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私人日志”传播特征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特征论文,私人论文,博客论文,日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4年以来，从事互联网上个人出版活动的“博客传播”在我国呈迅猛发展之势。在诸多的博客传播形态中，“私人日志”成为一种在网民中普及非常迅速的博客主页（blog）类型，本文对博客“私人日志”的传播特征及其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展开初步分析。
一、博客“私人日志”在我国的发展现状
1.国内博客网站现状概述
2004年，我国进入博客网站的兴起阶段。据统计，国内目前提供博客托管服务的网站和博客社区共72个，其中包括50个综合性博客网站和博客社区，4个移动博客网站，4个高校博客网站，14个专业性博客网站，涉及的专业包括IT、管理、教育、商业、法律等诸领域。目前没有关于国内博客日志数的完整数据，但仅“cnblog中文心得集”网站的“中国blogger计数器”上统计的博客日志数已达65万，实际数字估计已在100万上下。通过对各网站公布的博客日志名单统计可知，目前，博客日志数上万的国内托管博客网站和博客社区在10个左右，如表1所示。
表1 注册博客会员在万人以上的国内博客网站（统计数据截至2005年2月24日15时）
名称
网址注册博客日志数（个）
中国博客网 http://www.blogcn.com 578028
博客动力
http://www.blogdriver.com 超过30万，具体不详
蓝色月光博客网
http://blog.lanyue.com351412
博客中国
http://blogchina.com 185042
天涯博客
http://club.tianyablog.com
113362
CSDN Blog
http://www.blog.csdn.ent
59266
Blogbus
http://www.blogbus.com 55201
Donews
http://www.donew.net 49384
中国博客
http://www.8000e.cn
46961
中华部落网 http://www.mblogger.cn 25379
从理论上讲，个体在网上博客主页空间中可以选择从事不同性质的传播活动：一种传播活动是属于纯粹公共性的传播。这类传播可以是面向广大网民的“自媒体”新闻传播，也可以用于公司、学校、医院等组织内部经验和感想的交流。另一种传播活动是属于个人生活日志的写作，展现个人生活的诸多方面，本文将后一类集私密性和公共性于一体的日志，称为博客“私人日志”。
目前，我国绝大多数的博客主页都是以“私人日志”的形式出现，中国博客网和Blogbus等网站是容纳这类博客主页的典型托管网站。一直倡导博客日志的公共传播意义的“博客中国”网站，其用户的急剧增长，也是在2004年8月开通服务于“私人日志”撰写的“博客公社”之后，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博客“私人日志”的巨大发展潜力。
在美国，作为业余新闻工作者的“新闻博客”已大范围出现，而我国以“私人日志”为主导的博客发展趋势，与我国当前博客网站的发展阶段、新闻传播政策以及公众媒介素养有紧密关系。新闻博客的发展，依赖于宣传政策的调整和民主化进程的推进，尚需时日；而用于组织传播的“工作博客”和其他小群体博客则刚刚出现；伴随“私人日志”的勃兴，它将成为国内互联网上相当普遍的传播新样式。
2.博客“私人日志”的内容特色
博客“私人日志”是个体在互联网上以个人主页形式呈现的、连续更新的、较为完整地记录个人生活的网络日志。它既包括个人对自己生活和工作的记录、生命体验的表达、阅读感悟的书写、旅游见闻的记录、电影观看的印象、音乐作品的鉴赏等，也包括个人以其兴趣爱好和专长为出发点的信息积累和传播。
“私人日志”分隐藏性私人日志和非隐藏性私人日志两类，前者需要进入者输入密码方可浏览，后者则可以允许他人自由浏览，是面向多数人的传播。本文所讨论的“私人日志”主要指“非隐藏性私人日志”。
私人日志是个体性格、智慧和能力的综合体现。在页面的风格设计和符号系统的运用方面，私人日志充分调动多种视听多媒体手段来增强网页的视觉效果。在内容配置方面，私人日志有如下特点：
（1）私密 按照美国心理学者约瑟夫·卢夫特（Joseph Luft）和哈瑞·英汉姆（Harry Ingham）在1955年建立的“约哈瑞窗口”对人际互动中信息状态的分区来解释，在开放区、盲区、封闭区、无知区4个信息区域中，博客私人日志的传播主要包容开放区和部分封闭区的信息。封闭区是个体掩饰不想让他人知晓的信息，通常被称为隐私，但是在私人日志中，也有个体自愿将部分个人生活的细节和观察到的事物及感想对外公开，甚至一些大胆的博客会披露个人的性隐私。
（2）丰富 私人日志中，博客搜集的新奇资料包括音乐、网络、读书、电脑、学习、旅游、电影、摄影等方面，犹以音乐、电影和摄影最受青睐。在"blogbus"网站上高居点击率排行前列的“暖暖日记”[1]就是一个以音乐、摄影为特色的日志。
（3）历时累积 随着时间的延续，博客私人日志是一部日益丰厚的个人史，它从一个侧面记录了个体的心路历程和生活点滴。在“第四媒体”出现之前，没有一种媒体能够完成如此规模浩大的个人资料汇集和保存工作。充分利用博客私人日志的存在，将是人类一笔珍贵的精神财富。
二、博客“私人日志”的传播特征分析
1.传播主体：多重自我的主动展现
人作为不可重复的独特个体，不能独创没有他人的世界，自我的建构总是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完成。然而，人际间的传播壁垒又往往起因于个体的差异性和独特性。出于交往的无奈，在现实世界中，对自我的隐藏成为个体维持自尊的必要手段。
“有真实的袒露，才会有真实的相遇。”[2]一旦个体可以借助虚拟空间的匿名性和隐身性特质，获得相对宽容的传播环境，他可能在形形色色的BBS和聊天室中，沉迷于多元自我的放纵，成为宣泄“本我”的“裸体蒙面人”[3]。博客“私人日志”为“蒙面人”展示自我提供了新的舞台，由于博客主页空间上的相对稳定性和时间上的相对持续性，网络环境中支离破碎的自我在其中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整合。
1）从破碎走向整合的自我
对主体的重新解放是以计算机和网络技术、通信技术为物质基础的“第四媒体”所蕴涵的伟大的人文价值，然而，在网络空间中，伴随现实世界软性和硬性规约的丧失、主体间互动交往范围的无限扩张、个人行为弹性空间的空前加大，数字化造成了主体的“多级主体性”。正如马克·波斯特所言：“由于电脑书写在非线性时空中分散了主体，由于其非物质性以及它对稳定身份的颠覆，电脑书写便为后现代时代的主体性建立了一座工厂，为构建非同一性的主体制造了一部机器。”[4]
自我的多重性在现实空间中即已存在，但现实世界中的自我多重性和在网络中的是不同的：
（1）现实中的自我多重性与人在社会中的多重角色要求相伴生，自我依然受制于他人明确的角色期待、人际利益关系和文化规范的规制，其行为不可能超越现实中诸多道德束缚。而在网络空间中，现实中适用的大量规约都失去了效力，导致人的行为失控。
（2）在现实空间中，人的活动范围受到地域的限制，不可能像网络空间那样随意遨游，因此，他能够扮演的角色也是有限的。而在网络空间中，个人可以随意给他人定义自己的所在地、年龄、性别、种族及“文化身份”。
（3）就传播的符号系统而言，处在他人可以识别的物质空间中，人的语言和非语言的多线索传播信号都为他人的判断提供了依据，这给人的行为掩饰和身份隐匿造成了很大的难度。而在网络空间中，个体可以借助单纯的文字信息和少量的辅助符号，随意虚构自己，“由老头装扮青衣，女人充当花脸”。
在一个制造假相和虚构自己变得如此便利的网络空间中，传播主体趋于高度的非理性、随意、张狂而不计后果。然而，多重自我虽然提供了自我发展的机会，但也同时造成了自我的迷失和困惑。不论在现实空间还是虚拟空间，个体都需要自我确认的相对稳定感。与BBS论坛和网络聊天中瞬间、偶然的自我展示相比，博客“私人日志”呈现的则是相对丰富和完整的自我，这是因为：
（1）博客主页以其域名确定了自我在网络空间中稳定的存在位置，主页中文字、图片的长期存留，对自我的构建形成了一种累积效果。随着日志数的增多，个体的个性、气质、情感、思想、信仰会逐渐趋于清晰，网友从主页信息中对作者的年龄、性别、职业、经历、国籍也会做出大体的判断。而在BBS和聊天室中，个体的只言片语只能构造抽象模糊的形象。
（2）博客主页中个体能使用更加丰富的符号系统体现个体的独特性。主页的制作风格、内容分类、链接选择、图形设计、文字水平都从不同侧面提供了构建主体自我形象的素材。
（3）一旦博客拥有了自己的主页，并且希望得到众多网友的造访和肯定时，他就必须对自己的传播行为有所节制，并依照他预期可能得到好评的方式行事。他需要努力建构自己的个人魅力，而这魅力需要丰富的资料和理由来支撑，因而，他所展示的通常是一个多面的复杂的自我，而不是单面自我。
（4）博客“私人日志”中披露的一些私密经历和感悟，虽然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包装，但它毕竟展现了一个人内心深处柔软和真实的部分。这是个体在BBS和聊天室中很少暴露的“真我”部分。
2）一个主体构建的虚拟自我
当人们同时生活在网络构造的虚拟空间和有物质广延性的现实空间中时，自我的存在也随着环境的分割发生了断裂。大量“私人日志”的作者都是匿名博客，他们通过对自我的选择性展示和创造性虚构，构建了一个虚拟自我。尽管“虚构的主体性可能比‘真实的’自我更具本真性。”[5]
“匿名特性既让人变得更为坦白，又诱惑人进行刻意的伪装。”[6]博客展示的自我不同于现实世界中的自我，这个自我往往是个体希望成为的自我，而不是真实的自我，因而，博客会在设计日志的过程中，有意识地对传播形式和表达风格进行选择，在书写日志的过程中，又精心筛选个人的生活经历，修改部分细节，虚构部分感受，省略自认为不便表现和公开的信息。“现实由于它的种种缺陷或局限性，正在成为虚拟现实的淘汰品。”[7]
个体在博客日志中的自我与现实自我存在较大反差。但这种自我的构建并非全然率性而为，首先，博客对自我的建构总是要受到真实自我和个人经历的制约。其次，日志潜在读者的偏好、趣味、价值观都影响着自我构建的方式和过程。
博客日志虚拟自我的真实性与其读者群密切相关。当面向家人和熟人时，通常具有较高的真实性；当只向陌生网友公开时，通常有更多的虚构成分。虚拟自我的真实性，还与读者规模有关。通常在主页建立初期，由于读者少，博客更倾向于如实表达真实感受；随着读者数量的增加，日志的写作会越来越多地照顾读者趣味。迎合他人阅读的日志，不可避免地带有表演性。一位博客记叙了她的矛盾心情：
“当我们怀着生命的激情与游戏的冲动来到BLOG世界的时候，也许大部分人注定要在BLOG的形式法则中消磨自己最原初的个性，有访问量统计，有评论显示，有引用显示，有每篇文章的点击数量显示，BLOG所有这些显示的功能都无时无刻不提醒一个BLOGGER你的文章读者的存在……而多少时间里‘他人是地狱’，让真实的你迷失在BLOG带给自己迷狂的幻觉中呢？”[8]
2.传播文本：寻求对话的独白
博客“私人日志”是极富个性的外向型传播，因此，既不同于不公开的个人日记，又不同于直接向读者提供服务的信息传播。
在纯粹个人独白式的写作中，个人面对的是一个十分复杂甚至难以接受的自己。独白式的写作是个体对自我的剖析和省察。写作者可能无情而真实地用笔写下自己的想法、记忆、幻想、念头，短促、瞬间式的思维闪回，这样的记录往往充满了自我的矛盾和冲突，包容了无法见人的秘密。这种独白是完全的内向型传播。而博客私人日志的写作是为了寻求另一个灵魂的友善理解和回应，一种寻求对话和共鸣的倾诉。
周国平关于私密日记和公开日记的看法，或许对我们理解“私人日志”的性质有所启发：
“在日记中，一个人只面对自己的灵魂，只和自己的上帝说话。这的确是一个神圣的约会，是决不容许有他人在场的。如果写日记时知道所写的内容将被另一个人看到，那么，这个读者的无形在场便不可避免地会改变写作者的心态，使他有意无意地用这个读者的眼光来审视自己写下的东西。结果，日记不再成其为日记，与上帝的密谈蜕变为向他人的倾诉和表白……”。[9]
倾向于“独白”的私人日志的另一个特点是公开了部分秘密。拥有秘密本是个人安全和独立的条件，然而从社会依存性角度看，过多的秘密则会构成交往壁垒。“保守秘密就像心理上的一副毒剂，它使秘密的保有者和集体疏远。”[10]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过分小心地隐藏秘密和克制感情，容易造成人格更深的分裂。在个体视为安全的环境中，适当的自我暴露被视为人与人交往的重要环节。
自我暴露指“‘我’向他人交心，向他人传递属于‘我’个人的信息，包括表达亲密感情、私人愿望、个人经历、思想观念、人生观察和生活目标等。”研究表明，在早期的人际关系发展中，交往者相互间的自我暴露是比较重要的。初次与他人接触时，我们不得不通过暴露自我信息，更多地获得他人的信息。生人之间特别需要一些基本的信息暴露。如你的兴趣、爱好、个人特点等。在良好的关系中，自我暴露的回报是比较高的，找人倾诉可以减轻痛苦感、孤独感、失败感、焦虑感等。[2]出于交往需要的自我暴露，是一种普遍的传播行为。虚拟空间中自我暴露的安全性，使人们对私密信息的边界加以重新界定。一些在现实空间中属于隐私的部分，如个人每天的活动和交往事件，在博客主页上成为可以公开的内容。
应该强调的是，博客通常不会在公开日志中披露全部私密信息，但是的确有极个别的博客，会大胆地暴露“阴私”，这种暴露往往出于交往之外的一些其他动机。例如，有人认为“木子美”在其《遗情书》中暴露性经历，“除了为出名和表现独特自我之外，其行为带有一定的发泄性质，她以质疑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为前提，其行为背负着一定的社会报复心理。”[11]在这种极端暴露的情况下，博客的传播行为可能会招致较多的社会争议乃至攻击。而这种代价也不是一般博客愿意承受的。
3.传播互动：个人空间中的心灵相遇
互联网区别于传统媒介的特点在于它包含着物质介质之外的心理介质，正是这种基于心理介质的传播互动保证了互联网的持久性。杜骏飞认为，“互联网是以‘心理为体’，以‘物理为用’的事物，一种非物体化的物体，一种主体化的客体。”[12]在这个空间中主体的传播客体是其他主体。网络中人际互动的关键因素是人与人之间心灵的认同和契合，而人们依托博客主页这样的交往空间进行的一对多的交往方式，又是一种新型的动态交往。
1）基于网上个人空间的人际互动
对博客而言，他人的点击和回应，是其不断更新主页的重要动力源泉。博客与读者互动的主要形式是读者的留言和博客的答复。当互动双方都是博客，则两者的博客主页都可以充当互动“场所”。无论在哪种情况下，互动都是在个人空间——博客主页中进行的，这是其与BBS论坛和网络聊天室互动方式的一个重要区别，后两者的互动都是以论坛和聊天室这样的公共空间为场所的。
发生在个人空间中的言论行为是有所节制的。首先，从回应者的角度看，由于许多博客主页设置了删除他人回帖的功能，留言者对自己的语言方式有所斟酌。类似BBS论坛中逞一时口舌之快、出言放诞、肆意攻击的情况较少出现。其次，从博客的角度看，他们愿意给有默契感的留言者以礼貌友善的答复，维持良好的交往关系，这也从一个方面优化了博客空间的传播环境。第三，通常读者在发表评论之前，已经通过主页内容对博客本人的性格特征、兴趣爱好做出了初步判断，这些因素都在无形中制约其反馈方式。
2）增进交往深度的一种可能
博客与其主页读者之间的互动也具有网上互动中普遍存在的“隐身性”，无法克服交往中非语言符号缺失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不真实感。不过，博客传播中对自我的大胆张扬和直接表白，却为其增进网络交往的深度提供了某种可能性。
在浩瀚的互联网中，博客与读者之间的交流极具偶然性，两者间交互关系的保持主要依赖以下条件：①阅读者对博客主页信息的习惯性和持续性关注；②两者在以文字为主的交流中产生的彼此个性、兴趣、品格方面的吸引。
博客与主页读者的互动主要存在2种情况：①博客与非博客读者的互动；②博客间的互动。这两种互动在时间的持续性和交往的深入性方面是有区别的。
（1）博客与非博客的互动
当博客与非博客读者互动时，双方有比较显著的信息不对称。一方面非博客读者可以借助博客主页的信息，对博客有更为深入的感知，因而在交往中占有更多信息优势。另一方面，博客却只能通过读者的简短留言猜测对方的身份，处于明显的劣势地位。在这种情况下，非博客读者在互动中掌握更多主动权，而博客则处于明显的被动地位，这种被动性常常影响博客回复留言的积极性，从而导致互动的断裂。
另一方面，没有个人主页的非博客读者，在网上没有固定的存在空间，来去无形，这也极易导致其在互动中的不在场，如果博客对其留言给以回复，而对方则放弃了浏览该主页，则意味着互动再无继续可能，这更加剧了这种互动的脆弱性和偶然性。
（2）博客与博客的互动
当博客与博客读者互动时，双方占有的对方信息基本平衡。由于博客主页提供的资料基础，互动双方有更多的可能达致深层的心灵对话，从而使互动有相对的持续性。事实上，博客间互访主页后获得的最初印象，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决定着二者今后的交往走向。
由于交往双方都在互联网中拥有固定的个人空间，这给双方的交互提供了“在场”保证，除非主页废止，任何一方主动发起的交流，都能够到达另一端被对方接受，这就大大增加了交往持续的可能。
通常博客会将自己欣赏的博客友人的主页链接在自己的主页上，定期及时阅读友人的新日志，不断发起新话题的交流和探讨，这种非功利性的心灵对话，给予博客精神上很大的满足。博客之间还借助MSN、电子邮件等辅助性交往工具延续和强化关系，甚至通过见面和电话等方式将交往延续到现实空间。
三、博客“私人日志”的传播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1.私人领域大规模浮现网络
1）平凡人物的生活大量登场
对平凡人物生活的立体展现是博客“私人日志”独有的传播特征。
相比于专业化的大众传媒组织，博客“私人日志”的传播者不是掌握媒介资源的特殊机构，而是个人；其传播的出发点不是以社会上一般大众为对象的公共信息的大规模生产和传播，而是满足个人倾诉、交往和共享信息的心理需要；其选择内容的立足点，不是大众的需求和品味，而更多依据个人的意愿、偏好和专长；其对生活内容的叙述，不是通过“第三方”的转述，而是以第一人称“我”写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其传播的目的不是追求商业利益，而是寻求心灵的沟通。专业化大众传媒机构是主导公共话语空间的强势力量，而“私人日志”博客则有相当一部分是很少参与公共话语空间的“他者”，其传播存在着与前者的差异性、互补性和对抗性。
相比于BBS论坛和网络聊天室，博客“私人日志”是一种自组织的、历时累积的个人信息的传播，其系统性、全面性、内容的数量规模和表达深度，都是前者难以比肩的。
在现实世界中，平凡人物向来不是传统大众传媒机构关注的重心，引领公众视线和有望带来更多经济收益的，通常是知名的公众人物。平凡人物在两种情况下会被卷入报道：一种情况是平凡人物与某一公共关心的事件相关时，将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另一种情况是，当平凡人物的不平凡经历引人入胜，并带有某种普遍性时，他的个人经历将呈现在阅听人的面前。然而，经媒体从业者间接报道的凡人生活，不可避免地存在信息传递过程中的误读和失真，而且传统媒体有限的信息承载容量，也使得凡人报道经常处于边缘地带。
私人领域是以个体独立人格为基础的私人活动和私人交往空间。在这一空间内，私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承诺或生活习惯等非行政因素进行自由、自主的活动和交往。博客“私人日志”在互联网中的大量涌现，意味着个体在新传播环境中的大规模露面，私人领域的丰富景观浮现网络表层。
2）私人领域的透明化将带来人们在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上的巨大变化
与物质空间相比，赛伯空间所包容的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原本就没有可见的、有形的界限，而私人信息在网络空间的大量传播，似乎印证了波德里亚关于家庭生活场景——本质上的私人领域，在后现代媒介图景中变得日益外表化、可见和透明的观点。博客“私人日志”实际上是互联网上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中间地带，在这里，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界限模糊，同台展现。
波德里亚在其著作《传播的狂喜》中，曾发出公私信息传播混乱场景的“警示危言”：在传播的狂喜中，每一件事都变成了透明的，再也没有秘密、场景、隐私、深度或隐藏的意义，取而代之的是信息与传播的混乱，其中，媒介散布和传播整个网络的诱惑的、迷人的景象和声音，并在一个人自己的屏幕和终端上播放。随着激动人心的场景的消失（在家中，在公众环境），激情消失于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中，而恰好伴随着媒介和传播的整个世界，一个新的迷人之物出现了（“场景使我们兴奋，诲淫使我们着迷”）。在这个世界中，我们进入了主体性的一种新形式，在其中我们被信息、影像、事件和狂喜浸透了。没有防御和距离，我们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屏幕，一个影响我们的所有的网络的转换中心”。在媒介社会，一个内在性、主体性、意义、隐私和内在生活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诲淫、诱惑、眩晕、同步、透明和过分暴露的时代开始了：欢迎来到后现代世界！[13]
新媒介导致场景融合从而引起的行为变化，在梅罗维茨的《消失的地域》一书中已有论及，他认为电子媒体在屏幕上同时展现公共生活的“前台”和私密活动的“后台”，这种场景的混合，使得人们原来的“前台”表演和“后台”行为也发生了改变，出现了一种介于两者间的“中区”行为，他认为，20世纪6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一系列社会运动，都可以从这种行为转变中找到根据。这一思路也可以为我们探讨互联网上公私领域的场景融合所可能带来的行为和社会变迁提供参考，网络中公私领域的交叉渗透，会如何深刻地改变人们思想方法和行为方式，将是一个长期性的研究课题。
2.个体传播者的崛起与人文精神的复归
人文精神是观念中的人文价值的理论形态。它的基本内涵包括3个层次：①对人的幸福和尊严的追求，这是人文精神的初始目的；②对世界的客观本质和规律的真理的追求，这是人文精神的理性基础；③对生活意义的追求，这是人文精神的本质所在。[14]对人文精神的漫长探索贯穿人类历史，工业化时代，伴随着科学技术势力的扩张，人文学者对工具理性压制价值理性的现状，感到普遍忧虑。进入信息社会，互联网技术本身蕴涵的摧毁纵向等级社会、建构横向社会结构的平权优势，使人们看到了利用数字技术弘扬人文精神的新契机。人与人在网络空间的更趋平等，人的个性的更加张扬，都是数字技术中人文价值的高度展现。然而，互联网技术也隐含着损伤人文精神的可能，有些学者认为，过分依赖数字技术可能导致人的意志自由、批判意识和怀疑精神的萎缩，使人丧失主体性的思考，成为数字世界的附庸和奴隶。
我们认为，博客日志这种新的传播方式的出现，博客作为个体传播者在互联网空间中的广泛崛起，博客对人生意义的内向型思考和外向型传播，有可能蕴涵着将互联网技术理性导向人文价值理性路径的新契机。当一个在网络中四处飘摇的个体，拥有了他的独立空间和精神家园——博客日志，当他需要以持续性的信息传播赢得他人的认可和注目，他的传播主动性将受到巨大的激发和鼓舞。博客在书写中思考，在交流中感悟，以相对完整的自我记录和信息叠加，实现着对自我的不断构建和完善，积累着自身作为传播者的智慧潜能和精神力量。这对于帮助人摆脱精神的孤独，消除心灵的困惑，重建生活的信心，谋求自我的解放，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