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留守妇女调查——来自重庆市的调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重庆市论文,妇女论文,农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3.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3698(2007)01-0063-04
一、调查对象情况概述
本调研采用问卷调查、入户访谈、开座谈会等形式，分别对重庆市黔江区、涪陵区、丰都县、忠县、江津市、永川市等区县（市）1995名农村妇女的现状进行了抽样调查，选取的调查对象为文化程度和家庭状况及年龄大小不同的妇女个体和基层（乡镇、村）妇女组织及农业相关部门。
表1说明，重庆市留守农村的妇女在年龄分布、文化程度、婚姻状况以及子女情况方面，都呈现出新时期农村社会人口的典型特点：文化程度低、已婚妇女多、中青年妇女多。在接受调查的留守妇女中，18岁以下的女性占33.06%，50岁以上的占1.88%，余下的中青年妇女人数占了调查总数的65.06%；留守妇女的文化程度虽然参差不齐，但总体上为“低”水平，在所有调查对象中，高中以下的就占64.32%，高中以上（含高中）的仅占35.68%。并且，目前留守农村的妇女多已婚，占76.57%，未婚的只占4.24%。同时，留守妇女中无子女的比例(49.22%)稍多于有子女的比例(40.08%)。那么我们可以讨论：农村社会的留守妇女存在老龄化趋势吗？在没有子女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有妇女不选择外出？在城市社会离婚率高居不下的前提下，为什么农村社会的离婚率一直能保持在较低水平？农村社会的生育观是否业已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二、生产与生活：留守妇女劳动强度大
与农村妇女留守相对的人口现象是农村男性劳动力的外流。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加快，我国农业劳动力不断向非农产业转移，造成农业女性化现象日趋突出，即大部分男性劳动力转移到工业、建筑业等第二、第三产业，第一产业的劳动力呈现出泛女性化色彩。目前我国农村妇女劳动力已占农村劳动力的60%以上并呈上升趋势，重庆作为大城市带大农村的直辖市，农业女性化趋势也逐渐突出。这次调查的结果显示，女性劳动力已占了重庆农村劳动力总数的75.29%，业已成为重庆农村经济发展的主力军。
与农村男性劳动力外流相对应的是，农村留守妇女的社会角色多且重，劳动强度更大。从表2可以看出，重庆市农村有64.32%的妇女是家里主要或唯一的劳动力，农闲时有57.39%的妇女每天劳作时间在8小时以上，有16.89%的妇女每天劳作时间在10小时以上；农忙时间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的占58.75%，其中有19.65%的妇女每天工作时间达12小时以上；在休假方面，有28.62%的留守妇女无周休日，每周能休息半天、一天的只占留守妇女总数的30%左右。在日常生活与劳作过程中，留守妇女既是主要劳动力又是户主，既负责生产又负责销售，既当爹妈又当儿女，在面对困难时往往依靠自己的生产、生活能力解决，这样的妇女占了留守妇女总数的56.79%。这些数据表明，留守农村的妇女生产、生活强度大而休闲不足，这极不利于促进她们的身心和谐，进而背离新时期建设和谐社会的需要。
三、健康与幸福：留守妇女生理、心理问题突出
全国农村留守妇女都面临相同的问题，即整个社会多关注妇女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却忽略了她们对改革发展成果的公平分享，在倡导男女同工同酬的平等权利时，忽略了对女性生理特征的关照；在关注进城青壮年农民工的劳动与社会保障时，忽略了农村留守妇女所承担的繁重生产压力，以及料理家务照顾留守儿童的生理与心理压力。我们在调查及走访中还发现，农村女性几乎多年都没做过健康检查，即便有病也强忍着、拖着。调查显示，在农村家庭的所有支出中，医疗支出仅占4.56%，但却有46.26%的女性最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与丧失劳动力。据重庆市卫生部门近3年妇女乳腺疾病普查结果显示，重庆市有60%的农村妇女患有一种乳腺疾病。此外，据区县计生指导站或妇幼保健院对育龄妇女进行“安环”检查的结果显示，有60%以上的女性患有妇科疾病，部分缺水地区妇女的患病率更高。在黔江、涪陵的调查结果又表明，农村女性感染梅毒、艾滋病的几率也呈上升趋势。以涪陵为例，涪陵妇幼保健院近几年每年都发现至少2例妇女感染梅毒；由于取消婚前强制性体检，每年有近10个梅毒儿出生，妇女的不孕症发病率不断攀高。农村留守妇女的身心健康令人堪忧。
在生理与心理双重压力下，农村留守妇女大多数幸福感不强。从表3可以看出，在所有的有效问卷中，回答幸福与很幸福的占45.32%，不到一半，而幸福感不强（含一般幸福与不幸福）的则占了51.78%。留守妇女的幸福感不强，是由深层的经济社会原因造成的。探索这些原因，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启示。一方面，由于农村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低下，公共产品供给不足，加之政府的公共政策缺乏性别意识，使得属于弱势群体范畴的留守妇女“弱者恒弱”，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渠道，在社会上普遍失语，进而造成权益流失；另一方面，在目前的农村社会，农村的贫困实质上就是妇女的贫困，我们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农村招商引资、农具升级换代等方面应该充分考虑到农村社会泛女性化的特点，认真贯彻以“绝大多数农村（老龄）妇女”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促进留守妇女的全面发展。
四、留守与外出：理性的行为选择
农村与城镇之间会产生一种比较优势，农村妇女选择留守还是外出，关键在于她们对这种比较优势的认识与把握。一方面，农村社会客观上落后于城市社会。自从城乡二元分制以来，农村与城市就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包括农村基础设施与生产生活服务设施等，农村社会普遍面临供给不足的局面，这必然为发展农业生产、增加农民收入、扩大农村内需、拉动农村经济带来障碍。即便留守妇女的收入纵向比较有明显提高（如表4所示），但与城镇社会比起来，在相对意义上仍属于贫困。因此，在“推力”与“拉力”关系范畴下，整个社会自生自发地为妇女流入城镇提供了动力基础；而另一方面，社会性是人的基本属性，社会固有的伦理秩序规范着人们的自由流动。在丈夫外出的前提下，赡养老人与照看小孩的责任就全部落到妇女的肩上。换言之，即使农村妇女生产、生活在能够促使她们外出的大环境下，但在讲究理治、讲求孝道与责任的乡土差序格局里，部分农村妇女被迫留守。
农村外出妇女的回流只是暂时性的回流，回流是为了更好地外出（生理因素除外，比如已经无法在外就业等）。而妇女们的回流又多是与尽孝道与尽社会抚育责任相关，尽孝道而导致回流的时间很短，回流时段最长的是妇女尽其社会抚育责任期间。简言之，只要生理条件允许，农村妇女始终存在外出的冲动，除非社会给她们的待遇足以让她们安心留守农村。
五、几点启示
1、农村社会泛女性化色彩严重，老龄化趋势明显，进而造成农业女性化、老龄化趋势明显。在调查结束后汇总数据时，留守农村的中青年妇女占了农村妇女总人数的大半以上(65.06%)，由这些数据得出的最直观的结论乃是农村留守妇女不存在老龄化的现实，更谈不上农业劳动力的老龄化。在这里需说明的是，我们强调的是趋势而非事实。在老少边穷的地区，特别是少数民族大杂居的地区，的确存在农业女性化、老龄化的趋势。而这些地区也正是农业聚集的地区，在一定意义上，区域内农业的状况直接代表着整个市区的整体状况。比如在酉阳县、石柱县等边远区县的调查中，40-50岁的女性占了农村留守女性劳动力的60%以上，50岁以上的占了10%以上。以丰都的石燕村为例，全村2000余人，在家务农的基本上是老人，村里40岁以下的妇女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小孩太小需要喂奶照顾或自身有病。换言之，得出“农业女性化与老龄化趋势”的结论是有依据的。
2、农村留守妇女面临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压力。由于男性劳动力的大量外出，以前男性承担的一些责任转落到留守妇女的肩上，使得妇女在原有社会责任的基础上新增了一些责任。农村社会原本就缺乏有利于妇女休闲的公共设施，加之农业职业病以及妇科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因此留守妇女身心健康得不到保障，进而危及农业生产的顺利开展。
3、农村留守妇女都有外出的潜在冲动。研究者已经普遍承认理性人假设对农民的适用性，依此逻辑，留守妇女也适合这一人性假设。针对部分学者认为女性农民工回流是囿于自身的素质以及主流社会的歧视，我们认定女性农民工的回流只是暂时性的（前提是农村社会的普遍福利没有得到较为彻底的改观），其回流除了生理原因之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外出，这样的认定也同样适用于农村妇女关于留守与外出之间的博弈。只要二元结构长期存在，农村中青年劳动力始终存着外出的冲动。
4、农村公共政策缺乏明显的性别意识。针对农村社会泛女性化的特点，相应的公共政策却不具备明显的性别意识，没有把农村妇女的发展指标纳入政策考虑的范围之内。特别是在经济状况允许的地方或者政府公共部门，缺乏农村妇女发展基金，与农村妇女相关的公共服务和公共产品供给不足，农村妇女心理与生理健康长期得不到保障，这必然不利于农村留守妇女的全面发展。
5、农村男性与女性分享改革红利不平等，留守妇女发展机会滞后于男性，导致妇女享受到的发展权利不平等（与男性相比）。在农村，外出务工的男性占绝大多数比例，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妇女留守农村，这表明女性产业转移滞后于男性，男性优先转移到更先进的产业（多是第二、三产业），而妇女则接手原先主要由男性劳动力从事的农业生产工作，这样以来，妇女作为农业劳动力的蓄水池而将长期存在，这反映在现代化进程中，也意味着男性总是先于女性受益享受到改革的红利，而妇女却面对发展权利被剥夺。
6、应全面加强对农业老龄化、女性化与产业结构调整及公共服务、公共产品供给方式改变与农村妇女发展等相关课题的研究，为各级政府统筹城乡发展，制定推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促进妇女全面发展的政策时提供具有客观性与科学性的可靠依据。
收稿日期：2006-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