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说《走进体育语言》及其前篇,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言论文,体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体育文化导刊》2004年第6期刊登的《走进体育语言——对体育与竞技思想混乱问题的认识》一文(以下简称《走》文),是近年来在讨论体育概念问题上具有较大影响的作品,有必要加以讨论、评说。
一、争论的焦点是什么?
《走》文在最后一大段的开头说:“长期以来,我国体育界一直存在着两种不同体育观的争论。一种是以强身为目的、以运动为手段的体育观,另一种是以运动为目的、以强身为手段的sport观。两种体育观截然不同,恰好相反,针锋相对,不可调和。”事实是这样的吗?如果真的如此,请《走》作者举出几篇所谓sport体育观的代表作的名称和它们是怎样阐述“以运动为目的、以强身为手段”的具体内容。如果举不出来,则只好另作议论。据我的了解,我国体育学术界确实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一种关于体育概念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承认不承认体育概念有两个,一个广义,一个狭义。广义体育指学校体育、群众体育、竞技体育等总体,简称体育。广义体育也称体育总概念。狭义体育指身体教育或体质教育。反对体育总概念的学者认为竞技不是体育,体育的概念只有一个,即“体育”,不能有广义、狭义之分。近年来这种争论似有延伸的苗头,即反对体育总概念的一方集中批评对方“以竞技当体育”。
二、《中国大百科全书·体育》有点儿冤
《走》文说:“‘sport——体育’究竟源于何处?查证核实得知它的最大症结的根源在于‘用sport作为总概念’(见《中国大百科全书·体育卷》351页左栏上数21行)。”与此同时,《走》文还批评了熊斗寅写的《什么是体育?》(注:见《体育文史》1996年第5期,第8页)一文讲到的“用sport作总概念”。我仔细阅读了《中国大百科全书·体育》(以下简称《体育》)的相关条目和熊文“什么是体育?”。《体育》在“体育”条目1400多字的释文中有这么一段话:
“在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有与英文physical culture相对应的词,称为“korper kultur”,也有“身体文化与运动”这个词,称作“korper kultur und sport”。但近年来又有人主张用“sport”作为总概念,其内容是指所有旨在游戏和取得好成绩的、为增强身体和精神灵活性服务的、特别是身体活动领域里的人类活动形式的总称。”
《走》文认为这段文字中“用sport作为总概念”这几个字对“中国体育出现的本质异化和语词概念泛化现象起了决定作用”。这太不实事求是了。第一,这几个字是介绍德国人对“体育”的看法,不是中国人讲的,更不是中国领导人讲的。第二,是“有的”德国人,而不是多数德国人讲的。
《体育》中的sport是德文;熊文中的sport是英文。两篇文章都讲得清清楚楚,“sport”在两种外国文字里的涵义都是“体育总概念”,而不是“竞技”。“用sport作总概念”,是说外国人,而不是说中国人用sport作体育总概念。正是《走》文把上述两个表示“体育总概念”涵义的sport自己改为“竞技”(从《走》文全篇来看,把sport作为“竞技”),才得出了别人“偷换概念”或“混淆概念”的错误结论。把外国人表示“体育总概念”的sport翻译成中国人的“竞技”,再安在中国人的头上,究竟是谁混淆了概念呢?如果硬要把人家的话译成中文,只能译为“用体育总概念作为总概念”,这样才没有改换概念。
《走》文在谈到《体育》时还有一些不实之处。它说“书中列出了55个国际团体组织,而把唯一真正的体育组织FIEP(Federation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Physique——国际体育联合会)给删除了”。请问《走》文作者,你派人找当时的编辑了吗?你怎么知道是“删除”的?要知道“删除”二字在这里的意思是把原有的文字去掉,而不是根本就没有有关文字。前几天,我为这事专门访问了当年负责这批国际体育组织稿件的原国家体委国际司副司长赵启鑫。他说,当时国际司没有掌握可以撰写FIEP的材料,根本没有拿到关于它的稿件,谈不上删除不删除。20多年后的今天来看,当时没能搜集到更多国际体育组织的稿件,是个缺点。不仅缺少国际学校体育组织方面的条目,也缺少其它方面国际体育组织的稿件。
《走》文在给《体育》改了名字(注:改为“体育(sport)大百科全书”)的同时说,它是“导致体育工作者思维障碍的根源。”这有点冤枉。客观地说,《体育》的“毛病”就在于它使用了双方有争议的体育的广义概念,即体育总概念。《体育》这样做,既不是撰稿人和编辑们的发明创造,也不只是国家体委和大百科全书出版社领导的决定,而是遵从党中央、全国人大、国务院多年来在体育概念上的一贯做法。如今把“责任”算在《体育》的身上,怎么说得过去?即使不追究责任,只是损害它的名声,也不公正!
三、关于“以竞技当体育”
《走》文创出了一个新词汇“sport——体育”。乍一看,不懂它的意思,是说从sport到体育呢?还是说sport与体育有关?还是说sport等于体育?接着往下看,再回过头去看,才慢慢理解了它的真实涵义,原来是“以竞技当体育”的意思。
批评对方“以竞技当体育”或提出“竞技不是体育”,是体育概念讨论中的重要问题。对此,不同意见双方都写过不少文章。本文只想着重概括说明几点:1.“竞技”二字要有明确涵义。竞技,应当是既包括体育方面的竞技;又包括文化、教育、商业等方面的竞技,如杂技、数学比赛、食品制作比赛等。我们讨论“以竞技当体育”中的“竞技”当然是指体育竞技。不能只用“竞技”而不用“竞技体育”。如果有人不想用“竞技体育”,也可用“竞技运动”。2.“体育”二字也要有明确的涵义——究竟是广义的体育,还是狭义的体育。如果有人说,竞技体育不是狭义体育,那就不需要讨论了,因为没有人反对。如果你说竞技体育不是广义体育,才有讨论的必要。3.“竞技体育”这个词的涵义是“竞技方面的体育”的意思,文字上是合乎逻辑的。有人说它不合逻辑,是因为他把“竞技体育”中的“体育”看成“身体教育”。否则就没有理由了。它不像“体育教育”那个词,文字上有重复,不合逻辑。4.竞技体育同学校体育、社会体育的内容有交叉,即学校体育包含一些竞技体育,如学生运动会;社会体育也包含一些竞技体育,如门球比赛。因此,没有理由把竞技体育完全同其他体育彻底分离。5.竞技体育的全部内容都有增强体质的效果和目的;只有在职业运动员参与的高级竞技体育中,才可以说,有的教练员和运动员把创成绩、争荣誉当作第一目的,增强体质反倒成了第二目的。但是以此为据,否定竞技体育是广义体育的一部分,理由并不充分。“多本质”的说法是不对的。“多目的”的说法可以存在。做事情可以有一个目的,也可以有两个目的,不过是其中有大有小,有前有后而已。总之,对于一项人类活动本质的判断,不能因它的水平高低而改变。提出竞技体育不是体育(广义),正像不认可李白杜甫做诗不是做诗、王羲之写字不是写字一样,是很难令人理解的。
四、所谓“中国体育sports化”是极度夸大了
《走》文作者的前篇《中国体育sprots化问题辨析》(注:见《体育文化导刊》2003年第6期)(以下简称《辨析》文)一文提出的问题完全是对客观事实的极度夸大。它是从另一个角度批评“以竞技当体育”。如果把它看作新闻媒体上偶尔出现的“炒作”现象,还可以理解。作为学术论文,是完全站不住脚的。让我们来具体分析一下该文提到的9个中英文对照词汇中sport和sports的用法:一种情况是中英文对照使用得不准确。例如,把中国体育报的英文名字定为sports,这个sports不能准确反映客观实际。大家知道,中国体育报不仅报道竞技体育,也报道群众体育、学校体育、体育产业、体育教育、体育科研等各方面体育情况和工作。它的英文名称应当用sport,而不应用sports。第二种情况是中英文对照用得完全准确,但是有人认为不准确。国家体育总局(The State Sport General Administration of China)和体育科学(sport science)属于这种。第三种是要依据有关单位的具体情况加以研究,才可以确定中英文对照中的sport或sports用得恰当与否。例如中央电视台的“体育大世界”栏目,如果它的全部内容只限于竞技体育,那么用sports是恰当的;如果它的内容不仅有竞技体育,还有大众体育、学校体育等项,那么就不应用sports,而应用sport。经过这样的分析之后,我们可以看到,只有少数单位用sports表达了不应表达的广义体育的意思。即使如此,也只能说是翻译上的差错。据此得出结论,说“中国体育sports化”是过分夸大了。
不同意见双方在这里的分歧焦点仍然是一方认为sport译成中文是体育总概念,另一方认为sport译成中文是竞技。我们不应随便否定国家体育总局的英文名称中使用sport。按常规,中央政府一个部门使用英文名称,是依据国际惯例,由本部门领导初定,再商请外事部门同意,才最后决定的。如果sport的涵义像《走》文作者了解的那样,是“竞技”,国家体育总局的名称不就也改了吗!
《辨析》有一段文字倒是基本上符合客观事实:“目前中国几乎所有的新闻报刊电视媒介和各种权威性英汉词典的汉语注释,没有说sports不是体育的。反之,你若说sports不是体育却成了天大的笑话。”如果把这段文字中“体育”后面加上“一部分”三个字,那就完全符合客观事实了。因为绝大多数中国人在这里说的“体育”都是广义的。竞技体育越来越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各种媒体不能不尽量满足人民的要求。因此,竞技体育的报道要大大超过单纯学校体育的报道。我们不应因个人爱好的不同,而接受不了这种客观存在的现实。
五、领导人讲体育,早就用体育总概念
《走》文的前篇《辨析》文,用相当篇幅引用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关于体育和体育工作的论述,包括毛泽东在青年时AI写作的《体育之研究》中的论述。这当然是正确的,必要的。但是有一点,作者应当从这些论述中学到而没有学到,即党和国家领导人讲到“体育”时也用广义概念,用总概念。
毛泽东的题词“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中,创造性地把“体育运动”作为一个词汇出现,标志着广义体育概念的发展进入了历史新阶段。此后,人们更多地用“体育”作体育运动的简称。1954年公布实施的第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国家发展体育事业”的提法,正式使用了“体育运动”的简称“体育”。毛主席自己也用过体育的简称。1958年9月16日他在安徽省安庆市畅游长江时对当地体委干部说:“要安心终身做体育工作。”(注:见1959年3月23日《体育报》)1958年2月6日,他在接见来访的南斯拉夫青年足球队,谈到我国体育运动的暂时落后情况时说:“我们的缺点很多,经济不行,文化也落后,体育也不发达。过去制度不好,封建制度,半殖民地国家,还受帝国主义侵略。现在来重新建设经济,发展文化体育,我们还要打12年败仗,能在第13年打胜仗也好。”(注:见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8月出版的《毛泽东与体育文集》第344页)那几年,毛主席还几次接见我国竞技运动的头面人物——优秀运动员和教练员。这表明,毛主席是把竞技运动作为体育一部分的。大家都知道,他终生参加体育锻炼。难道我们可以从他的言行中找到一点“竞技不是体育”的影子吗?
在邓小平和江泽民同志关于体育的论述和指示中,也使用体育的广义概念。这在《辨析》文的引语里可以看得很清楚。这里不再细说。
在《体育之研究》中,青年毛泽东使用“体育”二字,是既有狭义、又有广义的。请看下面这段文字:“人体之组成与群动无不同,而群动不能及人之寿,所以制其生者无节度也。人则以节度制其生,愈降于后而愈明,于是乎有体育。”很明显,这里的“体育”是指从小孩到老人的体育,是包括学校以外的体育,而不是只讲学校体育或身体教育。“体育者,养生之道也。”这里的“体育”更是广义的。《体育之研究》中的《释体育》一节,用了5个“体育”都是广义的。《体育之研究》中有关于“体育之真义”的论述。从前后文的联系来看,“体育之真义”是自觉锻炼、强壮身体,而不像有的同志理解的那样,身体教育是真义体育,而群众体育、竞技体育则不是真义体育。
六、也谈“中国体育”和“世界体育”
《走》文有一段专谈“中国体育”和“世界体育”。它说“中国体育”是CPE,即CHINA PHYSICAL EDUCATION,“世界体育”是WPE,即WORLD PHYSICAL EDUCATION。如果《走》文作者是个翻译的话,那会把讲话的中国人气坏。因为在绝大多数中国人眼里,体育是学校体育、群众体育、竞技体育的总称,你把它译成physical education,这不是笑话吗!在英语国家里,PHYSICAL EDUCATION是身体教育或体质教育的意思,他们并不把学校体育以外的大众体育、竞技体育等加在一起,称作PHYSICAL EDUCATION。《走》文还专门披露了原北京体育学院院长钟师统经历的一段为难的故事。说一位德国人问钟老:“为什么总是看不到CPE?”钟老不知所以,很为难。如果这件事准确的话,那肯定是当时的翻译出了毛病。如果翻译像《走》文作者那样,把CHINA PHYSICAL EDUCATION译成中国体育的话,钟老能够听懂吗?他只能难以回答,否则他就只能向对方提出抗议,“怎么可能是看不到中国体育呢?”
《走》文又说,“实际上中国人也是难见到WPE。中国的‘体育——SPORTS’是面向奥林匹克而背向WPE,中国体育工作者的思维里只有WS(WORLD SPORTS)——世界体育,而没有WPE,否认WPE的客观存在。”看了这段话,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体育——SPORTS”又是什么意思呢?看样子它不是前面提到的那个“以竞技当体育”,而是“名为体育,实为竞技”的意思。这样,我们可以把这段话的意思理解为以下几点:1、中国的体育是有名无实,名义上叫体育,实际上是竞技。2、中国体育是只看奥林匹克而不看世界学校体育的。3、中国体育工作者否认世界学校体育的存在。对于上述三点正确与否,我只说三句话:把中国近5亿人参加的体育实践、全民健身运动叫做“竞技”,不觉得离题太远吗?说中国体育界连看都不看世界各国的学校体育和体育方面的教育情况,符合实际吗?哪个中国体育工作者否认过世界学校体育的存在?恐怕连一个人也没有。
七、学术研究更要求真务实
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一再提倡,各项工作都要求真务实。我想,学术研究更要求真务实。其实,学术研究本身就是求真务实,目的在“求真”,“方法”要务实。用这个标准来衡量《走》文,可以看到有明显的不足。一是文中有些议论不符合客观存在的事实。除前面已经谈到的对《体育》的批评外,还可举出一些。《走》文在谈到体育科学问题时说:“中国的体育教师天天要上体育课,课课要教,大多数敷衍敷衍,教之了事。”如果没有进行全国性的调查,怎能这么说呢?这样评价全国大多数体育教师是不合适的。再如,在“‘sport——体育’问题”一段中写道:“接着而来的是,撤销‘体育理论’课程,因为‘体育理论’讲‘体育是教育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这就决定了非撤不可,否则就说不成‘体育是sport’了”。这里的“因为”二字很明显不符合客观事实。大家都知道,撤销体育理论课程是因为要用新开的课程代替原有的课程,是学术发展的结果,而绝不是因为体育理论课程中讲了“体育是教育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现在还可以看到许多教学书籍中有这句有关体育的论述。这里的“体育”是作为狭义的,这样说完全正确和必要。
《走》文把那个FIEP说得神乎其神,似乎它可以同国际奥委会平起平坐。这有些片面性。我并不否认FIEP是国际体育界一个重要的团体。但它只是学校体育方面的组织。按目前绝大多数中国人的语言习惯,只能把它译成“国际学校体育联合会”。如果我们需要同它建立联系,除各级各类学校外,只能由“中国学校体育协会”这样的组织出面。可惜,据我所知,目前我国好像还没有这个组织。如要建立这个组织,按现行体制,应建立在教育系统,而不能建立在体育系统。《走》文为这个FIEP反复责难“SPORT主管者们”,没有足够的理由。
《走》文不符合求真务实要求的表现还有一点,即对不同意见的对方尊重不够。文中有一些“无限上纲”或讽刺挖苦的字眼,如“这些偷换体育概念的‘名士’们居心所在”、“这种主张给那些乱用语词概念和乱下定义的‘名士’们提供了用武之地”、“含有难言之隐的秘密”等。我们在20多年前的“文革”中听过不少这类的词汇,现在已经对它们陌生了,怎么今天又出来了呢!
八、努力吸取有益的思想“营养”
《走》文的基本内容不符合客观实际,是不正确的。但是,我们以唯物辩证法中的两点论为指导,还是应当从它当中看到一些积极的因素,吸取一些有益的思想“营养”。我认为主要是正确处理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的关系。不少同志认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半个多世纪的体育历史上,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出现过对群众体育抓得不够的问题。对于我们体育工作者、特别是担负领导职责的同志来说,经常注意这个问题是很必要的。夺冠军、拿金牌,容易见政绩;来自上级领导和广大群众的关于这方面的压力也大;因而容易出现忽视群众体育问题。做好群众体育工作,需要艰苦、扎实的作风。如果自己思想上再有片面性,只看到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学校体育的共性,看不到它们的区别,以为抓好了体育比赛,就基本上完成了增强人民体质的任务,那就错了。竞技体育虽然也有“增强体质”的本质,但它在实践中所起的作用,有部分是间接的,高水平竞技体育更是如此。竞技体育本身,还要处理好拿冠军与运动员健康的矛盾,不能只顾拿冠军,而忽视运动员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