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使用Lespos_缪斯论文

勒斯波斯的第十“缪斯”,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波斯论文,勒斯论文,缪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人们说,缪斯有九位

多么粗心!

看哪,勒斯波斯的萨福

在其中位列第十①

古希腊伟大的宗法诗人荷马和赫西俄德,作诗起首都要先呼“缪斯”神名——与后世好些蹩脚的诗人频呼缪斯以求巧句不同——荷马和赫西俄德似乎意在提醒人们:以下诗行出自缪斯“神授”,吟诵的乃是神义秩序以及由此而厘定的人世(事)秩序,因为,据诗人们说,唱诵赞美宙斯代表的神圣秩序,正是缪斯的本职。②如此看来,萨福(Sappho)得名第十“缪斯”——即便上述诗行并非出自柏拉图,说出和传诵它的古希腊人对“缪斯”的身份也该不至生疏——恐怕意涵深远。那么,在古希腊人看来,这第十位“缪斯”唱诵赞美的是什么呢?

公元前7世纪末,萨福诞生于小亚细亚西北岸的勒斯波斯(Lesbos)岛的一个贵族家庭,后世传说她容貌美丽,气韵不凡。与她同时,勒斯波斯另一位大诗人阿尔凯乌斯(Alcaeus)曾作诗赞颂:

堇色头发,纯净的,

笑容好似蜂蜜的萨福啊③

据说,萨福幼有诗名,十七岁即与阿尔凯乌斯唱和。由于诗名远播,贵族们纷纷把女儿送来跟萨福学习。对于聚集在萨福周围的女子群体,后世有诸多揣测:是贵族女子沙龙、女子学校,抑或敬拜阿芙洛狄忒(Aphrodite)的宗教团体?萨福的诗作,今天人们能看到的部分,和诗人生平一样,残缺与谜题多于可以把捉的实体。公元前3到2世纪,当时埃及亚历山大城的学者们,将萨福诗按格律分卷,共得抒情诗九卷、哀歌一卷,④而今只余大约二百残篇。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是,由于被认为“有伤风化”,萨福的诗在中世纪遭到焚毁。由此,信有其事的人们几乎把萨福当做受难的使徒,因为伸张个人情感而遭受迫害。但另一些人,则向自己提出疑问:究竟是何种魅力,让萨福成为“缪斯”神女,以及与荷马这位“男诗人(Poetry)”比肩的“女诗人(Poetess)”,成为历代大诗人(如奥维德、但丁、波德莱尔、庞德和H.D.)流连追慕的对象?又是什么奥秘,让萨福九卷歌诗竟至被焚,或者,根本没有那么富于戏剧性,而竟是在人们持续流连的目光中渐渐湮没了?——迷雾漫散,幽径隐现,想要探秘,恐怕只有回到作品。

现有的萨福遗诗,有些出于历代诗人学者在自己作品中的引用,更多则得自十九世纪末开始,从埃及陆续发掘出的莎草文本。据估计,现存600余行残诗,大概为萨福全部诗作的二十分之一,其中又多有编辑者修订痕迹,真正出自萨福的,不足3000词,只相当《伊里亚特》(Iliad)卷一的三分之二。⑤这些迷宫般的残片碎瓷中,独有一首诗,由于公元一世纪希腊修辞学家和历史学家狄奥尼修斯(Dionysius)的引用,得以完整留存。无论在多数译本中的排列次序,还是在更多数论者的评价中,这首诗都位列第一——的确,虽然萨福歌诗“朵朵都是蔷薇”,但惟有从这幸存全貌的一首中,才能完整领略诗人谋篇的精巧细密。

萨福原诗没有题目,有的译本按照现代习惯,加题目为To Aphrodite(《致阿芙洛狄忒》),也算贴切,因为这首诗本以对女神阿芙洛狄忒的祈祷词的形式写成。诗一开篇,即是对女神的祈求:

斑斓宝座上,不朽的阿芙洛狄忒

宙斯的善用心计的女儿,我祈求你

女神啊!别拿那些苦痛和烦恼,重轭

我这灵魂;⑥

“斑斓”对应着“善用心计”,仿佛活现出这位主掌天神和凡人爱欲的女神的样貌:完美躯体斜倚,珠玉镶嵌的宝座与慧黠的眼睛一样,光芒闪烁不定——即使天神们也须提防,这女神令人难以捉摸又强大可畏的力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陷人于爱情的罗网。⑦据说朝霞女神厄俄斯(Eos)曾试图引诱战神阿瑞斯(Ares),阿芙洛狄忒的情人,女神报复的方法就是让厄俄斯始终陷于热恋的愚蠢状态,以致她在为自己心爱的美少年祈求永生时,竟忘了有衰老这回事,结果美少年日渐衰朽干瘪,最后变成了个整天嗡嗡嗡的大蝉。⑧萨福向女神祈求的,恰是远离厄俄斯那种遭遇的恩典:让心智不再受爱欲的播弄折磨。

这里,“苦痛和烦恼”用了复数,不是“那种”,而是“那些个”痛苦。似乎是说:那些烦苦,女神啊,你惯用来折磨世间千万男女的,别用那其中的哪个来让我的灵魂不安生吧——读到这句诗,人们眼前不觉会现出纠结于爱欲的众生百相,于是,由于考察“爱”,这个在“人类和人生中普遍而居于核心地位的事物”,转向关注“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群”。⑨

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使阿芙洛狄忒名声煊赫,为什么还要交代她的父亲是谁?在古希腊,παιδó (孩子,儿子,女儿)这个词,还有个迂回的用法,直译过来是“某某的孩子们”,表示的意思其实是“某某地方的人”。古希腊词语中类似的迂回用法不少,像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Oedipus Tyrannus)开头,新王俄狄浦斯说的那句“卡德摩斯的……儿孙们啊”,并非指卡德摩斯一脉皇族,而是指他创建的忒拜(Thebes)地方的百姓。为什么不直接说“忒拜人啊”?因为这样迂回才能显出这地方的出身性属,也才暗中点出俄狄浦斯自己的血统。同理,“宙斯的女儿”,这样交代法显得想要指明这位女神的“来源”与“性属”,等于说:来自宙斯,属于宙斯神族。这样的例子在叙事诗人那里俯拾皆是,荷马史诗中的人物,似乎无一没有来龙去脉,但到了悲喜剧诗人那里,就出现了好些身世存疑的人物,似乎出身和血统是不是高贵,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阿芙洛狄忒是“宙斯的女儿”,这一说法与荷马(《伊利亚特》3.374)相承。而在诗人赫西俄德的叙述中(《神谱》190),阿芙洛狄忒是从天神乌拉诺斯(Ouranos)而来。从神义秩序的归属来说,这两种说法的差别相当大。为什么萨福选择承袭荷马的说法呢?这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在赫西俄德的神话叙事中,从乌拉诺斯到克洛诺斯(Cronus),再到宙斯,诸神一族从谱系混乱逐渐变得秩序井然,最后一位统治者宙斯建立了最好的秩序——有道德的正义统治。⑩在此之后诞生的人类也因之有了道德和正义,为人世建立公义秩序的宙斯遂成为希腊人共同敬奉的“城邦神”。——萨福越过赫西俄德的自然神乌拉诺斯,吁请荷马归属城邦神宙斯神族的阿芙洛狄忒,很可能想要暗中强调爱神的道德与正义品性,从而在爱神主掌的爱欲与城邦公义之间建立某种关联。

第一诗节短短四句,已经展开一幅令人唏嘘的画面:主掌爱欲的女神高坐在宝座之上,俯瞰人世悲哭或欢笑于爱欲的苦甜。那么萨福向爱神所祈求的,难道竟是脱离爱神的掌控吗?恐怕不是。第三行起首的“女神啊(πóτν)”,看起来只是可有可无的感叹,实际上却身兼名词“女神、女主”和形容词“可敬畏的”双重含义——看来,诗人深知神意莫测可畏,从而知晓谨守人的限度。

那么如何解除苦痛、重获安宁?女神会怎样回应萨福的祈求?接下来两个诗节,诗人将祈望和描述糅合得如梦似幻:

降临我吧,如同曾经

你听到远方我的呼喊,就凝神留意

起身离开你父亲的金屋

翩然下界;

你驾起金辇,由美丽的群雀牵引

它们呼啦啦拍打着羽翼,从高天

迅捷飞过中天,飞向

黑沉沉的大地;

为了这人的苦痛,高天上的神下降来到黑沉沉的大地。女神来自父神宙斯的“金屋”,驾乘着“金辇”——神是一切善的原因,因此与神有关的东西都是金的了——在对“金子”的特殊兴趣上,萨福堪比品达(Pindar),并非金子的价值,而是那美好的金色光泽和持久不变的品质,使诗人常带着赞美提到它。(11)“金色”与“黑沉沉”,鲜明的色彩对比勾画出神—人之间判然分野,同时也激发起人对美好然而属神的品质更强烈的祈望。(12)于是雀鸟云集,伴随羽翼的翕动,给黑沉沉的大地送来稀罕的金色光影。

关于诗中为阿芙洛狄忒拉动金车的鸟,研究者们颇有争议。στρоυθó本身是个多义词,既可指小鸟(尤其麻雀),又可指鹰或鸵鸟等大型鸟。关于此处的注疏因之分作两派,论争激烈而又细致入微。(13)让哪种鸟来为阿芙洛狄忒牵引金车,诗人无疑有所选择,然而,这选择恐怕没有精细到研究者们考虑的那种程度——美丽、有翅膀、迅捷,诗人只关注到这三个品质,而这是大多数鸟都具有的。换句话说,萨福更关注属于鸟类的整全特质——它们能振翅高飞,比人更轻易地接近天空。

向天空投注的目光,让人自然注意到鸟族这个居间层。在后来的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笔下,人的这一注目受到了嘲讽和警告。(14)阿里斯托芬构造了一个看似荒诞的故事:鸟族在一个雅典人的鼓动下,推翻奥林匹斯神权,成了新神族!这次颠覆所以成功,一个重要条件是鸟类处于神—人之间,只要它们封锁中天,不让人间的飨烟到达天庭,饿肚子的神们就只好交出权柄。而让脑筋单纯的鸟类胆子变大,敢于如此恣意妄为的关键,却是那个洞悉此中关窍的雅典聪明人。如今,荒诞的故事早已成真,奥林匹斯诸神已从秩序中心退居到纯然神话,人类眺望天空的目光经由启蒙净化,比阿里斯托芬的时代又不知进步了多少倍。——但是,萨福对天空和鸟的注目,品质与此截然不同。金屋和金辇是诗人对属天品性的全部描述,仅止于此。对于鸟,诗人寄望它们投射天空的“美丽”,以及它们迅捷有力的羽翼,让女神更快地从高天下降到人的居所。

诗人描述了神的下降这一重要时刻,如同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在《王制》中描述的哲人重返洞穴。哲人的回返带来同时又隐藏某种东西,下降的神所带来的东西却不加隐藏,反而要大声说出:

顷刻到来,有福的女神啊

你不朽的脸容现出微笑,问我

是什么烦恼又一次

让我痛苦,让我又一次呼唤你;

我痴狂的心,最热望什么?

“又一次呦,如今我该劝服哪个

回应你的爱?哪个人,萨福啊

对你不义?”

没错,那人(15)现在逃避,很快将变追逐

那人不受礼物,不久要把礼物送出

那人现在不爱,很快会变成爱者

无论是否情愿;

这的确是个颇有意味的时刻:诗人的声音和女神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同一段落!而这一段落,又恰恰是全诗七节位置居中的第四节。(16)诗人仿佛在这里悄悄立起一道门扉,跨越过去,场景已恍然变幻:人的焦窘置换为神的闲适,容颜不朽的女神笑得风轻云淡,问人这一次(在你有限的生命里)又是(从我不朽的无尽岁月看来)遭受了什么苦恼?括号里,女神问话的隐含意味,从诗人连用的三个“又一次”中清晰透出。

得不到回应的爱,使人饱受煎熬,萨福为此吁请阿芙洛狄忒,自天庭降临的女神一开口连问了三个问题:这次是什么烦恼让你呼唤我?这次我该为你的爱去劝服哪个人?是哪个人对你不义?呼唤—劝服—不义,随着用词本身色彩的变化,女神的语气越来越可畏了:呼唤还是神允许人的恩典,劝服已经遥望强制,(17)而不义,吐露这个词使女神如同法官——那个我们看来“只是”没有答应求爱的人,在女神的问话中显然被定义为“罪犯”,违背了女神“带来”的正义原则。接下来的三个许诺,使阿芙洛狄忒更显得像一位来复仇的女神,那个对爱不公的人将受到一系列惩罚,最终被爱降服。在伯纳德特看来,爱在这首诗中已然成为一种正义,二者在萨福的吁请中融为一体——奇妙的是,爱和正义,与伯纳德特在柏拉图哲学中洞察到的两个基本原则:爱欲(Eros)和道德义愤(moral indignation)恰好暗合。(18)诗人与哲人关注点的这种隐约呼应,很难解释为一种巧合。

此外,阿芙洛狄忒现出的复仇者形象,不由得让我们想起民主时代悲剧诗人欧里庇得斯的名剧《希波吕托斯》(Hypolytus),女神在这部剧中似乎变得更为严厉:希波吕托斯仅仅因为拒绝继母的示爱就遭到毁灭性的惩罚。而他成为女神“仇敌”的真正原因,更抽象、也更具象征意味——他兢兢敬奉贞洁女神阿尔忒弥斯(Aertemis),却对主掌爱欲的阿芙洛狄忒敬而远之。如同阿纳斯托普洛所说,问题在于希波吕托斯的贞洁如继母的爱欲一样,表现为一种“激情”,而这种激情,无疑对爱欲所支撑的伦理秩序极具威胁。(19)

细心的读者恐怕已经注意到:女神一连串语气愈来愈严厉的问话最终却没有被回答,第五节就在第三个问句末尾戛然而止,女神并未真的等待萨福回答“那个人”是谁,就直接说出了三个许诺:逃避者将变成追逐者、不受礼物的人将送出礼物、不为爱所动的人很快将被爱意充满——冷酷的被爱者将受到惩罚。提问与许诺之间如何转承?端赖一个连接词кαí γáρ(真的、的确),(20)似乎问题根本不须答案,无论这人是谁,女神的许诺都必然实现:到了一定时候,被爱者自然会变成爱者,同样被爱俘获,受那辗转难眠的折磨。(21)同时,“кαí γáρ……”的潜台词很可能是:“没错,就像你早知道的那样……”。如此看来,女神的提问没被回答,出于诗人的精心设计:表明爱的正义原则乃是巍巍公理,人人须得谨守。

诗人对爱的正义的呼唤在诗的最后一节变得如此清晰:

如今也请你,降临吧,解除

这难忍的烦苦,成就

我心中渴望,女神!请你来做

我的同盟。

从“如今……”一句,我们赫然发现,前面三节中女神的言语,原来是诗人对过去神言的回忆和追述,诗人用自己对神言的追述“替代”现在吁求的正义原则,似乎表明:这一神言的效力,可以从过去持续到现在乃至永恒。爱的正义原则就是神立的法,神言即神法,世人本当谨守。

这一诗节的用词和前面有好些相同,六个关键词:降临—解除(烦苦)—成就(渴望)—同盟,只有两个(成就、同盟)是第一次出现——诗句精美的萨福会有无谓冗笔么?(22)倘若把这六个词连起来看,就成了这样一个意思完整的句子:同盟降临,成就渴望,解除烦苦。——几乎在全诗最后出现的词σμμαχо最引人注目,这个动词的意思是“作(某人的)盟友”,也可泛指一般性的“来帮忙”。从它所处的特殊位置和诗人情感的强烈程度来看,很难想象这里会说一句轻飘飘的“来帮忙”,诗人吁请的,是一个手握正义、威力无比的强大同盟。

“割牛耳盛朱盘,取其血歃于玉敦”(《说文》),古人以是为“盟”。沥血的器皿上面是昭昭日月,神明是“盟”的见证者。“盟”必然有“盟约”,“凡邦国有疑会同,则掌其盟约之载,及其礼仪,北面谓明神”(《周礼·司盟》),萨福与女神同盟的盟约,显然就是女神从高天带来的正义原则,也即神为人世立的法。最后一节,重新申明并巧妙连缀起来的语词,袒露出诗人纯粹、热烈、而又睿智的心思。

诗人萨福就这样怀抱着竖琴,与另九位缪斯一起举步登上赫利孔(Helicon)山,在碧蓝的泉水旁,一起用动听的歌声吟唱,赞美宙斯——神盾持有者,和他统领的神圣疆域——不过,萨福的歌声略有不同,就像缪斯们各有各的职司,萨福的歌更多地供奉给女神阿芙洛狄忒——宙斯的女儿,(23)唱颂她主掌的爱的正义。这歌声虽独有特质,却仍接续、呼应着自荷马和赫西俄德以来的内在旋律,汩汩滋养,漫流过古老希腊城邦。(24)

在那个王道衰微、党争激烈、已经难复宁静的勒斯波斯,纯净如水的少女,依然舒展她们美丽的身体,以及她们无遮无挡的幼嫩灵魂,围绕着萨福。这位被柏拉图在《斐德若》(Phaedrus)(25)中称呼为“美人”的萨福,悉心照管着她们……

附:残篇1试译

斑斓宝座上,不朽的阿芙洛狄忒

宙斯的善用心计的女儿,我祈求你

女神啊!别拿那些苦痛和烦恼,重轭

我这灵魂;

降临我吧,如同曾经

你听到远方我的呼喊,就凝神留意

起身离开你父亲的金屋

翩然下界;

你驾起金辇,由美丽的群雀牵引

它们呼啦啦拍打着羽翼,从高天

迅捷飞过中天,飞向

黑沉沉的大地;

顷刻到来,有福的女神啊

你不朽的脸容现出微笑,问我

是什么烦恼又一次

让我痛苦,让我又一次呼唤你;

我痴狂的心,最热望什么?

“又一次呦,如今我该劝服哪个

回应你的爱?哪个人,萨福啊

对你不义?”

没错,那人现在逃避,很快将变追逐

那人不受礼物,不久要把礼物送出

那人现在不爱,很快会变成爱者

无论是否情愿;

如今也请你,降临吧,解除

这难忍的烦苦,成就

我心中渴望,女神!请你来做

我的同盟。

注释:

①汉译据:John M.Cooper:ed.& trans.Plato Complete Works(《柏拉图作品全集》),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1997年,Epigrams 16.第1745页。这几句诗虽被归入柏拉图作品集,但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出自柏拉图之口。

②参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行1—10;《神谱》,行1-21。

③田晓菲:《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三联书店,2003年,扉页。另,这两句诗为阿尔凯乌斯所作,几可信实。参Bruno Gentili:Poetry and Its Public in Ancient Greece(《古希腊诗人及其城邦》),Baltimore and London: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8年,第304页,注释1。

④确知第一卷有1320行。哀歌卷的有无,尚为悬案。参阿纳斯托普洛(George Anastaplo):The Thinker as Artist(《思想者—艺术家》),Ohio University Press,1997年,第47页。

⑤参阿纳斯托普洛:《思想者—艺术家》,前揭,第48页。

⑥笔者试译,以下诗节同。参照文本:Denys Page:Sappho and Alcaeus.(《萨福和阿尔凯乌斯》),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5年。Théodore Rcinach,Aimé Puech:Alcée Sapho(《阿尔凯乌斯萨福》),Paris,“Les Belles Lettres”,1937年。并参照田晓菲、水建馥、罗洛、飞白中译本。

⑦实际上,也颇有些译本将原文的δoλóπλoкε(精明、诡诈)一词,意译为“陷网的编织者”。

⑧莎德瓦尔德:《古希腊星象说》,卢白羽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42—143页。

⑨始终关注“人类和人生中普遍而居于核心的事物”以及“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群”,被描述为希腊诗歌的一个共同特征,参F.I.芬利主编:《希腊的遗产》,张强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00—101页。

⑩参刘小枫:《诗人的权杖》,见《昭告幽微:古希腊诗品读》,前揭,第105—107页。

(11)参阿纳斯托普洛:《思想者—艺术家》,前揭,第61页。

(12)对观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行110—200;柏拉图:《王制》,414c—415c。

(13)Denys Page:《萨福和阿尔凯乌斯》,前揭,第8、18页。

(14)阿里斯托芬:《鸟》,见《阿里斯托芬喜剧六种》,《罗念生全集》第四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

(15)此处人称代词的性别问题,向是争议的焦点。(参田晓菲:《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前揭,第49页)。由于萨福其他诗行中多流露对年轻女性之美的热烈爱慕,后世就坐实这位诗人是同性爱者,此处也多译为“她”。然而从希腊文看,并分不出这个不回应爱恋的人是男是女,或许,诗人恰恰有意形成这种模糊性,以显示:爱欲针对男人,也针对女人,爱神对人人都有权利。同时,吁请爱神的萨福犹如神的祭司和代言人,向欠负情债者追讨正义,这一沟通神—人的位置,上承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时日》中的角色,手握权杖的诗人,面对的是所有世间人。综上考虑,此处人称译为“那人”,避开性别的区分。

(16)在施特劳斯看来,一部经典之作居中的部分往往是其最重要的部分。参伯纳德特:《施特劳斯论柏拉图》,郑兴凤译,见程志敏:《宫墙之门》,华夏出版社,2005年,第283页。

(17)女神在此处表明要“劝服”,而从此后对负情债者的判定(不义),以及下一诗节许诺将采取的行动来看,“强制”已是题中之义。劝服与强制是两个不同的政治方式,《王制》开篇,阿德曼托斯与玻勒马霍斯分别用劝服和强制,共同留住了苏格拉底。诗人在此明确使用“劝服”,随后又暗中铺开“强制”的行动,显得对人性极富洞察。

(18)参Ronna Burger:《血气与爱欲的灵魂:伯纳德特论柏拉图的灵魂学》,前揭,第57页。

(19)阿纳斯托普洛:《希波吕托斯和菲德拉》,李小均译,见《古典诗文绎读·古代编·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年,第229页。

(20)参照的几个译本都把这个连接词译为“如果”(F=si;E=if),唯有水建馥先生选择略去这个词。笔者译为“没错”,理由见后文。

(21)参Anne Giacomelli:The Justice of Aphrodite in Sappho Fr.1(《萨福残篇1中阿芙洛狄忒的正义》),见Ellen Greene:ed.Reading Sappho,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6年,第230页。

(22)据说,另一位大抒情诗人品达就喜欢在每首诗里重复一到多个关键词,注意到这些关键词,就可能找到诗人的思想秘密。参刘小枫:《炳焉三代同风》,见《昭告幽微:古希腊诗品读》,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48页。

(23)在现存萨福诗中,宙斯、赫拉、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都只被提到一、两次,而对阿芙洛狄忒,诗人至少用过四种不同的称呼,提起这位女神许多次。参Denys Page:《萨福和阿尔凯乌斯》,前揭,第126—128页。

(24)叙事诗人荷马和赫西俄德的作品,都有相当完整的留存,然而,萨福的歌诗大量永久地佚失了,这不是萨福独有的遭遇,几乎所有古希腊抒情诗都同此运命——伟岸如品达,也仅有凯歌一类(大约相当他全部作品的4/17)传世。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种“关注人”的诗歌竟有如此遭遇?——这个问题无疑极端重要,尽管在本文中还不能展开。对这一问题的有益探究,可参阿纳斯托普洛:《思想者—艺术家》,前揭,第48页。

(25)柏拉图在《斐德若》中提到萨福和阿纳克瑞翁(Anacreon),向这两位生动展现出爱的动人力量的诗人致敬。开场白中提及的抒情诗和苏格拉底关于灵魂的叙述,成为柏拉图探究激情与节制之间关系的支撑。但是,在提及同时赞美了两位抒情诗人之后,苏格拉底并未详细引证他们对爱若斯(Eros)的说法,而是替代诗人进行讲述。这实际上是一次重述,后果是说出了苏格拉底自己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即爱欲和理智应当如何在人的灵魂中达成和谐。但重述毕竟意味着某种接续,这就在柏拉图对话和抒情诗之间建立了颇有意味的联系。参E.E.Pender:Sappho and Anacreon in Plato's Phaedrus(《柏拉图《斐德若》中的萨福和阿纳克瑞翁》),载Leeds International Classical Studies,2007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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