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否定的逻辑分析_逻辑分析法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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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81-05  文献标识码:A

对否定联结词和否定的研究,一直是逻辑学、逻辑哲学乃至语言学颇为关注的问题之一。在逻辑学和逻辑哲学领域,人们发现否定是一个相当特别的联结词,大多数命题演算公理系统都由否定和另外一个联结词作为初始符号。在二值逻辑中,否定词与排中律、矛盾律和双重否定律密切相关,而在三值逻辑和次协调逻辑中对否定的理解已远远超越了经典逻辑的界定(其中不同的三值逻辑对否定的解释又不尽相同)。在语言学界,人们已从对语义否定的探讨扩展到对语用否定的深讨,这种探讨也突破了经典逻辑对否定的认知。本文意图将语言学和逻辑学对否定的研究嫁接起来,运用现代逻辑的手法针对在逻辑学界尚未引起重视的“语用否定”进行分析、探讨,进而从逻辑哲学的角度对否定进行反思。引玉之砖,敬请专家斧正。

1 从语义否定到语用否定

以往人们对否定的认识只局限在原句字面意思或表达内容的否定,如对“玫瑰有剌”的否定就是“玫瑰没有刺”,尽管否定句和原句具有矛盾关系,但具有相同的预设(presupposition),即“玫瑰是存在的”。这里没有对句子的潜在意义进行否定。随着认识的不断深入,人们发现还存在另一种形式的否定,即对句子所涉及的潜在意义或表述方式的否定。例如:

(1)他不喜欢踢足球。

(2)他不是“喜欢”踢足球——都着迷了。

句(1)是对字面意义“喜欢踢足球”心理状态的否定,而句(2)则是对句子表述的恰当性(“喜欢”这一程度)的否定。句(1)是语义否定,句(2)是语用否定。沈家煊先生认为:“‘语义否定’是否定句子表达的命题的真实性,即否定句子的真值条件(truth conditions)。‘语用否定’不是否定句子的真值条件,而是否定句子表达命题的方式的适合性,即否定语句的‘适宜条件’(felicity conditions)。”[1]

如果用语义否定来分析句(2),就会出现问题。从逻辑上看断定强的命题蕴涵断定弱的命题,即:

他迷上(着迷)踢足球→他喜欢踢足球。(这里“→”表示蕴涵)

根据假言易位律,可得:

他不喜欢踢足球→他没迷上踢足球。

显然这不符合句(2)的本意。句(2)中的“不是”其实是一个语用否定词。

梁锦祥先生曾把语用否定分为如下几种类型:

①否定前提(即否定预设——笔者注);②否定会话含义;③否定言谈焦点或视点;④否定社会内涵;⑤否定语言表达手段[2]。其中①和②是语用否定的两种重要形式,限于篇幅本文仅对这两种语用否定进行较为详尽的分析。

2 否定预设的逻辑分析

预设是指隐藏在话语背后为发话者和受话者所共同认定其存在的命题,它是话语获得真假值的必要条件[3]。在言语交际中有一种很重要的“否定”,就是否定话语当中的预设,荷恩(Horn)在分析否定的歧义性时,曾引用了罗素(Russell)的一个著名的例子进行分析,即:

(3)The King of France isn't bald。

句(3)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解释是预设存在一个法国国王,而第二种解释是这个预设不成立,即没有法国国王的存在,第二种解释可扩展为句(4):

(4)A:The King of France is bald。

B:The King of France isn't bald。

——there isn't any King of France。

显然,B的对答从根本上否定了“法国国王存在”这样的预设。再看下例:

(5)她(鲍小姐)不是变心,因为她没有心。

(钱钟书《围城》,转引自沈家煊,1993)

如果是语义否定,便是“她没有变心”,说明她感情专一,而句(3)显然是语用否定,“她不是变心”否定的是该句的预设“她原来对某某人有感情”(这里“没有心”应理解为“对某人没感情”)。

不难看出上述真值表中s与的关系与卢卡西维茨(Lukasiewiez)的三值逻辑的真值表基本吻合,只不过对1/2的解释不同,卢氏以“I”(这里用“1/2”)表示“不确定”值,我们用1/2表示“无意义”值。

上述真值关系可以借用Varzi和Warglien的“否定的几何图”[4]表示:

这里右边三角形所表示的真值是对左边三角形所表示的真值的否定,两者构成对称的逆转关系,即:右边三角形左上角的0是对左边三角形左三角的1的否定,右边三角形右上角的1是对左边三角形右上角的0的否定,右边三角形下角的1/2是对左边三角形下角的1/2的否定。

但上述图形只考虑到s与s的关系,若将预设的p真假考虑进来,便可构成如下的否定几何图:

这里横线以上是p(预设)为真的范围,横线以下是p为假的范围。可见在横线以上s的真值有二值逻辑的性质,横线以下s的真值不具有二值逻辑的性质。

需要注意的是句(5)的前半部分“她不是变心”,如果单看不一定表达预设否定,如:

(6)她不是变心,而是变脸。

(7)她不是变心,而是伤心。

这里句(6)和句(7)中的“她不是变心”并非对预设的否定,句(5)的前半部分只有结合后半部分的语境才一定表达预设的否定。

3 否定话涵的逻辑分析

话涵(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又称会话隐涵或会话含义,是指在会话过程中(也应包括书面的会话),发话者有意利用某种言语方式,向受话者所暗示的字面之外的意思。格莱斯(Grice)的会话合作理论揭示了会话隐涵的四种生成方式,即:利用量的准则产生的话涵,利用质的准则产生的话涵,利用方式准则产生的话涵[5]。相应地,言语交际中的否定话函也有四种方式。先看否定量的准则而产生的话涵,例如:

(8)a今天天气不暖和(而是寒冷)。

b今天天气不是暖和,而是炎热。(转引自沈家煊,1993)

例(8)中的a句表示的是语义否定,b句是语用否定。根据格莱斯的会话合作理论的量的准则,说话者必须提供交际目的所需要的信息量,当说话者说:“今天天气暖和”的时候,则会话隐涵“今天天气不炎热”,而当说话者说出b句时,就否定了其中的话涵“今天天气不炎热”,即肯定“今天天气炎热”。显然b句的否定不是对真值条件进行否定,而是对句子表达的恰当性进行否定,即认为“天气暖和”表述不恰当。

荷恩曾根据断定范围的大小和程度的强弱,把那些在程度范围上有差别的同一语义场的词语排列成量的级差,后人称为荷恩级差(Horn scalar)。如〈炎热、暖和〉、〈所有、大多数、有些〉、〈一定、很可能、可能〉、〈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这里,断定强项(排在左边的)蕴涵弱项(排在右边的)成立,向断定弱项则话涵强项不成立。

我们以(8)为例进行分析,令s代表“天气暖和”,s代表“天气不暖和(而寒冷)”这个语义否定,代表“天气不是暖和(而是炎热)”这个话涵否定。为了看清三者的语义关系,我们不妨用一个气温轴表示:

顺带说明的是“暖和”与“炎热”可以构成荷恩级差关系,因为二者之间仅是量变;但“寒冷”与“暖和”(或“寒冷”与“炎热”)不能构成荷思级差关系,因为它们在语义上已形成对立关系(已发生质变)。

否定话涵的第二种情况是否定由质的准则而产生的话涵。格莱斯认为质的准则要求说话者不要说自知虚假的话,不要说证据不足的话。不过,有的时候说话者故意“违反”这条规则而向听话者作一种暗示。例如:

(9)罗纳尔多是外星人。

句(9)并非说罗纳尔多真是一个外星人,这是一种隐喻,虽然用“是”联结,但并不是说“罗纳尔多”与“外星人”是真包含的关系,而是有意违反质的准则,将两种全异关系的概念用“是”来联结,其话涵是:罗纳尔多是一位球技在地球上很难找的天才运动员。

当我们对(9)进行否定时,即:

(10)罗纳尔多不是外星人。

通常应理解为语用否定,即否定了句(9)的话涵,意为:罗纳尔多不是一位球技在地球上很难找的天才运动员。

当然,个别情况句(9)也可能表达语义否定,比如当一个幼稚的孩子问家长:“罗纳尔多是不是真的外星人?”家长可以告诉他:“罗纳尔多不是外星人。”这样便是语义否定了。

隐喻表达在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中较为常见,如:

(11)我不是驯良的温鸽,

怎忍心你的抚摸!

我是滴血的杜鹃,

令你在血光中思索

(子页《我不是……》)

诗句中“我不是驯良的温鸽”是对“我是驯良的温鸽”的否定,但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它是语用否定,它是对肯定句所表达的话涵(即:我是唯唯诺诺听人摆布的人)的否定。我们用s表示“我是驯良的温鸽”(按字面意义理解)表示s的否定(语义否定),i表示s的话涵“我是唯唯诺诺听人摆布的人”,表示对s的话涵的否定(语用否定),显然,即“我不是唯唯诺诺听人摆布的人”。它们之间的真假关系可以用下表刻画:

否定话涵的第三种情况是否定由关系准则产生的话涵。例如:

(12)甲:我家彩电效果好吗?

乙:造型挺别致的。

乙的回答看似答非所问,其实是在作暗示,其话涵是:该彩电效果不好。现在假定有第三人丙在场,丙不同意乙的话涵,便会说:“不是呀,彩电效果很好。”这便是否定话涵。如果丙说“造型并不别致”,则是对乙答话的字面意义的否定。格莱斯曾指出,“会话隐涵为真不需要所说出的东西为真”[5]即话语字面意义的真假并不影响到话涵的真假(列文森将这一特征称为“非规约性”)。我们认为格莱斯的看法对利用质的准则和量的准则而产生的话涵是难以成立的,但对于利用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而产生的话涵却是正确的。利用关系准则产生的话涵及其否定与话语本身之间没有必然的真假制约关系。

用s代表“造型挺别致的”,s是对s的否定(语义否定),i代表s的话涵“效果不好”i代表对话涵的否定。如果要用真值表刻画,就是下面的图表:

由此可见,s(或)的真假无法制约i(或)的真假。但从斯珀珀(Sperber)和威尔逊(Wilson)的关联理论来看,例(12)乙的答话“造型挺别致的”(即s),是在顾及甲的面子的前提下与甲的问话的最佳关联之一,它可以让甲用最小的努力得到解答自己提问的足够的认知效果,从而推出“该彩电效果不好”的话涵(即i)。

否定话涵的最后一种情况是否定由方式准则产生的话涵,格莱斯认为在成功的会话中,说话要清楚明白,避免晦涩,避免岐义,避免罗索,尽量井井有条。如果有意违反这条准则就可能导致话涵的产生。例如:

(13)a张小姐在唱《红河谷》。

b张小姐制造出一连串对应于《红河谷》乐谱的声音。

显然,如果有人选择罗索的方式b来描述张小姐唱歌,则是话涵:“张小姐的演唱太糟糕了”。(13)b的语用否定是:

(14)张小姐不是在制造一连串对应于《红河谷》乐谱的声音(而是在优雅地演唱)。

(13)b的语义否定是:

(15)张小姐没有在制造一连串对应于《红河谷》乐谱的声音(意为:她没有在唱《红河谷》)。

不难看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语句(或语句的否定)与它所产生的话涵(或否定话涵)之间也缺乏真假制约的关系。从话语到话涵的推导,要依赖语境和最佳关联原则。

4 语用否定的若干启示

下面我们从逻辑哲学角度来反思语用否定给传统的否定观带来的启迪:

首先,语用否定启示我们否定的角度和方式是多维的。以往许多哲学家和逻辑学家对于否定语句的意义尽管存在着诸多争议,如布莱德雷(Bradley)认为否定仅为假,而奥斯汀(Austin)等人则认为这是混淆了语言和元语言的区别,黑格尔(Hegel)又认为否定为“其他”、“不同”,否定也有某种规定,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等人认为否定语句包含了一个否定事实[6]。但这些争议均有一个共同的预设,就是把否定语句的意义视为肯定语句意义的相对应、相对立的范畴,正如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这种否定观本质上隐含了这样思想,即否定的角度和方式是一维的,只能就句子的字面意义进行否定。但语用否定昭示我们否定的角度和方式是多维的:可以否定语句的预设和话涵,也可否定语句的焦点,甚至可以就语句的表达形式(如字形、语音和风格)进行否定。

其次,语用否定拓宽了人们关于否定的认知视野。语用否定不一定与原句构成矛盾关系,不一定“非此即彼”。语用否定告诉我们,差异中包含着否定,变化中包含着否定。相对于语义否定,有的语用否定的对立意味没有那么鲜明(如:量的差异也能构成否定)。从意义指向看,涉及到数量、范围与程度的语义否定否定的是强项,意义指向弱项,如“他没有十只羊”意为“不超过十只羊”;而相应的语用否定否定的是弱项,意义指向强项,如“他不是有十只羊”意为“超过十只羊”。

最后,语用否定与原句的关系又是相当复杂的。语用否定与原句的关系有的可以用二值逻辑来分析,如否定话涵的第一种情况;有的须借助非经典逻辑的真值表来刻画,如否定预设;还有的缺乏真值关系,因而不宜用真值表来描述它们。而后一种情况无疑启示我们要寻找更新的分析工具。

收稿日期:200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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