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舞剧创作的趋势与若干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舞剧论文,若干问题论文,趋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11年12月24日,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的“平安夜”,但是,对于历时十天的第八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来说,却意义不同凡响。舞剧《水月洛神》、《三家巷》和舞蹈诗《四季》等作品在颁奖晚会上接过了本届比赛的“小金人”——那尊在舞蹈界象征着艺术创作最高荣誉的“荷花金奖”。同时,舞剧《舞台姐妹》、《文成公主》和舞蹈诗《阿密车》、《彝人三色》荣获银奖。
从2000年第二届“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开始,这个至今为止在全国范围内里唯一常年坚持的国家级舞剧类比赛,已经成为中国舞剧创作最重要的一个检验平台。本届参赛舞剧作品29部,舞蹈诗16部,数量可观。比赛的获奖作品,以及那些积极参赛而未能获得奖项的作品,在历届呈现出一些新的令人瞩目的特点,昭示了当前中国舞剧和舞蹈诗创作的某种趋势,同时也存在着若干值得警惕的问题。
一个令人感动的趋势——舞剧人物形象的创造活力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无论是河南郑州歌舞剧院隆重上演的《水月洛神》,还是由广州军区大力推出的《三家巷》,人物的鲜活都是它们在“评奖”中获得赞赏的最重要基础。悲苦心路成为历史人物曹植的形象基础,而达到了炉火纯青表演境界的汪子涵在那首家喻户晓的《七步诗》悲苦吟诵中释放了一个历史人物的千年质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与此对比的,是舞剧中那个色厉内荏的曹丕。尽管历史上的曹丕也是韬略在胸的帝王,但是舞剧的创作者将其锁定在兄弟相争中内心挣扎的一个“活人”,他想要夺取亲兄弟的性命,却终因兄弟的直面相逼而触发了人性中善良一面的瞬时逼仄,未能使出杀手。在这部舞剧中,我们看到中国舞剧创作中常常令人担心的主要人物形象雷同模糊、缺乏个性光彩的老问题得到了鲜明的改善。与此同理,广州军区战士文工团演出的《三家巷》也在舞剧人物形象的创作上下了功夫。特别是由孙秋月扮演的剧中人区桃,非常好地诠释了一个美学词汇——温雅的诗意。她与那个憨厚朴实的年轻铁匠的爱情,以大游行中区桃的牺牲为悲剧结束,虽然稍嫌落套,但是也给剧中人物的性格刻画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由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和上海文学艺术基金会资助、上海歌舞团创作演出的舞剧《舞台姐妹》,是一部催人泪下、在剧场里深受观众欢迎的剧目。很显然该剧在一号人物姐姐春花的塑造上还显得薄弱,由月红和老板构成的人物链,在剧中发散出强大的气场,压抑了作为正义代表的姐姐春花,带领春花前行的“进步青年”在剧中较少作为,因此人物力量的天平显得失衡,但是由著名青年舞蹈家朱洁静扮演的妹妹月红却给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性格上虚荣,生活上的爱美和感情上的暧昧,以及由此带来的幻灭感和无限悔恨,都给了这部舞剧以非常独特的形象特质。或者说,这部舞剧之所以让很多人看后感到现实意义极强,也许恰恰是因为这一类年轻貌美女子因心性追求和性格缺陷而最终导致生活悲剧的事情在今天还比比皆是!另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舞剧人物是《舞台姐妹》中由方光扮演的凃老板,那一种“坏劲”,从骨子里透露出来,一出场,寥寥几个动作,人物个性跃然纸上!
我们非常庆幸的是,第八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上,收获了几个散发着独特气质、独特性格光彩的舞剧人物!这是中国舞剧逐渐成熟的重要标志,这是中国舞剧创作越来越重视人物形象创造的重要趋势。换句话说,舞剧人物拒绝平庸,应该成为时代的共识!
一个令人欣喜的趋势——舞剧艺术空间的灵活处理更加富于心理特质。
说实话,由兰州军区战斗文工团推出的舞剧《文成公主》在主人公形象的把握上与上述舞剧相比稍逊一筹,特别是“文成公主”的形象显得有些漂移,但是该剧在舞剧艺术空间的处理上却令人大为赞赏。全剧用环形荧幕构成了最为简洁而最富于可变性的舞台空间,由此为舞剧艺术心理的表达提供了合情合理、变化十足却又切实可行的舞台环境。剧中“八大臣”的出场与汉族公主队伍所形成巨大对抗性力量、文成公主的“梦回长安”、高原瘟疫肆虐时的舞台空间变化等等,都具有心理空间的特质。或者说,《文成公主》并非一出按照现实生活逻辑推进的舞剧,而是按照剧中人物心理空间构成的艺术世界。近年来,无论是优秀的小型舞蹈作品,如《中国妈妈》、《风悲鸣》、《南京·亮》、《兵车行》,还是好的舞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创作者在空间处理上高度自由,如洒脱的大鸟,自由穿行在天上和地下,把舞蹈艺术时间空间自由转换的特性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境界!但是,我们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人们之所以接受这样的作品,并为之深深感动,恰恰不是因为编导们放弃了观众而自我宣泄式的独往独来,而是高度遵循着观众接受心理的规律。或曰:只有把舞台空间的自由转换与观众心理空间的接受特点完美地结合起来,才能达到舞蹈和舞剧艺术的自由王国。《水月洛神》中曹丕的“梦魇”;《三家巷》中区桃牺牲时与心爱者的“错位”;《舞台姐妹》中月红之大雨“哭泣”和姐姐春花之“蓝天之舞”的巧妙连接,均有这样的特点。舞剧艺术的微妙,让人赏心悦目!个中三味,独美,独绝!
一个令人关注的趋势——舞剧艺术与当代观众心理的共鸣点受到了高度重视。横向观察本届舞剧比赛中获得好评的舞剧作品,笔者认为均呈现出一个特点,即:努力寻求着舞剧艺术创作与当代观众心理共鸣点。中国舞剧的产量已经达到世界第一,为什么没有达到其应该得到的世界荣誉?我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曾经长期不关心舞剧艺术的受众心理,不关注舞剧怎样赢得观众的心理共鸣。或者说,我们的舞剧创作者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关注艺术形式问题,这当然很重要。但是,一部舞剧,寻找什么心理共鸣点,去沟通当代观众?这个问题直接影响着舞剧在人民大众中的声誉和市场。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对本届舞剧的收获感到振奋。《三家巷》用了很大气力刻画了区桃的纯洁而令人向往的爱情,特别是其中双人舞段里,那一对可爱的人儿双双顿坐在地上,猛然回望高天的形象,令人喝彩,心中怦然一动!那一种至纯至深的爱,似乎已经远逝了啊!今天,多么需要爱的纯粹!《水月洛神》大受好评,我感到还是其中的故事碰触到了今天社会生活中很多人都会有同感的深刻问题:相煎何太急。2005年,舞剧《风中少林》问世并大获成功。著名舞蹈教育家、理论家吕艺生向时任郑州市委书记的李克同志询问下一部作品的艺术选择,李克同志反问道:“洛神,怎样?”没想到,时隔六年之后,舞剧《水月洛神》终于向“荷花奖”交出了答卷并为郑州市歌舞剧院获得了第二个舞剧金奖。知情者都知道,六年间,关于“洛神”的舞剧创作经历了反复咀嚼、反复开拓、反复探讨的过程。今天的这个版本,将历史传说中的人性关照放大到极致,从曹魏时期的兄弟相争等历史故事和著名诗文中汲取能够与今人产生思想交流的共鸣点,从而真正获得了大量观众的心理赞同。纵观这个创作历程,再次证明了一个道理:舞剧艺术,归根结底是“人”的艺术,而非“神”话。
其实,评奖之后,市场接受程度和观众的口碑比奖项的等次来得更为重要。2004年,笔者在第四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结束后,发表了对一些舞剧创作问题的看法。总括起来,有以下几点:1、作品缺乏整体感染力,原因在于闭门造车,脱离生活;2、审美价取向模糊不清,只见“事”不见“人”,用外在的形式手段“造势”而结果“丢人”;3、有的作品艺术意象陈旧,手段落后,观念不新;4、最大的问题,剧本质量不高,舞剧艺术规律认识不到位。
那么,今天再反观当前舞剧创作,整体艺术上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但还是有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毫无疑问,中国舞剧创作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然而,不可回避的问题接踵而来——创作质量远远不尽如人意,精品不足,能够与世界著名舞剧作品比肩的更是少之又少。
问题何在?
第一个问题,舞剧创作为了争奖还是为了百姓观赏?反思中国舞蹈事业的发展机制,20世纪80年代以前,没有评奖机制,基本采取“汇演”、“调演”等方式交流艺术经验,鼓励先进。1980年,中国舞协与文化部艺术局共同主办了第一届全国舞蹈比赛,开了全国性舞蹈大赛的先河。三十年来,舞蹈比赛机制在推动艺术事业发展方面功不可没。但是,不正确的“政绩观”所导致的“跑奖”、“争奖”、“贿奖”现象愈演愈烈!不仅亲朋好友各路关系用到极致,甚至动用不正当手段“砸钱买奖”、“名人要奖”、“领导定奖”!由于舞剧创作要耗费巨大财力精力,必须得到地方或单位的直接投资和支持,也因此和地方政府或特定单位的文化政绩紧密相关。针对当前大型舞台剧目创作评奖的弊病,坊间流传的桥段说:“花百姓的钱,露当官的脸;得演员的名,收制作的利!”可谓一针见血道出了其间的“奥妙”。必须指出的是,经过艺术创新和勇攀高峰而得奖,组织者和投资方由此拥有令老百姓满意的政绩,其本身无可厚非,还应该鼓励。问题在于:如果把参加评奖当作唯一目的,把老百姓的文化享受置之不理,好大喜功,将文化工程当作进身之阶、攀官之路,不把精心打磨作品作为当务之急,而是把拉关系作为首要任务,其结果一定是“获奖之前先走后门,获奖之后马放南山”。中国舞剧创作的数量众多,大型比赛轰轰烈烈,看似繁花似锦,其实成本浪费而精品匮乏。与那些巨大的投入相比,老百姓的文化实惠还远远没有到位!
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是很多地方政府每五年面临一次换届,我们在参与创作实践的过程中发现,一任领导所做之事,在换了新任领导之后,常常碰到“冷遇”。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起着很大作用的“官场心理”!新任领导要重新打鼓另开张,结果五年当中,调研一年,立项一年,开始工作筹备一年,上马之后,已经再次面临换届!如果官员调动再频繁一些,大型舞台剧目创作则面临“搁浅”。特别重要的是,大型舞台剧目的精品性质,常常是“磨炼”出来的,恰如老话所言:十年磨一戏!可惜的是,新任者不愿磨老戏,自己主抓的新戏也没有下一任来继续打磨。如此循环往复,恰似恶性循环,艺术经典之作的问世早已经不见消息!
精品难做!怎么办?有的地方出于急功近利的需求,只好“大干”和“快上”。所谓“大干”,就是忽视剧本创作的质量,好的故事没有找到,人物情感不真实,情节线索不牢靠,这一切都搁置在一边,把大量的财力和功夫投放在舞台制作上。近些年,大型舞剧舞美制作的奢华之风,有愈演愈烈之势,非常值得警惕。如此“大干”,一方面可以遮掩艺术生活基础的严重薄弱,遮盖“大腕”者艺术创作才华的严重掏空,另一方面其背后还有一些利益集团的实际需求,因此屡禁不止。所谓“快上”,就是不少舞剧的演出单位为了完成创作演出任务,在本团没有主要演员的情况下,主要靠外借演员“冲奖”。一旦得到了奖项,本团根本没有主要演员,那个获奖剧目也就不得不马放南山了。据笔者所知,现在为“冲奖”而寻找的已经不仅仅是主要演员了,而是扩大到了领舞,甚至是第一排的群舞!更有甚者,某个在省级调演比赛中获得奖项的大型舞蹈诗作品,事后根本无法再次演出,一场都组织不起来!因为所有的演员都是拼凑起来的,只为获奖而临时“搭班子”!现在看戏,见到了好演员,前来观戏的敏锐的领导同志常常问一句:这些演员都是你们本团的吗?面对睿智的逼问,有骄傲开心者,也大有心虚掩藏者。问者有心,答者脸红么?不脸红,因为司空见惯了!
造成以上情况,有不少深层原因
第一,“为人民服务”的政绩观淡漠,只在口头上空喊老百姓的精神文化需求,在操作上却把文化政绩当做迁升的跳板。我们认为,没有人民的文化生活的满足感、幸福感,就不是文化的真发展、真繁荣。为什么人的问题,在今天显得特别醒目和重要,就是因为我们党的性质决定了保证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利益正是我们文化事业发展的最重要目标。与此同时,我们确实需要建设更加有效的文艺创作管理机制,破除地方政府换届、领导人更替所带来的文艺创作前后不接的局面。重要的是破除“文化面子工程”等观念,让老百姓享受更多更好的文化资源。
第二,“坚守社会良心”的价值观模糊。良心,善良之心,一个人的良心与其地位、名声、财产、形貌等没有关系,体现在正直、善良、宽容、博爱、见义勇为、恻隐之心等所有美好人性层面上。社会良心,即社会的善良之心,与社会的财富、GDP曲线、股市涨跌、灾害饥荒、战争风云等等无关,体现在公平、正义、民主、博爱、遵纪守法、荣耻分明等等方面,是被现实社会普遍认可并被社会成员所认同和遵守的行为规范和价值标准。文化,是一个社会良心的承载者和传播者,是社会良心的最生动、最形象的代言人。多年以来,大型舞剧的创作生产,在“文以载道”、“艺术创新”等方面做出了大量成绩,有目共睹。在弘扬民族文化、彰显社会良心方面更是屡出新品。但是也有不少剧目把争奖当作自己的奋斗目标,为了获奖不惜任何代价。每当大型赛事来临,“做做工作”就成了各种争奖手段的代名词。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当舞剧艺术的组织者、投资者、创作者、演出者、评委们组成了一个巨大“圈圈”时,任何一个个人想要逃开,几乎不可能。于是,出现了一种现象:一个作品,只有优秀出色到任何人部无法轻视的程度,才会不被淹没,才会出人头地。而越是一般化的作品,就越需要“跑奖、争奖”了。往往发生的情况是“跑动争奖”者不惜人力物力财力,最终牺牲评奖的公平与公正,却为小我谋到了私利,践踏了社会良心。作品并没有达到获奖水平,但低俗者和艺术“下品”们的“成功”,打碎了艺术精品的光荣,模糊了艺术公平的界限,粉碎了辛勤劳动者的梦想,纵容了“鬼魅者”的非法行为,往往更加深层地摧残着坚守社会良心者们的心理承受底线,也在相当程度上损坏着我们神圣的舞蹈艺术事业。这个问题,从根本上说,涉及到价值观,涉及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构及其在舞蹈艺术领域里的社会实践。我们不应该容许对于社会核心价值的肆意践踏,在评奖工作中坚持舞剧艺术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的辩证统一。当今社会,人们谈论最多的一些话题,就包括道德底线、社会良心、价值取向等等。只有坚守舞剧创作和评奖过程中的“社会良心”,舞剧艺术作为文化的一种方式,才有资格参与到整个和谐社会的建构过程中。
第三,“生活是艺术唯一源泉”的艺术观缺失。从舞剧创作者来看,我们的舞剧艺术事业繁荣至今,与那些创作者们无比辛劳的付出有巨大关系。没有他们的努力,就不会有舞剧艺术园地的草木繁盛。然而,也有一些舞剧创作者们,沉溺于舞蹈艺术形式之象牙塔,玩味着艺术“小我”的小滋味,在创作中胡编乱造还沾沾自喜,美其名曰“心有多宽舞台有多大”。对于历史,舞剧界虽然不像影视剧那样“戏说”泛滥,却少见精深的研磨,题材开掘不够,人物平板呆化。对于现实,很多舞剧创作者讳莫如深,不肯投去深情一瞥。舞剧作品得不到观众的认可,原因不少,最主要的还是缺少生活根基。
生活,特别是火热的现实生活,在舞剧中得不到充分表现,与创作者的文艺观紧密相连。主张艺术形式大于一切,当然就会忽略“唯一源泉”的巨大作用。今年5月将迎来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七十周年,再次重温关于“文艺是生活唯一源泉”的真理,是大有必要的。舞剧创作产量高而质量低,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创作之根扎得不深不牢。
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了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宏伟目标,我相信中国舞台艺术创作表演将迎来一个百花盛开的春天。但是,我们不应该做任何损害社会良心、损坏舞蹈文化发展的事情,决不能把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转换成、或等同于舞台艺术创作的大奢华大浪费。那将是极大的犯罪!(未完待续)
第二个问题,舞剧怎样摆脱艺术形象的孱弱和雷同?
如果说舞剧创作首先要解决“为谁服务”的问题,究竟是“为评奖”还是“为百姓”,那么,我们还要很真实地面对“怎样服务”的问题。今天的情况是,舞剧创作数量庞大,其中不乏非常成功者,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然而,舞剧主题内容的狭隘或虚幻,故事矛盾的不合理或虚无,人物形象的千人一面,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些突出问题。
所谓主题内容狭隘虚幻,即指一些舞剧看似剧名不同,人物不同,故事不同,其实在主题内容的开掘上非常乏力,从编剧到总导演缺乏深刻的人生体验,所表达的话语含义常常与他人极其相似,创作思想狭隘而浅薄,不求创新。我们总是在说“别人嚼过的馍馍没有意思”。然而舞剧创作中却不在乎大吃“别人嚼过的馍”!就以爱情为例,很多舞剧都很愿意表现男女主角因为社会地位差异而造成的爱情悲剧,大大忽略了从古至今爱情生活的丰富多彩,也就大大减损了舞剧艺术的深刻性和感人力量。
个性,是艺术形象的生命力所在。古往今来,伟大的文学艺术家,都是因为创造了独具风采、散发个性魅力的艺术形象而受人追捧和爱戴。舞剧创作中的人物形象“千人一面”的大问题不解决,中国舞剧就不能立足于世界舞剧之林。
所谓故事矛盾不合情理或虚无飘缈,即指一些舞剧完全不顾及公众的接受心理,为了某些形式上的场面好看而在情节上瞎编乱造,随心所欲,或是为了表面上的结构“机巧”而生硬拼凑,失去了舞剧故事内在的连贯性和合理性,更失去了舞剧不同故事的生动性。其实,舞剧主题思想的狭隘雷同和缺乏新意,与故事情节的编造雷同有着因果关系,仿佛孪生兄弟一样!
所谓人物形象的千人一面,即指舞剧中的人物形象雷同化现象。同样的年龄结构——年轻貌美的姑娘和英俊小伙,同样的人物性格色彩——温柔多情和勇敢热情,同样的动作结构——含情脉脉的躲闪和追求,同样的爱情轨迹和结局——从一见钟情到悲剧分离,让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共性,太少的个性!
综合来看,以上这些现象可以归为舞剧艺术形象的孱弱和雷同。它在相当深的程度上影响着中国当代舞剧艺术的创作质量。换言之,中国舞剧创作的庞大数量被这样孱弱的艺术形象所填满了,其结果是质量大打折扣。
造成这些现象的深层原因很多,分析起来主要有以下几层:
首先一条是“形式主义”的创作作风在作怪。在舞蹈界,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舞剧艺术有自己的形式特点,当创作上的内容与形式发生冲突时,思想内容的需求可以马上给表面形式需求让位,为编舞而编舞的情况屡见不鲜,为表面上轰轰烈烈大场面的需要而牺牲艺术创作鲜活个性的情况更是泛滥成灾,“重场面,轻创新”,“情不够,舞来凑”!有的编导,在当代编舞方法的帮助下,可以完全不要人物性格的独特性而编排出一段“好看”的双人舞,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殊不知,在别人那里的“好看”,在你的舞剧中早已经寡淡无味了。当今的中国舞剧编导,从把握舞剧一般舞蹈形式规律和掌控舞台大局面来说,应该是非常好的,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但是,急功近利的创作态度和在“大繁荣”掩盖下,不少地方舞剧的“大干快上”相互作用,造成了不少舞剧仅仅有表面上大场面的豪华热闹,仅仅有形式上的“轰动”,甚至把这种形式上的轰动当成艺术创新,忽略了艺术作品思想性的独到并与之相配合的艺术独创,忽略了形式与内容相结合的创造才是真正的艺术创新,其结果,数量与质量成反比增长。
其次,我认为一些舞剧创作忽视剧本质量,是一个根本问题。笔者曾经听到一位已经在舞蹈界取得了很大名声的编导轻描淡写地说:“舞剧剧本,可有可无,重要的是艺术形式”。也有一些人认为,舞剧的剧本,也就是一两张纸,无足轻重,摆不上台面。还有的编导认为,舞剧创作的“剧本”用不着专门操心,一个编导在具体的创作编排过程中,自己“攒”一下,也就足够了。由此,舞剧创作体裁单一雷同,戏剧情节单一粗浅,矛盾冲突缺乏合理解释,舞剧表现模糊不清等等问题接踵而来。
应该说,舞剧创作确实有着自己的独特性质。一部舞剧的剧本,进入了编导的二度创作之后,距离剧本的文字描述的确可以有很大变化,这是事实。舞剧编导在结构和语言层面上有着独特的“专权”。此外,舞剧艺术编剧的一大难点,就是必须在舞蹈动作语言形式的层面上思考全部戏剧问题,即舞剧的戏剧矛盾之展开必须依靠舞蹈动作语言的自身力量,而非戏曲唱词或话剧对白。在这一方面,舞剧编剧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但是,上述藐视舞剧编剧的观点混淆了一个本质问题:无论由剧作家还是舞蹈编导自己写作剧本,都必须面对舞剧的文学价值的思考,必须完成舞剧艺术创作中的舞蹈艺术审美与戏剧审美要求的整合统一,特别要注意寻找并体现舞剧艺术的“文学价值思考”。何谓“文学价值的思考”?即作品的精神层面之思考和精神价值之定位。换句话说,舞剧艺术的“相貌”直接冲击着观众的视听感官,然而舞剧艺术的精神价值才是作品的“灵魂”,是作品是否取得真正成功的试金石。当今,很多人感叹舞剧创作量大于质的现象,然而,感叹者多,探究其中原因者少。更重要的是,一些舞剧编导,乃至于一些小型舞蹈作品的编排者,把“精神价值”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随意抛弃,甚至用舞蹈艺术的特殊性来否定作为一种艺术之舞蹈所必须具备的精神价值取向。“文以载道”的古训,“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匹夫有责精神,艺术形象丰富性和多样性的精神需求,舞蹈艺术形象的创新性和独特性要求,舞蹈“形”与“神”必须兼备的艺术标准等等,这些问题都涉及到了舞剧艺术的文学价值。回顾当代中国舞剧艺术创作的历程,不少好舞剧深刻反映了中华民族的美德和可歌可泣的英雄历史,深刻揭示了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代以来的伟大历史成就,非常值得肯定。不过也有一些作品远离生活,特别是远离当代火热的生活,剧本缺乏质量是根本性的深层原因。
当今的一些舞剧创作,一班人马,一个好吃好喝的宾馆,一两次随心所欲的“忽悠”会议,一个随意炮制的“本子”,甚至再加上地方政府的随意“点题”,就满足了一些舞剧创作的全部条件。这样脱离生活,脱离艺术家真情实感,脱离了在时代大风大浪里弄潮冲浪的真实体验的舞剧艺术创作,何来质量?!舞剧艺术,如同其他以文学性作为根基的戏剧或影视艺术一样,艺术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一个好故事”。没有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哪里来好舞剧?!不想寻找一个好故事,懒得寻找好故事,还美其名曰“淡化情节”,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一些舞剧故事根本说不通,情节讲不明白,观众看了莫名其妙。更有甚者,有的舞剧在文学层面上根本不下大功夫,情节推进全靠说明书,被人称作“节目单舞剧”,其讽刺意味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再次,舞剧艺术创作中“情节舞”编舞能力严重不足,是一个影响了舞剧艺术质量的大问题。舞剧创作中的“情节舞”编创水平不高,甚至根本不会编排“情节舞”,深深影响和制约着当代舞剧的创作水平。从某种意义上说,19世纪之前的古典舞剧可以用一个模式来简单说明——哑剧+展览式舞段。即:交代情节时用哑剧,展示舞蹈魅力时用展览。这是一种远远落后于时代的创作模式,早已经到了摒弃之时,却还在被许多编导大量使用!这不是有些可悲吗?
笔者认为,舞剧艺术不是小型的舞蹈作品,用行内话来说,舞剧绝非等同于“单双三”。比起舞剧艺术,小型舞蹈作品创作,承担的艺术任务相对较轻,形象可以单纯,甚至仅仅表现一种瞬间“情绪”即可以成型。舞剧承担的艺术任务复杂,不仅形象众多,而且其情节的推进直接关系到一出舞剧的艺术节奏和艺术任务的完成。一个舞剧编导,仅仅会编排“情绪舞”,是远远不够的。现代舞剧艺术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特别重要的能力就是可以完全依靠舞蹈语言,完成艺术情节的推进和人物深层关系的刻画。中国观众曾经直接欣赏过的世界经典舞剧《驯悍记》、《奥涅金》、《梅亚林》、《斯巴达克》以及蜚声中外的“男版《天鹅湖》”等等,都是舞剧情节舞的出色样板。当然,要想完成这样的舞剧创作任务,归根结底,需要编导深刻地观察和体验生活,深刻地思考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寻找艺术形式对于“那一个”的独特表达方式,然后用地地道道的舞蹈语言完满地塑造舞剧艺术形象。如果让自己的舞剧编排水平停留在小型“情绪舞”的水平上,无视当代世界舞剧艺术的进步和规律性把握,怎能避免舞剧艺术形象的孱弱、平庸和雷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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