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当代科学社会学的马克思主义倾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主义论文,社会学论文,试论论文,倾向论文,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53(2004)06-0111-06
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全球许多思想文化领域都出色地表现出了自己不平凡的 价值,它不仅在事实上和观念上改变了世界,而且已经成为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留给后 代的一笔世界文化遗产。正如有人所说:你可以赞成马克思,也可以反对马克思,却无 法绕开马克思。
这里,我们试图从微观的角度窥探一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价值。旨在说明:在学 术之林中有一个小小的学科,在这个学科中,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有显著价值的。这个学 科就是科学社会学。
一、科学社会学的三大流派
科学社会学是一门以社会学的经验方法研究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学科。它诞生于20 世纪30年代末。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随后出现的经济危机,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 对科学的看法。人们猛然意识到:第一,科学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不可等闲视之,当是 关键性的;第二,科学不仅能造福,而且也能为患。基于前者,思想前卫的社会学家认 为,有必要摒弃社会学界一向对科学视而不见的陋习,立即对科学进行专门的社会学研 究。前者导致了以美国社会学家默顿为代表的科学社会学的一大流派——“科学体制社 会学”的出现;后者则促成了以英国物理学家和社会活动家贝尔纳为代表的科学社会学 的另一个流派——“对科学的社会研究”的兴起。
随着上述两个学派研究的深入,人们逐渐认识到,从体制的角度或从社会功能的角度 研究科学与社会的互动关系,都还只是表层的;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深层在科学知识 与社会的互动,尤其是在科学知识的形成、传播和评价过程中社会因素究竟是怎样起作 用的,是一个关键问题。这是因为,只有透彻地弄明白了这一问题,才能从根本上理解 科学与社会的互动关系,理解科学的社会本性,以及有效地解答一系列相关的时代课题 。例如,科学的负面作用的根源在哪里,在科学本身,还是在社会制度?如果在科学本 身,就一定要以承认科学负载价值为前提。那么,科学负载价值吗?要回答这一问题, 就和科学知识与社会因素的关系问题直接联系起来了。所以,基于科学社会学的内在发 展逻辑以及后实证主义、非理性主义、解构主义和反科学主义等思潮的推动,20世纪70 年代,科学社会学出现了一个新的流派——科学知识社会学。她以英国的爱丁堡学派、 法国的巴黎学派等为代表。80年代以来,这一学派已取代默顿学派成为科学社会学的主 流。
上述科学社会学的三个流派,在不同的方面和不同的程度上都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发生 了一定的关系,表现出了一定的马克思主义倾向。鉴于科学社会学极具个性的学术背景 ,这种现象无疑构成了20世纪学术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二、默顿学派和马克思主义哲学
1.默顿科学社会学的创立受惠于马克思主义哲学
1931年在伦敦举行的第二届世界科学技术史大会上,前苏联派出了以布哈林为团长的 代表团与会。会上,苏联物理学家赫森提交了一篇名为《牛顿力学的社会经济根源》的 论文。用作者的话来说,这篇论文的任务是“应用马克思所创立的辩证唯物主义及其关 于历史发展过程的思想,把牛顿力学放到牛顿本身生活与工作的时代背景上,去分析牛 顿工作的发生与发展”[1]。论文的主要结论是:牛顿力学的内容是由牛顿所处的年代 水陆交通、工业和军事等经济和技术的任务所决定的。作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牛顿力 学的娴熟以及对牛顿力学社会经济根源的精湛、到位的分析,折服了听众,在大会上产 生了巨大反响,以至人们普遍认为这篇论文为西方科学界送去了马克思主义。
许多学界知名代表人物如贝尔纳、普赖斯、李约瑟、图尔明等都一再表明这篇论文引 起了他们特殊的共鸣,在他们的心田里播下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火种。贝尔纳曾这样说 道:“在英国,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兴趣真正开始于1931年举行的国际科学史大会。强大 的俄国代表团参加了大会。他们说明:把马克思主义应用于科学,可以而且正在为理解 科学史、科学的社会功能和作用提供多么丰富的新概念和新观点。约在此同时,在美国 和法国以及许多其他国家,尤其是在日本,再度产生了类似的兴趣。”[2]在受到赫森 影响的人中也包括默顿。默顿十分赞同赫森文章的基本观点,并且在其作为科学社会学 奠基作的博士论文中至少有7处引述过赫森的上述论文。例如,他说:“在对某些经济 增长所提出的科学技术问题进行讨论时,我将密切遵循格森(即赫森)教授在他那篇引起 争议的论文……中所进行的技术性分析。如果仔细地研究,就会发现格森教授的方法为 用经验方法决定经济增长与科学增长之间的关系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基础。”[3]默顿在 讨论科学与军事技术的一个地方,专门加注说明:“以下讨论大大受惠于Hesse(赫森) ”[3]。在博士论文的补遗部分,默顿谈到,G.N.克拉克教授主张赫森所论及的科学发 展的社会和经济因素还有点窄,应当再扩大些,“至少科学本身之外有六大类影响是起 作用的:经济生活、战争、医术、艺术、宗教以及一切之中最重要的:不谋利地追求真 理。”[3]对此,默顿表示:“我大致同意这个修正。”[3]上述情况充分说明,默顿在 其标志着科学社会学诞生的经典文献——《十七世纪英格兰的科学、技术与社会》中所 进行的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研究,甚至他关于从社会学角度研究科学这一社会现象的 主题的确立,都大受惠于赫森论文以及其中所包含的马克思主义哲学。
2.默顿非常熟悉和推崇马克思主义哲学
默顿以及默顿学派的许多人在其著述中经常论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和观点。就默 顿本人而言,他非常尊重马克思恩格斯,称他们为“大师”[4]。晚年,在他的办公室 里,一直悬挂着马克思和其他几位社会学创始人的画像。默顿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论述较 为集中的著述是其1945年所发表的一篇题为《知识社会学的范式》的论文。在这篇论文 里,他详细考察了知识社会学的几个主要流派。其中马克思知识社会学首当其冲。从他 对马克思知识社会学的介绍中可以看出,默顿非常熟悉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且对马克思 主义哲学有很高的评价。
例如,在谈到如何回答知识和思想存在的社会基础是什么的问题上,默顿指出,马克 思主义“始终一贯地坚持‘生产关系’构成观念的上层建筑的‘真实基础’这一命题。 ‘物质生活中的生产方式决定了生活的社会、政治和精神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他 们的存在,恰恰相反,而是他们的存在决定他们的意识。’”在强调生产关系决定人们 的社会意识的观点中,马克思又特别强调:“阶级是首要的决定因子,因而它是一个最 有成效的分析的出发点。”[4]
在谈到多种多样的知识类型是否与其社会基础具有同样关系的问题时,默顿首先强调 了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多样性及其意识形式与经济基础联系方式多样性思想的贡献。他 说:“只有在恩格斯的后期著作中,他才开始认识到意识形态的上层建筑概念包括多种 多样的‘意识形态形式’,它们有显著的不同,也就是说,不是等同地和类似地受物质 基础的制约。马克思未能系统地探讨这个问题,这一点说明了起初对于什么构成了上层 建筑以及这几种意识形态领域如何与生产方式相联系是很模糊的。这主要是恩格斯的工 作,他试图对此作出澄清。”[4]其次,默顿指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来,意识形态 与经济基础的关系并非单向的,而是双向的。他引用了恩格斯以下的一段话予以说明: “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 又都互相影响并对经济基础产生影响。并不是只有经济状况才是原因,才是主动的,而 其余一切都不过是被动的结果。这是归根到底在不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经济必然性的基 础上的相互作用。”[4]最后,默顿指出,马克思已经明确地将自然科学与其他意识形 态区别开来了。因为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科学,以及与自然科学在精确性上大致相当的 政治经济学与一般的意识形态是不同的。自然科学的内容不能归之于任何一种经济基础 ,它仅仅是经济基础的“材料”而已。因此,“在马克思主义中有一种初发的倾向,即 认为自然科学与经济基础的关系不同于其他知识和信仰的领域。在科学中,注意的焦点 可以是由社会决定的,但是它的概念工具大概不是这样。”[4]
在默顿看来,马克思主义知识社会学思想深刻,体系严谨,也产生了广泛影响。因而 他高度评价说:“马克思主义是知识社会学的风景中心。”这一点,不仅是默顿的看法 ,也是整个默顿学派的一致看法。例如默顿的学生、美国社会学家巴伯认为:“如同在 现代社会科学的其他一些领域中一样,在科学社会学中卡尔·马克思也是奠基人之一。 ”[5]既然如此,默顿科学社会学从马克思知识社会学中吸取营养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科学社会学界甚至有人认为,默顿对马克思观点的叙述和解释,实际上表明了他是同意 马克思的;而且,对科学社会学的发展也产生了实际的广泛影响。例如,科学知识社会 学家马尔凯在谈到这一点时,明确指出:“……默顿对马克思的解释—这也是他自己的 观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默顿的著作已对科学的社会学研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6 ]
总之,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默顿科学社会学起到了某种指引方向的作用和理论参考作 用。
三、贝尔纳学派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1.贝尔纳学派学者一批准马克思主义者
贝尔纳学派正式形成于20世纪40年代中期。最初是以一个名为“英国科学者著作家协 会”的组织形式出现的,主要成员是一批有影响的科学家和少量的人文社会科学家。据 当事人回忆,该学派形成的历史背景是:“这个流派实际上就是一个比科学本身更广泛 得多的科学家集团,这就是当时的一种‘无形学院’。他们不满足于科学者是作为一种 与世隔绝的活动,试图将科学带进市场、政府会议、工农业生产过程,以至人类活动的 一切领域。当时,他们正是在法西斯主义气焰嚣张的背景下进行思考和活动的,人们担 心会发生另一次世界大战(当时已在西班牙开始了);在苏联,新型社会组织日益巩固( 虽然人类蒙受了巨大的痛苦);资本主义国家明显地无力为他们的人民提供就业和粮食 。在那一时期,科学本身的技术成就是很可观的。尽管那是一个原子裂变的英雄时代, 但是,只有几位作家……力图向人民解释科学实际上是怎么回事,科学对社会有着什么 样的作用。”[7]在世界大战、经济危机和朝气蓬勃的苏联社会主义实践的感召下,他 们全都自发地倾向于马克思主义,有些人甚至是十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如贝尔纳在 大学时代就熟读了一批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家庭 、国家和私有制的起源》、《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等等。1923年,他毅然加入了 英国共产党,后来还多次访问过苏联。他不仅在其著作中经常赞扬和援引马克思和恩格 斯,而且还著有《马克思与科学》一书。贝尔纳学派被英国舆论界称为“左翼知识分子 ”。他们普遍具有较高的包括辩证唯物主义在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
2.马哲是“对科学的社会研究”的理论基础
贝尔纳学派的主要成果是以第一线科学家的身份对科学及其与社会的关系进行了多侧 面、多层次的研究。他们广泛涉及了科学的性质、科学的历史、科学发展的规律、科研 发展的战略与政策,以及科学与政治、科学与经济、科学与哲学、科学与宗教、科学与 教育等方面的课题。为此,人们一般称他们的研究为“对科学的社会研究”,即以科学 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为中心,对作为社会现象的科学进行全方位的研究。
由于贝尔纳学派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一种自觉的认同,又具有较厚实的马克思主义哲 学素养,所以,他们自觉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对科学的社会研究”的理论基础。 贝尔纳指出:“辩证唯物主义可以起两个作用:启发人们的思路,以便求得特别丰硕的 成果;统一规划和组织科学研究各分支相互之间的关系和科学研究各分支同包含这些分 支的社会过程之间的关系。”[2]在另一个地方,贝尔纳又指出:“马克思主义的价值 在于它是一个方法和行动的指南,而不在于它是一个信条和一种宇宙进化论。马克思主 义和科学的关系在于马克思主义使科学脱离了它想象中的完全超然的地位,并且证明科 学是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还是一个极其关键的组成部分。”[2]
正是由于该学派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这样到位的认识,所以他们在“对科学的社 会研究”中也运用得比较成功。他们在一系列重大问题的研究中都得出了与马克思主义 者完全一致的结论。而且由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以及他们注重经验研究方法的特点,还显 著增加了马克思主义观点的说服力和感召力。
例如,贝尔纳从科学史入手,详尽考察了科学与社会的关系,就科学负面作用的根源 问题得出了结论:对科学的不正当运用应由资本主义制度负主要责任。贝尔纳指出,正 是资本主义制度“追求利润的生产使科学成果的应用研究走上了极其错误的道路。”[2 ]就科学应用的目的问题,他依据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得出结论:“培根的理想——利 用科学为人类谋幸福——的确是马克思主义的建设理论的一个指导原则。它认为,应当 把科学直接用于这一目的,而不再用之于增加利润。”[2]就科学活动组织的方式而言 ,贝尔纳依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和苏联当时的成功经验认为,“在科学组织工作中把 自由和效率结合起来还是可能的。”[2]这种可能的途径就是实行“计划科学”。贝尔 纳甚至认为:“实际上,除非在某种程度上对科学工作加以规划,科学工作就无法进展 。”[2]为此,贝尔纳学派还和以英国化学家和哲学家波朗依为首的一批人就科学能否 计划和怎样计划问题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具有国际影响的学术争论。
总的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充当了贝尔纳学派的理论基础。贝尔纳学派的许多理论研究 成果都闪烁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光辉。甚至可以认为,在一定的意义上,贝尔纳学派“ 对科学的社会研究”是英国一批科学家对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学的一种普及和深化。
四、科学知识社会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1.马哲是科学知识社会学的思想先驱之一
从起源上看,科学知识社会学既是科学社会学界对默顿科学社会学批判、反省的产物 ,也是十九世纪知识社会学的复活。在科学知识社会学看来,旧的知识社会学尽管否认 并拒绝分析数学和自然科学知识的内容受社会因素的影响,但它们承认并注重分析人文 社会科学知识的内容受社会因素影响的观点与方法是值得借鉴的。为此,科学知识社会 学把知识社会学视为自己的思想先驱,并决心把社会学方法贯彻到底:不仅要分析人文 社会科学与社会因素的关系,而且还要进一步分析数学和自然科学与社会因素的关系。
在科学知识社会学学派的学者看来,以辩证唯物主义为基础的马克思知识社会学是知 识社会学的杰出代表。为此,科学知识社会学的代表人物之一马尔凯在其代表作《科学 与知识社会学》中介绍知识社会学时,列专节重点介绍了马克思的知识社会学。该节的 标题即是:“科学的经典观:迪尔凯姆和马克思”[6]。在这一节里。马尔凯就“社会 因素在多大程度上决定了科学的内容”这一问题,力图全面而客观地把握马克思的观点 。为此,他不仅全面介绍了人们一致公认的马克思的有关观点,而且分别介绍了默顿和 某些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观点的解释。他认为,马克思的观点对科学社会学的发展产 生了重要影响。
2.马哲是科学知识社会学的方法论来源之一
科学知识社会学的观点以激进、新奇著称,这一特点是与它在方法论上的创新密切相 关的。科学知识社会学创造了一些新方法,而且经过创造性地改造,从其他学科引进了 一些新方法。如人类学方法、语言分析技术、案例研究方法等等。其中,尤为引人注目 的是,他们成功地引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分析方法。
在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爱丁堡学派看来,一个科学理论为什么出现和以什么面貌出现, 会受到许多社会因素的制约。其中,特别重要的社会因素之一,是当事人的利益。这些 利益可以是经济上的、阶级上的、宗教上的,也可以是职业上的、认识上的等等。当然 ,阶级利益是最重要的利益之一。为了证明这一点,爱丁堡学派进行了大量科学史的案 例研究。其中,比较著名的案例研究有:17世纪英国微粒哲学和亚里士多德活力派哲学 的争论研究、18世纪植物分类学的争论研究、19世纪爱丁堡颅相学的争论研究、20世纪 初英国统计学的争论研究、20世纪量子力学实验检验和高能物理学家之间的争论研究, 等等。在这些案例研究中,爱丁堡学派的中心思想就是强调,包括阶级利益在内的各种 利益乃是科学家从事科学活动、选择和坚持某种科学观点的基本动因。例如,19世纪爱 丁堡曾在颅相学领域发生过一场激烈的科学争论。争论的一方是在大学任职的解剖学家 们,他们主张:相对来说,大脑由同样的成分组成,是统一的;争论的另一方是社会上 一批拥护颅相学的科学家。他们主张大脑的成分是多种多样的,整个大脑类似于由各种 行业组成的共和国。双方都拥有称职的解剖学家和经过细心处理的解剖学上的事实,各 执一端,争论不休。爱丁堡学派主要成员对这场争论进行研究后指出。在大学里任职的 人们组成了一个精英群体,他们所具有的只有内行才能理解的知识,体现了一种微妙的 有关社会等级体系和社会统一的意识形态。而他们的批评者则主要来自这个城市的商业 中产阶级,后者为了为他们的改革要求和创造一种更加多样化、更加平等的社会结构的 愿望辩护,正在寻找一种很容易利用的、与人们及其天赋有关的实际知识。因此,“我 们可以把这两个派别都看作是从社会角度来运用自然,用它来支持他们有关社会、有关 他们在社会中所发挥的作用的见解。”[8]就是说,阶级利益乃是两派科学观点分歧的 深层原因。
五、马克思主义哲学作用探源
以上情况表明,在科学社会学的诞生、科学社会学各流派理论基础的奠定和研究方法 的选择等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都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且,这种作用长盛不衰, 至今仍然不可泯灭。显而易见,科学社会学绝非那种具有“无产阶级鲜明党性”的学科 ,为什么马克思主义哲学会对它具有那么重要、那么恒久的作用呢?
1、马克思提供了一个令人叹服的理论框架
人们一致公认,科学社会学的宗旨乃在于研究科学与社会的互动关系。显然,研究科 学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一个前提性问题就是必须对科学的本质以及科学在社会有机体中 的定位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可以这样说,对科学本质以及科学在社会中定位问题认 识的状况如何,将直接影响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研究的质量。
恰恰在科学的本质及其社会定位问题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交出了一份令人叹服的答卷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自然科学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意识形式。与社会诸意识形态 不同,它是自然界的客观反映,即用抽象的逻辑形式提供关于自然界的现象、过程及其 发展规律的真理性认识。不为特定的经济制度和社会制度服务,也不随生产关系的变革 而发生内容上的变更。自然科学这种特殊的社会意识形式的地位,决定了它将主要和以 下三种因素发生互动:生产力、生产关系和其他社会意识形式。首先,就科学与生产力 的互动关系来说,一方面,科学是知识形态的生产力,或“一般社会生产力”(马克思 语)。它通过物化为技术,进而实现在机器上,而转化为物质生产力或现实的、直接的 生产力,并且逐步成为“第一生产力”;另一方面,科学的存在发展又受生产力发展水 平的制约。科学是在生产需要的刺激下产生的;通常情况下,物质生产则是科学发展的 根本性动力。其次,就科学与生产关系的互动关系来说,一方面,它推动生产关系的变 革,“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是历史的有力的杠杆”、“是 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马克思语);另一方面,生产关系又制约着科学发展的方向、 规模、速度和社会功能的实现。第三,就科学和其他社会意识形式的关系来说,它包括 科学与哲学、科学与宗教、科学与文学艺术等方面的互动关系。在这些方面,马克思主 义经典作家也大都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不难看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科学的本质及其社会定位的一系列主张和观点属于历 史唯物主义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且自成系统,十分完整、严密。其中的一点是,它使科 学脱离了它想象中的完全超然的地位。
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实际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 总和”[9]的论断,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观点之一。基于这个观点,马克思主义哲学 认为,不论是人还是包括科学在内的意识和认识都是社会的产物,只有将它们作为一种 社会现象并置于社会的整体之中予以考察,才能真正把握其本质。应当说,明确科学是 一种社会现象并将其置于社会的整体之中予以考察,这是马克思主义科学观在人类科学 观发展史上的一种创见和变革。从文艺复兴孕育时期的自然哲学家罗吉尔·培根、文艺 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和科学家达·芬奇、被誉为实验科学鼻祖的弗兰西斯·培根、法国唯 理主义哲学家笛卡儿、英国哲学家洛克、英国唯心主义哲学家贝克莱、德国古典哲学家 康德和黑格尔,一直到和马克思同时代的孔德、斯宾塞等,基本上都局限于从科学认识 的方法或科学认识的成果看待科学,即便有人看到了科学与社会的联系,其观点在深度 和严谨方面也无法和马克思主义科学观同日而语。贝尔纳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 认识科学在历史上的地位极为重要。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自然科学可能还只是关于宇 宙以及控制宇宙的有效秘诀这类有趣的资料的不断堆积,人类历史可能还是限于关于政 治变迁的简单叙述,而不加以任何一贯的解释”[10]。
另外,马克思主义哲学虽然承认科学是一种社会意识,但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进一 步指出,物质生产实践是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和科学认识的最基本的来源,而且就物 质生产实践为科学研究提出研究课题,提供研究材料、物质技术条件和检验科学知识的 标准等角度说,它还是科学发展的根本动力。这样一来,就把科学奠定在真实的基础之 上,驱散了长期以来唯心主义在科学问题上所制造的种种玄虚和迷惑,形成了唯物主义 科学观的新形态。这一点,同样得到了贝尔纳的高度评价:“马克思主义和科学的关系 在于马克思主义使科学脱离了它想象中的完全超然的地位,并且证明科学是经济和社会 发展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还是一个极其关键的组成部分。它这样做,也就可以剔除在 整个科学历史进程中渗入科学思想的形而上学成分。我们正是靠了马克思主义才认识到 以前没有人分析过的科学发展的动力,而这种认识也只有靠马克思主义的实际成就才能 体现在为人类造福的科学的组织形式中去。”[2]
2、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社会学各流派的基本观点存在一致性
说到底,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社会学是哲学与具体科学的关系。后者的研究肯定更 具体、更细致,它主要是在基本观点、理论前提上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生关系。由于科 学社会学各流派之间有明显的差异和一定的演进关系,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社 会学各流派的关系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它们在基本观点上的一致性还是很明显的。
(1)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贝尔纳学派的基本观点大体上是一致的。贝尔纳学派关注的焦点 在生产关系对科学的制约作用。贝尔纳分析科学副面功能的根源,意在为变革社会制度 、改变生产关系张本;贝尔纳强调科学正面功能的充分发挥、注重研究科技政策与科技 管理,同样是意在改进、完善社会制度和改造生产关系。在这一点上,他们和马克思主 义哲学是完全一致的。(2)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默顿学派有分歧,但在科学与社会互动关 系的基本看法上还是比较一致的。第一,默顿学派承认社会因素对科学发展的方向、速 度和规模有制约作用,但否认社会因素对科学知识的内容有作用,这是和马克思主义哲 学相一致的地方;默顿学派对技术和生产需要对科学发展的制约作用持谨慎态度,强调 其条件性并淡化其作用性质,这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认为技术和生产需要是科学发展 根本动力的观点是有明显区别的。此外,默顿学派认为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宗教之类 的精神文化因素可以对科学的发生和发展具有关键性的或动力性作用,这与马克思主义 哲学仅在一定限度内承认精神文化因素对科学发展具有某种影响作用,也是有差异的。 第二,默顿学派十分看重科学界内部社会关系对科学活动的制约作用。这是与马克思主 义哲学相一致的地方;默顿学派并未把科学界内部的社会关系进一步归结为生产关系, 这又是二者相区别的地方。第三,默顿学派认为科学的目标或任务是追求真理,由此导 出默顿学派关于科学共同体具有以普遍主义为核心的科学规范的观点。这在基本精神上 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致的。差异只在于科学规范作为一个具体问题并未进入马克思主 义哲学的研究视野。(3)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知识社会学具有重大分歧,但也有相一 致的地方。第一,科学知识社会学主张社会因素对科学知识的内容有决定作用,这是和 马克思主义哲学乃至默顿学派有严重分歧的地方;但科学知识社会学的理论中所包含的 社会因素对科学发展的方向、速度和规模有制约作用的观点,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致 的。第二,科学知识社会学在科学知识本性上的相对主义立场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对立 的;但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有限度地承认科学知识本性上的相对性,这又是二者可以部分 相容的地方。第三,科学知识社会学尽管主张科学本身负载价值,因而为科学知识本身 应当为科学的副面功能负责的观点张了本,但在科学知识社会学那里,科学的价值负载 毕竟是社会因素赋予的,因而,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应当为科学的副面功能负责,也是 其逻辑结论。所以,科学知识社会学主张科学本身负载价值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有差异, 但在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应当为科学的副面功能负责这一点上。还是相一致的。
六、余论
事实充分表明,西方科学社会学界对于马克思的知识社会学思想,以及马克思关于科 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有关论述是十分重视的。这一点应引起我们的注意。
大体说来,现在科技与社会互动关系发展的基本趋向仍然是当年贝尔纳所指出的两个 方面:一是加速科学技术的发展;二是充分发挥科学技术的社会功能。所不同的是,由 于世界各国以科技为基础的国力差距的急剧拉大,当前对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国家来说 ,加速发展科学技术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更加增强了;此外,由于高科技的迅速崛起,科 学的副面效应在高科技领域表现得尤其强烈和集中。21世纪的科学社会学应当关注科技 与社会关系的这一新情况,马克思主义哲学尤其是科学技术哲学应当关注这一新情况。 目前,科学技术在我国现代化建设中的地位已经得到了空前的突出。“科学技术是第一 生产力”观点的普及和科教兴国战略的提出充分表明了这一点。因此,不论是从加速我 国科学技术发展的角度而言,还是从充分发挥科学技术社会功能的角度而言,我国现代 化建设实践都向我们提出了大量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方面的研究课题。如,在科学技术 对社会的作用方面有:科学技术对民主建设的促进作用;科学技术发展的负面功能的根 源和控制;克隆技术、人类基因图谱、网络技术、纳米技术等高新技术对人文社会科学 和整个社会影响的反思和预测;科学技术对人性的依赖、改造和异化;科学精神、科学 方法和科学思想的普及;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协调发展等等。在社会对科学技术的作 用方面有:社会制度对科学技术发展的作用;经济体制对科学技术发展的作用;科技投 入体系的建设与运行;现代科技体制的建设;科技发展的人文文化环境的培育;等等。 可以说,上述所有问题都迫切要求加速发展中国的科技哲学和科学社会学研究。
应当说,经过多年的积累,我国在科技哲学和科学社会学研究方面已经打下了良好的 基础,做出了突出的成绩。不过和西方同行相比,我们还存在不小的差距。差距之一就 是在挖掘和利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有关论述和知识社会学的理论 遗产方面,我们的思想不够解放,研究也不够深入。我们应当正视这一差距,在科技哲 学和科学社会学研究中学好用好马克思主义哲学,充分发挥其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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