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边疆艺术:想像与现实的会聚,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边疆论文,想像论文,现实论文,艺术论文,电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所谓“边疆”,指的是靠近国界的领土。没有国家,就无所谓领土,当然也就无所谓边疆。边疆位于不同国家的交界,往往汇聚了国家之间围绕领土、移民、经贸等问题而发生的矛盾。近代以来,地球适宜人类居住的区域几乎都已经划归各个国家所有。但是,数码科技正在创造出广袤的新世界——赛伯空间(cyberspace)。赛伯空间与现实空间的结合部被称为“电子边疆”(Electronic Frontier)。 在这一领域内,现实国家依靠控制基础设施的优势,努力扩大自身施治范围,建立与维持信息秩序;黑客们则凭借出众的技术纵横驰骋,到处插上“信息自由”的旗帜。还有一些人极尽想象之能事,营建虚拟国家,表达自己对现实国家的调侃之意、怀念之情或觊觎之心,其活动从某个角度体现了数码科技对传统理念的冲击,构成了当今世界奇特的文化图像,我们称之为“电子边疆艺术”。
电子边疆艺术位于赛伯空间与现实空间的结合部,其产生取决于下述三个条件:其一,传统领土的延伸。“电子边疆”不仅意味着赛伯空间与现实空间的接壤,而且牵涉到不同国家在赛伯空间中的关系。目前,已经有现实国家意识到这一点。例如,新加坡资讯通信发展管理局2002年4月与美国微软公司签署合作协议, 联手建立全球第一个虚拟国家社区.Net MySingapore,将全国范围内不同社区的不同服务都集中到这一网站。某些国际组织也着手建设虚拟国家。例如,总部设在芬兰首都的世界儿童议会(World Children's Parliament)在2001年举行的第三届全体会议上决定建立“网络儿童国家”,以更好地维护各国儿童的权益。不仅如此,世界各国非常重视网络空间这个陆、海、空、天、电之外的“第六维战场”,重视由网络所催生的虚拟领土的争夺。在这样的背景下,艺术家很自然地将网络空间视为传统领土的延伸,产生创作以之为题的作品的冲动。其二,赛伯族的出现。赛伯族是广义网民中独立意识特别强的那些人。在他们眼里,赛伯空间拥有独立的社会秩序与精神文明,绝不希望工业世界的政府来干预。死之华乐团(Greateful Dead)的歌曲作者巴罗(John P.Barlow)就持这种态度。他在《赛伯空间独立宣言》(1996)中提出:工业世界的政府已经过时,在赛伯空间不受欢迎。现实世界的法律观念并不适用于赛伯空间,因为它们是基于物质的,而这里却没有物质。[1] 赛伯族的独立意识表现在独特的权利要求上。这种权利要求存在不同的等级:作为赛伯族在没有物质的空间驰骋想象的自由,这是最起码也最普遍的;从现实空间中吸引并组织志同道合者的自由,这是进一步的;与现实国家平等对话甚至平起平坐,这是少数人所追求的。挪威的苏仁森(Bjorn Sorenssen)指出:朋客们尽管反对政府和大公司,但在他们身上仍可以发现泰勒(Frederick Jackson Turner)老而又老的边疆概念,这种概念被加以铸造,以便描述美国社会的扩张。电脑空间及其相关事物仿效粗野的西方质朴的平原和山岳,在那儿衣衫褴褛的个人(网络牛仔)在一个新的、令人激动的大陆上漫游。因此,无须惊讶将自己说成是自由表达之冠的网上组织选取了“电子边疆基金会”(Elecrt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的名称[2]。这一组织由巴罗和莲花软件公司创办者卡普尔(Mit Chell Kapor)奠基,宣称其主要任务是保证公众拥有对因特网之类新的通信渠道的平等访问权。其三,国家憧憬的投射。由于赛伯族的兴起,当代社会出现了平民(citizens)与网民(netizens)共存的格局。“与以往仅由平民所构成的单元性的人类社会不同的是,当代人类社会乃是由‘电脑网络所架构’的,是由平民与网民所共构而成的双元性社会。这种构思令人联想到柏拉图的《理想国》。”[3](P87) 早在古希腊,柏拉图就曾经想象过由哲学家来领导的新型国家。文艺家也骋才运思,通过对理想国家的憧憬来进行社会批判,表达自己的现实诉求。古希腊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的名作《鸟》以及我国现代作家老舍的《猫城记》可以为例。《鸟》与《猫城记》的作者同样充满愤世嫉俗之情。公元前415年,雅典通过限制喜剧自由批评的法案, 阿里斯托芬只好将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寄托在对理想化的乌托邦社会的追求上;公元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爆发,民族危机日益深重,老舍对国内某些人的浑浑噩噩深感失望和忧虑,对猫国命运的描写正贯注了他的忧国忧民之情。虽然一为喜剧、一为悲剧,但创作者都有意识地对交往环境进行了虚构。人的心理愿望至今仍是赛伯族建构虚拟国家的内在动力。
看来,现实国家营建信息基础设施以履行自己的职能,由此形成的赛伯空间被某些艺术家视为超越现实的乐土。他们幻想在这块乐土上营建自己的国家、实现自己的理想,电子边疆艺术就是这样诞生的。在国民分化为平民与网民之际,艺术家也分化为传统艺术家与赛伯艺术家。不论是在平民或网民中,艺术家都是富于想象力的人。那些国家意识特别强烈的赛伯艺术家热衷于通过想象建构虚拟国家。可以依据与现实国家的关系将虚拟国家区分为虚构国家、映象国家与赝造国家。三者的区别在于:虚构国家出于比较纯粹的艺术想象,对现实国家没有领土、权利等方面的要求;映象国家本来就是现实国家在赛伯世界中的折射,这种折射的目的是维护当事人与现实国家相关的权益;赝造国家纯属子虚乌有,其构思者却希望人们将它当成实际存在,并据此向现实国家提出领土要求。虚构国家的建造者向现实国家要求的主要是自由想象的权利,不希望现实国家越界干涉自己的精神生活;映象国家的建造者向现实国家要求的不仅仅是自由想象的权利,而且是广泛的人权;赝造国家的建造者企图与现实国家平起平坐,所要求的权利已经超出一般意义的人权,涉及各种现实管辖权。
所谓“虚构”,是公开承认其假定性时仍不失其效用的假定。传统意义上的艺术想象正具备上述特征。从事虚构的艺术家并不要求别人将自己灵想独辟之所得当成现实,而是希望与别人在明知其为假定的环境中互动。与此相应,虚构国家纯然出于艺术想象,同现实国家保持相当距离。尽管发生于虚构国家中的种种事件可能是现实生活扑朔迷离的折射,但人们很容易认识二者的区别。赛伯世界中的虚构国家最初大概是在电脑游戏中出现的。电脑游戏当然可以取材于现实国家(或历史上存在过的国家),但同样可以推出子虚乌有的国家,如Origin公司出品的《时间传说》(Times of Lore,1988)中的艾贝雷斯帝国等。在电脑游戏中,虚构国家通常仅仅充当主人公活动的背景。不过,直接以国家建构为主旨、将虚构国家(而非主人公)推到前景的游戏亦已屡见不鲜。例如,荷兰非盈利性华裔社团注册建立了名为“大不趔趄联合王国”的站点。据称,截至2004年1月,该网站已经拥有8429个网页。其虚拟领土包括圣费旭首都特区、可口伯爵市、南米伦市、佛卡诺将军城、喇嘛爵士城、女皇城、圣多尼市以及虚拟海外领地。根据《大不趔趄宪法》,这个王国奉行君主立宪制,设上、下议院与执政内阁。最高法律机构是枢密院上诉庭。它奉懒教为国教。网民只要同意所谓“大不趔趄四月花公约”并填写完整的移民申请表,就有望成为其永久居民。移民虚拟国家何其之易!相比之下,现实生活中的跨国移民何其之难!这类“王国”的虚构性还是比较容易判别的,因为网站本身充满戏谑性,其国名就是对现实国家“大不列颠与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戏仿。类似的站点还有台湾金明国际有限公司1997年6月正式“开国纳民”的欢乐网路王国(KingNet)。它号称自己是台湾“第一个取虚拟国家形式及机制功能的网站”,其前身是在网络上以互动游戏介绍电影与音乐的站点。除了国号含有“王国”字样之外,主页上“皇家法院”、“入境管理局”、“王国邮局”、“外交部”之类热区也让我们想起“国家”。尽管如此,它作为国家的虚构性相当鲜明,因为它不像赝造国家那样拥有对现实领土的要求,而且也不掩饰自己所设的各个机构与现实国家机构的区别。例如,访客进入“外交部”之后,一眼可以看出这儿的最高首长不过是个版主而已。
映象国家是现实国家的数码艺术版。在构思这类国家时,其建构者不仅自己清楚地意识到它们与现实国家之间的对应关系,而且希望访客明白这一点。映象国家可以说是现实国家的影子。作为例子,可以举出1999年9月9日成立的赛伯南斯拉夫(Cyber Yugoslavia)。在网站上,这个虚拟国家明白无误地宣示自己没有一寸领土,仅仅存在于因特网上。它告诉网站访客:“这就是赛伯南斯拉夫,赛伯南斯拉夫之家。我们在1991年丧失了自己的国家,成为亚特兰蒂斯的公民。自从1999年9月9日以来,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没有任何物理领土,但我们拥有民族性,我们正在授予赛伯南斯拉夫公民国籍、发放赛伯南斯拉夫护照。因为这是亚特兰蒂斯,所以我们允许双重与三重国籍。如果您同情南斯拉夫,我们欢迎您申请赛伯南斯拉夫国籍,不论您当前的民族与国籍是什么,都可以被接受。”对于自己的前景,它是这样考虑的:“这一站点将始终处于建设之中。实体国家的成长需要时间,虚拟国家的成长也是如此。当我们拥有500万公民时,我们计划向联合国申请成为会员国。一旦成功,我们将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申请20m[2]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我们将安放自己的服务器。”(注:亚特兰蒂斯是大西洋中一传说岛屿,位于直布罗陀西部,柏拉图说它在一场地震中沉入海底。)赛伯南斯拉夫已经拥有国徽,还有4首可供选择的国歌。它最富于国家特色的是宪法。所谓“赛伯南斯拉夫宪法”最初是由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说的斯拉夫语)及英语写成的,如今已有20种语言的版本。C语言版赫然与英语版、俄语版等并列。这部宪法突出了赛伯南斯拉夫作为映象国家的特点。它在不少方面有别于现实国家,例如,开门见山说明本宪法是可变的,最初版本由公民秘书网管(Citizen Secretary Webmaster)所写,所持的想法就是任何人都能修改它、应该修改它。公民个人可以将自己修改后的宪法发布于个人网页,至于修改是否为全国所接受,要看投票结果。又如,它规定本国的最高实体是社会系统算法(Algorithm of Social System),其源代码是公开的,每个公民都可加审查,并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修改是否被接受,仍要看投票结果;任何人都有权申请入籍,而且都将自动获得护照,除非他上了黑名单或是曾因行为违宪被吊销护照,这样的人要想获准,还是得看投票结果;任何人都可以在该国担任某某秘书之类职务,在申请加入时就可自行选择(以不重复为原则);无人能成为总统、国王、王后或总理,无人能将自己的个人意志强加给本国公民,所有的公民都是平等的秘书,每个秘书都同样重要;在参与建设赛伯南斯拉夫过程中,对每个公民来说,熟悉HTML、Java等编程语言与熟悉音乐、摄像、摄影等一样,都是一种荣誉、特权与权利;每个公民都享有充分的隐私权,自主决定在什么程度上公开个人信息,彼此之间仅以秘书头衔交往,但也可自行选择其他身份;国歌每周选一次,不是由公民投票,而是通过由宪法算法驱动的随机程序;本国只有一种国旗、一件武器,这要由公民投票决定;任何语言都有望成为赛伯南斯拉夫的官方语言,不过,提议者要负责将宪法文本译成相应版本;不向公民收取任何费用,因特网服务器及通信费用由秘书网管及网络部负责,编程由公民自愿进行,其他费用来自捐赠;每个公民都有义务每年至少访问国家网站并检查个人交互性护照主页,每月至少阅读一次宪法,以了解其变化及最新的规则,每年还须至少对他人的1/3提案进行投票,上述义务的履行情况由社会系统算法加以检查;本国任何争端都在由9 名法官组成的宪法法院管辖之内,法官由投票产生。该宪法集中体现了这个映象国家的成员对极端民主的追求。赛伯南斯拉夫是巴西克(Zoran Bacic)等人发起成立的。巴西克本是南斯拉夫剧作家,在南斯拉夫解体后逃到阿姆斯特丹,改行当了电脑程序员,将故国之思倾注于赛伯南斯拉夫的建设。这个虚拟国家问世伊始只有152个奠基者。截至笔者访问之时(2004年2月8日),它已经拥有16112个“公民”。尽管如此,离自认成为联合国之成员的预定目标所需的公民数还差得远。不过,这个乌托邦色彩颇浓的虚拟国家生存至今,还算是幸运的。虚拟东帝汶(Virtual East Timor)则非如此。1976年,印尼单方面将东帝汶划入自己的版图。这一行为未获国际社会认可,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澳大利亚)承认印尼对东帝汶的统治。1999年,在联合国监督下,东帝汶举行全民公决,主张独立的占多数。2002年,东帝汶独立建国。在东帝汶独立之前,名为“东帝汶之战”的组织成立于爱尔兰(1992),其目的是引导欧洲人关注印尼在东帝汶的种种违反人权之举。当时,国际标准化组织(ISO)为东帝汶保留了一个顶级域名(.tp)。印尼政府出于政治原因不申请, 东帝汶本身尚未独立,无从申请。爱尔兰网络服务提供商Connect lreland遂与东帝汶之战配合,在因特网上建立了虚拟东帝汶(1998)。这个虚拟国家的诞生,为东帝汶人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提供了平台,由此遭到反对其主张的黑客攻击,仅仅维持了12个月之久,就被从网络上攻陷。当然,从另一意义上说,虚拟东帝汶又比赛伯南斯拉夫幸运,因为它所追求的目标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因东帝汶独立建国而实现,而赛伯南斯拉夫所怀之梦至今未圆。赛伯南斯拉夫与虚拟东帝汶的出现都有其现实根源,即所对应的现实国家所遭受的厄运。它们本身代表了因此而流离失所的人们的吁诉与抗争。
赝造国家(Fake Nations)是由骗子艺术家(fraud artists )构想出来的赛伯诡计(cyber-scam)。它们与现实国家之间的基本关系是:其一,对领土的要求绝非正当,而是几近疯狂。其二,赝造国家之政府无一能真正在它所要求的领土行使其职能。这一点与现实国家完全不同。其三,赝造国家之政府不是源于现实的统治关系,而是源于骗子艺术家的杜撰。其四,赝造国家为推行其诡计,会销售现实国家的各种许可证。其五,赝造国家可能宣称自己已经获得现实国家的承认,以误导公众。事实上,它们从现实国家所获得的并非承认,而是警告。对此,可以举埃南基欧王国(Kingdom of EnenKio)为例来加以说明。1994年,该国自封的“全权公使”(Minister Plenipotentiary)摩尔(Robert Moore)出头活动。他所使用的信箱属于檀香山(P.O.Box 8441,Honolulu,Hawaii,96830)。据此推断,他可能是夏威夷人。据说这个“全权公使”向美国地方法院提交一份埃南基欧王国高等法院判决书,控告美国政府的敌对占领,并索要高达1.7亿美元的利息。美国地方法院下达命令要他出庭,这个人立即自愿撤回了要求承认埃南基欧王国高等法院判决书的诉状。这个赝造国家自称位于西太平洋马绍尔群岛,拥有2000多年的历史,目标是反抗拥有核武器的外来者(暗指美国)的占领。王国的称呼在当地语言中意为“橙花”(the orange flower)。类似的例子还有由美国加州贝多雷依(Pedley)父子所成立的迈尔基日帝克国(Dominion of Melchizedek,DOM。一译“麦基洗德国”)。它自称以塞伦城(Salem,今耶路撒冷)为首都,以《圣经》(《旧约·创世记》14:18,《新约·希伯来书》7:1..2)所提到的耶路撒冷国王的名字为其国名,曾宣称对太平洋马尔贝友岛(Malpelpo lsland,属哥伦比亚所有)、卡里地沙洲(Karitane Shoal,无人居住,潮满则没)等岛礁以至于南极洲拥有主权。有记载说:这个虚拟国家是老贝多雷依因欺诈罪在墨西哥监狱服刑时构思的。他在牢中著成《迈尔基日帝克圣经》(1986)。出狱后他与儿子为这个虚拟国家建立了网站,从1991年以来煞有介事地制订了《宪法》、《银行法》、《银行破产法》、《外来捕鱼法》、《保险法》、《信用法》等法律。贝多雷依为赢得公众信任,谎称迈尔基日帝克国已经得到美国政府承认。以此为背景,他们推销各种银行许可证,出卖这个虚拟国家的护照,进行各种欺诈活动。再如,所谓“新乌托邦公国”(Princiality of New Utopia)是将墨西哥湾废弃的采油平台拖到加勒比海中部、将它们捆绑于暗礁上而建立的。它设有司法、保健、金融、旅游、教育、商贸、娱乐等多种部门。最有特色的或许要数乌托邦大学医学院,据说那儿研究的是长生不老之术,因为这个虚拟国家的建立者Howard Turney本人先前就曾卷入长寿药欺诈案。人们即使会潜水也无法找到新乌托邦公国的这些机构,只能在网络上访问它。类似的赝造国家还有不少,如冒称拥有14个岛屿的亚特兰蒂斯联合王国(United Kingdom of Atfantis)等。尽管它们都是些赝品,却还装模作样地相互承认,有时还彼此派遣使节。它们对领土的欲望强烈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例如,所谓坎赛德独立公国(Sovereign State of the Principality of Camside)居然宣称自己是澳洲的真正拥有者,要澳大利亚政府退位!赝造国家是电子边疆艺术中十分特殊的一类。它们的建造者都极有想象力,只不过这种想象力是“走火入魔”或利令智昏而已。它们可能提供某种与艺术有关的服务,如坎赛德独立公国让网站访客欣赏据说来自西藏的祷歌。还可能存在与艺术关系更为密切的相关网站。例如,瑞典艺术家费尔克(Lars Vilk)在本国边远地区一个方圆只有1公里的小岛上存放了许多雕塑。他的追随者为数不少,每年都有数千人来岛上观看其雕塑。他一直与政府抗争,要求把他的雕塑在那里保留20年。为此,他在1996年建立了虚拟国家Ladonia,希望赢得这个区域的某种形式的自治权,并且希望这个地方不受瑞典法律约束。其网站许诺人们可以当部长、总督或党魁。Ladonia的注册居民多达6000人,申请者来自不同国家。有一天,网站收到数百封来自巴基斯坦的申请,申请者以为可以到这个国家来找工作、定居并开始新生活。费尔克只好关闭其网站上的公民注册网页,并登出消息解释说:在这个虚拟国家里既无工作亦无住房。
以上所说的虚构国家、映象国家与赝造国家,是可能相互转化的。如果虚构国家力求以现存(或曾经存在的)的国家为对应物,那么就可能成为映象国家;如果映象国家进而向现实国家要求置放服务器所需空间之外的领土,便变成了赝造国家。与此相反,如果赝造国家放弃对领土与主权的荒唐要求,就朝向映象国家转化迈出了关键一步;如果映象国家承认自己的建国理想的假定性,那么就有可能转化为虚构国家。在缺乏相关背景资料的情况下,有一些虚拟国家很难判定其性质。某些商业机构出于牟利目的抢注国家域名,使问题进一步复杂化了。据报道,美国一家名为“虚拟国家”的网络公司从1995年开始将一批发展中国家的国名抢注为其所有的域名,并向南非政府开价1000万美元出售其抢注的域名SOUTHAFRICA.COM。南非政府坚拒这一要求,并将此案提交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讨论。“虚拟国家”随即向本国法院起诉南非侵犯其注册域名,结果被美国高等法院驳回(2001)。
上文所列举的例子表明:关注虚拟国家的既有执政者、企业家,而且不乏艺术家。执政者所瞄准的目标是建设电子政府(Electronic Government,简称E-Government),虚拟国家因此是为现实国家履行社会功能服务的;企业家所瞄准的目标是让资本跨国界流动、从国际化劳动分工牟取高额利润,虚拟国家不过是资本开辟疆域的工具;艺术家所瞄准的目标更多是某种心理宣泄,虚拟国家对他们来说经常只是“白日梦”。他们劳心费力虚构各种国家,用调侃的风格搭建虚构政府的框架,往往在对现实国家的戏仿中表达了自己的某种失望与追求。艺术家们发起并参与赛伯南斯拉夫之类映象国家的建设,一方面出于故国之思、黍离之悲,另一方面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扬了乌托邦文学的传统。他们深知国家是暴力机关,国家关系是以武力为后盾的。自己的祖国之所以遭受浩劫,不能不归因于国际强权政治。虚拟国家没有武力,也不希望行使武力来解决争端,《赛伯南斯拉夫宪法》所表达的正是对和平、民主与自由的期望。他们也深知现实国家的特征之一是以地域划分子民,如果没有领土,自己所建造的虚拟国家永远只能是映象。他们希望将映象国家转化为现实国家,但不是通过暴力,而是依靠吸引人们入籍、待到公民规模足够大时争取联合国承认。一旦用这种和平方式获得国际承认,他们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小块摆放服务器的地方。至于那些利欲熏心的艺术家想通过赝造国家发不义之财,是自欺欺人地将“白日梦”当成现实。他们对领土的要求不消说是荒唐的,也是难以实现的。
鲍得里亚指出:“在通向一个不再以真实和真理为经纬的空间时,所有的指涉物都被清除了,于是仿真时代开始了。”他从形象的承递阶段来对仿真加以界定:其一,形象是对某种基本真实的反映;其二,形象掩盖和篡改某种基本真实;其三,形象掩盖某种基本真实的缺场;其四,形象与任何真实都没有联系,它纯粹是自身的拟象。“就第一种情况而言,形象有一个善的外表,再现属于圣事序列。第二种情况显示出恶,属于恶行序列。第三种情况是玩弄某种外表,属于巫术序列。第四种已经超出外表序列,进入了仿真序列。”[4](P333) 传统艺术的主流是肯定圣事序列,否定恶行序列,并力图使自己区别于巫术序列。电子边疆艺术则向仿真序列迈进,力求用模型生成一种没有本源或现实的真实,即鲍得里亚所说的“超真实”。如果说虚构国家的奠基者仍然倾向于戏仿现实国家的话,映象国家的奠基者并非模仿或者重复现实国家,赝造国家的奠基者则企图用关于真实的符号代替或支配真实本身。这就改变了艺术与现实的传统关系,试图以想象决定现实,至少是使别人相信这一点。尽管他们的企图并非总是能够成功,但由此带来的观念冲击却是非同小可的。由此再往前一步,就像电影《黑客帝国》所描写的那样,高度发达的符号系统(母体,即片名Matrix)比现实更为真实。建立在计算机与人工智能基础上的仿真国家夺取了对于社会生活的控制权,现实国家因此被颠覆、取代或自行消亡了。当然,这种事态目前还只是假定的,但现实国家的确已经因为信息科技的突飞猛进而受到巨大的冲击。任何媒体都不可能脱离现实世界而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在肯定现实世界对媒体世界的影响的同时,我们必须正视媒体世界本身的相对独立性。从纵向的角度看,媒体记载了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变化,从而成为后人理解前人所处的历史条件的重要依据(甚至是主要依据或唯一依据)。从横向的角度看,媒体体现了所隶属的社会集团的要求、利益与心态,成为不同社会集团彼此认知、互动的基本根据之一。上述记载与体现很可能有所变形从而造成理解、认知与互动的失真。不仅如此,人们还试图借助媒体创造超越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其中包括创造超越现实国家的虚拟国家,电子边疆艺术正是这样来的。艺术意义上的虚拟国家至今不过是网络舞台所上演的喜剧、悲剧或闹剧,尚未产生重大社会影响。尽管如此,网络计算及第二代因特网的普及将拓展赛伯空间的外延与内涵,信息在网络上的高速自由流动很可能进一步削弱现实国家的权威,而为虚拟国家的发展开辟道路。这种可能性集中表现了数码科技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在这样的背景下,有必要加强对电子边疆艺术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