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上海城市转型和就业机会转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就业机会论文,上海论文,城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年来，劳动就业领域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革：一是劳动就业基本实现市场化；二是计划经济时代讳莫如深的失业，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涉及面很广的社会现象；三是就业的多元化，包括劳动力来源的多元化和就业岗位的多元化。在上海，这一变革某种程度上与其城市转型过程基本同步，城市转型的因素与就业市场化本身的因素互相交叉。本文拟对上海城市功能转变与劳动就业变化特点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作一初步的探讨和分析。
一、上海原有城市功能及其就业特点
上海曾经是我国、也是远东地区最大的商埠和金融中心，枢纽和中心的功能较强。1949年以后，特别是计划经济体制基本确立以后，城市的发展逐步转向建设强大的工业基地。在20多年时间里，国民经济中第二产业的比重逐年上升，上海自身经济成为了较为单一的工业经济，中心城市枢纽功能被大大削弱。
直到1982年，上海经济按照西方分类的方法，第一产业占6.1%，第二产业占71.4%，第三产业仅占22.5%；按照当时我国的统计口径，构成上海整个经济结构的五大产业部门在全部社会总产值中的比重，工业占82.8%，商业占5.4%，农业占5.1%，建筑业占3.5%， 运输和通讯业只占3.2%。（注：陈敏之：《上海经济发展战略研究》，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0页。）在工业内部，技术结构、产品结构也较落后。工业企业装备陈旧，40年代以前的陈旧设备占50%左右，50年代的占34%，具有60～70年代水平的仅占15%左右，（注：陈敏之：《上海经济发展战略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7页。 ）粗放型经济特点明显。建国30多年来上海没有进行大的市政建设和居民住宅投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严重滞后。
这种经济格局反映到就业结构上，突出的特点是：（1 ）第二产业提供了最大量的就业机会。1982年，第二产业从业人员为388.52万人，占当年从业人员总数的50.85%。第三产业吸纳劳动力较少，1982年，从业人员为181.15万人，占当年从业人员总数的23.70%， 与第三产业在经济中的比重大致相当。（2）就业机会主要集中在国有经济单位。 80年代上半期，国有经济职工占职工总数的比例始终在78%左右，剩下的20%左右基本上由集体经济单位填补。直至1983年，还没有其他经济单位职工数的统计。（注：《'97上海统计年鉴》， 中国统计出版社，第45、46页。）（3）农村第一产业附着的劳动力（1982年为194万多人，超过第三产业从业人口），大大超过了其对国民经济的贡献。（4 ）城镇人口相对充分就业。失业人数最低的1983年，全市城镇失业人数仅1.02万人，其中市区失业人数仅0.53万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注：《'97上海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第52页。）70年代末、80 年代初大批知青回沪后，绝大多数很快被安置到各种国有和集体经济单位。
这样的经济结构和就业特点，积累了潜在的危机因素：城市功能单一，工业技术结构和产品结构落后，对经济持续发展和工业经济效益的提高都是严重的制约因素，同样也对进一步开拓就业机会形成了重要制约。计划经济体制下“铁饭碗”式的就业方式，使得社会性的就业压力内部化，国有和集体经济单位的冗员问题长期以来困扰着各个产业部门和经济单位。相对于其他领域的改革而言，就业体制改革的滞后，又进一步积累了矛盾，表面的充分就业恰恰成为影响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
二、90年代以来上海就业市场的压力和就业机会转移的特点
进入90年代，就业体制转轨开始启动。这时，正是上海经济结构加快调整的时期。这一时期，上海致力加快发展第三产业，注重培育中心城市综合功能，提高服务全国经济发展的能力；工业内部结构调整力度加大，注重培育新的支柱产业，同时逐步降低传统产业在工业中所占比重；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大面积展开，对城市布局进行战略性调整。在这个时期，城乡之间劳动力流动的壁垒基本上被打破，农村劳动力大量涌入城市。产业结构、工业结构的调整和城乡间劳动力的流动，和就业体制转轨一起，对上海就业市场构成了严重的压力，主要表现在：
第一，就业刚性程度降低，国有企业冗员加快向社会释放。
改革开放以后，尽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实行优化组合、推行全员劳动合同制等，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铁饭碗”和“大锅饭”的传统用工机制，但由于主要采取企业内部调整和自行消化的办法，社会性的失业问题在相当程度上仍然被内部化，企业负担着安置就业的社会责任，轻装上阵的问题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90年代以来就业体制的改革，本质上说是解除过去加在企业的外部责任，把本应由社会承担的就业压力还给社会。这样，原先反映在企业效率和效益上的内部问题，就还原为社会性的问题，这就是隐性失业显性化。由于在较短的时间内集中向社会释放国有企业在过去很长时期内形成的内部冗员，国有企业特别是国有工业企业丧失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这些企业释放的劳动力存量，是转岗、失业人员的最大来源，对社会形成严重的压力。
第二，工业结构升级，使劳动密集型产业让位于资金、技术密集型产业，工业领域吸纳劳动力的能力降低。
近20年来上海的经济结构调整，特别是90年代以来结构调整步伐的加快，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就业压力。在计划经济体制时期，上海作为国内最重要的工业中心，制造业门类齐全，实力雄厚，纺织、轻工、仪表电子等行业曾经作为上海经济的支柱，有过辉煌的历史，既对上海经济起了支撑的作用，又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80年代中期以及90年代经济的快速增长，导致原材料、运输费用涨价，上海本地的劳动力成本大幅度抬升，原有的支柱产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市场竞争力不断下降。80年代中期开始，上海工业结构逐步调整，在培育新的支柱产业的同时，对传统产业一方面进行内部调整，另一方面，加快向长江三角洲等地辐射和转移。如纺织工业，在80年代初还是上海的支柱产业，其产值占上海工业总产值的22%。通过十多年的调整和转移，到90年代中期，这一比例已下降到8%左右。在这一过程中， 周边地区培育成了庞大的纺织工业基地。其他一些传统产业也存在类似情况。在新一轮的产业结构调整中，传统产业给上海本地提供就业岗位的能力大大下降。近年来上海下岗失业人员的大多数主要是来自于传统产业。
上海产业结构的高度化，实际上是以资金、技术密集型产业取代劳动密集型产业。“八五”期间培育起来的六大支柱产业和“九五”期间重点培育的三大高新技术产业在工业总产值中所占比例不断上升，传统产业比例进一步下降。而且，经济的快速增长，经济结构高度化进程的加速，无论是在支柱产业还是在传统产业，都意味着提高资本的有机构成，意味着安排一个劳动力需要更多的资本投入，这就给创造就业机会的能力带来了更多的制约。
第三，外来劳动力大量流入，进一步打破了城市劳动力市场的内部平衡能力。
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的大面积展开，城市中就业机会增加和相对较高的收入，吸引了农村劳动力大量进入城市。即使是就业机会较多的上海农村，1990年到1996年外出务工的人数，也从24.41万人增加到30.32万人（同期农村劳动力总数则从249.97万人下降到226.82万人）。（注：《'97上海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第164 页。）城市要素集聚功能的增强，不仅表现在物质和资金等方面，劳动力集聚的半径也日益扩大，越来越多、越来越远的内地劳动力涌入发达的城市地区。近几年来，进入上海的外来劳动力连续多年保持在近200 万人左右。大量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给城市就业市场施加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和压力，90年代以来上海的失业和转岗人数大大增加。从1991年到1997年，上海下岗待工人员累计达到130多万人， 通过各种途径转岗再就业的达100万多人，到1997年末，未得到安置、 仍处于下岗待工和失业状态的还有20多万人。（注：郭士征：《关于完善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和退休人员的社会保障问题研究》， 《发展论坛》1997年第11、12期。）这七年间，无论是下岗、转岗还是每年积存的失业人数，规模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特别是在七年时间内完成100 多万人的转岗，更是超出了任何预先的想象。这同时说明，这一时期以来上海的就业机会已发生了转移，具体而言呈现出下述两个特点：
1.国有、集体经济单位提供的就业机会大幅度下降，其他经济单位对就业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上海国有工业企业职工人数1978年为180.23万人，占当年职工总数（422.81万人）的42.6%；1988 年人数上升到最高点， 职工总数达到213.06万人，占当年职工总数（511.16万人）的41.7%，以后的四年间基本保持稳定，1992年这一数字为209.99万人。1993年以后，上海产业结构调整加速，国有工业企业职工数急剧下降，1993年一年即下降了近37万人，以后逐年下降。到1996年，这一数字下降到132.35 万人， 比1988年下降了近78万人，占当年职工总数（456.75万人）的比例也下降了12.7个百分点，仅占29.0%。（注：《'97上海统计年鉴》， 中国统计出版社，第50页。）
在全社会范围内，国有、集体经济提供的就业岗位同样呈现持续下降趋势。从1990年到1996年，上海在国有经济单位就业的职工从397.21万人下降到312.53万人，占职工总数的比重则从78.2%下降到了68.4%，六年间下降了近10个百分点。同期集体经济单位职工总数从101.60万人下降到76.90万人，占当年职工总数的比重从20.0%下降到16.8%， 下降了3个多百分点。两项合计共减少近110万个就业岗位和13个百分点。（注：《'97上海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第46页。）
同一时期，其他经济单位提供的就业机会连年增加。1990年，其他经济单位职工总数仅9.29万人，1991年为12.85万人。1993年， 其他经济单位就业人数比上年剧增36万多人，达到53.19万人， 以后又逐年上升，到1996年末，达到67.32万人。占当年职工总数的比重，也由不足2%，上升到近15%。六年间其他经济单位提供的就业岗位，抵偿了国有和集体经济单位损失的就业岗位的一半以上，其他经济成分单位在提供就业机会上，开始发挥重要作用。（注：《'97上海统计年鉴》， 中国统计出版社，第46页。）
2.商业、贸易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为消化工业企业转岗人员作出了很大贡献。
从1990年到1997年，上海第三产业的比重上升了13个百分点，由32%上升到45%左右。产值上相对比重的变化，同样反映到不同产业提供的就业机会的变化上。1990年到1996年，上海的从业人数基本未变，分别是787.72万人和792.93万人，但在从业人员的行业分布上却发生了较大变化。第二产业的从业人数从467.08万人下降到411.92万人，减少了55万多人；而第三产业从业人员数则从233.39万人上升到301.55万人，增加了68万多人。（注：《'97上海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 第45页。）
第三产业提供的就业机会中，商业、贸易业作出的贡献占了很大份额。仅以1995年末与1996年末的数据比较，上海的零售商业、饮食业和批发贸易业从业人员就分别从76.9万人和33.3万人分别上升到94.9万人和50.8万人，两项合计增加了35.5万人。（注：《'96 上海统计年鉴》，第284、285页；《'97上海统计年鉴》，第278、279页。 ）这一方面说明中心城市商品集聚和辐射功能的迅速增强，使商业得以超常规发展；另一方面也说明商业、贸易业（特别是零售商业）作为第三产业的劳动密集型行业，资本有机构成较低，劳动力容量大，同时对劳动力的素质要求也较低，能够相应地吸纳大量劳动力。第三产业的其他行业，如金融保险业、房地产业等，由于资本有机构成较高，即使在超常规发展中，它们所创造的就业岗位也十分有限。以金融保险业为例，1996年国内生产总值为347亿元， 但业内从业人员仅为5.83万人。1996年金融保险业的国内生产总值比1995年增长100 亿元以上，但从业人数几乎没有变化（1995年为5.68万人）。而商业、贸易业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同其在创造就业机会作出的贡献相关程度就大得多。
三、上海城市功能转型对缓解就业压力作出的贡献
同任何老工业城市一样，上海如果仅仅依靠挖掘工业内部的潜力，难以解决长期积累下来的就业压力。
90年代以来，上海作为东部沿海的特大型城市，加快了城市功能开发，中心城市枢纽功能逐步完善，要素集聚和辐射能力大大加强，城市功能逐步转型。所谓城市功能的转型，是指上海由功能单一的制造业中心，向枢纽功能较强的经济、贸易、金融中心转变；城市经济的发展，由第二产业拉动为主，向第二、第三产业共同拉动转变。配合城市功能的转型，城市基础建设大规模展开，服务行业超常规发展。枢纽功能的增强大大强化了城市的集聚能力，迅速提高了城市经济密集程度，给城市经济空间的拓展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加快了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经济的增长又带来收入的提高，不仅在量的方面拓展了消费能力，而且也改变了消费结构，服务消费的比重日益上升。这两个方面都促进了新的就业空间的开发。从90年代以来就业市场化过程中上海劳动力转岗的基本特点看，城市功能的转型对缓解就业压力，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第一，城市功能的完善，提升了上海的吸引力，外来投资大量增加。
上海这样的特大型经济中心城市，虽然原先国有、集体经济成分比重过高，但90年代以后，包括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和聚集功能培育在内的软硬环境大大改善，市场环境较为规范，与中小城市相比，对外商和国内各地企业的吸引力更大。金融业、咨询业等所谓高层次第三产业超常规发展，尽管这些行业本身能够提供的就业机会有限，但作为投资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的发展更增强了城市功能，拓展了城市的经济容量，也大大强化了城市的吸引力。90年代起，外商投资大幅度增长，到1996年末，签定合同项目总数达到15692个，实际利用外资159.57 亿美元。外商投资企业提供的就业机会，对平衡就业市场供求关系起了重要作用。同时，国内各地在上海兴办的企业也达到1万家以上， 吸纳上海本地劳动力近9万人。
第二，人流和商品集散及流通功能的增强，使商贸行业创造就业机会的能力大大增强。
近几年上海经济的快速增长，居民收入较大幅度的提高，这一方面带来了上海本身商贸的繁荣，另一方面，随着上海作为经济中心城市要素聚散功能的增强，人流聚散也形成相当规模。1988年，上海每天流入人口125万人，到1993年，这个数字达到281万人。根据抽样调查，目前，上海每天的流动人口近350万人，除近200万务工、经商人员外，大量人流提供了商业发展的基础条件。商业、贸易业的超常规发展，创造的就业机会目前已成为上海职工转岗最重要的渠道之一，在今后一个时期，仍然可能是新的就业机会的一个重要来源。（注：《外来流动人口管理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9页。）
第三，经济快速增长，给社会服务业发展创造了新的空间。
社会服务业主要分为公共服务业、居民服务业和信息咨询业等。其中，公共服务业和居民服务业在90年代以后发展最为迅速。90年代以来上海城区重新布局，新的居住区大规模建设，使公共服务业和居民服务业等获得了超常规的发展。从1990年到1996年，上海的公共服务业和居民服务业的国内生产总值分别从6.52亿元和7.95亿元，上升到36.56 亿元和52.65亿元，大大超过了同期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到1996 年，这两个行业分别提供了18.84万和11.46万个就业机会。（注：《 '97上海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第26、48页。）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在上海这样的特大城市中，公共服务业，特别是居民服务业仍然能够成为最有潜力的就业领域之一。
应当说明的是，广义的居民服务业中，不少领域就业带有非正规性，统计上存在一定困难，实际从业人员（特别是非正规的从业人员）可能大大超过这一数字。如果将社区范围内以提供服务为主的全部就业人员——包括有组织的就业和自发就业，经过正式登记的就业和未办理任何手续、在社区内主要依靠提供服务作为取得收入主要渠道的人员都包括在内，按较保守的估计，广义上的社区居民服务业就业总数已不下20万。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比较这个数字的意义。一是外商投资企业提供的就业机会：目前产值占全市30%左右的外商投资企业，中方雇员总数是90万人；二是纺织行业提供的就业机会：从50年代到70年代一直是上海支柱产业之一的纺织行业，目前职工总数30万左右。社区居民服务业提供的就业机会，相当于前者的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相当于后者的三分之二左右。仅仅从这些数字看，居民服务业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就业市场。城市居民收入的增加，为这一行业的发展提供了经济基础；而大城市工作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使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减少家务劳动的压力，从上海近几年的发展趋势看，家务劳动至少部分地实行社会化的条件正在成熟。居民服务业对上海的再就业工程作出了很大贡献。
综上所述，从90年代以来上海就业市场化过程中劳动力转移的情况看，城市综合功能的开发对就业机会的开拓作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因此，增强中心城市的枢纽功能，将是缓解就业压力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来稿日期：1999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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