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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A8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168(2002)02-0003-07
关于社会主义本质问题，自从邓小平明确、完整地表述以来，人们对他的认识是逐步 深化的。现在大家所形成的共识是：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对“什么是社会主义”这一重要 理论问题的最新、最明确的提法。但是，这一新的明确提法在整个科学社会主义史上占 有何种地位，或者说，社会主义本质论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表述的社会主义特征论 ，以及这种特征论所导致的社会主义模式论之间的关系如何，人们的认识并不一致。相 应地，对这一重要理论认识与中国社会主义实践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引起人们相当程度 的重视。不少学者不仅没有从原先长期沿用的社会主义特征论中转换出新的认识社会主 义的视角，也没有从根本上把握住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精神实质。这表明，对社会主义本 质论还需要进行深入研究。
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在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主义模式论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崭新的科学 概念，为了准确地把握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精神实质，必须首先分别对社会主义特征论和 社会主义模式论给予科学的说明。
一、社会主义特征论是关于社会主义基本理论问题认识的第一阶段
从社会主义的外部特征上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这在社会主义认识史上既是起始 阶段，又对后来的实践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最初对资本主义之后的新社会进行明确而又系统的描述的，是空想社会主义。关于未 来社会将采取什么样的经济制度，大多数空想社会主义者都主张逐步取消或立即消灭私 有制度，代之以体现人类真正自由平等的公有制。总的来说，空想社会主义虽然从其思 想体系的实质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但也为后来的社会主义认识进步提供了条件， 其中对未来理想社会的预测、描述，不乏真知灼见和天才的思想。这些思想为后人、特 别是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思想材料。科学社会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社会 特征的概括与空想社会主义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有些从语句形式上都比较相似。
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证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同时，对未 来新社会的基本轮廓做了科学的预测。但他们从不把这些关于未来社会的预测当做终极 真理。马克思、恩格斯依据经济发展程度的差别，把资本主义之后的新社会即共产主义 社会分为两个阶段，并指出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即人们通常所说的社会主义阶段，将 具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生产资料全部由社会直接占有，即实行单一的公有制。他们 还认为，生产资料公有制是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最具有决定意义的差别。第二，实行按 劳分配。这是对资本主义按资分配的否定。同时他们认为，这个原则还有其局限性，因 为实行等量劳动与等量劳动相交换，还不能消除贫富差别。第三，有计划地组织社会生 产并消灭商品与货币。他们认为，由于生产资料由社会直接占有，可以在生产资料公有 制的基础上有计划地组织社会生产，从而克服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无政府状态的弊端。由 于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有计划地组织生产，私人劳动成为社会劳动的直接组成部分 ，不需要通过中间环节交换劳动，因而商品与货币完全退出经济生活。第四，国家开始 消亡。由于社会占有了全部生产资料，消灭了阶级和阶级差别，作为阶级专政的国家也 就失去了自身存在的条件，开始逐渐消亡，代替他的将是一个自由人联合体，并由这个 联合体行使对社会管理的职能。
二、社会主义模式论是关于社会主义基本理论问题认识的第二阶段
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认识，基本上是在坚持并照搬马克 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特征论的前提下而展开的，并且以之为依据建立和发展起传统社 会主义模式。
最先尝试创立社会主义模式的是列宁。十月革命前后，列宁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 的认识和建设社会主义的设想，基本上沿袭并发挥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的设想。 虽然他对于落后的俄国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的曲折性有所估计，但他的思想主流仍然是 以直接过渡为出发点的。十月革命胜利到1918年春季的短短几个月内，列宁领导的无产 阶级完成了对剥夺者的剥夺，将土地、银行、铁路等重要部门收归国有，建立了单一的 全民所有制，开始向社会主义过渡。恰在此时，内战爆发，苏维埃政府实行了“战时共 产主义”政策，简捷、迅速、直接地建立起社会主义的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制度。后来 的实践证明，这种直接过渡失败了。列宁开始认识到，经济落后的国家在推翻资本主义 统治之后，除了在政治上要经历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过渡时期，经济上还不能直接过渡 到社会主义经济形态，而需要有一个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期。于是，列宁决定实行以发 展商品经济为基本内容的新经济政策。新经济政策的成功表明，在一个小农生产者占人 口绝大多数的国家里，实现社会主义必须通过一系列特殊的过渡办法，首先要建立以社 会主义公有制占优势的多层次经济结构和发达的商品经济，在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上 进一步走向社会主义。遗憾的是，列宁探索社会主义模式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形成完 整的思路。本文特别要指出的是，在“什么是社会主义”这一问题的认识上，列宁仍然 遵从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基本特征的思想，这就导致他在解决怎样建设社会主 义的问题上出现了一些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比如，在发展商品经济问题上，一方面，他 承认，在俄国当时的条件下，要消灭商品、货币是不可能的；但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商 品、货币始终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暂时保留商品、货币是对资本主义所做的一种退却， 一旦社会主义的大工业发展起来，国家有足够的工业品与农民交换粮食和其他农产品， 就应把消灭商品和货币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其他有利于发展生产力的形式，如合作、合 营制，列宁也按传统理论的标准，一律视为可以利用的资本主义的手段、途径、方法和 方式。这些矛盾对日后斯大林模式即通常所说的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最终形成起了重要 作用。
新经济政策实施一个时期之后，到20年代后期，斯大林认为，新经济政策时期向资本 主义“退却”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转向“进攻”。在他看来，货币交换、商品经济是 与社会主义不相容的；必须限制私人贸易自由，必须加强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必须 高速度地优先发展重工业，加速农业集体化进程。于是，国家又走上了直接过渡的道路 。1936年11月斯大林在《关于苏联宪法草案》的报告中宣布苏联已经基本实现了社会主 义，标志着“传统社会主义模式”已经形成。这个模式的基本特征是高度集中和高度集 权，他表现在苏联经济、政治、文化体制的各个方面。这种社会主义模式的实质，就是 把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社会主义特征绝对化。在斯大林时期的实践中，除无产阶级专 政等政治领域外，其他各个方面无一不是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话做出教条主义的 理解和执行，而很少考虑本国的实际情况，从而必然使马克思主义鲜活的生命力受到限 制。
在这方面，毛泽东做了积极的探索，但这种探索仍属于社会主义模式论。新中国成立 初期，毛泽东等中国领导人的头脑中也有一个社会主义模式。这一模式的基本点是马克 思列宁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其形象化就是苏联模式。但在斯大林逝世以后，特别 是在1956年苏共二十大批评了斯大林个人崇拜以后，毛泽东觉察到了苏联模式的弊端， 开始结合中国实际，重新思索“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从1956年到1957年上半年， 经过调查研究及对国际经验的综合思考，毛泽东提出了许多不同于苏联的关于如何认识 “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思路。第一，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的中心任务。这在党的八大 的决议中有明确的论述。第二，在生产资料所有制结构上，考虑到原先实行单一的公有 制和计划经济并不利于生产的发展，提出了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想 法。第三，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之后，人民当家做了主人，处于执政党地位的中国共产党 就要做人民的公仆，即接受来自人民群众的各种民主形式的监督和制约，不断制止和消 除可能产生的权力腐败。第四，要不断改进经济管理体制，适时调整经济建设方针。面 对高度集中统一的经济管理体制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日益暴露的弊端，毛泽东在《论十大 关系》中提出了新的思路。
然而，从1957年党的八届三中全会以后，毛泽东对于中国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出现了 比较复杂的状况。这主要是在1958年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他试图超越社会主 义阶段，急于向共产主义过渡。在大跃进遇到挫折后，毛泽东在头脑冷静时曾提出过一 些宝贵的思想，但其基本思路并没有改变，这主要是仍然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 主义特征的基本思想，并把人民公社模式进一步具体化。这突出表现在他给林彪的一封 信，即所谓“五七”指示中。在这封信中，毛泽东设想要向军队学习，把全国建成一个 “共产主义的大学校”。具体说来，各行各业、各个单位都要以一业为主，兼营他业， 从而可以自成体系，自给自足，变成一个全面发展的小社会；这个社会是一个自给自足 的大学校，这个组织可以成为消灭商品的途径；在这个大学校里，每个人都做点工，务 点农，学点军事、政治文化，这样就可以达到每个人在参加劳动、接受教育和享受物质 生活等方面的平等。这实际上是一个平均主义的社会。总的来看，在关于“什么是社会 主义”的问题上，毛泽东一方面严格地以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思想 为依据，同时又试图突破苏联模式，搞出一个有中国特色的模式(如人民公社、共产主 义大学校等)。但是，无论是苏联模式还是中国模式，都是以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 主义社会特征的思想为依据的，都是脱离中国实际的。要想把社会主义建设推向新的道 路，首先必须对“什么是社会主义”进行全新的认识。
三、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关于社会主义基本理论问题认识的崭新阶段
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在总结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主义模式论的基础上提出的崭新的科 学概念，这一概念的提出，把对“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认识提高到了一个新阶段。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邓小平开始对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矛盾进行系统的、深刻 的反思。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理论，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之所以具有历史的必 然性，主要是因为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的建立，使生产力摆脱资本的束缚，能够获得空 前的发展速度。可是社会主义的理论和现实出现了强烈的反差，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没有 充分表现出来。原因何在呢?从逻辑上说，无非有二：第一，社会主义本身没有优越性 ，走社会主义道路不可能出现人们理论上所期待的与资本主义制度相比较的优越性。第 二，社会主义是优越的，可我们对社会主义的理解有问题，因而在实践中才没有显示出 他应有的优越性。作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邓小平对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从未怀疑 过。于是问题就集中在我们对社会主义的理解上。1980年4月，邓小平第一次提出，“ 包括什么叫社会主义这个问题也要解放思想。经济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总不能叫社会主义 。人民生活长期停止在很低的水平总不能叫社会主义。”[1]此后，他又在不同的场合 反复对这一问题做了多方面的论述和思考。对过去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认识，邓 小平有一个基本估价：“我们总结了几十年搞社会主义的经验。社会主义是什么，马克 思主义是什么，过去我们并没有完全搞清楚。”[2]在这个前提下，他进一步分析道： “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苏联搞了很多年，也并没有完全搞清楚。可能列宁的思 路比较好，搞了个新经济政策，但是后来苏联的模式僵化了。”[3]这样的论述邓小平 还有许多。反思过去我们对社会主义认识的偏差，主要问题在于没有真正抓住社会主义 的本质。
最早提出社会主义本质问题是在1980年5月。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 词，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 本质。”[4]这段话说明邓小平已意识到搞社会主义必须抓住本质，各种政策(包括体制 )都必须体现出本质的要求。如果在认识上“不能正确理解”，做法上“不能采取正确 的政策”，实践上“搞不好”，那么就不可能搞好社会主义，就不可能符合社会主义在 本质上的要求。1985年8月他又说：“对内搞活经济，是活了社会主义，没有伤害社会 主义的本质。”[5]这是他第二次明确提出社会主义本质的概念。1990年12月，他开始 对社会主义本质的内容加以阐述。他说：“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 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6]这里把共同富裕明确说成是社会主义本质的内容 ，是关于社会主义本质认识的一个质的飞跃。1992年在南方谈话中，他完整地表述了社 会主义本质：“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 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7]
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关于社会主义基本理论问题的最新的科学认识。对这一认识给以科 学的定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问题，因 为他必然涉及对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的评价问题。
四、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思想具有历史性和科学性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设想，可以看做是对“什么是社会主义 ”问题的最初的科学认识，这些认识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他们的设想是一种科学预见。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经历社会主义的实践，他们 对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看法不是对社会主义实践经验做出的总结和概括，而是在资本主 义现实基础上，根据其基本矛盾和发展趋势，对未来新社会做出的一种预测。这种预测 是以人类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为依据的，因而是科学的理论。
第二，他们设想的是一个理想形态的社会主义社会。他们对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论证 ，是这个社会区别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属性和质的规定性的理论概括，是舍弃了各种 具体条件而做出的抽象的理论概括。
第三，他们设想的是一个成熟阶段的社会主义社会。他们预见在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 基础上，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水平将大大高于资本主义社会，因而他们以生产力高度发 展为前提，设想在社会主义社会里，社会占有了全部生产资料，商品活动退出经济生活 ，阶级差别消失，国家开始消亡，等等。这显然是一个高水平成熟阶段的社会主义社会 。
毋庸讳言，马克思、恩格斯在对社会主义社会进行论述时，并没有区分社会主义本质 与非本质问题。这是因为马克思、恩格斯所探讨的未来社会主义，有一个生产力高度发 达的历史前提，所有的特征都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和社会主 义都具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所不同的只是其社会制度层面——生产资料所有制、经济 运行机制和产品分配关系。就是说，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实质性的差别，规定社会主义 本质的就是社会主义特殊的制度，即社会主义表现出来的与资本主义不同的特征。由于 社会主义制度是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里建立起来的，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 会主义基本特征的科学预测，必然会出现理论与实践的差异。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认识 和解答“什么是社会主义”这一基本理论问题，不同的领袖人物从不同的角度和层次进 行了认识，形成了不同的结论并在实践中导致了不同的结局。对于这种状况，我们只能 从历史的角度加以理解。
五、社会主义模式既是必然的，又具有局限性
苏联在斯大林领导下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模式，起初正是以马克 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特征的设想为依据的，而且这种模式的建立具有必然性 。在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之初，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建立具有不可低估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从理论上讲，正是苏 联在世界上第一次把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变为现实，实现了社会主义从 理论到社会制度的质的飞跃。苏联用事实证明，社会主义可以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条 件下建立起来并存在和发展下去。这就在理论上突破了马克思、恩格斯的设想，对后来 乃至今天的社会主义实践都有重要的意义。从实践上看，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提出了社会 主义制度的框架，其主要方面如无产阶级专政、社会主义民主、生产资料公有制、按劳 分配制度，等等，既是无产阶级的一个创造，也是社会制度及体制的一个质的进步；而 且，这一模式为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树立了榜样，提供了宝贵的现成经验和教训。
我们在充分肯定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历史功绩的同时，也要看到他所固有的缺陷。这 主要表现在：第一，教条主义地照搬照套马克思、恩格斯所预见的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的 特征和发展道路。马克思、恩格斯是以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为前提条件和客观基础，对未 来社会主义新制度做出科学预测的，而现实社会主义制度是在生产力水平比较低下的落 后国家实现的。这种理论与实践的矛盾在苏联社会主义模式中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以 为按照这个模式去做就能一下子过渡到社会主义，建设好社会主义。这是这一模式的根 本缺陷。第二，受这一点的影响，这一模式还把社会主义的一些特征当成社会主义的本 质加以固守。人们在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问题时，往往只讲生产资 料公有制、按劳分配、计划经济、无产阶级专政等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方面的特征，就 社会制度谈社会制度，甚至把他作为一个单纯的政治道德范畴，忽视了生产力这一本质 内容。离开生产力这个基础来抽象地谈社会制度，并把社会主义制度的特征当成社会主 义本质，是不能抓住社会主义的根本的，其结果只能导致社会主义在实践中后劲不足。
正是由于上述缺陷，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运行许多年后，产生了比较严重的消极后果 。第一，这一模式阻碍了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更大的发挥。第二，这一模式降低了社会主 义的威信，减弱了社会主义的吸引力。由于苏联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相当长的时 间内，都是把社会主义与苏联完全划等号的。正是由于这一模式的根本缺陷，最终导致 了苏联在90年代初期的解体。这必然在实践中大大降低社会主义制度的吸引力。第三， 这一模式对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造成了伤害。苏联之后出现的社会主义国家，要么自觉 地照抄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要么被迫接受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即使有的国家想走出一条 新路，也由于在基本思路上受苏联影响而难以彻底摆脱这一模式的影响。
六、社会主义本质论对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特征论的超越
第一，社会主义本质论对社会主义模式论的超越。
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概括，首先强调的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突出 了生产力在科学理解社会主义本质中的重要地位，揭示了生产力与社会主义最密切的本 质联系，说明了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最主要的功能、目标、任务和价值 。从这样的角度和层次上理解社会主义，既抓住了关键，又有很强的针对性。
传统社会主义模式论的缺点就是忽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社会主义发展中的首要地位 ，没有给生产力正确定位。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之后，是否还会发生束缚生产力发展的问 题，是否存在从根本上改变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经济体制，这是以前的马克思主义者们没 有遇到过的问题。而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思想，在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 题时，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指出社会主义本质之一，就是要在建立社会主义 制度之后，从根本上改变束缚生产力的经济体制，解放生产力。这不能不说是对“什么 是社会主义”的问题认识的一个极大的深化。社会主义模式论由于没有看到社会主义条 件下也会发生束缚生产力的问题，就不可避免地把社会主义看成是凝固不变的制度。而 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首先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思想，不仅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 为社会主义的首要任务，而且告诉我们，社会主义建立之后，只有进行具有革命性质的 改革，即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放到坚持社会主义的首要地位，才能从根本上把社会主义 和资本主义区别开来，才能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社会主义模式论一个很重要的错 误，就在于把对社会主义的理解过多地放在生产关系是否纯粹、先进上，忽略了解放和 发展生产力的重要意义。邓小平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社会主义本质问题来认识，既 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又适应时代的新要求，发展了马克思主义。
社会主义本质论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这一概括，突出了共同富裕在社会主义本质内容中的重要地位，也从根本上克服了 社会主义模式论忽视社会主义根本目的的缺陷，指明社会主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根本 目的是实现人民的共同富裕。邓小平认为，共同富裕逐步实现的过程，就是防止和克服 两极分化的过程，要用共同富裕去反对和克服两极分化。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两极分化 也不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逐步实现的过程，既是消灭普遍贫穷的过程，同时也是消灭 两极分化的过程。只有从根本上消灭普遍贫穷，实现普遍富裕，才能从根子上消灭产生 剥削的条件，从而彻底消灭两极分化。消灭产生剥削的条件是社会主义在社会关系方面 的目标和要求，体现了社会主义对于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意义和价值。消灭剥削，消除两 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这是社会主义本质应有的体现。共同富裕是消灭资本主义 两极分化的惟一正确道路。离开共同富裕这个社会主义根本目标，社会主义的一切特征 都将成为毫无价值的东西。
第二，社会主义本质论对社会主义特征论的超越。
社会主义本质论的提出使我们搞清了社会主义本质与社会主义特征之间的关系，为我 们正确处理本质与特征的关系指明了方向。本质与特征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 一，本质与特征相比，本质是更高层次的范畴，本质决定特征，特征反映本质。第二， 本质只能有一个，特征可以有多个。第三，本质是相对稳定的，特征可以随事物的发展 而变化，也就是说，当社会条件发生了变化，要保持社会主义的发展，就必须采取新的 做法，社会主义特征也就因而不同。因此我们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必须按照本质 的要求来规范特征，而不能本末倒置，只要特征不讲本质。例如，社会主义公有制和按 劳分配，这是社会主义最重要的两个经济特征。但是我们搞社会主义不是为搞公有制而 搞公有制、为搞按劳分配而搞按劳分配。公有制应占多大比重，应采取什么样的实现形 式，归根到底必须服从于社会主义在初级阶段的本质要求，根据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 力发展的实际状况和实现共同富裕的实际进程来确定。离开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离开社 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力水平，盲目追求“一大二公三纯”，必然阻碍生产力的发展。 再如关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认识，长期以来，我们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把 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实践证明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计划和市场都是调节经济的一 种手段，单纯的计划经济未必符合社会主义本质的要求，市场经济未必不能为社会主义 服务。这正是从社会主义本质的需要出发而得出的科学结论。
七、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历史的和逻辑的统一
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历史来看，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 义本质论，构成了三个阶段相统一的历史过程。这三个阶段既是历史的统一，又是逻辑 的统一，而且这个统一具有内在的根本联系。
第一，历史的统一。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是科学社 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不断深入、不断进步的表现过程。社会主义特征论是第一阶段，在这 一阶段，指出社会主义的一些特征是必要的，这在过去的历史实践中已经反复被证明。 当我们今天讲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科学性时，不能一概否定社会主义特征论的历史意义和 现实意义。
社会主义模式论是把社会主义特征论变为现实后出现的，是整个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 实践发展历程的第二阶段。实际上，社会主义模式论是按照社会主义特征论的要求而提 出来的，实践中的最初在苏联出现的社会主义体制，就是逐条按社会主义特征的要求而 建立起来的(当然有些方面与马克思、恩格斯所设想的不同，如社会主义国家等)。应当 说，从历史发展的过程来看，这一阶段是不可避免的，是必经的阶段；而且这一阶段具 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他是科学社会主义由理论变为现实的标志，是社会主义事业世界历 史性意义的现实基础。
社会主义本质论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过程的第三阶段。这一阶段是前两个阶段 的升华和总结，准确地说，是对前两个阶段分别分析和综合，并加以总结而升华的结果 。邓小平提出社会主义本质论时，并没有一概否定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主义模式论， 而是分别肯定其历史意义，并把社会主义特征与社会主义本质相提并论。他在讲社会主 义本质时，也强调社会主义的某些特征是不可动摇的基本原则，如生产资料公有制等。 另一方面，单纯地分别讲社会主义特征或社会主义模式，不足以得出社会主义本质论， 只有综合分析这两个阶段，才能使社会主义认识升华到社会主义本质论阶段。所以，社 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这三个发展阶段是历史的统一。
第二，逻辑的统一。社会主义的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是历史演 进的完整过程，这种历史的统一又是逻辑的统一。就是说，从形式上看，这三个阶段具 有前后相继的一致性；从内容上看，这三个阶段的前后相继具有历史的必然性，他们之 间具有内在规律性的联系。没有社会主义特征论，就不可能出现社会主义模式；没有社 会主义模式的实践以及这个实践对社会主义特征论的检验，也不可能得出社会主义本质 论的新概括和新结论。可以说，这三个阶段不是简单的历史过程中的依次更替，而是表 现为后一个阶段为前一个阶段的升华。社会主义模式论使社会主义特征论这一纯粹理论 形式的认识得以在实践中系统化，而社会主义本质论则是在总结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 主义模式论的基础上得出的科学结论，他并不排斥而是包容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主义 模式论。
第三，重在统一。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这三者的历史 的统一和逻辑的统一重在统一上。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 三者的历史的统一和逻辑的统一，不能只讲一面而排斥另一面，即不能或只讲历史的统 一或只讲逻辑的统一。从理论上讲，逻辑的统一必然是历史的统一，但历史的统一却不 一定是逻辑的统一；另一方面，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三 个阶段，也应当从他们之间的统一性理解，不能只讲其中的一个方面或两个方面而排斥 另外的方面。只有这样，社会主义理论才是科学的理论，社会主义实践才会在科学的轨 道上顺利发展。
八、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依次递进，具有与时俱进性
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质。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 质论的依次递进，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
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在分别提出时，都具有历史的必 然性。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理论科学地论证了人类社会在生产力不断向前发展的 推动下，最终必然走向共产主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存在着生产社会化和占有私人性 之间这一不可调和的矛盾，资本主义必然会被共产主义所代替。其中关于社会主义特征 的论述，有利于无产阶级明确奋斗目标，尽管这些论述并不系统，但他们在当时的历史 条件下发挥了指导作用，对后来出现的社会主义模式，进而提出社会主义本质论，均有 推动作用。社会主义模式的建立以及对这种模式的论证，都是以社会主义特征论为依据 的，在社会主义模式存续的过程中，既推动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又启发了人们深入 的理论思考。没有社会主义模式论，不可能导致社会主义本质论的提出。社会主义特征 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依次都是历史的产物，我们不能在肯定后者的 同时而否定前者的历史意义。
肯定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和社会主义本质论各自的历史必然性，并不是 说这三者是等量齐观的，而是重在突出社会主义本质论的意义。毕竟社会主义本质论是 关于社会主义认识的最新理论成果，他是在社会主义特征论、社会主义模式论的基础上 提出来的，他在理论层次上要高于社会主义特征论和社会主义模式论。社会主义本质论 是科学社会主义的一个崭新概念，是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品质的一个具体体现，是关于 社会主义认识的一个新阶段。看不到这一点，我们就不能正确理解和说明马克思主义的 与时俱进性，就不能有效地推进当前的社会主义实践。所以，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确立是 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九、社会主义本质论是解决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反差问题的锐利武器
自从社会主义制度正式确立以来，社会主义理论与社会主义实践之间始终存在着反差 ，这种反差主要是指从苏联开始实行的社会主义体制，一直都自认为是马克思、恩格斯 所设想的那种高于和优于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的完满体现，而实际上实践始终落后于理 论，二者之间的反差虽然随着社会主义建设的进步而有所缩小，但这种反差却始终存在 着。
从理论的角度解决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反差问题，历来存在两种思路或两种做 法，他们之间虽然存在着追求目标的一致性，但所导致的真实结果却是截然相反的。
第一种思路或做法是以苏联为代表的一些国家(主要是东欧原先的那些社会主义国家) ，把社会主义理论修改到现实基础之下。其具体表现是：将原先对社会主义现实发展程 度的过高估价逐步降低调子，使社会主义理论尽可能地去适应尚处于不发达阶段的社会 主义。苏联共产党过去历来就有把自己的社会主义实践与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基 本特征的理论相提并论的特点，这在社会主义模式建立之时就已明显地表现出来。在斯 大林领导的后期以及整个赫鲁晓夫时期，他们的社会主义理论一再大大地超前于社会主 义现实基础，使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反差日益扩大。斯大林在苏共十九大时就提 出了向共产主义迈进的历史任务，赫鲁晓夫虽然在苏共二十大时批判了斯大林，但只是 批判了个人崇拜问题，经由二十一大到二十二大时，更是“精确”地算出苏联将在20世 纪80年代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使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反差达到极点。赫鲁晓夫垮 台后，勃列日涅夫降低调门，将苏联社会主义定为“发达社会主义”时期。到戈尔巴乔 夫时期，更是模糊到苏联只是处于向社会主义前进的过程之中，同时提出了“民主的” 、“人道的”社会主义新概念，实际上已完全放弃了科学社会主义原则。这种社会主义 理论的无原则的后退，客观上使社会主义走向了资本主义。东欧原社会主义各国历来追 随苏联，相继走上了同样的道路。显然，这种思路不可能解决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 的反差问题。
第二种思路或做法以中国共产党为代表，在继续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基 本特征思想的科学性的同时，对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给予历史的评价，在坚持社会主义原 则和方向的前提下，用新的理论概括更加深刻、科学地说明社会主义。在这一点上，邓 小平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理论勇气在科学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提出了社会主义本质 论，科学地解决了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反差问题。社会主义本质论与社会主义特 征论并不矛盾，但社会主义本质论是从更高的层次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这就使社 会主义认识不仅在理论上得到了深化，而且更好地回答了现实社会主义的发展要求。相 对社会主义模式论而言，社会主义本质论也更胜一筹，因为他对社会主义模式作出了科 学的、合理的解释和说明，表明社会主义模式可以有多种表现形式，只要他们不违背社 会主义本质，就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理由。因此可以说，社会主义本质论较好地处理了社 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反差，他既不僵化地坚持原有的社会主义模式，也没有放弃社 会主义原则和方向，而是从全新的角度阐明了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之间的相互关系，从 而使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关系得到了科学的统一。
收稿日期：200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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