03
近年来，“创新”问题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备受关注的焦点。作为一种学术要 求，“创新”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及其研究产生了强烈推动，在广度和深度上开拓了马克 思主义哲学的研究领域，提高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境界。这是令人振奋的。但是，我们 不能不看到，在学界追求创新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令人忧虑的现象，比如马克思主 义哲学研究中的某些概念化、形式化、玄学化倾向，等等，它们又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深入。这些现象的产生，虽然有着比较复杂的原因，但主要还是 与对“创新”问题的表面化、绝对化理解相关。因此，严肃对待“创新”，认真检讨其 含义，应当是首要解决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创新”问题，不仅仅是某种研究手段或方式的采用或某些 学术成果的评价问题，而更重要的，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中的一个根本性问题。思 考这一问题，首先应当在历史学的视野下，思考它是如何成为一个问题的。只有在这个 基础之上，我们才能真正弄清“创新”所蕴含的丰富意义；也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我 们才能有效地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来看，当“创新”成 为一个问题或一种诉求出现时，它所表达的含义首先是对一种既成理论体系的拒斥，这 种既成理论体系就是“教科书体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无庸讳言，“教科书体系的马 克思主义哲学”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普及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是不可否认，它也在很大 程度上限制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它不仅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局限于一个拼凑起来的体系中 ，而且还割断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实生活的那种直接而深刻的联系。但这样一种哲学 却被奉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正宗。当现实生活急剧变化、人们无法从这种哲学中汲取力 量时，对它的怀疑、甚至拒斥就是必然之事了。“创新”问题进入马克思主义哲学，正 是这种怀疑和拒斥的反映。因此，所谓“创新”，只不过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隐喻，它所 要拒斥的实际上是一种话语体系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关系，在社会学的视野里，这恰恰 是某种“危机”——包括理论自身的危机和现实方面的危机——的一种折射。列宁曾经 对这种危机进行过尖锐而深刻的分析。
20世纪初，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运动由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失败而一度走入低潮。革 命的失败造成政治上的动摇和背叛，组织上的涣散和瓦解，也导致了思想上的倒退和混 乱，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泛滥，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成为一种时髦。针对这种情况 ，列宁指出：“正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死的教条，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学说，而是活的 行动指南，所以它就不能不反映社会生活条件的异常剧烈的变化。这种变化的反映就是 深刻的瓦解、混乱、各种各样的动摇，总而言之，就是马克思主义运动的严重的内部危 机。坚决地反对这种瓦解，为捍卫马克思主义基础而斗争，又成为当前的迫切任务了。 ”(注：《列宁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281页；第282页。)列宁还指出： “对这种危机所引起的问题避而不谈是不行的，企图用空谈来回避这些问题，是最有害 的、最无原则的。”(注：《列宁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281页；第282 页。)
列宁所言的“危机”是丰富而深刻的。社会生活的急剧变化导致了现实方面的“危机 ”，也就是“深刻的瓦解、混乱、各种各样的动摇”，而当时一些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家 和宣传者仍旧满足于背诵马克思主义的词句，根本无视这些变化和危机，结果使马克思 主义遭致了不应有的批评。与其相反，列宁则十分重视这些变化，并把它们及其所由产 生的思想上的怀疑和混乱视为马克思主义运动的“严重的内部危机”。在列宁看来，马 克思主义不仅要正视现实的危机而且必须令人信服地解释这些危机。如果不是这样，那 么，这些现实危机也将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危机。联系列宁立论的背景来看，他 说的这种“危机”至少包含三个方面的含义：马克思主义理论如果是死的教条，它将出 现“危机”；马克思主义理论如果不反映那些变化，即“深刻的瓦解、混乱、各种各样 的动摇”，它将出现“危机”；马克思主义理论如果没有或不能有效地处理那些变化， 它也将出现“危机”。这样的“危机”概念中传达出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既包括理论 自身的批判，也包括现实的批判。列宁这段论述的尖锐性、重要性及其意义因此凸显出 来。不过，对于列宁而言，有一点是清晰而坚定的，那就是：正视“危机”，坚持理论 自身的批判和现实的批判，并在这二者的互动中，发展马克思主义。
列宁所面对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他所揭示的问题及其意义却并没有消失。从我国 社会生活的变化及思想的演进的历程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问题与列宁所讲 的“危机”问题，有着强烈的内在一致性，它所面对和要求解决的仍然是马克思主义理 论(哲学)在发展过程中遭遇到的某种“危机”问题。当然，由于时代变迁和各种复杂的 原因，我们对这一问题的解决方式与列宁当年有了很大差别，而更多地采取了学术探讨 的方式。然而，这种差别无论表面看来有多么大，但都不是一种对立；相反，它们的基 本精神是一致的。
但是重视这种差别是重要的，它能够使我们理解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 发展中的“创新”诉求及其学术实践中的复杂纷纭的现象，从而对这种诉求和现象做出 评价，并对“创新”中的问题进行思索，以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推向新的发展阶段。从学 术实践看，当代视野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创新”最先是从学术视域内展开的，这 一开端规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思考路径并制约着它的进一步发展。由于这样的原 因，“学术性”的复归与追求便很快成为一种共识，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直接的 表现形态。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研究者开始致力于“教科书体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 ”的反省和批判。从学术性的尺度看，“教科书体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诸多弊端中 的一个突出之点，就是这种哲学缺乏或者没有一种哲学的学术规范，它代代因袭的“原 理 + 论证”、“论证 + 原理”的思考和写作方式，不仅窒息了哲学的精神，同时也使 马克思主义哲学带上了难以洗刷的“非哲学化”的恶名。着力反对并清除这种思考和写 作方式，因此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一个关键之点。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许 多论著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西方哲学，并过多地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的 关系，力图用西方哲学的思考和写作方式，甚至不惜用马克思曾经反对的思辨哲学的方 式，重新表述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中的这种努力，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科建 设和学术自觉，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规范的建立，起了积极作用，但同时也自觉不 自觉地不同程度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重新置入体系化、形式化的潜在危险之中。正是由 于后面这种原因，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学术追求中出现了形式诉求大于思想创造的现 象，这不能不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中目前需要摆脱的理论困境。
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的“创新”及其目前的这一理论困境的出现不应当是一种偶然现 象，它与把“创新”单纯理解为理论范围内的事情具有密切的关联。反思这一理论困境 ，我们可以发现，对“创新”而言，理论自身的反省、批判固然重要，但若仅仅局限于 理论自身、局限于逻辑范围，我们则不仅很难得到富有成效的成果，而且对“创新”本 身也难以评价。理论的价值通常在理论自身的范围内难以肯定，只有在其与现实的关系 中才能得到有效的肯定。创新也是如此。从这个层面上看，列宁的问题及其解决方式再 一次具有了重要意义，它给我们的启示是：正视理论自身的危机和现实的危机，坚持理 论批判和现实批判，并在二者的关系中实现理论自身的创造。这或许是摆脱理论自身困 境的一种有效途径。
因此，“创新”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提出某种新的理论，而在于提出某种现实有效的 理论。黑格尔就是这样理解“创新”的，他指出：“新精神的开端乃是各种文化形式的 一个彻底变革的产物，乃是走完各种错综复杂的道路并做出各种艰苦努力而后取得的代 价。”(注：《十八——十九世纪初德国哲学》，商务印书馆，1925年，第250页。)因 此，刻意求变，惟新是竞，立志不同流俗并甚而至于骇人听闻，新则新矣，但只能是对 “创新”的贬损，而非真正的创新。真正的创新，是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之后达到的对 历史和现实的一种理解，它意味着一种变革，一个新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