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来自深市A股公司2007～2010年年报的经验证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稳健论文,内部控制论文,深市论文,证据论文,经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2002年，美国《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简称SOX法案)强制要求上市公司披露内部控制自我评价报告和注册会计师对内部控制出具的审计报告，充分凸显了加强内部控制监管的重要意义。2006年，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相继出台《上市公司内部控制指引》，2008年4月财政部等五部委出台《内部控制基本规范》，并于2010年4月发布《内部控制配套指引》，这标志着我国内部控制规范体系的形成。内部控制的重要目标是合理保证公司经营的效率和效果、财务报告的可靠性以及符合适用的法律法规。已有研究文献发现，内部控制质量较低的公司(内部控制存在缺陷的公司)具有更多的会计估计误差和盈余管理行为，财务报告不可靠，盈余持续性差；内部控制质量的提高能够抑制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提高财务报告的可靠性，提高盈余质量。但是，内部控制质量是否能对企业的会计稳健性产生影响，其作用机理如何，目前鲜有系统、深入的研究。
Watts认为会计稳健性具有维持公司契约有效性的重要作用[1]。Basu进一步指出会计稳健性通过对“好消息”的确认比“坏消息”的确认需要更为严格的标准，抑制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保障契约各方的权益[2]。对股东而言，稳健的会计信息能够避免管理层过度投资于亏损项目，降低管理层为获取超额薪酬而高估盈余的可能性；对债权人而言，稳健的会计信息能够提供关于债务公司是否陷入财务困境的信息，为其债权及时足额得到清偿提供保障。Watts发现会计稳健性与盈余管理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1]。Basu发现会计稳健性与盈余持续性负相关[2]。Goh和Li指出会计估计误差和盈余管理并不会必然影响会计稳健性[3]。如果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抑制盈余管理，提高盈余持续性，那么具有高质量内部控制的公司，其会计稳健性如何，这是目前亟待研究和探讨的问题。
探讨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可以明确内部控制在会计信息产生的过程中，是否能够发挥对“坏消息”相比“好消息”在更为及时确认方面的监督作用，另一方面可以深入探讨内部控制对管理层利用会计选择(激进还是稳健)实施的机会主义行为的抑制作用，从而拓展内部控制的经济后果研究。由此可见，本文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从会计稳健性角度研究内部控制经济后果的文献较少，研究结论也存在较大分歧。Goh和Li以存在内部控制缺陷的公司为样本，分别采用Basu的盈余变化持续性模型、Ball和Shivakumar的应计/现金流模型以及Basu的盈余/报酬模型，研究内部控制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发现披露内部控制缺陷的公司具有较低的会计稳健性，后续期间内部控制缺陷整改的公司比没有整改的公司具有更高的会计稳健性[2-4]。于忠泊和田高良采用盈余/报酬模型，研究内部控制评价报告的披露和审核与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关系，没有发现内部控制评价报告的披露和审核会显著促进会计稳健性[5]。齐保垒等采用盈余/报酬模型，在控制公司的经营特征、行业特征、是否为国有控股以及是否为ST后发现存在内部控制缺陷的公司的会计稳健性显著低于不存在内部控制缺陷的公司[6]。这些文献以内部控制缺陷或内部控制评价的披露及审核作为内部控制质量的代理变量，但并未得出一致结论，而且它们都没有考虑盈余管理“噪音”对研究结果的影响。
从内部控制的目标导向角度分析，内部控制缺陷仅仅是内部控制质量的一个方面，内部控制评价的披露和审核也不能全面反映公司内部控制的质量。与既有研究不同的是，本文以内部控制目标为导向，根据经营目标、财务报告目标和合规目标的实现情况，全面考虑反映内部控制质量的可感知因素来确定内部控制质量，立足于会计稳健性视角，控制管理层盈余管理“噪音”的影响，选取2007～2010年深市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为样本，采用应计/现金流模型实证检验内部控制质量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委托代理理论认为，公司是一系列契约的集合，管理层(代理人)相对于其他契约方具有实质性的信息优势。管理层为最大化个人利益，可能采取违背其他契约方权益的机会主义行为。在会计信息生成过程中，机会主义行为的体现主要是管理层利用其所拥有的会计选择权，选择有利于自己却不利于其他契约方的会计处理方法，例如，及时确认收益或资产而延迟确认损失或负债，从而导致会计稳健性降低。内部控制是会计信息质量的重要保障机制，应该会对会计稳健性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可以从会计稳健性产生的根源和过程两方面进行分析。
Watts认为会计稳健性产生的重要根源是公司契约[1]。公司中与管理层有关的契约主要是薪酬契约和债务契约。由于信息不对称，股东一般通过与管理层签订薪酬契约来减少管理层的机会主义动机和行为，使管理层在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中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管理层薪酬契约一般与公司业绩相关，所以，管理层为获得较高薪酬，存在选择激进会计处理方法的动机，加快对反映经济收益的“好消息”的确认，延迟对反映经济损失的“坏消息”的确认，导致会计稳健性降低。在债务契约中，由于超出公司债务价值的净资产并不能给债权人带来额外收益，所以债务契约中通常附有会计收益约束数据。管理层为避免触及会计收益约束的“底线”，也存在选择激进会计处理方法的动机，采取对盈余和资产确认比损失更为及时的会计处理方法以避免违约，从而降低了会计稳健性。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强化契约机制下对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的监控。内部控制的核心思想是制衡，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通过不相容职务分离、授权审批制度等加强对管理层行为的监控，强化对管理层权力的制衡，避免管理层利用激进的会计处理方法谋求高薪酬的机会主义行为。同时，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合理保证公司经营的合规性，降低公司发生诉讼风险的可能性，因此具有高质量内部控制的公司，有主动采取稳健会计处理方法的动机，提高对债务契约的执行力度，加强债务契约对公司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的约束作用。由此可知，从会计稳健性产生的根源分析，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具有正相关关系。
会计稳健性是伴随会计信息的生成而产生的。首先，在会计信息生成过程中，具有高质量内部控制的公司一般具有良好的公司文化，能够意识到稳健性在缓解代理冲突、提高契约有效性、降低诉讼风险等方面的作用，因此更倾向于采取稳健的会计政策。其次，具有高质量内部控制的公司，在会计信息生成过程中，一方面会通过一系列内部控制措施抑制管理层利用可供选择的会计政策和会计估计来及时确认收益或延迟确认损失的机会主义动机和行为①；另一方面会加强对相关员工专业知识的培训，提高员工对预期损失正确估计和及时确认的能力，进而提高会计稳健性。最后，具有高质量内部控制的公司，其良好的风险评估体系能够使公司管理层对不确定环境下存在的经营风险及时进行评估和确认，避免或减少管理层对公司风险承受能力之外项目的投资，抑制管理层对高风险业务采取激进会计处理方法的动机，降低这些因素在会计信息生成过程中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良好的风险评估和识别体系还能够对不确定环境下的预期损失和潜在亏损及时进行识别和确认，提高会计稳健性。因此，从会计稳健性产生的过程分析，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也具有正相关关系。
据此，我们提出假设1和假设2。
假设1：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正相关，即内部控制质量高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较高，内部控制质量低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较低。
假设2：内部控制质量的变化会引起会计稳健性的同向变化，即内部控制质量提高的公司，会计稳健性会提高，内部控制质量降低的公司，会计稳健性会降低。
四、研究设计
(一)内部控制质量的度量
本文以内部控制的三大目标(经营目标、财务报告目标和合规目标)为导向，根据公司经营信息、财务重述信息、审计意见信息、公司合规信息、内部控制自评报告信息、内部控制鉴证报告以及鉴证意见信息等可感知因素来度量内部控制质量。如果上市公司在报告年度出现下列情况之一：公司发生违规、审计师发表非标审计意见、经营发生亏损、财务报告发生重述、内部控制自评和鉴证报告认为内部控制存在重大或重要缺陷，则认为该公司内部控制目标没有实现，内部控制质量定为低质量。如果上市公司在报告年度没有发生上述低质量内部控制的情况，并且内部控制鉴证报告意见为合理保证意见，则表明有确切证据显示该公司内部控制目标实现，内部控制质量定为高质量。其他情况的公司内部控制质量定为中质量。
用虚拟变量HIC和LIC分别表示高质量内部控制和低质量内部控制。如果上市公司内部控制是高质量的，则HIC=1，否则HIC=0；如果上市公司内部控制是低质量的，则LIC=1，否则LIC=0。
用虚拟变量HVIC和LVIC分别表示内部控制质量的提高和内部控制质量的降低。如果上市公司t年度内部控制质量比t-1年度高，则HVIC=1，否则HVIC=0；如果上市公司t年度内部控制质量比t-1年度低，则LVIC=1，否则LVIC=0。
(二)模型设定和变量选择
会计稳健性分为无条件稳健性(unconditional conservatism)和条件稳健性(conditional conservatism)。无条件稳健性是为减少由于风险和不确定性带来的损失而事先采取的会计处理方法，它是事前的、总体的稳健性，不受管理层会计政策选择的影响；条件稳健性是为平衡不利事件发生时管理层向上调整盈余的倾向，为抑制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而进行的事后选择，它能够更好地体现管理层会计政策选择的动机。根据研究目的，本文所研究的会计稳健性是指条件稳健性。
条件稳健性的度量方法主要有Basu的盈余/报酬模型、Ball和Shivakumar的应计/现金流模型、 Khan和Watts的C-Score度量法[2，4，7]。盈余/报酬模型基于市场数据，以股票报酬率的正/负作为“好/坏消息”的代理变量，检验“坏消息”是否比“好消息”更及时地在盈余中得到反映，越及时则会计稳健性越高。应计/现金流模型基于财务数据，以当期经营活动现金流的正/负作为“好/坏消息”的代理变量，检验代表“坏消息”的预期经济损失是否比代表“好消息”的预期经济收益能够更及时地在应计项目上得到反映，越及时则会计稳健性越高。C-Score度量法是在盈余/报酬模型基础上，考虑市账比、公司规模和财务杠杆等因素后，测度每个公司会计稳健性的方法。盈余/报酬模型与C-Score度量法对市场有效性的要求较高，对股票报酬率的分布在统计上也具有较高的要求。应计/现金流模型对市场有效性没有要求，能够有效避免股票报酬率的波动和缺失对稳健性度量的影响。由于我国资本市场在2007～2010年间，股票价格出现巨大波动，股票报酬率的分布极端不平衡，不具备盈余/报酬模型适用的市场基础，因此本文采用不受市场影响的应计/现金流模型为基础，借鉴Hamdan等、 Goh和Li的做法，选择公司规模、市账比、财务风险、年度和行业等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分别针对假设1和假设2，建立模型(1)和模型(2)[8，3]。
(三)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2007～2010年深市主板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具体筛选过程如下：(1)剔除金融保险业公司，因为这类公司的财务数据具有特殊的行业特征；(2)剔除ST和*ST公司，因为这类公司的财务状况不稳定；(3)剔除当年IPO的公司，当年IPO的公司财务数据具有不同于其他年度的特点；(4)剔除变量数据缺失的公司。最后得到2550个公司/年度样本数据，其中2007年481个，2008年584个，2009年662个，2010年823个。
本文所需的上市公司股票信息数据、财务数据、审计意见数据、财务违规数据均来自国泰安 CSMAR数据库；财务重述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内部控制的相关数据来自深交所网站，经手工收集整理而成。
五、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按照内部控制质量分组后，各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下表2所示，不同组的各个变量在均值、标准差和中位数方面均存在一定差异。低质量内控组的应计均值小于中位数，呈左偏分布；现金流均值则大于中位数，呈右偏分布。中质量内控组和高质量内控组的应计与现金流的均值大于中位数，都呈右偏分布。反映“坏消息”的变量DCFO均值在低质量内控组最大而在高质量内控组最小，这一现象初步表明随着内控质量的提高，现金流为负的概率降低。
由下表3对低质量内控组和高质量内控组各变量的均值差异T检验和中位数差异Wilcoxon秩和检验的结果可以看出，高质量内控组的应计、现金流、公司规模三个变量的值均显著大于低质量内控组的值，而DCFO和财务风险的值则显著小于低质量内控组的值。
由下表4可以看出，高质量内部控制HIC与应计和现金流相关系数显著大于0，与反映“坏消息”的变量DCFO相关系数显著小于0；低质量内部控制LIC与应计和现金流相关系数显著小于0，与 DCFO相关系数显著大于0。这初步表明，在内部控制质量与应计、现金流、反映“坏消息”的变量之间的关系方面，高质量内控组与低质量内控组是相反的。
(二)实证结果分析
为考察内部控制质量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我们利用2007～2010年的全样本数据，运用最小二乘法对模型(1)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下页表5。结果显示，在内部控制质量与稳健性回归中，HIC× DCFO×CFO的系数
为1.136，LIC×DCFO×CFO的系数
为-1.794，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说明内部控制质量越高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越强，内部控制质量越低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越差。这与Goh和Li的研究结果一致，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正相关[3]，假设1得到验证。回归结果表明随着我国内部控制的有效实施，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抑制管理层的机会主义动机和行为，增强对经济损失“坏消息”确认的及时性，提高会计稳健性。但是在内部控制质量较低的公司，由于内部控制不能有效实施，导致管理层会因各种机会主义动机而采取激进的会计政策，降低了会计稳健性。
为进一步研究内部控制质量的变化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我们针对2008～2010年的子样本，运用最小二乘法对模型(2)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下页表5。结果显示，在内部控制质量的变化与稳健性回归中，HVIC×DCFO×CFO的系数
为1.887，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LVIC×DCFO×CFO的系数
为-0.464，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这表明内部控制质量的提高能够促进会计稳健性提高，内部控制质量的下降会导致会计稳健性下降。内部控制质量的变化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的回归结果，进一步表明内部控制质量提高后，公司会采取更为稳健的会计政策，对“坏消息”的确认更为及时，会计稳健性提高；而内部控制质量降低后，公司的会计稳健性随之下降。
(三)稳健性检验
为保证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从两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1)采用Basu模型进行修正后利用市场调整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②。(2)为克服盈余管理行为对会计稳健性产生的“噪音”影响，本文利用剔除资产收益率ROA小于-50％的重亏公司后的子样本③，采用修正的应计/现金流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然后利用剔除资产收益率在0％～1％的公司和当年配股的公司后的子样本，采用修正的应计/现金流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④。回归结果均显示本文实证分析的结论是可靠的(限于篇幅，未具体列示)。
六、结论
本文根据目标导向原则度量内部控制质量，依据委托代理理论，从会计稳健性产生的根源和过程两方面进行分析，得出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的结论。借鉴Hamdan等、 Goh和Li的做法，采用Ball和Shivakumar的应计/现金流模型，以2007～2010年深市主板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为样本，对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实证分析[3-4，8]。回归结果表明内部控制质量越高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越高，内部控制质量越低的公司，会计稳健性越低；内部控制质量提高的公司相对没有提高的公司，其会计稳健性提高，而内部控制质量下降的公司相对没有下降的公司，其会计稳健性下降。对全样本采用修正的盈余/报酬模型运用市场调整数据进行回归分析，结论仍然是可靠的。在控制“洗大澡”、配股以及避亏等动机的管理层盈余管理行为的影响后，运用修正的应计/现金流修正模型，结论依然没有变化。
本文研究结论表明我国内部控制的有效实施能够对公司的会计稳健性产生影响，能够有效规避管理层利用会计政策自由裁量权而产生的高报、早报盈余及低报、晚报损失的机会主义动机和行为，进而提高会计稳健性，并且内部控制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不受管理层盈余管理行为的影响。
注释：
论文的研究成果对于判断内部控制质量对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①管理层可能出于获取私人利益或为达到某种目的(如IPO、配股、避免ST、避免退市等)而产生虚报盈余或虚报资产的机会主义动机。
②Basu修正模型如下：
其中，E表示盈余除以期初总资产；R表示市场调整年收益率；DUM为虚拟变量，R小于1，则DUM等于1，否则为0；其他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③剔除重亏公司是为避免亏损公司可能出现的“洗大澡”盈余管理行为对会计稳健性产生的“噪音”干扰。
④剔除资产收益率在0～1％之间的公司和当年配股的公司，是为避免避亏和保配动机下所产生的盈余管理行为对会计稳健性产生的“噪音”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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