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共同市场与欧盟合作的战略关系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共同市场论文,欧盟论文,战略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冷战的结束,经济全球化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时期,与此同时,区域经济合作也出现了新一轮高潮。无论在欧洲、美洲,还是亚洲、非洲,各国为了在国际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都积极组织和参与区域经济一体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已成为世界性的发展潮流。与以往相比,新一轮的区域经济合作在动机、方式上发生了变化,其出发点不是仅限于经济收益,而是扩大到非经济因素的考虑,并开始对国际关系格局产生微妙而重大的影响。
南方共同市场(简称南共市)和欧盟是新一轮区域经济一体化大潮中两个十分重要的地区合作组织,分属于欧洲和拉丁美洲两个大陆。欧盟是一个具有50年历史的老牌区域合作组织,目前已发展成为世界重要的一极;而南共市则是继欧盟、北美自由贸易区的世界第三大经济贸易集团。(注:Miguel Teubal,“Regional Integration Process in Latin America”,in Alex E.Fernandez Jilberto and Andres Mommen ed.,Regionalization and Globalization in the modern World Economy,New York:Routledge 1998,p.232.)1991年,为了应对全球化的挑战,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和巴拉圭四国在巴拉圭的亚松森签署合作协定,宣布正式建立南共市,并于1995年1月1日投入运转,在迄今为止的10年间迅速发展,正在成长为国际经济政治舞台上的重要力量之一。南共市从成立伊始就表现出不同于传统的地区主义特点,即不囿于地区内的发展,积极寻求并扩大与地区外国家的联系。在拉丁美洲地区,1996年、1997年先后吸收智利和玻利维亚为南共市的“联系成员国”;2004年,又接纳墨西哥和委内瑞拉为“伙伴成员国”;同年,与安第斯共同体联合成立南美自由贸易区。在美洲大陆以外,南共市也积极推动与其它地区的国家和经济体的合作。例如,和中国、南非、澳大利亚、新西兰、欧盟、亚太经合组织等联系日益加强。在南共市对外关系与合作中,与欧盟的合作最令人瞩目。双方基于历史渊源和战略利益的考虑积极靠拢,关系日益密切,并且已就建立南共市—欧盟自由贸易区展开了多轮谈判,目前双方谈判已进入关键时刻。从战略层面深入探讨欧盟与南共市的跨洲合作关系,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双方加强合作的经济与战略考虑
传统意义上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强调成员国的静态收益,它包括:改善成员国的贸易条件,实现规模收益递增,强化竞争,吸引外国投资等。(注:李向阳:“全球化时代的区域经济合作”,《世界经济》,2002年第5期,第1页。)但是,欧盟和南共市的合作经验表明,双方不仅追求静态效应,而且更多地寻求动态收益和非经济收益,并由此推进相互间的合作与发展。
双方首先基于历史渊源,认为有继续发展和巩固双方合作的基础和条件。就历史传统而言,南共市成员国原本就和欧洲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种族联系,传统文化上的亲密感为双方的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相对于其他拉美国家而言,南共市的4个成员国与欧洲国家渊源很深,关系密切。绝大部分拉美国家在长达近400年的殖民统治过程中原本就和其宗主国,亦即现在的欧盟成员国西班牙、葡萄牙等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拉美国家先后取得独立,建立共和国后,墨西哥和中美洲5国等拉美国家出于地缘政治的原因开始向北方强邻——美国靠拢。而南美国家,特别是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等南锥体国家却始终和欧洲国家,包括英国、德国、法国以及昔日的宗主国之间保持着紧密的关系,在上述4国独立运动期间,英国就将它们纳入其在大西洋沿岸新商业体系的第一个地区。(注:[英]莱斯利·贝瑟尔主编:《剑桥拉丁美洲史》,第三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版,第303页。)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尽管美国在拉美地区取得了绝对主导地位,但是在南锥体国家,欧洲国家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美国霸权地位的建立而受到太大的影响,英国、德国、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等欧洲国家在南锥体国家享有较为优越的地位。欧洲国家一直是南共市国家工业品、资本货等进口产品的主要供应者,长期以来占据着主导地位。90年代以来,国际格局的变化向世界所有国家提出了新的挑战。面对新形势,欧盟无论出于惯性思维,还是自身需要,都希望能够继续“扩大并坚持使用其已经具有的实力资源,用于处理地区性和全球性的冲突”,(注:维尔纳·魏登菲尔德、约瑟夫·雅宁:“欧洲选择”,http://www.deutschebotschaft-China.org/cn/home/Newsletter/Essays/Europa.htm)作为欧洲的传统伙伴,南共市成员国自然就成了欧盟在欧洲大陆以外的首选。为此,欧洲决定要巩固和加强与南共市之间的关系。同时,欧盟对南共市的出口贸易持续增长,这是欧盟在其他地区所少见的。相形之下,欧盟产品在亚洲国家、美国和日本市场的需求却日益缩小,(注:“European Union interests in Mercosur & Chile”,http:/europa.eu.int/comm./external-relations/mercosur/background-doc/report-nov99.htm)这就更加刺激了欧盟要保持并扩大与南共市合作的兴趣。
而对南共市国家来说,从建国以来欧洲一直是它们出口农牧产品的主要市场。尽管南共市成员国经历了政治动荡、战争风云、经济衰退等世事变化,但是南共市国家与欧洲之间依然保持着十分密切的经济贸易关系,其程度甚至超过了与美国的关系。从进出口方面的有关统计资料中可以窥见南共市、欧盟及美国之间三角关系的端倪。1996年,欧盟对南共市的出口额高达185亿欧元,从南共市的进口额达148.9亿欧元,1997年分别上升到233亿欧元和175亿欧元;而1996年美国对南共市的出口额却只有146亿欧元,从南共市的进口额为94.6亿欧元,1997年虽然出现小幅上涨,分别为204亿欧元和112.9亿欧元,(注:Ibid.)但终究没能改变美国在南共市的贸易劣势地位。迄今为止,欧盟在南共市一直保持着绝对优越于美国的地位,成为南共市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当然,无论是老牌的欧盟还是后起之秀的南共市,经济利益始终是双方共同追求的首要的、永恒的目的。通过扩大市场取得规模效应,是区域经济合作的方式和目的之一。出于这一考虑,欧盟和南共市对推动两大地区之间的合作都抱着积极的态度。按照传统区域经济一体化理论的分析,区域经济组织在对内开放的同时,对外必定会高筑壁垒,以保障其体系内成员国的利益。(注:Louis Balthazar:“Changes in the World System and U.S.Relations with the Americas”,in Gordon Mace & Jean-Philippe Therien ed.,Foreign Policy & Regionalism in the Americas,London:Lynne Rienner Publishers,1996,p.20.)但是,分属美欧大陆的这两大经济体之间不仅没有出现传统理论中的相互排斥现象,反而积极靠拢,寻求合作。其原因就在于欧盟和南共市在经济上相互需要。一方面,欧洲国家,尤其是法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在南共市有着巨大的商业利益。据拉美经委会的报告显示,欧洲跨国公司已经成为南共市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者。(注:“拉美全面拓展对外经济关系”,http:/www.zaobao.com/special/newspaper/2000/pages3/jjckbl20400.html)另一方面,这些跨国公司与南共市大企业在利益上存在着密不可分的一致性,因此,它们不遗余力地鼓励政府进一步加强两大地区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联系,以获得更大的经济收益。南共市—欧盟商务论坛(Mercosur EU Business Forum)(注:有关该论坛的内容参阅htpp://mebf.repsol-yopf.com/index.htm)就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的产物。该论坛建于1998年,是在商业利益驱动下形成的准官方性机构,旨在推动两大地区间的贸易关系。它是由南共市和欧盟两大地区著名的跨国公司或财团的总裁组成,他们对各自政府的决策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力。参加论坛的欧盟跨国公司主要包括:大众、菲亚特、标致等国际著名汽车制造业公司;银行业的西班牙桑坦德银行、葡萄牙的投资银行;通讯业的法国电话通讯公司等欧洲服务业知名的公司。南共市方面的情形也相差无几,大多是南共市成员国的大公司,如阿根廷的马笼头公司、巴西的石化公司、乌拉圭的造纸公司等。它们在推动南共市和欧盟的合作关系过程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被认为是影响政治进程以促成南共市与欧盟跨地区经济合作的重要因素。(注:Claudia Torrelli,“Mercosur for Sale?”,http://www.corporateeuropa.org/eumercosur/MercosurForSale.html)类似于跨大西洋商务对话(Trans-Atlantic Business Dialogue)或者亚欧商务论坛(Asia EU Business Forum),南共市—欧盟商务论坛也在南共市和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的谈判进程中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在每年一度的论坛上,两大地区成员国的政府高官以及地区组织的高级官员与会,听取商业巨头们的意见和要求,欧委会一直是该论坛的有力支持者。由于欧盟的跨国公司与南共市的大财团在很大程度上保持利益上的一致性,因此它们能够在其他人看来有争议性的议题上较容易达成一致。随着90年代以来席卷拉美的私有化运动,欧盟的跨国公司借助各种方式,已经遍及南共市整个地区,使得欧洲的跨国公司与拉美国家大财团之间的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因而当南共市和欧盟在谈判中遇到争议时,欧盟的跨国公司和南共市的大财团就以论坛为舞台,积极推进南共市与欧盟的谈判进程。就在2004年欧盟和南共市谈判陷入僵局之际,2005年1月,该论坛在卢森堡召开第五次大会,发表了“卢森堡声明”,敦促双方重开谈判,尽快签署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协定,以加强两大地区在全球竞争中的力量。其意图在于:“通过在世界创建最大的市场给欧盟和南共市国家带来巨大的商机,以助于竞争力的提高”。(注:有关内容参见http:/www.mebf.org/eu/plenary/5plenary.html)
经济收益的考虑固然重要,但非经济因素才是最终促使欧盟和南共市建立战略合作关系的关键所在。区域一体化的一个重要收益是有助于改善成员国的安全,既有助于地区问题的解决,也可以通过联合应对全球化的挑战,以及来自外部世界的威胁。欧共体就是基于这种考虑建立起来的,在全球化时代,欧盟不仅强调保卫欧盟领土及周边地区责任,还主张在全球范围内保护欧盟的利益,(注:维尔纳·魏登菲尔德、约瑟夫·雅宁:“欧洲选择”,http://www.deutschebotschaft-China.org/cn/home/Newsletter/Essays/Europa.htm)并在构建新国际秩序中发挥欧盟的作用,使欧盟成为强有力的世界一极。因为欧盟从历史的经验中深知,只有不处于孤立的境地,强大的实力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欧盟从地缘战略的角度出发重新调整与其他伙伴及地区的关系。
考虑到新崛起的南共市等经济集团将在安全和经济方面对正在形成中的国际秩序产生影响,欧盟对之予以高度重视,在巩固相互间经济关系的同时,试图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在发展及合作、外交与安全政策等各个方面进行相互协调。这一战略思考主要源于美欧之间的争夺。美欧之间虽然长期保持盟友关系,但近年来双方在一些重大国际问题上出现分歧,并成为国际媒体广泛关注的焦点。其实,美欧拉开距离由来已久,只不过近年来摩擦和矛盾增多,相互之间的凝聚力松弛,裂痕不断加深。双方的矛盾和分歧不仅表现在经济贸易、外交和安全领域,也体现在战略和价值观念上。有些欧洲人特别强调欧洲文化、欧洲价值观,表现出对美国霸权的反感。美欧之间的竞争在拉美表现为“争”拉美的现象。当1992年欧洲建立统一大市场时,美国第一次感觉到霸权地位丧失的威胁,于是便迅速建立北美自由贸易区与之相抗衡。1994年美、加、墨自由贸易区的建立给美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自1994年到1998年,美国对墨西哥的出口翻了一番,从410亿美元猛增到790亿美元。而同期,欧盟向墨西哥的出口只有90亿欧元,只占美国对墨西哥出口的百分之十几。(注:“European Union interests in Mercosur & Chile”,http:/europa.eu.int/comm./external-relations/mercosur/background-doc/report-nov99.htm)在双方对比严重失衡的情况下,欧盟担心一旦美国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建成,将不仅有损于欧洲在南共市成员国的传统地位和既得利益,也对欧盟拓展拉美市场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更为重要的是,欧盟将会从此丧失在大西洋彼岸的影响力,这显然不符合欧盟要成为世界秩序重要的建设性力量的意愿。为此,欧盟意识到有必要调整对外战略,既要保住欧盟在南共市的根基,又要努力发展与其他拉美国家的关系,打破美国对拉美地区的垄断。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事务高级代表索拉纳表示:“南方共同市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欧洲优先考虑的重点。”(注:转引自方幼封等著:《拉美一体化的尝试》,学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179页。)同时,欧盟国家政府首脑也不断向南共市发出召唤,积极探求与其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法国总统希拉克在访问拉美时也曾表示,拉美的未来并不是同“北方”,即美国和北美自由贸易区联系在一起,而是同欧洲有关,并强调不论是拉美国家还是欧盟国家,都希望建立一个多极世界,欧洲和拉美将是世界未来的两个极。(注:许宏治:“欧盟和拉美牵手”,http://www.poeople.com/shelun/gjlt1999/a1450.html)
对此,南共市也抱有同感。巴西是南共市中的大国,也是拉美地区大国,在拉美以及国际事务中充当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巴西领导人与知识分子及一般民众相信,他们的国家应在世界上具有一定的重要性。”(注:Peter Hakin,“Dos Formas de Ser Global”,in Foreign Affairs en Espanol,Primavera,2002,p.130.)卢拉总统上台后更是大力推动大国外交,争取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席位,同时在拉美地区内积极推动建立以巴西为主导的地区性组织,以对抗美国所要建立的以美国为主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为此,以巴西为代表的南共市,希望通过与欧盟建立合作关系进一步拓展对外贸易的空间,加强对抗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力量,并希冀借助欧盟的力量成为未来美洲大陆政治、经济等游戏规则的设计者和执行者之一。(注:转引自江时学主编:《2004—2005年: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发展报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277页。)
合作进程及主要问题
基于双方利益上的契合点,南共市和欧盟在共同文化、种族以及历史根基之上建立起合作关系。1992年,欧盟刚刚建立不久,就对1991年南锥体国家成功签署亚松森条约表示赞扬和积极支持,并表示愿意向南共市提供技术支持与援助。1995年,为了进一步发展欧洲国家和南锥体国家之间的关系,使双方关系和合作制度化,欧盟和南共市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签订了《欧盟—南共市地区间合作框架协定》(EU-Mercosur Interregional Framework Co-operation Agreement),意欲建立一个横跨大西洋的自由贸易区。根据合作框架协定的规定,双方应于1999年7月1日开始实施协定中的有关规定,但事实上,协定签署后双方都迫切地要求提前行动,以合作框架协定为原则,积极谋求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在合作框架协定签署后的3年时间里,欧盟和南共市紧锣密鼓地投入到两大经济体合作的准备工作中。到1998年,双方已完成一系列的准备:做了20多项开展双方贸易方面的研究;成立了3个联合工作组;召开了4轮会议;为慎密起见,1997年9月,双方又在埃斯特拉角举行了一场会谈,对未来双方的合作再次进行研究和分析。为了尽快将双方的合作纳入轨道,1998年7月欧委会向欧盟成员国提出授予欧委会就建立欧盟—南共市两大经济体之间自由贸易区谈判权的建议,并提交了欧盟与南共市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分析报告。
1999年,南共市与欧盟做出了战略性选择,确立了建设面向21世纪的战略伙伴关系的目标,并决定为创建跨地区的自由贸易区,打开削减所有领域,甚至最为敏感的农业部门贸易壁垒的大门进行谈判,从而使双方的合作进入了一个崭新时期。6月28日,欧盟15国首脑和南共市4个成员国及智利总统齐聚巴西里约热内卢。在这次首脑峰会上,为建立双边互惠的包括所有行业在内的自由贸易区,双方成立了跨地区谈判委员会(Bi-regional Negotiation Committee),并在该委员会下设若干分委会,另设3个小组和3个技术工作组,以解决贸易方面的有关事宜,并从此正式拉开了跨区域联盟谈判的序幕。自1999年南共市—欧盟开始首轮谈判直到2004年底,双方共举行了16轮谈判,在政治、经济贸易与投资等方面取得了广泛共识,为南共市—欧盟经济联盟和战略伙伴关系的建立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在南共市成立的10年期间,南共市和欧盟的关系获得稳步发展。具体地说,在政治关系上,欧盟通过多种途径,如联系、信息交流和协商等与南共市展开政治对话,每年举行各种级别的政治对话,以增进相互之间的理解和支持。在经济合作领域,双方在传统关系的基础上有步骤、有计划地推进合作关系。1992年,南共市与欧盟以区域性组织为主体,签署了双方机构合作协议;1995年,欧盟决定向南共市的行政秘书处、联合议会、经济社会协商论坛等有关机构提供资金技术援助,以使南共市能够按照时间表推进地区一体化进程。在具体操作上,欧盟先与南共市成员国建立双边关系,然后再全面推进与南共市的关系。2002年9月,欧盟发布《南共市地区战略报告》(Mercosur Regional Strategy Paper),决定为南共市完成地区内部市场建设、机构建制和公民社会提供支持与援助,预示着欧盟和南共市合作关系的不断深化。在贸易领域,双方关系发展十分迅速,2000年南共市成员国所有出口产品的24%销往欧盟国家,达200亿美元;而该年南共市对美出口占其总出口的20%,约合165亿美元。(注:Mike Mecham,“Mercosur and the EU”,http://latinbusinesschronicle.com/columns/mecham.htm)从1998年到2002年,南共市和欧盟进出口贸易以年均超过5%的速度增长。(注:“EU Relations with Mercosur”,http://europa.eu.int/comm/extemal-relations/mercosur./intro/)2002年在欧盟农产品进口贸易中来自南共市的产品就占了16.04%,南共市出口到欧盟的其他产品还包括:能源、机械、化工产品、纺织品和运输材料等。在投资领域,双方之间的相互投资逐渐加大。欧盟是南共市最大的直接投资者,尽管南共市向欧盟投资的数额有限,但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未来的投资将呈上升的态势。
当然,南共市和欧盟的合作在取得重大进展的同时,并非没有问题和挑战。首先,贸易保护主义是双方未来合作需要突破的主要瓶颈。早在1999年的里约会议上,巴西总统卡多佐就曾呼吁欧盟修改“不平衡的农业进口关税”,(注:“Mercosur Slams EU Protectionism”,http://www.expressindia.com)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也都明确表示,希望欧盟在和南共市谈判前先承诺降低农产品补贴。但是,2001年,当欧盟启动和南共市在关税、服务和农业谈判的时候,欧盟却始终坚持农产品问题应该在WTO框架的基础上解决,从而制约了谈判的进程。南共市不满足于欧盟只在关税减让问题上做文章,而是要求欧盟取消农业补贴,开放农产品市场。南共市提出这一要求是基于其成员国大都是以农产品出口为主的国家,取消欧盟在肉、食糖等农产品上的保护对南共市成员国来说意义非同一般。但是,欧盟各成员国的农业部长对此表示坚决反对,其中,法国和爱尔兰的反应最为强烈,坚持削减农产品关税的谈判时间必须往后拖延。同时,欧盟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希望南共市完全开放工业品市场,并进一步开放政府采购、服务业和投资领域。经济发达、技术先进的欧盟,显然在工业制成品上有着很大的优势,但南共市作为发展中国家,如果开放这些市场,势必对本国脆弱的民族工业带来冲击,所以南共市对欧盟的要求难以接受。双方的这种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无疑成为制约其深化合作的一大重要问题。
事实上,南共市和欧盟的谈判过程体现了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通常情况下,利益互补的领域比较容易谈成,而利益存在冲突的领域则难度很大,这是任何地区合作中都会遇到的现象。但是,谈判不顺利并不意味着欧盟和南共市的矛盾不可调和,更不可能影响双方长期培养起来的伙伴关系。目前欧盟和南共市只是围绕着开放程度问题讨价还价,而出价和要价距离的接近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解决的,实际上也存有协商空间。2005年4月,南共市两个最大的成员国——阿根廷和巴西就联合发表声明表示,欧盟和南共市建立自由贸易区对于双方都是十分有利的,强调签署这一协定的重要性。(注:“阿根廷和巴西声明:美国明确表示开放农产品市场是重新启动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的前提”,http:/uy.mofcom.gov.cn/aarticle/lsyg/200504/20050400040085.html)信念不变、观点不变就有利于欧盟和南共市之间问题的协商和解决。
其次,美国因素的影响。欧盟和南共市及其他拉美国家越走越近,令美国深感不安。冷战以来,美国对一向被它视为“后院”的拉美国家多少有些忽略,而进入90年代后,欧盟加大了对拉美的投资,1998年已超过美国在该地区的投资。这一投资变化的趋势已经引起美国企业界人士的关切:“日益增加的欧洲公司正在拉美竭尽全力地同美国公司竞争,并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胜利。”(注:“拉美全面拓展对外经济关系”,http://www.zaobao.com/special/newspaper/2000/pages3/jjckb120400.html)而1999年首届欧拉首脑会议的召开所显示出来的“重新推动两个大陆之间的关系,与美国在拉美的雄心抗衡”的趋势,(注:“携手推进多边主义:拉美—欧盟首脑会议述评”,http:/www.csonline.com.cn/pinglin/guojishiye/t20040531—184551.htm)更引起美国的不安。美开始着力改善同南共市大国的关系,如支持巴西争取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宣布给予阿根廷“非北约军事盟友”待遇;当2001年经济危机爆发后,布什政府又提出与阿根廷签订双边贸易协定,而阿当时宣布增加消费品的贸易壁垒,同时取消来自非成员国资本货的壁垒,这无异于打破南共市自1995年建立起来的尚不完善的关税同盟,导致南共市成员国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离间策略的效果明显减弱。近来,巴西和阿根廷针对美洲自由贸易区问题发表的联合声明就佐证了这一点。两国在声明中指出,除非美国明确无误地表示向拉美国家开放其农产品市场,否则将不会启动半球谈判的进程。(注:“阿根廷和巴西声明:美国明确表示开放农产品市场是重新启动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的前提”,http:/uy.mofcom.gov.cn/aarticle/1syg/200504/20050400040085.html)
第三,来自南共市内部反对贸易自由化力量的挑战。在南共市和欧盟合作问题上,南共市内部不少社会团体和机构持激进的反对态度,包括巴西的社会运动协调会、小农运动、乌拉圭的主权与反对美洲自由贸易区运动以及巴拉圭民众协商会等。这些代表社会中下层人民利益的公民社会组织曾在美国和拉美国家就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问题上反应强烈,认为南共市和欧盟结成自由贸易联盟与美国在西半球推行以美国为主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强调“南共市政府仓促地和欧盟进行自由贸易谈判对本地区十分有害”(注:“EU-Mercosur Free Trade Agreement Profits for a Few-Threats for the Majority of our People”,http://www.tni.org/altreg-docs/mercosurdecl.htm),会危害各成员国的主权,影响区域一体化可持续发展的前景。他们列举了大量事实说明南共市和欧盟实行贸易自由化,将会给绝大部分南共市成员国的小农经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强调市场开放是一种双向的行为,虽然南共市成员国在农产品方面具有比较优势,但并不意味着南共市的所有农产品都具有这一优势,比如在牛奶、乳酪和巧克力等方面南共市就不具备优势。因此他们担心市场准入的大门一旦打开,欧洲大量的同类产品将会蜂拥而入,损害南共市成员国小农的利益。为此,他们强烈呼吁南共市政府立即停止谈判,并要求政府在谈判之前要进行广泛的调研和协商,评估贸易自由化所带来的社会、经济和环保方面的负面影响,并发起反对南共市和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的示威游行,向政府施压。然而,上述代表小农或社会中下层人民利益的社会团体和机构事实上并未强大到足以左右南共市政策的程度,而且以欧洲移民为主的南共市成员国与欧洲毕竟在很大程度上有着同根同族的联系,其反贸易自由化的主张意在争取保护自身的经济利益不受损失,而不是要对欧盟和南共市的合作关系进行颠覆性的破坏。
基于以上三方面的分析,可以认为,尽管欧盟和南共市的合作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双方的合作进程也会有某种程度的曲折与反复,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双方合作的大趋势。
南共市与欧盟合作的战略意义
南共市和欧盟两大地区经济体之间建立经济联盟和战略伙伴关系不仅对双方意义重大,而且对未来的国际格局和地区走势也将产生重大影响。对南共市而言,与欧盟合作对提升其国际地位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经济全球化给世界各国的发展都同时带来了机遇与挑战,但是对于包括拉美国家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全球化所带来的挑战要明显大于机遇。在这一背景下,如何抢抓机遇,应对挑战,是摆在所有发展中国家面前的严峻课题。在全球化时代,由于国际环境的复杂性和千变万化,应对挑战的主体不仅仅限于国家个体,国家与国家的联合体或地区与地区的联合体也上升为全球化时代国际竞争的主角。基于这种考虑,南共市从建立伊始就显示出反传统的、开放的特点,其目的就是通过经济体的开放,构建与区域外国家和地区的联系,与世界最大的地区经济体之一欧盟进行合作,以加强自身国际地位,并有利于南共市变全球化的挑战为机遇,使成员国在加速发展的全球化进程中占据较为有利的地位。
与欧盟合作还有助于增加南共市在美洲大陆与美国谈判的砝码。1990年老布什提出“美洲倡议”,意欲建立由美国主宰的美洲自由贸易区,按照当时的设想,这个贸易区应该在2005年正式建成。从1994年美国就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问题和拉美国家展开谈判,美国一以贯之地坚持强硬的单边主义作风令拉美国家十分反感,美拉在自由贸易谈判问题上,先是建立了贸易谈判委员会,后又下设9个谈判小组,分管投资、服务、政府程序、争端解决、农业、知识产权、补贴与反倾销以及竞争政策制定。在这9个方面,美国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但是以巴西为代表的拉美国家却对美国结束农业补贴、停止反倾销政策更为感兴趣,双方关注焦点不一导致谈判搁置下来。在美国与拉美长达10余年的谈判过程中,以巴西为代表的南共市渐渐显示出摆脱美国的势头,巴西坚持以集团方式加入美洲自由贸易区,扩大巴西在拉美地区的影响力,建立南美共同体,以免美国一家说了算,从而逐渐形成了与美国对垒的南美阵营。纵然,稳定的经济增长和实力使巴西更为自信,但欧盟这一强大的“后盾”无疑更为南共市和美国在美洲自由贸易区问题上的较量增加了份量。巴西正在利用欧盟与南共市的合作关系,作为与华盛顿就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中的农产品问题谈判的武器。
拉美国家认为,与美国强硬的单边主义作风和形象相比,欧盟要温和得多。以美国为主导、以北美自由贸易区为模式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在拉美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反对,相比之下,欧盟—南共市的谈判却没有招致人们太多的批评。欧盟原本在农产品问题上和美国一样固守保护主义的原则,但是,2003年,欧盟松动了这一政策,颁布了《欧盟共同农业政策》,减少了欧洲政府对农产品的补贴,提高了对来自拉美地区产品的进口额度,进一步削减了关税,从而增强了南共市与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的信心。欧盟这一做法的出发点,当然有希望探寻一条打入南美国家市场甚或拉美市场的意图;作为对欧盟的回报,南共市成员国表示愿意对其所谓的“幼稚工业”减少保护,允许欧洲国家进入通讯业和银行业,由此使得原本在南共市成员国这些工业部门就占有绝对优势的欧盟显露出进一步发展的强劲势头。毫无疑问,欧盟与南共市之间的密切关系为南共市对弈美国增加了有利的砝码。
另外,双方合作也可以给南共市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与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意味着南共市成员国可以获得市场准入的优惠条件,从而进入世界最大的市场之一,“为南共市成员国的农业和工业出口市场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注:Rafael A.Porata-Doria,jr,“Mercosur:The Common Market of the Twenty First Century?”,Georgi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32 Nol.1—72,Win.2004.)而且,其经济收益也会随着南共市向拉美北部地区扩散而呈规模递增,并且如果南共市与欧盟建立起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必将吸引其他拉美国家加入南共市或与南共市建立联系,以通过南共市进入欧洲大市场,使南共市的经济收益和非经济收益以几何倍数增长。
从欧洲方面来看,欧盟与南共市的合作显然会给欧盟及其跨国公司带来丰厚的经济利益,有利于欧盟国家进入南共市成员国的市场和获取更多的自然资源。更为重要的是,与南共市合作有利于欧盟在全球贸易竞争中获得有利的地位。南共市成员国覆盖了拉美的主要大国,不论在人口、地理面积,还是在对外贸易和生产总值上,南共市成员国在整个拉美地区都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欧盟与南共市的联合,将会形成一个人口5.8亿、总产值7.6亿美元的大市场,总体实力将大大超过北美自由贸易区,这将有助于欧盟在国际经济、政治的竞争上处于有利地位。具体地说,欧盟在南共市的经济利益集中体现在工业、服务业和投资领域。工业涉及机械、资本货、汽车、运输设备等,虽然目前南共市对某些工业品实行关税保护,但是随着两大地区相互减免关税水平,实现自由贸易,欧盟在上述产品的出口潜力将得到极大的释放;服务业是欧盟的优势,因而决定了欧盟在南共市具有更大的扩张前景;在投资领域,南共市已经成为欧盟最大的海外直接投资地,除了给欧盟跨国公司带来高额利润外,其投资效应也将在促进欧盟对南共市的出口贸易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欧盟的全球战略思维已使它成为美国在美洲大陆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欧盟发展和南共市的战略伙伴关系,巩固在南共市的根基,借以发挥欧盟在美洲大陆的经济政治影响。对于欧盟来说,与美国的密切联系始终是新的世界秩序的核心,但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在国际事务中强硬的单边主义作风令欧盟有一种被冷落、被“边缘化”的感觉。特别令欧洲忧心忡忡的是作为欧洲传统势力范围的南共市,正面临着以美国为主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的挑战,“美国成为在该地的首要的外国经济活动者”。(注:Claudia Torrelli,“Mercosur for Sale?”http://www.corporateeuropa.org/eumercosur/MercosurForSale.html)为了保持欧洲在南共市的主导地位,欧盟和美国正在卷入一场和发展中国家签署最有利的自由贸易协定的竞赛中,以确保获得市场准入和具有竞争力的优势。布什执政后开始一系列双边自由贸易谈判,甚至把向贫困国家提供贸易优惠作为后“9·11”时代换取对美国对外政策和军事目标支持的手段。欧盟担心美国会借此捞取更多好处,使欧洲在世界各地的利益和地位受到损害。2000年,在墨西哥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后的6年,欧盟担心墨西哥市场完全被美国占有,仓促与墨西哥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试图分得一杯羹,削弱美国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中所获得的优先权;欧盟和美国在非洲及其他地区也都表现出以区域经济合作为手段,追逐市场份额所带来的经济利益,在全球开始了一场“贸易自由化竞赛”。(注:Ibid.)
南共市和欧盟两大经济集团的密切合作令美国深感不安,这不仅会打破全球贸易竞争的“均势”,而且也“对美国在西半球的经济霸权产生威慑”(注:Matl Singer,“EU-Mercosur Free Trade:U.S.,a Third Wheel?”,Council on Hemispheric Affairs.http://www.coha.org/NEW-PRESS-RELEASES/News-Press-Releases-2004/0437-EU-Mercosur.htm)。目前,中左势力在南共市的日益强大让美国甚为担忧。随着阿根廷的基什内尔、巴西的卢拉、乌拉圭的巴斯克斯和巴拉圭的杜阿尔特的当选,中左势力在拉美日益扩大,在南共市成员国出现了完全由中左政党“一统天下”的格局。中左政党执政使南共市处理与美国关系时的政策发生变化,突显了美国的“后院”并非按照美国意愿发展的印象,出现了和美国渐行渐远的不和谐音。相形之下,南共市国家却与欧洲的关系越来越亲密。2004年,巴西和美国平起平坐成为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的轮值主席更令美国如鲠在喉,即使美拉关系出现上述变化,美国也并没有因此表现出改变既定政策的迹象,仍旧不愿在农产品补贴问题上做出让步,致使谈判陷入僵局。加之美国忙于海外战争,无暇顾及拉美,使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迟滞下来。欧盟则利用这一时机,积极发展与南美国家的关系,希望分享或取代美国在南美大陆的贸易统治地位。换句话说,如果美国要继续保持在美洲大陆的超级大国地位,那么就不得不考虑以南共市为代表的拉美国家的要求,在农产品保护问题上做出妥协。显然,欧盟和南共市的合作对美国地区传统优势地位构成了威胁,迈阿密一家研究拉美问题的机构主席曾不无担忧地表示,“欧盟和南共市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对美国是真正的威胁。”(注:“EU Talks' Free Trade' with Mercosur”,http://www.worldtrademeg.com)
在拉美地区,南共市与欧盟的合作对其他拉美国家自会产生示范效应,鼓励它们对建立一个更加自由、公正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坚定信念,使美国不可能把拉美国家继续视为其附属国。显然,欧盟向拉美靠拢,与美国在拉美地区“争”拉美国家在这里起了主要作用,反过来,欧洲也日益成为拉美国家对外关系的新重点。可以认为,在全球贸易越来越走向自由化的时代,由美国主导的利己合作模式在一定意义上已经受到南共市—欧盟合作模式的挑战,南共市与欧盟的密切合作也必将对西半球的未来格局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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