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百年文论寻求批评出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论论文,出路论文,批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九十年代的文艺理论批评正处在跨世纪的通道上,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当代文艺理论批评的出路何在?三位先生在此抛砖引玉,以期共同探讨。
朱桦:当代文艺理论批评面临新世纪的挑战,我们迫切需要对历史再回首作认真审视,从已有的经验与教训中来努力探寻中国文艺理论批评的出路,临近新世纪来思考探讨这个问题很有必要。
夏中义:置身于本世纪最后几年,不免有世纪末情绪。有人将世纪末归结为精神的萎蘼或颓废,我倾向于将它理解为饱经沧桑者的遥深怀旧。这就像业主,年终将临,总得做帐,算算年内做了几笔生意,盈亏如何——有幸活到本世纪末的人文学者也可想想,百年中国文学及文论是怎么一步步熬过来的。据悉,大陆学界愿梳理中国文学的百年历程者不少,相比较,愿同样扎实地梳理百年中国文论的人却寥若晨星了,虽然,若不将后一本帐弄清楚,前一本帐想必也是算不明白的。
杨扬:在我看来,最值得反省的,是九十年代文学批评中批评精神的匮乏。这是导致九十年代文学批评失落的重要原因。从表面上看,九十年代中国当代批评似乎非常热闹,有各种主义、各种文学旗号,但这种理论和旗号对实际的文学创作并没有建设性的见解,也没有开阔人们的思想视野。九十年代的批评远不及“新时期”文学批评所具有的力度。那种被制造出来的理论越多,我们当代批评的人文景象遭遇的危机就越严重。无论从批评还是从文学创作角度考虑问题,我认为现在是应该对那种制造理论的理论思维进行批评的时候,不对虚假的东西进行反省,文学批评、文学创作很难有新的格局出现。
夏中义:从操作角度看,百年中国文论至少有两笔大帐亟待有人去算:一是新时期新潮文论之崛起;一是世纪初王国维对中国现代美学之奠基。以前学界总惯于将“五四”新文化视为本世纪中国文学之源头,于是对“五四”先驱的文学观也评价甚高。若真有历史视野暨比较眼光,则我想说,无论就方法之自觉,思辨之严整以及范畴之丰富来说,“五四”先驱的文论实绩在一定程度上无力与王国维的人本——艺术美学相媲美;而若就观念的更新、学人的阵容、学科的重建、思潮的壮阔而言,“五四”文论亦非新时期之对手。这就是说,若欲清理百年中国文论,却又不着力去算王国维与新时期这两笔大帐,这就势必会使其研究,要么濒临空白,要么抹成一本糊涂帐。
朱桦:处于世纪末有必要给历史算帐,否则,胸中无数,难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当代文艺理论批评要从“困境”中走出来,不能只顾眼前,急功近利地去制造“话题”,寻找“话语”,振臂高呼几声“××主义”算是大功告成了。其实,这是理论批评某种虚弱的表现,很可悲。给历史算帐,是为了揭示问题症结所在,以更好地促进当今理论与批评的发展。问题在于这帐该怎么算?
夏中义:算帐得讲规范。所谓规范,就是主张帐应一笔笔地算,每一笔来龙去脉皆应清白,先个体,后总体,先局部,后整合——这落实到百年中国文论领域,就必须先对每位有世纪性地位及影响的大师成果作厚实且确凿的分析及评估(我称之为“学者批评”,颇类似茅盾在30年代所写的“作家批评”),亦即不读完《鲁迅全集》就不轻易论鲁迅,这是极需功力的。不以功力垫底的灵气往往落空。这很像筑纪念碑,首先得每块石料过硬,其次是基本建材须陆续到位,这便决定我手头已完成或正在做的系列性“学者批评”(如王国维美学比较研究已有专著《世纪初的苦魂》),只是某种学术积累,即是为后人撰20世纪中国文论史暨中西美学关系史等巨著提供若干思想资料,亦即我的夙愿仅仅是想成为上述学科建设链条上的必要一环,而不敢相信如此浩大工程竟会在一个人手上圆满落成。总之,搞学术就得讲规范,规范之一便是先学后术,切忌不学有术,因为这已不是学术,而近乎权术或魔术。
杨扬:我对九十年代中国当代文学和批评的现状总的来说,不太满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当代批评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我想,无论理论怎么制造,理论自身还是有一种规范性,正是这种规范性正以自己的要求选择着当代批评的批评方式。注意到九十年代当代文学批评最有力度的批评探索,人们会发现,思辨的批评表述方式渐渐让位于历史的叙述方式,批评家的兴趣不再是悬思玄想某种理论,也不再强引要求自己的批评按照某种方法论系统展开,而是通过对某种思想观点的历史的梳理来发现建设性的思路。历史的表述形态,相对于玄妙的思辨形态,似乎更务实一些。较多的批评家从传统文化的角度来认识当代批评和当代文化中出现的问题,转向历史的批评是将传统文化作为历史资源加以吸收和利用,以扩大批评的视野,增加批评的力度。事实上,九十年代最有批判力度的批评家和作家,都表现出一种深邃的历史穿透力,他们要重返历史,在对历史的文化资源的梳理中积蓄力量,拓展新的批评视野和创作空间。
朱桦:文艺理论批评在跨世纪的进程中要有所突破,找到出路,首先应当建立起一种与时代发展相适应的学术规范,遵循学术规则,少一些浮躁,多一些务实,既要解放思想,又要实事求是,真正以学术的态度对待学术问题。其次,要在古今融汇、中外互补上下硬功夫,下深功夫。中外古今的思想文化资源十分丰富,当代中国文艺理论批评建设不能脱离历史与现实,更不能故步自封。只有用历史的眼光和开放的视野沉下去做一番艰苦努力才能真有所得。再者,要建立起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话题”和“话语”,而不是迷信或搬弄所谓的“西方霸权话题”或“西方霸权话语”。厚积才能薄发,相信经过扎实而艰苦的努力,中国当代文艺理论批评的再度辉煌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