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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条件的注资重组显然并非上策,与其耗费公帑挽救一家病入膏肓且有着种种前科的券商,不如寻求真正市场化的重组之路,抑或直接破产
上个世纪90年代煊赫一时、近来风声鹤唳的华夏证券公司,总部坐落在北京市核心商业区朝阳门内的鸿安国际大厦。这幢建筑坐南朝北,楼前预留了几个车位,这里冬暖夏凉,方便快捷。“这些都是总公司领导的车位,地下车位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只要看看门前的车就知道谁来了。”华夏证券的员工都说。
2005年1月25日,华夏证券总部楼前停满了车辆。“所有领导都来了,今天要召开年度工作会议。”华夏证券门前的保安说。
华夏证券这次年度工作会议的主要精神就是“重组”。公司董事长黎晓宏表示,华夏证券公司要存续,品牌也要存续,各级部门正在积极研究重组的问题,公司内职工要统一认识。
“存续”,当然只是一种最为体面的说法。有着13年历史的华夏证券,中国最早的三家全国性券商之一,20世纪90年代前中期在中国证券市场上可谓煊赫一时,风光无限。然而近年来,其炫丽的外衣已经剥落,衰退的败象早已显露,去年以来更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
去年6月25日,华夏证券领导班子撤换,市场传言的“华夏证券危机”得到证实;而去年10月以来央行解决高危券商个人债务方案出台,直面中国证券业风险的政策环境已然具备。观察家们确信,如今的华夏证券走到了生死线上。纵使躲过破产清盘的结局,其“重组”也只是一种“易帜重组”,或可续其名而绝难存其实。
中信接盘
自华夏证券问题暴露后,重组传闻一直没有间断。
2004年9月,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开始与华夏证券接触,希望重组华夏证券,至11月,坊间甚至传出信达已注资华夏证券消息。
但信达的谈判并无结果。目前进入实质阶段谈判的,是在广发证券收购战中未有斩获的中信证券。据悉,中信集团董事长王军以及中信证券董事长王东明曾亲自拜访北京市市长王岐山,希望能够让中信集团参与华夏证券的重组。
此时的中信集团正雄心勃勃,希望在券商低潮中收购两三家机构,扩张版图。中信集团旗下的中信国安是深圳巨田证券的大股东之一,而中信泰富正在和西南证券洽谈收购事宜。
2005年1月7日,北京市专门召开华夏证券重组的会议,决定成立两个小组,北京市方面由主管金融的副市长翟鸿祥亲任重组领导小组组长,中信方面的重组小组则由王东明负责。
与此同时,关于重组方案的推敲也在不断修订中。最初的方案是中信集团出资20亿元,其中7亿元用于弥补亏损,13亿元成为资本金。原注册资本金27亿元,老股东权益打5折,这样中信集团可以占51%以上的股份。与此同时,向证券投资者风险补偿基金申请20亿元再贷款。
华夏证券经营状况(万元)
2003 2002 2001
收入
103662
79282121644
手续费净收入
486465473087216
自营业务净收入 -314810147
证券发行收入
100095810 12240
资金业务收入1325611431
受托管理净收入 -548818941
投资收益6196819550
支出120316
123545
营业费用
8367 8899596910
资金业务支出2699416078
营业税金及附加 71904326 10556
正常业务利润1001 -1901
其他收支项目1955 7198
利润总额66862956 5297
所得税 45862443 2516
净利润 2100513 2780
资料来源:华夏证券2003年年报、2002年度股东大会资料
到春节之前,重组方案再次发生变化,中信集团的出资额大为减少,只承担5亿元的亏损,老股东权益减值30%,即由27亿元减少到18.9亿元。倘若如此,中信集团将在重组后持有华夏证券约20%的股份。中信集团和北京市政府将合力向证券投资者风险补偿基金申请50亿元再贷款,用于解决债务问题。与此同时,华夏证券力争免于偿还债权人的利息。
华夏证券内部人士称,如果能争取到超过35亿元的再贷款,重组实现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一尚未确定的方案意味着中信集团以较少的现金出资获得控股地位,而用央行再贷款解救债权人,因而将最大的不确定性留给了央行。毕竟,重组后的华夏证券偿还央行再贷款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当然,即使不能偿还,中信集团也只承担有限责任,相当于花5亿元收购了华夏证券90多家营业部,这实际上是一个颇为理性的出价。
根据华夏证券内部人士介绍,截至2004年6月,华夏证券挪用客户保证金16亿元,委托理财规模为34亿元,而投资股票的市值缩水到7亿元,自营投资累计亏损为17.9亿元,国债欠库不到10亿元,另外还有10多亿元的经营性亏损,华夏证券的亏损合计约为55亿-60亿元。从2004下半年的市场行情分析,华夏证券手中股票的市值可能还有所减少。因此,到2004年底,华夏证券的亏损应该在60亿元左右。
根据国家有关法律政策,华夏证券必须用现金清偿的债务,主要是客户交易保证金16亿元、近10亿元国债回购欠库以及数量不会很大的个人委托理财部分,合计约为25亿元左右。
来自华夏证券的信息显示,华夏证券在2004年9、10、11三个月支付极为困难,连发工资都困难。总公司新开设的多个账户也被冻结,能够快速变现的资产也不过是几亿元的股票,因此现金缺口约为20亿元。
与其他问题证券公司相比,华夏证券的这一数字已经不再耸人听闻。作为中国最早的国有券商之一,华夏证券屡屡失手,从实业投资到委托理财,规模的增长从来都以更大的亏空为代价,每每都是靠政府施之援手才能渡过难关。而救援的结果不言自明,不仅公司自身的造血机制始终未能形成,而且在“历史性包袱”的遮掩下,华夏证券的委托理财、坐庄行为大行其道,终于走到穷途末路。
事实上,如果采用破产方式解决问题,需要国家支付的成本只相当于大鹏证券(18亿元)。但如果采用重组方式,接盘者需背负巨大的财务负担。华夏证券13年的历史早已证明,抱薪救火的重组只会模糊责任界线,为更大的违规与亏损提供新的口实。
危机乍现
关于华夏证券陷入危机的说法由来已久。
2004年春末夏初,华夏证券受到众多媒体关注,从国债回购出现巨额欠库到坐庄被套等诸多问题,市场纷纷猜测华夏证券资金链紧张,即将陷入财务危机。4月底,甚至传出将被中信证券收购的消息。华夏证券一位高层人士说,有些传闻可能是华夏证券内部制造出来的,总公司数位高层之间有很大分歧的说法在员工中并非秘密,办公室里经常会听到某某高层要被调离的消息。
5月下旬,在华夏证券2003年报刚刚被董事会通过之后,华夏证券前总经理赵大建约见了《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声称“华夏证券不会成为南方证券第二”,对于市场的各种传闻予以全盘否定,包括否认该公司国债回购产生巨额亏空以及在太极集团投资上的亏损。
然而就此前不久,2004年4月16日,时任董事长周济谱、总经理赵大建和前任董事长邵淳一道接受了《财经》的采访。当时赵的说法是,“华夏是出了些问题,但通过一些打擦边球的做法,还是可以维持的。”
实际情况则更为严重。华夏证券已连续多年主营业务亏损,对外融资负担沉重,资金链随时有断裂的危险。2003年底,华夏证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负38亿元。就在2004年4月前后,华夏证券曾向北京市上报了一份关于华夏证券真实情况的报告,详细阐述了华夏证券的资产情况及所面临的困境,称公司净资产已为负数。
“其中数字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反映出的问题也非常严重。”一位看过这份报告的人士说,“华夏证券希望大股东北京市政府能够出面想办法解决问题。”
事实上,2004年3月底,周济谱就提出辞职,基本上就不在公司的文件上签字了。6月24日上午,北京市有关领导找周济谱和赵大建分别谈话。据说赵大建表示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感到非常突然。2004年6月25日,北京市副市长翟鸿祥来到华夏证券,正式宣布“全力挽救华夏”。北京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朱秉春同时宣布,由黎晓宏担任华夏证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原董事长周济谱与原总裁赵大建被免职。
时至今日,由于资金吃紧,华夏证券每天都是债主盈门。“从2004年5月31日起到期的债务就开始还不上了。”华夏证券一位内部人士说,“在市场上融资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一旦发生欠钱不还的情况,就没办法融到新的资金了。”
年报奥秘
华夏证券成立于1992年末,是中国最早的全国性证券公司之一。
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精神指导下,当时根据国家有关政策要求,工、农、中、建、交五大银行共同发起设立了华夏、南方和国泰三大证券公司,分别设立在北京、深圳和上海。自此,一种由政府主导和安排、三足鼎立的竞争格局得以形成。这三大证券公司也因此成为证券市场的探索者和开拓者。1998年随着银行与证券公司的脱钩,华夏证券的控股股东换成了北京市政府。
在市场发展初期,华夏证券一直保持着市场领跑者的优势地位。尤其是在1995年,在市场处于调整和巩固的情况下,华夏证券的证券交易额、营业收入、利润总额均稳稳坐定市场的头把交椅。一时间,华夏证券风光无两,金字招牌不可迫视。
华夏证资产和负债状况(亿元)
资产 2003 2002 2001负债200320022001
银行存款及清算备付金 86.35 122.69153.39
客户保证金 90.49
120.29
167.92
日常营运资产
20.25 10.24其中:占用金额 16.00
26.3529.23
自营证券 12.68 9.46 13.04其他应付款项
5.7 9.48
受托资产 29.40 25.91 20.05受托资金
30.08
26.2624.57
长期投资 4.36 4.88 6.52 逾期债务
2.17 2.52
固定资产及其他
9.91 10.82 10.79对外融资
约5052.3738.35
不良资产
41.54 41.85负债合计
180.63 206.79
242.84
其中:剥离至华证资产余额
35.96 37.49所有者权益 27.05
27.0113.04
委托业务已实现未结转亏损
5.15 3.65
总资产
207.7 233.8 255.88
负债权益总计
207.7
233.8255.88
资料来源:华夏证券2003年年报、2002年度股东大会资料
然而,十年发展后的华夏证券已陷入困境。至迟到了2002年,华夏证券已然难掩危局。
2002年华夏证券的正常经营损益为负5.76亿元。为了让公司实现盈利,华夏证券将华夏基金管理公司股权转让给华夏证券的大股东北京市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获利9095万元。
与此同时,华夏证券还将持有的部分上市公司法人股转让给华证资产管理公司(下称华证,为华夏证券股东出资成立的资产管理公司),获取转让收益5.15亿元(转让价格6.39亿元,成本价1.24亿元),但2004年年末华夏证券只收到9587.87万元,2003年年末又收回1.5亿元,尚有3.9亿元应收款。
通过这两笔非正常经营业务,华夏证券在2002年勉强扭亏为盈。2002年,华夏证券经审计的财务报表显示,公司实现税前利润2956万元,净利润513万元。
不过,这两笔为华夏证券报表立下头功的转让事宜,却被认为存在诸多牵强的粉饰痕迹。
首先,转让华夏基金管理公司的股权显然是不得已之举,因此,华夏证券只得又向中国证监会申请发起一家新的基金管理公司,但因为对华夏基金管理公司的转让属于关联交易,因此,华夏的这一举动不符合基金管理公司发起设立的有关规定,中国证监会也已驳回华夏证券的申请。
至于华夏证券转让给华证的法人股,其中更是奥妙重重。据华夏证券内部人士透露,这部分法人股的转让价格是按照市价进行转让的,而不是按照每股净资产进行转让。“法人股的转让要按照净资产为标准定价,净资产和市价天差地别,这样的交易有欠公允。”华夏证券内部人士说。
根据华证网站上公布的持有法人股名单,《财经》粗略计算,这部分股权如果按净资产计价,约为1.5亿元,与6.39亿元的转让价格相差近5亿元。
“如果综合考虑不符合收入标准的法人股转让和委托业务已实现未结转亏损,华夏证券2002年的实际亏损将为负8.25亿元。”华夏证券内部的一位人士说。
用“打擦边球”的方式,华夏证券2002年的报表勉力贡献出了微薄的盈利。然而2004年5月,在证券市场整体疲软的情况下,华夏证券的财务情况继续恶化,转眼又到了“打擦边球”的季节,这次难度更高。
事实上,2003年华夏证券对外融资所支出的资金成本高达3.67亿元,营业利润为负4.4亿元。华夏证券最终的应对方案是:将两个实业项目在未产生现金流确认收入之前,就计入2003年的非正常经营损益。
华夏证券2003年经营状况(元)
资料来源:记者采访
根据最终经审计的财务报表,华夏证券下属的两家子公司为华夏证券贡献约5亿元的非正常经营损益,从而使得华夏证券在2003年产生了2100万元净利润。上述两个项目都有着极为复杂的历史背景,事后尽管收回数亿元资金,但一来不反映公司当前的经营业绩,二来也只是苟延残喘,回天乏力。
“2002年正是增资扩股的关键时刻,华夏证券想进入同业拆借市场,这些都要以盈利为前提。年报这样做,我们是以公司发展为主,我们不能重蹈南方证券的覆辙。”赵大建当时如是解释。
但这种掩耳盗铃式的报表操纵也没起到实质性作用。华夏证券虽未立刻清盘,但随着2004年6月周济谱和赵大建的离职,债主盈门的华夏终于陷入了生存危机。
自蹈绝径
尽管华夏证券的问题爆发是以管理层的更迭正式为外界所知,但其危机并非一日之寒。在某种意义上,它的兴衰正是中国券商史的一个缩影:先是挪用客户保证金,兴办实业;随后是违规委托理财,做庄套利。两者均造成巨额亏损,惟有对外融资度日,或者仰赖增资扩股,但由于财务成本过高,终至难以收拾。
更具典型意义的是,由于华夏证券及其大股东长期以来采取的是“捂盖子”的态度,再加上人事纠葛,账目混乱,亏损原因与责任认定目前已成为纠缠不清的历史陈账。
这一路径已经或者仍然在国内诸多券商身上重复着,而华夏证券已然走到临界点。
1994年初,在中国人民银行召集的三大证券公司成立一周年的会议上,有关领导提出了“两个轮子一起转”,华夏证券也提出“一业为主,多种经营”,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实业投资。华夏证券从事的实业投资涉及方方面面,大到高速公路公司、房地产,小到酒楼、典当行,华夏证券都有所涉足。
支撑这一大规模实业投资的资金来源就是股民的客户保证金。“早期券商的经营人员都来自于银行,其实分不太清存款和客户保证金的区别,这也是当初发生大量挪用客户保证金的客观原因。”当时执掌华夏证券大局的邵淳反思道,邵本人就是从中国工商银行计划部主任的位置上调任过来的(参见辅文《华夏证券的实业投资》)。
赵大建接受《财经》专访时表示,“到1999年底,华夏证券共挪用客户保证金达到57亿元。”周济谱认可了这一数字,“当时证监会一位负责人告诉我,全国证券公司挪用保证金84亿元,我们占了三分之二!”(当然,事后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多数券商都隐瞒了挪用金额,而华夏则汇报了真实数字——编者注)
1998年,据说是缘于收到“举报信”,北京市审计局开展了一次对于华夏证券的全面审计;之后,中纪委又进入华夏证券对其对外投资进行调查,这两次调查都没有公布结果,但直接的后果是邵淳于1999年年底离任。
1999年8月,时任国泰君安证券副总的赵大建被调任华夏证券,担任临时负责人,到年底正式被任命为华夏证券总经理。此时的华夏证券正处于兵荒马乱之际,先后接待了来自审计局、税务局的四拨检查。
即便问题重重,即便检查频频,华夏证券的委托理财业务还是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正是这一饮鸩止渴的做法,最终将其拖入深渊。在这期间,华夏证券集中大量资金用于太极集团(600129)股票的二级市场操作。到2002年底,华夏证券在太极集团和西藏矿业(000762)等股票上出现了巨额亏损,各种传言开始在市场上流传。
太极集团(600129)股价走势图
资料来源:彭博资讯
一种最为负面的传闻是,华夏证券之所以在太极集团的投资上损失惨重,是由于在股价高位时让公司高管亲属的“老鼠仓”出逃所致。
2001年5月,原中经开副总经理周济谱被任命为华夏证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原临时负责人赵大建被任命为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形势开始发生新的变化。
2001年5月26日周济谱一到任,主管委托理财业务的胡猛便于6月1日提出辞职。8月9日,北京市东城区检察院派出两名人员,要求调查有关西藏矿业的十个问题。然而周济谱顾虑到当时公司人心不稳,便打报告要求自查。华夏证券此后派遣23个人进行检查,最终并无结果。
华夏证券一位高层人士说,当时弄得“三不满意”:举报人不满意,认为公司袒护他们;正在工作的人也不满意,认为公司不信任他们;审计局也不满意,认为华夏证券根本就不能彻底自查。
关于华夏证券在二级市场上的责任界定,目前还无从定论。但华夏证券的管理层对于从股市中投资获利的殷殷期望从来都是溢于言表的。2004年4月,股市还享受着“国九条”眷顾下的短暂幸福,赵大建当时对记者说:“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力争扭转公司的困境。”
但短短两个月后,市场就已物是人非。经历了1999年到2001年的委托理财业务高峰后,华夏证券不仅未能弥补挪用客户保证金带来的漏洞,反而加大了亏损。2002、2003年的年报,居然要以1999年以前实业投资的虚拟收入来弥补当年产生的亏损,整个事件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味道。
融资陷阱
与2002年和2003年年报的亏损数字互为表征的是,华夏证券的对外融资额急剧膨胀。事实上,华夏证券是在用举债的方式维持其日常运转,这是一个自我收紧的恶性循环——亏损绷紧了现金流,而过度融资带来的财务成本加剧了华夏的亏损。“这就是为什么华夏证券的收入排名能进入前四名,但利润排名就到90多位了。”赵大建说。
华夏证券拥有90多个分支机构,200个席位,加起来经营成本就有八九亿元,还需要周转资金,每年20亿元的对外融资是正常的。
“华夏证券在1998、1999年时的融资规模也就十几亿元,主要用于日常经营,融资成本也不高,一般控制在2亿元以下。”曾经负责华夏证券对外融资的一位人士说。
然而到了2002年底,这一数字迅速上升到了52.37亿元,2003年仍约有50亿元,加上委托理财的资金(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以委托理财形式融来的用以周转的资金),到2004年达到了约80亿元。
如此高额的对外融资,正好对应于华夏证券历史上的两次败笔:一部分被用于弥补了因实业投资造成的客户保证金窟窿,另一部分则用于委托理财和经营亏损造成的流动性不足。
因为挪用客户保证金的数额巨大,华夏证券被中国证监会要求迅速归还客户保证金,否则华夏证券的各种资格将可能被取消。这其中包括增资扩股、开设营业部、承销新股、开放式基金的代理销售等等。
“如果不能拿到这些资格,华夏证券根本就无法维持。”赵大建说。
在这一压力之下,从2000年到2002年的三年间,华夏证券累计归还被占用的客户保证金31亿元,挪用客户保证金的金额也从57亿元迅速降至2002年年底的26.3亿元。2003年,华夏证券又归还了10亿元的保证金,到年底还占用客户保证金16亿元。
据赵大建称,从2000年至今,归还保证金的资金有相当一部分是自有资金:2000年,股市非常红火,华夏证券的盈利达到10.85亿元,但做出的利润只有5.85亿元,其余的5亿元都被用于偿还保证金。
然而事实上资金的主力来源还是增资扩股以及对原有实业资产的处置。2002年底,华夏证券完成了一轮增资扩股,参股的多为北京市属国有企业。这样华夏证券的实收资本由10亿元增加到了27亿元,但新进的14亿元在账上没呆三天,就归还了保证金。
事实证明,单纯的注入资金并不能改变华夏证券的实质,新生的委托理财业务很快就将财务窟窿进一步扩大(参见辅文《庄家华夏》)。
积重难返
平心而论,华夏证券能够在短短四年时间内迅速归还41亿元的客户保证金,往证券行业内是少有的。但在融资成本的巨大压力下,华夏证券已难东山再起。
截至2002年底,华夏证券对外融资余额达到52.37亿元,比年初增加14亿元,全年平均融资规模保持在41.27亿元。这些资金大部分用于归还了保证金,部分用于公司日常经营周转。由于融资支撑的资产大部分属于不良资产,赢利性差,融资利息成为公司巨大的成本负担,吞噬着公司正常业务收入。
2002年华夏证券的支出为12亿元,其中9.33亿元为营业费用,2.69亿元为资金业务支出;到2003年,营业费用和税金降低到9.1亿元,但对外融资的资金成本高达3.6亿元。
此外,华夏证券于2001年10月转让了25.14亿元的实业资产给华证资产管理公司,之后,华证还在不断接收华夏证券转让的非证券类资产。到目前为止,华证已经接收了华夏证券42.56亿元的非证券类资产。在剥离给华证的非证券类资产未变现归还的情况下,对外融资仍需持续。
为此,华夏证券尽量降低融资利率,2002年的平均利率水平从2000年的9.9%降低到7.5%,尽管这样,华夏证券近几年的融资成本仍达到了10亿元以上。
记者从国有银行和上市股份制银行了解到,中国建设银行是华夏证券的主办行,与华夏证券有股票质押贷款业务,有一些资金上的往来。此外,因为华夏证券只有银行间拆借市场网下会员的资格,银行只能和它做隔夜拆借,因此华夏证券融资的主力不是银行,而是机构。
伴随融资压力而来的,还有管理风险特别是道德风险。事实上,华夏证券的众多营业部都曾承担融资任务,因而产生了大量账外经营。2002年,华夏证券上海青浦营业部经理姚海川被杀,就是因对外融资1500万元委托理财无法偿还引发的纠纷所致。然而这一血淋淋的教训并没有被众多营业部汲取。
华夏证券的一位高层称,2004年3月前后,华夏证券就将部分委托理财变现,目的是不要把矛盾集中到总部。但事实上,在去年发生支付危机之后,总公司无能为力,分公司因无法向客户交代,出现了挪用客户国债数亿元的情况。
时至今日,与众多陷入资金困境的券商一样,华夏证券惟有重组、破产、“破产加重组”可行。理论和实践都已经表明,无条件的注资重组并非上策,与其耗费公帑挽救一家病入膏盲且有着种种前科的券商,不如寻求真正市场化的重组之路,抑或直接破产。
华夏证券问题最终如何解决,正在进一步考验监管部门和有关政府理解市场规则的智慧和见识。
链接
庄家华夏
客观而言,华夏证券在证券市场上的表现并不突出,这与其嬴弱的体质有关。仅仅一只股票就足以将华夏证券拖入绝境。
华夏证券现在持有的几只重仓股都是2000年开始进入的。而此时华夏证券刚刚经历了多个部门的调查,处于管理层的过渡时期。
“华夏证券做的最大的是太极集团(600129),单这一只股票,华夏证券就投入了约14亿元的资金,最高时持仓比例约90%,后来才下降到80%。”一位市场人士说。
华夏证券进入太极集团是2000年上半年,当时的价格在16元左右,2001年7月27日达到33.9元的高价,经过数月下跌之后,2001年底又开始拉升,在2002年“6·24行情”中拉升到近38元的最高价,而今股价已经跌至6元。
业内人士分析,2000年太极集团准备上曲美和新药等项目,市场对该公司预期较高,甚至有分析师预计每股收益能达到0.7元。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下,2001年上半年以25元的价位进入不能说有问题。但是,“6·24行情中”大部分机构都趁机出货,而华夏证券还拉升股票到最高价,让业内人士深感困惑。
当时公布的太极集团2001年的业绩为每股0.4元,远未达到市场预期,此时的大盘是下跌的。“华夏证券的做法有拉升股价从而让内部人出货的嫌疑。”一位市场人士分析说。
此后每年年底,华夏证券为了账面好看,都会拉一拉太极的股价。“这两年来,一到年底,华夏证券公司内部的员工都会跟一把太极集团的老鼠仓,大家知道公司已经出不去了。”华夏证券内部一位人士称,“太极集团的操纵如果认真查一下,肯定能够查出大案要案,据说都是接的亲戚的货。”
据称,炒作太极集团占用了华夏证券60%的委托理财资金。2002年底,太极集团的股票数以亿计的吞噬着资金,华夏高层感到不好向股东交代,试图调查高位接庄的事情,但并没有查下去。
赵大建接受《财经》采访时称,2001年6月华夏预计市场不好,将委托理财规模从40亿元降低到23亿元。但2002年“6·24行情”中又重新杀进市场,规模最高的时候到33亿元,“6·24行情”中太极集团股票没出货。对于是否高位接庄,赵大建称,“我也听到传闻和反映,也试图了解情况,也很难说了解清楚,限于我们目前掌握的手段没有办法。”他承认,这种操作给公司带来资金压力。
除了太极集团,华夏证券还在西藏矿业(000762)的操作上亏损上亿元。华夏证券是在1999年进入西藏矿业的,成本价约为13元,2000年8月炒到20元最高价之后开始下跌,目前跌到5元。在总公司的指挥下,华夏证券重庆分公司以2亿元委托理财资金投资西藏矿业,而且是在账外做的,2003年末形成1亿多元账外委托业务亏损。
此外,华夏证券还曾重仓持有ST厦华(600870)。双方合作始于1997年,之后华夏证券还与清华在北京共同投资了北京华夏资讯公司。1998年开始,华夏证券开始出现在厦华的十大股东名单中。
但从2000年4月开始,华夏证券开始出货,尤其是从6月15日-29日的半个月之内,厦华的股价从18.25元跌至14.8元,其间的成交金额达到4.7亿元,6月27日一天的成交额即为9000多万元。知情者透露说,华夏证券从厦华出货非常急,目的是投向中商股份(现更名为华联股份,000882)。由于华夏证券在厦华上出货过急,造成了2亿元亏损。
中商股份从2000年初的8.55元起步,4月底即拉升到36.2元的最高价。据悉,华夏证券在30多元的高位一天就买进了300万股。而2004年第三季度该公司的每股收益只有0.04元,如今股价跌至3.9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