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德困境中追寻人性论文_程丽泰

在道德困境中追寻人性论文_程丽泰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摘要:许春樵用荒诞的手法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他塑造一个身世卑微、生活困顿的“好人”主人公形象,讲述了他意外杀人后自我救赎,最终仍无法承受内心罪恶感,自首不成溺水自杀的故事。故事具有生活气息,具有很强的现实性,而在叙事层面上又体现了很强的荒诞性,正是现实与荒诞的交织,将故事引向悲剧性结局。

关键词:道德困境; 人性;真实;荒诞;先锋文学

许春樵热衷于讲述小人物和边缘人物的故事,从《找人》《跟踪》到《男人立正》,他在用叙述语言展示底层社会苦难的同时,写出了他们灿烂的美德。在这篇《月光粉碎》中,作家延续他惯常的道德理想主义叙述,在真实的故事和荒诞的叙述氛围的交织中,将中心主人公塑造成一个身世卑微的“好人”,讲述了他意外杀人后自我救赎的故事,表达了对生命的关注和人性道德的探索,鼓励人们永远不要放弃对美好和善良的追求。

一、故事梗概

2009年4月28日,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落魄穷困的农民,“庐阳好人”姚成田受窑厂老板之托去城里讨债,接着又借着酒兴醉意朦胧地去留守少妇刘秋兰家还债,意外发现了刘秋兰与吴启春的奸情,他好意劝说刘秋兰,却激起对方愤怒,争吵中,姚成田将刘秋兰错认成自己那跟卖渔网的贩子私奔的妻子,失手用酒瓶打死了刘秋兰,而法院却误判吴启春是杀人者,从此姚成田开始了“月光粉碎”的日子。“月光粉碎”作为一条情绪线索贯穿作品始终,它成为姚成田万劫不复命运的象征。他像一个深陷沼泽的人拼命“向上挣扎”,试图自救。作品描写了姚成田为摆脱罪恶感、求得良心安稳,在犯案后的八年里,忍辱负重的种种善行,但是八年后他依旧无法承受内心的罪恶感,自首不成,选择喝酒溺水自杀。

二、现实性与荒诞性

许春樵在一场读书会上谈到,“好的故事是不够的,一个好故事和讲好一个故事是不同的。小说不是说一个好故事,好故事后面的好的立意、感悟和体验,没有这些独特的东西,也就没什么意思。”《月光粉碎》就不仅仅是一个好故事,更是一篇值得回味的作品,作者巧妙地将真实故事和荒诞手法相融合来为读者讲故事,展示好故事背后的好的立意、感悟和体验。

(一)现实性

小说的故事发生在城市郊区,是连接城市与乡村的城乡结合部,这种过渡地带城乡观念激烈交锋,正是孕育好故事的土壤。作品中的人物众多,涉及社会各个层次,有农民、作坊工人、跑路的窑厂老板、包养小三的印刷厂老板、被传销所骗的女大学生、放高利贷者,还有记者、律师、法官、镇党委书记,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成了一个非常现实的小社会。姚成田的犯罪具有偶然性,却也是赖账老板黄耀武、偷情村妇刘秋兰等人合力作恶的结果,作为生存链底端的人,他承受着一个本不该承受的恶果。作品在塑造姚成田这一人物形象时,一方面为他贴上失败者的标签,表现他的卑微、懦弱、纠结,另一方面又反复表现他的善良;而黄耀武、赵堡、武祥彪等小老板和黑社会人物,他们的为富不仁和纵欲贪婪与姚成田不堪的人生形成鲜明对照;此外,作者塑造的吴启春、刘秋兰、王麻子、胡文娟、罗琳和窑工这些底层群体形象,呈现出一幅斑斓复杂、世俗味十足的底层生存图景;法官执法的草率又不免让人联想起一些现实怪相。多个阶层,多种身份的人物形象塑造,对复杂社会生态的扫描,使作品元气充沛,饱满生动,有着浓郁的现实生活气息。

(二)荒诞性

《月光粉碎》又体现了某种荒诞性。荒诞性主要表现在作品的叙事层面。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荒诞叙事是这篇小说的基本策略,人物和事件的巧合与误会,表象与真相的反差,人物外在行为与心理本质的悖谬都体现了无处不在的荒诞感和命运感。在阴差阳错中,“身世卑微个头矮小的三等残废”的姚成田变身为“庐阳好人——杀人犯——致富能手”,多重相互矛盾的身份集于一身,显得荒诞滑稽。照顾顾老头只是出于做人的良知,却被评为“庐阳好人”;逃离家乡未遂,反而被钱书记树立为典型,帮助其经营窑厂,变成致富能手;女大学生罗琳因为得到过姚成田的街头相助,又因为他是“庐阳好人”,慕名来投奔他,并且产生暧昧的感情;他匿名捐款却被记者曝光,最后去法院自首反被法官嘲讽……一系列的巧合与误会,导致了荒诞的悲剧性结果,荒诞性是推动情节故事发展的主要动力。

三、先锋精神

许春樵一直是一位有探索精神的作家,自称是“先锋小说艺术的迷恋者”,深谙先锋小说的叙事策略和叙事技巧,同时又保持着对现实的敏锐和自觉。他以写作实证的方式理解了先锋小说在中国的前途和命运,并深刻地认识到中国先锋文学的全部意义就是小说叙事的改良。《月光粉碎》体现了许春樵小说叙事上的用心,这部有着现实主义肉身,流淌着先锋血液的小说,对现实和人性的拷打更为凶猛。《月光粉碎》中的月光、酒、4月28日,成为一种意象,在作品中反复出现,像一根鞭子抽打在姚成田的心头,警示着他的罪恶感和恐惧、绝望。“没人知道他的夜晚和白天实际上已经被月光和酒绑架了。”[1]每个月夜,他恐惧至失眠,他感觉被月光击穿,身体内发出骨头断裂的咔咔声,即便夜深月落,屋内的灯光又像刀子一样剥着姚成田的皮,疲劳、解饿、恐惧轮番来袭,折磨着他。恐惧使他幻想着浙江的月光跟庐阳的月光不一样,拼命地想要逃离4月28日夜里的月光。在经历那一夜后,曾经每天陪顾老头喝酒的姚成田拒绝任何场合的酒,庆功宴钱书记给他敬酒,他额头一直冒汗,表情抽搐继而痉挛;窑厂工人聚餐,他宁愿吃喝老鼠药也不喝酒,在他曾经嗜酒如命的味觉里,酒比老鼠药更恶毒、更可怕。

许春樵的作品,笔墨更多地是关注小人物和边缘人物的命运,在小人物的命运中寄存着他的生活判断和文学立场,他曾经在创作谈中多次提到过“救世”的概念,并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托尔斯泰的精神立场。他也表示自己每次写长篇小说前,要读一遍托尔斯泰的小说。“为灵魂活着,按上帝说的去做”,可看做是托尔斯泰小说的价值立场和精神核心,而我们恰恰生活在一个不为灵魂活着时代。《月光粉碎》则讲述了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完成灵魂救赎的故事。

姚成田帮吴启春请律师打官司,照顾胡文娟,帮他们还清五万元赔偿款,最后投案自首不成又选择喝酒溺水自杀的方式来赎罪。在精神结构的层面,他与聂赫留多夫跟着玛丝洛娃踏上流放西伯利亚的征途是一样的。姚成田在觉得世间一切挂念的人都有了归宿后,终于逃离了这片他曾犯下罪过的土地,聂赫留多夫也在玛丝洛娃和西蒙松结婚后,在《福音书》中找到了灵魂的归宿,完成了自己的“复活”。他们承受不了灵魂堕落的压力和折磨,最终选择以肉体的毁灭,去兑换灵魂的获救。与托尔斯泰不同的是,聂赫留多夫活在一个举头有神明的宗教背景中,我们活在一个敬畏缺失信仰幻灭的天空下,所以对堕落灵魂的拯救就显得更加迫切,也更加困难。

对比当下某些过度夸大人性阴暗面的“暗黑”写作,许春樵对人性的书写体现了一种善意和温暖,也体现了作家的一种责任担当。在当下纷纭复杂社会现实中,经常会有一些偶发事件把当事者推入伦理困境,当错误成为不可避免,以怎样的态度对待错误变得至关重要,是刻意遮掩回避,还是真诚面对,承担应有的责任,它考验着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也考验人的道德底线。从这个层面上来审视许春樵的《月光粉碎》,他的荒诞性书写于积极明亮的意义之外还多了些阔大与深邃,这是浸润着先锋精神的理想主义书写,是对美好人性的呼唤和张扬。

参考文献

[1]许春樵.月光粉碎[J].小说月报.2018(3):1-30.

论文作者:程丽泰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中

论文发表时间:2018/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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