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政治发展的内涵,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内涵论文,政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要 本文从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时代特征以及政治发展的一般性质出发,在综合了各种有关政治发展的不同观点基础上,提出并论述了政治发展无非是民族国家在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张中稳定运转这一命题。
关键词 政治发展 民族国家 政治参与 稳定运转
作为比较政治学中的一个基本概念,政治发展究竟意味着什么?目前还未有统一的看法。本文试图在综合各种有关政治发展的不同观点基础上,提出并论述政治发展无非是意味着民族国家在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张中稳定运转这一命题。
一、对各种政治发展观点的评价
美国研究政治发展的权威学者卢西恩·派伊归纳了政治发展的各种含义,认为人们在以下10种意义上使用着“政治发展”一词。(1)将政治发展当作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2)将政治发展当作工业化国家的政治形态;(3)将政治发展当作政治现代化的过程;(4)把政治发展当作民族国家的运作(operation);(5)将政治发展当作行政与法律发展;(6)将政治发展当作群众的动员与参与;(7)把政治发展看作是民主制度之建设;(8)把政治发展当作稳定与有秩序的变迁;(9)把政治发展当作动员与权力;(10)把政治发展当作多方面社会变迁中的一个方面。[①]可以说以上的各种观点都揭示了政治发展的某一方面的内容和特征。各种观点的存在犹如盲人摸象的道理一样表明了政治现象的复杂性,同时也表明了各国面临的政治发展的任务不同。这是否说明建立一般的政治发展理论成为不可能?否。人类的政治毕竟走向了今天,进步的和落后的、民主的和专制的、稳定的和动乱的、高效的和低能的等各种特征的政治现象并存,这使得我们有可能在比较中探索出政治发展的趋向和道路,并揭示出政治发展的内在逻辑。
但以上的诸种观点又提请我们注意其中包含的几个问题。
1.政治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关系问题。将政治发展视为经济发展的前提和手段,这对于经济落后的国家来说,是很自然的事。但该观点忽略了在更为本质的关系中政治发展要受经济发展水平的制约。事实上,经济发展和政治发展是一种共生的现象,二者在发展中呈现出一个互为前提条件的相互作用的过程。因此,这种以经济发展为参数来界定政治发展的作法肯定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在一些学者看来,政治发展有赖于经济的发展,因为经济是政治的基础。[②]而在另一些学者看来,政治发展则成为经济发展不可缺少的条件。[③]这里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现象是,政治与经济之间的相互作用在特定文化的影响下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因此,政治上的改革并不一定带来应有的经济发展,而经济的增长也不一定意味着政治进步。
2.以上的多数观点中都包含着明显的西方文化的偏狭性,这种偏狭性认为,对西方世界是恰当的政治价值观、政治制度和政治过程,对世界的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如果西方发达国家成功地经过了历史上的某个阶段而有了今天发展的政治的话,那么发展中国家的主要兴趣就在这里,而不管这些国家的历史、传统、文化的现实如何。诚然,就西方国家所处的政治发展的层次来讲,其中包含了大量的“现代性”因素,如行政的高效率;政治资源的合理分配;政治制度的协同性等等,这些因素也理应成为政治发展所应实现的内容。但现代化绝非“西方化”,政治发展也绝不能够忽视特定的社会现实而去追求在另外的现实中成长起来的政治模式。“现代性”的精神是一致的,但表现这种精神的形式则是多种多样的。如果我们承认政治发展是一个作为实体的国家具体的政治发展的话,这个实体就不能与其现实的根基相分离。
3.如上所述,各种观点可能都涉及到了政治发展的某一方面的内容和特征,但其片面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如行政和法律制度的建设对政治发展肯定是重要的,但是仅将政治发展看作是各种制度的建设而忽略了政治发展的其他方面,特别是忽略了更为基础的公民文化的建设则是失之偏颇的。因为各项制度获得自身的实质并不是人们任意行为的结果,它必须有深厚的基础作保障。又如政治发展肯定与大众动员和参与是分不开的。动员过程使人们脱离传统的政治冷淡的生活,而广泛地深入地涉入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特别是政治生活。广泛的参与意识和参与能力的形成与提高是一个实践的过程,其中至关重要的是必须建立一个有利于扩大参与的政治体制,只有这样大众的传统人格才可能在实践中有所改变,也只有这样大众动员和规范参与才可能相互结合。因此,忽略政治发展的制度建设和文化建设方面,单纯地强调动员和参与,由于太诉诸于情感势必导致社会危机,反而不能促进政治进步。
二、政治发展内涵的三个要素
笔者认为,对政治发展的理解,必须建立在对人类政治历史的深刻认识以及对各国政治变迁的经验基础上,为此,政治发展的含义必须联系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才能得到科学的说明。
1.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关于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尽管由于历史观的不同可能导致不尽相同的结论,但是体现在人类历史中的政治进步则是实实在在的。在唯物史观论者看来,人类的解放是一个不可遏制的必然历史过程。经济的必然性,政治上与此相适应的种种形式同是这个过程不可缺少的环节和体现者。为此,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是同人类解放的历史过程相一致的。这种一致性主要体现为广泛的政治参与对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作用。没有广泛的政治参与,就没有人的全面发展即人的解放。这种观点源于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和恩格斯讲:“共产主义所建立的制度,正是这样的一种现实基础,它排除一切不依赖于个人而存在的东西”。[④]历史的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⑤]因此,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是政治参与的深度和广度的不断扩大。这意味着政治参与主体和主体性的不断扩大;同时也意味着参与社会政治事务在质和量上的不断扩大,这种解释也是符合历史实际情况的。人类早期的政治仅与个人或个别家族相联系,随着社会实践的深入,参与政治活动的人在量上逐渐扩大,时至今日,在许多国家中政治至少从形式上已扩及到大多数人。在量的扩张的同时,处于政治实践中的人也渐渐成就了自己作为政治参与主体的素质,即人的主体性的不断扩张。伴随着主体与主体性的扩张,人们参与其中的政治事务愈来愈广泛;政治的结果也愈来愈反映参与者的意志。从早期的奴隶到今天的公民,从纯粹的政治客体到享有选举权乃至对各种政治事务的参与、监督权的变迁中便可透视到政治演变的这种总趋势。
2.人类政治演变的时代特征。综观人类的政治史,可以看出其中存在过两次革命性的转变。第一次是政治从无到有。有如摩尔根所说,这种转变是人类治理自身的形式从氏族、胞族、部族为基础的形式向以地域和财产为基础的形式的过渡,这时政治的时代特征是狭隘的政治权威,即政治活动的范围窄小,存在政治权威的组织在世界上十分有限,又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彼此隔离。第二次革命性的转变是政治的人类化过程,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兴起在新的生产力的条件下,掠夺财富和建立世界市场的需要使资产阶级奔走于世界各地。从16世纪到现在,在短短的几百年的时间里,政治从世界的个别地区扩及到整个世界,使散居在全球各地的人们都步入了政治生活的领域。在各个民族相互碰撞和相互交往中,形成了政治的现时代特征: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广泛建立。民族国家已成为当今人类政治生活的普遍形式,这是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它依靠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融合,在某一块地方上,在一群人中间,形成一个统一的权力。学者们认为民族国家的典型形态一般具有以下四个特征:(1)政治权力的集中;(2)政治功能的扩大;(3)法律规范的增加和官僚制的发展;(4)公民在公共事务中作用的扩大。[⑥]
3.政治发展的一般性质。政治发展是一个自主发展的过程,这是建立在对经典发展观反思基础上的一个命题,也是对政治发展一般性质的经验概括。经典发展观认为发展是必然的,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经历。这种观点视而不见人类历史中形成和尚存的各种差异,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成长起来的社会和过程当作普遍的发展模式。如上所述,如果我们承认政治发展是一个作为实体的国家(社会)具体的政治发展的话,这个实体就不可能与其特定的历史、传统、文化相分离。因此,政治发展只能是一个自主发展的过程,割断历史是危险的,也是不可能的。
首先,自主发展并不是孤立的发展,近代以来开始的世界一体化过程已使孤立发展成为不可能。在相互影响和作用的世界上,自主发展无非是强调传统与现代的衔接,强调发展模式的多样性。其次,自主发展强调结构的变迁,事实上这是相互包含的两个命题。法国社会学家佩鲁说过,发展是结构的辩证法,是指整体内部各组成部分的联结、相互作用以及由此产生的活动能力的提高。自主发展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一个体系内部诸要素的联系中来理解发展的。第三,自主发展强调实践的作用。在历史沉淀的现实中,在不平衡的变迁中,如何求得真正的发展,实践扮演着重要角色。
三、政治发展是民族国家在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张中稳定运转
鉴于原有各种政治发展观点的局限性和理解政治发展的三个要素,政治发展的内涵应表述为:民族国家在政治参与不断扩张中稳定运转。
这是因为,其一,民族国家是当今人类政治生活的普遍形式,它涵盖着人类异性发展和共同性的建立,是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体。它还是所有的个体和群体从事政治活动,促进政治变迁的基本单位。无论某些学者怎样忌讳这个词,事实上,政治发展的内在逻辑始终存在于民族国家的范畴之中。民族国家的形式和迄今经历的历程可以说明这个问题。首先,政治发展肯定是向民族国家的形式发展,这是历史的结论;其次,民族国家内涵的展开在不同的国家各具其特点,如英、美、德等国各自形成了独特的发展模式,其政治的特点和经历的不同过程是显而易见的。为此,离开了民族国家这个普遍的典型的政治形式,我们就不能全面地理解政治发展,同时也不能说明政治发展的一般性质:政治发展是一个自主的过程。其二,民族国家内涵的展开尽管在各国各具特点,但都不能离开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离开这个总趋势的政治是一种倒退。人的参与——人的发展——人的解放,既是一场业已存在的历史运动,又是一个人类尚在追求和实现的过程,这是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命题。任何政治发展只有体现出这个总趋势才能构成真正的发展。
“参与扩张”是一个与一定历史现实相结合的渐进的过程,是参与的结构性发展,不可理解为是参与的孤立运动。参与体制必须同参与意识和参与能力相适应。西方的政治学者在这个问题上大作文章是有道理的。如卢西恩·派伊认为政治发展指大众从臣属地位变为对社会有贡献的公民,变为对政治参与、平等原则和法律有更多要求的公民,政治系统能强有力地行动,满足人民要求,政治组织结构分化和功能专门化。当然这种看法是以西方政治模式为参照系数的。各发展中国家“参与扩张”的实际情况以及所达到的理想境界恐怕要同西方模式有所差别。
参与的结构性发展是民族国家稳定运转的基本条件,一个成功的民族国家,会出现决策一体化和常规化,会出现补充政治领导群体的固定方式,公民的利益会受到重视,并且还有一个复杂能动的国家机构。而一个失败的民族国家就意味着缺少这类条件。[⑦]另外有关政治不稳定的研究结论表明,政治结构与政治文化不相适应是政治不稳定的根本原因。为此要获得政治稳定,须完善参与体制,使其同参与意识和能力基本适应。只有这样才能使人们在实践中完成政治文化的更替。因此,参与的结构性发展可以将政治发展与政治不发展区别开来。另外,“参与”类似于“民主”,用前者而不用后者的原因在于,参与主要是一个经验性范畴;民主则主要是一个价值性范畴,它在多种意义上使用且互有歧义。使用它可能造成观念上的矛盾。
政治发展是民族国家在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张中稳定运转这一命题,既反映了各民族国家的特点,强调了政治发展的自主性,又反映了人类政治演变的总趋势,并且还包含有更深一层的意义:民族国家代表着人类差异性发展的现代形式;同时也标志着某种共同性的建立和世界联系的日益密切。随着参与的扩张,人愈来愈趋向于全面发展,人类的共同性将会变得愈来愈多,因此这种发展又终将撕碎差异性的外壳,走向人类的“大同”境界。
注释:
①参阅《云五社科大词典·政治学分册》,第193—194页。
②这是历史唯物主义者的当然看法,此外,一些实证主义的政治学者如S·lipset,J·sun shine,D·Neu bauer,R·Dahl等人都从不同角度论述了政治发展同经济发展具有正相关关系这一命题。
③阿尔蒙德:《比较政治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2版,第419页。
④ 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8页、第16页。
⑥参阅布克莱《现代化的动力》中译本,浙江人民出版社,第11—14页。
⑦参阅奥勒姆《政治社会学导论》中译本,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6月版,第4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