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元时期的北方经济_陕西经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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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129=464/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3)03-0041-12

对于金朝和元朝的北方经济,诸多中国通史、经济史、断代史和中国历史地理著作均有涉及,另有专门论著如禾女《金代农业技术初探》(注:《中国农史》1989年第3期。)、吴宏岐《元代农业地理》(注:西安地图出版社1997年版。)等,但尚未见到综合两朝、专论北方经济的论著。史学界一般认为,南宋或更早时期我国经济重心南移至东南地区。但是,关于经济重心南移之说容易产生认识上的误区,即认为经济重心南移就是北方经济的衰落。如王育民先生指出,元代“我国经济上南盛北衰的局面,得以完全确立”[1](p375)。不少论著因对金元时期的北方经济先入为主,不再重视,对有关史料或视而不见,或有意忽略甚至做歪曲的解释。加以金、元都是少数民族政权,往往产生一种偏见,只看到其破坏之处,看不到其建设之处。因此,笔者在研究过北宋北方经济的基础上,不揣冒昧地延伸至金元,对其经济状况予以探讨并向史学界讨教,以期于中国经济史研究的深入有所助益。

一 各地区经济的恢复与发展

(一)河北

河北在金代属于“久被抚宁,人稠地窄,寸土悉垦”[2](卷八八)的发达地区。早在辽末金初,这里的燕京(今北京)就非常繁荣,“户口安堵,人物丰庶……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萃于其中。僧尼佛寺冠于北方,锦绣组绮,精绝天下。蔬蓏、果实、稻粱之类,靡不毕出,桑柘、麻麦、羊豕、雉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3](卷四○),经济达到了北京历史上的空前高度。金海陵王贞元元年(1153)定都于此,改名中都,此地又进入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金代初年的河北中部地区,据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出使金国的许亢宗亲眼所见:“东自碣石,西彻五台,幽州之地,沃野千里……山之南,地则五谷百果、良材美木,无所不有。”例如涿州(今河北涿州)即是“人物富盛,井邑繁庶”。[3](卷四○)这一地区作为燕京经济发展的腹地,显然与燕京的高度繁荣相适应。大定九年(1169),南宋使者楼钥进入河北境内后,发现“自此州县有城壁,市井繁盛,大胜河南……自南京(今河南商丘)来,饮食日胜,河北尤佳。可知其民物之盛否”。并特别指出定州新乐县(今河北新乐东北)“尤繁庶”。[4](卷一一一)南州(今河北献县)州城及周围大部分土地盐碱化严重,“几不可以种植”,只有东北一带“有田宜稼,独异其余,乃沃壤也”。但“去城十里外,膏腴,连阡接陌,桑荫障目”。[2](卷四二)也即大部分地区农业生产状况良好。另外一些地方比较落后,如滦州石城(今河北唐山东北)等地“地瘠民贫,所种惟黍稗而已”[5](卷四七),作物单调,品质不高。

河北在金代的发展,还表现在一些新兴城镇的出现。宝坻县(今天津宝坻)就是典型的例子。此地原是芦苇丛生的低洼之地,五代后唐设盐场,入辽后设新仓镇。至金朝,“居人市易,井肆连络,阗阗杂沓……加之河渠运漕,通于海峤,篙师舟子,鼓楫扬帆,懋迁有无,泛历海岱、青兖之间,虽数百千里之远,徼之便风,亦不浃旬日而可至……其稻粱黍稷、鱼虾鲊,不可胜食也……虽斧斤不入山林,而林木亦不可胜用也。其富商大贾,货置丛繁……其人烟风物富庶与夫衣食之源,其易如此,而势均州郡”。大定十一年(1171),金世宗亲临此地,因其“人烟繁庶”,下令升为县。此地以盐起家,“盐乃国之宝,取如坻如京之义,命之曰宝坻,列为上县”。[2](卷六九)至承安三年(1198)曾升格为盈州[5](卷二四),可见其发展势头之强劲。

金迁都中都后,依赖河北为主要物资供应基地。曾规定各路沿河州县均设仓存贮当地及周边州县的税粮,具体提到的州县有如下几地:恩州之临清(今山东临清)、历亭(今山东武城西),景州之将陵(今山东德州)、东光(今河北东光),清州之兴济(今河北沧州北)、会川(今河北青县),献州,深州之武强(今河北武强西)。[5](卷二七)凡地在今山东者,都是在永济渠即今南运河东岸,也即现今山东与河北交界处。大定二十一年(1181)即诏“沿河恩、献等六州粟百万余石运至通州,辈入京师”(注:《金史》卷二七《河渠志》所言6州,与文中5州不符,疑原文有脱漏。)。其产粮之丰盛,可以想见。地方财政和民间收入也呈富庶,如金宣宗时“河北州府钱多,其散失民间颇广”[5](卷五○)。

金元交替之际,战争摧垮了河北经济的基础。但进入和平时期后,渐渐得到恢复,重新发展。元世祖时马可波罗在大都等地看到的,就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如大都(今北京)“外国巨价异物及百物之输入此城者,世界诸城无能与比……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6](第96章),乃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国际都市。其中仅回回商人中统四年就多达2953户,“多系富商大贾,势要兼并之家”[7]](卷八八)。由北京南下至涿州路上,“沿途皆见有美丽旅舍,美丽葡萄园,美丽园囿,美丽田亩及美丽水泉”,涿州则是“一大而美丽之城”。自涿州向西至太原途中,“沿途皆见有环以城垣之城村及不少工商繁盛之聚落,与夫美丽田亩,暨美丽葡萄园,居民安乐”,[6](第109章)已看不到任何战争后的创伤。又如真定府在元世祖时,“时和岁丰……内则连甍楼栋,井肆夥繁……外则阡陌纵横,耕桑弥望,熙熙然为乐郊之民”[7](卷五四),一派欢乐繁荣景象。其他地方也多称富庶。如昌黎(今河北昌黎),“山辉川媚,物夥民繁,利足鱼盐,土饶沃壤”[8]。新城(今河北新城东南)也是“古称土壤肥饶,溉以西山紫泉之水,故凡植物丰畅茂遂”[9](卷四)。

蒙古统治者对京师所在的河北经济的恢复与发展非常重视,采取了诸多措施。如早在成吉思汗末年的1227年,保州(今河北保定)长官张柔,大力开展恢复荒废了15年的保州城工作:“为之画市井,定民居,置官廨,引泉水入城,疏沟渠以泻卑湿。通商惠工,遂致殷富。”[10](卷一四七)恢复了城市功能,取得显著成效并走向富裕。战乱之后的河北荒地多、驻军多,为解决军需供应问题和发展生产,元政府大兴屯田。如至元时,在新城、定兴(今河北定兴)屯田,三年间“垦田若千万顷,而仓庾委积,如坻如京矣”[9](卷一六)。元顺帝至正年间,在京畿再次大兴屯田,西至西山,东至迁民镇(今河北山海关一带),南至保定、河间,北至檀州(今北京密云)、顺州(今北京顺义),方圆数百里内“皆引水利,立法佃种,岁乃大稔”[10](卷一三八)。至正中的永平路(今河北卢龙)“储粟十万,刍藁山积,居民殷富”[10](卷一四二)。为当时一方乐土。元代在治理河流、发展交通水利和农田水利方面也颇下功夫。如通惠河等16条河流都进行过治理并注意发挥其在农田、交通水利方面的作用[10](卷六四),对当地经济的促进是不言而喻的。

(二) 山东及部分淮北地区

山东地区与河北一样,在金世宗时也是“久被抚宁,人稠地窄,寸土悉垦”的狭乡,恢复发展的速度较快,以至于金人认为“山东富庶甲天下”。[5](卷一一七);[2](卷五九)如济南“风土甚好”[5](卷八五);“济南属县有七,水陆俱通,四方游贩岁集而月至者,莫如济阳(今山东济阳)。济阳有桑蚕之饶,户口殷庶”[2](卷八)。沂州(今山东临沂)、邳州(今江苏邳州南)广开水渠,改变种植结构,取得丰硕成果:“比年邳、沂近河布种豆、麦,无水则凿井灌之”,开发水田600余顷,“比之陆田,所收数倍”。豆类本身有肥田功能,豆麦轮作,又有水浇灌,产量因而大增;临近的砀山(今安徽砀山)等县,则利用陂湖水源,实行稻麦连作:“水至则畦为稻田,水退种麦,所收倍于陆地。”[5](卷五○)这一带的高产农田证明了农业的发达。

元代山东的经济形势,可从马可波罗在元初沿运河南下的记载中窥见一斑。

自德州至东平路上:

沿途在在皆见有不少环墙之城村,外颇美观,内甚繁盛……执商工业,适于生活之百物悉皆丰饶。

(东平)是一极大城市……此城为此地一带最大之城,有商人无数,经营大规模之商业。产丝之饶竟至不可思议。此外有果园,美丽堪娱心目,满园大果。应知此中定府(即东平府)所辖巨富城市十有一所,商业茂盛,产丝过度而获利甚巨。

自东平至济宁路上:

沿途见有环墙之城村甚众,皆富丽,工商业颇盛。有种种猎物,百物悉皆丰饶。

(济宁)颇富丽,工商茂盛……此城船舶之众,未闻见者,绝不信其有之。此种船舶运载货物往契丹、蛮子之地,运载之多,竟至不可思议!及其归也,载货而来,由是此二河流来往货物之众可以惊人。

自济宁至徐州路上:

沿途所经诸地,在在皆见有环墙之城村甚众,皆大而富丽,工商茂盛。

(徐州)为一富贵城,居民是善战之士,颇务工商,有带羽毛之猎物甚饶,凡适于生活之物,悉皆丰富。其城位置于上述之河上,河中有船舶甚众,船身大于前章所著录者,所载贵重货物甚多。

自徐州至邳州路上:

沿途皆见有环墙之城村,并富丽……有世界最良之鸟兽以供猎捕,凡适于人生之百物皆饶。

(邳州)城大而富贵,工商业颇茂盛,产丝甚饶……在此城见有商人甚众,运输其货物往蛮子境内,及其他数个城市聚落。此城为大汗征收赋税,其额甚巨。

自邳州至宿迁路上:

经行美丽丰饶之地,其中颇有带羽毛之猎物。

(宿迁)城大而华富,营工商业……此地一带有极广之田亩,与美丽之平原,产小麦及其他谷类颇丰饶。[6](第137-147章)

一路三四百公里下来,到处都是优美的自然环境,动植物茂盛,农业、手工业尤其是商业繁荣,人烟稠密。途中没有提到的东昌路(今山东聊城),也是“习俗和睦”,“地平土沃”。[11](卷一)窝阔台汗末年,自武城至新泰(今山东武城、新泰),“行于野则知其为乐岁,出于途则知其善俗”,“东州既为乐土”,四方之民纷纷移居而来。[12](卷二六)位于胶东半岛的登州、莱州(今山东蓬莱、莱州)的经济状况则差一些。登州虽“擅利鱼盐”,但“土田狭窄,瘠卤半之”,农业落后;莱州“男通鱼盐之利,女习缉纺之业”,但“其地瘠薄,负海舄卤,蚕谷少而人民寡”,[11](卷一)同样由于自然环境原因,农业落后,人口稀少。

(三) 河南

河南南部自北宋时就是地旷人稀,经宋金战乱且又为宋金边防地区,在金代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仍是人口稀少,经济落后。尤其是陈州(今河南淮阳)、蔡州(今河南汝南)、汝州(今河南临汝)、颍州(今安徽阜阳)等地土旷人稀,所以采取“徙百姓以实其处,复数年之赋以安辑之”[5](卷九二)的政策以发展当地经济。个别地方如汝州郏城县(今河南郏县)则是“地腴俗厚,而民富庶,侔于他邑”[2](卷六八)。

金朝后期,河南经济有了重大发展,主要原因是迁都后人口大量南迁。如金宣宗初年,仅河北军户迁河南者就将近百万口。[5](卷一○七)而金政府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更使河南地位陡然上升,经济也随之发展起来。兴定五年(1221)省臣奏:“今河南郡县多古所开水田之地,收获多于陆地数倍。”[5](卷五○)其中以南阳(今河南南阳)最为典型。兴定四年李复亨言南阳有稻田500余顷,“亩可收五石”。[5](卷一○○)次年五月南阳县令李国瑞又开水田400余顷。[5](卷五○)十一月,朝廷下令“募民兴南阳水田”[5](卷一六)。唐州泌阳县(今河南唐河)户繁土腴,有玉池、沲坡等水利设施用于种稻,曾“岁获千万钟”[7](卷五二)。发展起来的河南经济,遂成为朝廷主要的财赋来源:“当今军国所需,一切责之河南”[5](卷四七);“国家调发,河南为重,所征税租,率常三倍于旧”[5](卷一○七)。

河南北部的经济状况比南部优越。开封两次为金朝首都,城市建设尤其是宫殿建设一度恢复到北宋盛况,重新成为人口最多、商业兴盛的大都市。怀州(今河南沁阳)、卫州(今河南卫辉)在金朝分属河东路和河北路,“风气清淑,物产奇丽”,如卫州“土温且沃……稻塍莲汤,香气蒙蒙,连亘数十里。又有幽兰瑞香,其他珍木奇卉,举目皆祟山峻岭……真所谓行山阴道中”。[2](卷三七)秀丽的风光反映着良好的经济环境。怀州大雄山南有泉水通于沁河,“上下数十里,灌溉田园,植竹种稻,获利益多”[2](卷六八),都是北方少见的江南气象。清丰县(今河南清丰)“魏地之大邑也,桑麻四野,鸡犬之声相闻”[2](卷八○)。而金世宗时的相州“土地平旷膏沃,桑枣相望”[4](卷一一一),经济状况良好。

元朝时,河南在金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蒙古军攻克开封时要屠城,耶律楚材劝阻道,“奇巧之工,厚藏之家,皆萃于此。若尽杀之,将无所获”,遂保住了城中147万人民。[10](卷一四六)开封城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城市经济也因而得以继续发展。马可波罗游历至此,看到的即是一派繁荣:“有丝甚饶,以织极美金锦及种种绸绢,是为一富足之州,由是一切谷粮皆贱……有富裕之大商贾包办其所买卖商货之税额,君主获有收入甚巨。”[6](第148章)可见其农业、手工业、商业都很发达。元初,属县长葛县尹赵志即在县南低洼之地引潩水开稻田300余顷。[13](卷五)临颍(今河南临颍)邓艾口也有民间稻田300顷[10](卷一九三)。元武宗时,任命峡州路总管韩冲为“汴梁稻田总管”[9](卷一二),以路总管的级别专管汴梁路官营稻田事务,可知这里的水稻种植面积相当广大。至正十二年(1352),“是岁海运不通。立都水庸田使司于汴梁,掌种植之事”[10](卷四二)。朝廷专门机构特设于此,表明开封水稻生产达到新规模,地位日益重要;似乎元政府也有意以汴梁为新的粮食生产基地。在古代开封的历史上,这种情况是仅见的。

豫北卫辉路(今河南卫辉)、怀孟路(今河南沁阳)在优良的自然环境中持续发展。卫辉路“地当冲要,泉城水温”,“民情颇事商贾,地饶俗淳,勤于播种”;怀孟路“土壤腴润,其民纯实……虽地有肥硗之殊,而颇宜五谷,风俗尚俭”。[11](卷一)元世祖中统二年(1261),怀孟路修建广济渠,长677里,经济源、河内、河阳、温、武陟5县,“民田三千余顷咸受其赐”,“甚益于民”,[10](卷六五)有力地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卫辉路朝歌县(今河南淇县)是一片沃土,蒙哥汗五年(1255)升格为淇州,“连甍表植左右闾,日中市集百货俱。荒榛一旦为亨衢……夫耕妻织园有蔬,桑无附枝麦两涂。芃芃翠浪西山隅,昔焉糊口今嬴余”[7](卷五四)。经济不但全面恢复,而且有了很大发展。

南部地区也是一片繁荣景象。如南阳府“淳朴尚农,俗以殷富,至今犹然……舟车辏泊,人物浩穰,庶政孔殷,地称陆海”。汝宁府(今河南汝南)有着良好的农田水利设施,“汝南旧有鸿郄大陂,西平有二十四陂,郡亦为饶”[11](卷三)。商业也较发达,史称“汝、汴二郡多富商”[10](卷一八六),即说明汝宁府商业可与汴梁相媲美。

包括今河南大部的河南江北行省在元代的整体发展,时人有着深刻的感受。大德九年(1305)即有人言:“河南先民疏士旷,田价至弱……逮今民日生集,丛蓁灌莽,尽化膏沃,价倍十百。”[14](卷一七)此时距元朝建立仅30余年,土地价格以数十倍、上百倍的幅度增长,显然是因为人口猛增,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并能生产出越来越多的财富而致。元朝末年,汴梁人对和平时期的河南经济追忆道:“河南提封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岁输钱谷数百万计。”[10](卷一八六)元政府每年在此征收税粮2591269石,仅次于江浙行省而名列第二,[10](卷九三)。占全国总数12114708石的21.3%。此外还承担着数额巨大的竹木岁课,以天历元年(1328)为例,即有竹269695竿,板木58600条,额外竹木税课1748锭30两。此外还有矾课2414锭33两,也是全国最多,占矾课总数2449锭的99%。[10](卷九四)

(四) 山西

地处太行山区的山西,宋金时为河东路。北宋时,山西因自然环境较差而为北方最贫穷的地区。入金以后虽经开发,达到“人稠地窄,寸土悉垦”的地步,毕竟可垦之地有限而且土壤大多贫瘠,正常年景粮食尚难自足。“河东多山险,平时地利不遗,夏秋荐熟,犹常藉陕西、河南通贩物斛。”[5](卷一○八)金世宗也指出:“此间地一岁所获,不能支半岁。”不过经多方辛勤努力,也常获得大丰收。如大定二十一年(1181),“比闻今岁山西丰稔,所获可支三年”。[5](卷四七)汾河两岸的平阳道(今山西临汾)则非常富庶:“平阳一路,地狭人稠”[5](卷四七);元人郝经甚至言,金朝“亦以平阳一道甲天下”[15](卷三二),认为平阳是金朝境内最发达的地方。当地不仅利用汾水灌溉,更在田间地头打井汲水,“平阳掘井种田,俱可灌溉”[5](卷五○),使农业生产更有保证。

入元之后,山西仍呈发展之势。如马可波罗载,太原府“工商颇盛,盖君主军队必要之武装,多在此城制造也。其地种植不少最美之葡萄圆,酿葡萄酒甚饶。契丹全境,只有此地出产葡萄酒。亦种桑养蚕,产丝甚多”。由太原向西骑行,七天的路程中,“沿途风景甚丽……其中商业及数种工业颇见繁盛,有大商数人自此发走前往印度等地经商谋利”。明清时期著名的晋商,此时已崭露头角,而且在元朝大一统的背景下,做的是国际贸易。平阳府“城大而甚重要,其中持工商业为活之商人不少,亦产丝甚饶”;山西沿黄河与陕西接壤处的一些城镇“其中商贾甚夥,河上商业繁盛;缘其地出产生姜及丝不少,禽鸟众至不可思议”;河中府(今山西永济西)“商业茂盛,织造种种金锦不少”。[6](第110,113章)元人余阙对元前期山西经济的概括又做了印证和补充:

晋地土厚而气深,田凡一岁三艺而三熟。少施以粪力,恒可以不竭;引汾水而溉,岁可以无旱。其地之上者,亩可以食一人。民又勤生力业,当耕之时,虚里无闲人。野树禾,墙下树桑,庭有隙地,即以树菜茹、麻枲,无尺寸废者。故其民皆足于衣食,无甚贫乏家,皆安于田里,无外慕之好。[16](卷三)

当地人民勤奋务农,充分利用土地和水利资源,因地制宜发展种植业,使土地一年三收,良田亩产量最高者,可供应一人的口粮即6石左右,所以基本上能使大多数人家丰衣足食,而不必流亡或到外地谋生。至元中,绛州(今山西新绛)引浍河水开发出水利田2000多亩,“亩收一钟”。一钟为六斛四斗,虽未必尽是如此,但无疑是高产田。绛州曲沃县(今山西曲沃)“土腴物阜,为绛诸县甲”。[7](卷三七,五三)另据王桢言,山西人“居常积谷”,荒歉之年可避免“流离之患”。[17](卷四)山西自古即有勤劳节俭的习俗,史称“勤于耕耘”、“能俭勤农”、“惟勤农作”、“无游惰之人”;[11](卷四)“晋人勤俭风土然,山顶开耕自山趾”,“畦田虽狭水所腴,风俗勤俭仍岁熟”。[7](卷七)正是靠着这种自强自立的奋斗精神,在艰苦的条件下,以加大劳动投入的手段,创造出丰硕的经济成果。总之,元代山西经济是持续发展的经济,达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五) 陕西等西北地区

金代陕西与河南一样,经济恢复的速度较慢。天德二年(1150),陕西转运使毛硕说:“陕右边荒,种艺不过,麻、粟、荞麦,赋入甚薄。市井交易惟川绢、干姜,商贾不通,酒税之入耗减。”[5](卷九二)农业相当落后,商业萧条,赋税收入很少。至大定年间,仍与河南一样,还是“人稀地广,藁莱满野”。如与西夏交界的保安州(今陕西志丹)、兰州(今甘肃兰州)“无所产,而且税少”。[5](卷五○)又经三四十年的恢复,情况有了改观。如贞祐年间,陕西即常向河东“通购物斛”[5](卷一○八)。兴定四年(1220),陕西行省把胡鲁言,“陕西岁运粮以助关东”;李复亨同时也指出,朝廷迁到河南后,“比年少有匮乏,即仰给陕西。陕西地腴岁丰,十万石之助不难,但以车运之费先去其半”。因建议漕运,“自夏抵秋,可漕三千(十?)余万斛”。[5](卷二七)既有民间贩运,更有官方赋税调拨,一时间陕西成了京师军粮的主要外援之地。直到天兴元年(1232),同州(今陕西大荔)、华州(今陕西华县)等地尚有数十万斛军粮等待东运,这显然依赖于“地腴岁丰”,是恢复开发的结果;有史料言金末的镇戎州(今宁夏固原)“土壤肥沃,又且平衍”[5](卷一一六),可谓一例。不过从整体上看,金代陕西经济始终未能恢复到北宋时的水平。

蒙古统治陕西以后,即着手恢复战火之后残破的陕西经济。窝阔台汗五年(1233),陕西长官田雄披荆棘,招流民,“教民力田,京兆大治”[10](卷一五一)。蒙古国时期尤注重水利工程的修复。窝阔台汗十二年,朝廷设宣差规措三白渠使和副使,调拨大批劳力与物资修缮了三白渠。[10](卷六五)蒙哥汗二年(1252)大封同姓,特意让忽必烈在南京路(今河南开封)和关中任选一地。由于“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遂被选为封地。[10](卷一五八)“天府陆海”虽是古时名声,但忽必烈不选南京路而选关中,可以看出关中经济已有所恢复,胜过当时的河南。又经忽必烈治理,“关陇大治”[10](卷四)。至元初又在京兆府(今陕西西安)以西募民垦荒屯田数千顷,经三年努力,“屯成,果获其利”[10](卷一九一)。

这样,到马可波罗游历陕西时,所见到的已是日臻繁荣的状况了。从山西进入关中至今西安的路途中,“沿途所见城村皆有墙垣。工商发达,树木园林既美且众,田野桑树遍布……土产种种禽鸟不少,可供猎捕畜养之用”;京兆府“城甚壮丽……此城工商繁盛,产丝多,居民以制种种金锦丝绢,城中且制一切武装。凡人生必需之物,城中皆有,价值甚贱”;城外有忽必烈之子的秦王宫,“在一大平原中,周围有川湖泉水不少,高大墙垣环之,周围约5里。……其壮丽之甚,布置之佳,罕有与比”;从京兆府南下至今汉中途中,“皆见有不少环墙之乡村,及美丽平原,居民以工商为业,有丝甚饶”。[6](第114-155章)所经之地郁郁葱葱,生态和谐,农桑旺盛,城市繁荣。另外一些地方如邠州(今陕西彬县),“纯俭索约,野无惰农,岁有高禀”[11](卷四)。可谓勤俭致富的一个例子。尤为突出的是,其时关中小麦种植空前发达,并领先全国——“今盛于天

下”[7](卷八六)。

元朝中期陕西经济达到兴盛期,正如苏天爵总结的那样,“关、陇、陕、洛之郊,号称沃土,国家承平百载,年谷丰衍,民庶乐康”;盛极而衰的转折是元泰定帝致和元年(1328),“然自致和之秋,军旅数起,饥馑荐臻,民之流亡,十室而九”。[9](卷一七)战乱又一次打断了经济的发展。但政府随即又采取措施发展生产。次年便兴修洪口渠,引泾水入白渠,灌溉泾阳(今陕西泾阳)等5县农田7万余顷。[16](卷三)至正二十年(1360)又一次修建泾渠,灌溉面积达到45000余顷。[10](卷六六)照此数字,已经超过北宋,即使有所夸大,也表明元代陕西经济又一次有所恢复并顽强发展。

西夏等西北地区,金元时有不同程度的开发与发展。两宋之际,西夏乘宋金战争之机,用武力等手段扩大了领土,实力更增强。其地“土宜三种,善水草,宜畜牧,所谓凉州畜牧甲天下者是也。土坚腴,水清洌,风气广莫……自汉唐以水利积谷食边兵,兴州有汉、唐二渠,甘、凉亦各有灌溉,土境虽小,能以富强,地势然也”[5](卷一三四)。在农牧业皆宜的优良环境中,经近200年的苦心经营,西夏地区获得很大发展,以富强著称于当时,屹立于西北。

西夏中心地区农业主要依靠汉唐时建造的汉延、唐来二渠,受益面积9万余顷,但在战争期间废坏淤浅。[10](卷一六四)元世祖至元初年予以修复,灌溉面积亦有所扩大,“溉田十数万顷,人蒙其利”[10](卷一五七)。随即又在中兴(今宁夏银川)、西凉(今甘肃武威)、甘(今甘肃张掖)、肃(今甘肃酒泉)、瓜(今甘肃安西南)、沙(今甘肃敦煌西)等地兴修农田水利,开发水田,吸引来归业人民四五万户[10](卷一四八),当地经济再次走向发展之路。如西凉即“出产小麦甚饶”[6](第71章)。元世祖至元末年,“宁夏户口繁多,而土田半艺红花”,朝廷恐怕粮食不能自给,令改种谷麦。[10](卷一七)红花既是染料,又是中药,果实还可榨油,是一种有很高价值的经济作物。宁夏人民因地制宜广泛种植,显然是因为能获取更多的收入。”土田半艺红花”或许有些夸张,但当地已成为一个专业化很强的经济作物区则是无疑的。至于口粮问题,元政府片面重农观念大概是多虑的,农民不会饿着肚子经营经济作物。要么是另一半土地可提供足够的口粮,要么是可向附近地区购买。总之,“半艺红花”是当地经济发展到新高度的体现。

地域辽阔的西北高寒地区,自然条件大部分不佳,经济发展不平衡。以甘肃行省农业而论,既有前文提到的盛产小麦的凉州,也有“气寒地瘠,少稔岁”[10](卷一二一)的甘州。但至元二十六年曾“移八八部曲饥者就食甘州”[10](卷一五),证明此地已有较多的余粮。地方官又通过赈贷以保护生产力,发展生产。延祐年间,“兵馕既足,民食亦给”,甘肃也“诸仓俱充溢”。[10](卷一二一)贫困状况得到较大的改善。

在现今的新疆,元朝史料表明一些地区境况良好。如耶律楚材在今霍城县克干山南麓的阿里马城看到:“附郭皆林檎园囿……附庸城邑八九。多蒲桃、梨果。播种五谷,一如中原。”[19]今喀什一带,“居民为工匠、商贾。有甚美之园林,有葡萄园,有大产业,出产棉花甚饶。有不少商人由此地出发,经行世界贸易商货。居民甚吝啬窘苦,饮食甚劣”。果品业、棉花业和商业都很发达,只是这些成果都被剥削,劳动人民生活仍贫困不堪。现莎车一带“居民百物丰饶”;现和田同样“百物丰饶,产棉甚富,居民植有葡萄园及林园”。[6](第50,52,53章)可以说新疆和内地同步发展,有的地方农业不亚于内地,有的方面如棉花生产领先于内地。

(六) 东北及内蒙

建立金朝的女真族发祥于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东比地区因而进入一个重要的开发时期。阿骨打定都于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南),辖南至吉林长白山、北至黑龙江海伦的广大地区。此地率先得到开发:“土多材木,田宜麻谷,以耕凿为业,不事蚕桑。土产名马、生金、大珠、人参及蜜蜡、细布。”[20](卷三)其北部的率、胡刺温之地(今黑龙江哈尔滨以北至海伦一带)“地广而腴”,大定年间迁徙三猛安至此予以开发。[5](卷四四)会宁府东南、东北及北部广大地区,明昌五年(1194)已有猛安谋克户176000余,每年提供赋税205000余石,因当地政府“收多支少”,储存量多达2476000余石。[5](卷五○)如此大量的储备粮,即使在中原地区也是罕见的。

咸平府(今辽宁开原北)及相邻的临潢府路(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是又一重要经济区。“其地肥沃”,“彼地肥美,异于他处”,大定年间将奚人六猛安移居于此后,“精勤农务,各安其居”。[5](卷四七)临潢府路中的泰州(今吉林白城南),早在金太祖时,就因土地肥沃而迁徙万余户屯田于此。[5](卷七三)临潢府所属懿州(今辽宁彰武西)已位于草原,也开垦出大面积耕地,仅两个部族争夺的一片土地就有6万倾之多。[5](卷四七)临潢府路的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北)在辽代即建有行宫,“宝货多聚藏于此”,至金时仍“比他州为富庶”。[5](卷二四)咸州即咸平府以北地区,金初已是“州平地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家穄黍”[3](卷四○),农业生产颇具规模。

辽宁南部地区人口稠密,垦殖率高,农业生产比较发达。如沈州辽滨县(今辽宁沈阳西北)在金章宗承安年间,仅和籴粟尚末付款、存于民间的就多达10万斛。[5](卷一一○)农业区也不断扩大。如复州(今辽宁大连一带)后厮罕关周围700余里地域内,原为官方围猎区,大定年间因“其地肥衍,令赋民开种……田收甚利”[5](卷六六)。元朝时,这里仍是“地甚肥沃,有耕稼之利”[11](卷二)。明昌三年(1192)尚书省奏:“辽东、北京路米粟素饶,宜航海以达山东。”[5](卷二七)由于农业发展,产粮丰富,已有外运的实力,开创了东北粮食南下的历史。

元代相关史料欠缺,我们所看到的主要是在这一地区的和籴与粮食外运情况。在《元史》卷九六《食货志·市籴》中,记载和籴事例22年次,明确所在地者29地次,在本区者13地次,在内蒙古的就有10地次,证明当地及附近地区能够提供大量的余粮。至顺二年(1331),曾在辽阳路懿州(今辽宁彰武西)、锦州(今辽宁锦州)以钞30万锭和籴粟、豆10万石,运往大都。[10](卷三五)至正十二年(1352),又在辽阳和籴粟、豆50万石。[10](卷四二)在金代基础上发展的东北经济,继续着北粮南下的历史贡献。

二 各行业经济发展状况

(一) 畜牧业

北方地区有着辽阔的草原即天然牧场,历来是畜牧业的主要基地。金元时期,大批游牧民族涌入中原并成为统治阶级,畜牧业的专业地域扩大,呈现出新形势。

金初沿袭辽代旧制,在水草丰美且无蚊蚋之地设置5群牧所,金世宗时扩展为7所,所牧牲畜有马、牛、羊、骆驼。马作军用,“牛或以借民耕”。大定二十八年(1188),官营牧场拥有马47万匹、牛13万头、羊87万只、骆驼4千峰。[5](卷四四)此后仍有发展。虽无总数传世,但金末仅桓州(今内蒙古正蓝旗西北)就有监马近百万匹[10](卷一二二),可知其时马匹超过百万是没有疑问的。明昌五年(1194),又将骟马分散于中都路,西京路,河北东、西路民间牧养,[5](卷四四)仍属官营牧马业的一部分。当时在内地也设置了牧场。明昌三年,南京路有牧地63520余顷,陕西路有牧地35680余顷。[5](卷四七)两地合计99200余顷,仅此就已超过了北宋时官营牧地98900余顷。[21]陕西地处边防,原本即有牧地,但南京路地处中原腹地,原为人口密集的农业区,此时牧地多出陕西3万余顷,就农业而言是倒退,就牧业而言则是发展。金世宗时惟有河南、陕西两地“人稀地广,藁莱满野”,与大面积的牧地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由此也可知,两地的“藁莱满野”并非全是荒地,只是利用方式、产品结构改变了。

民间畜牧业也有相当规模。如养马业:相州(今河南安阳)“家家有马”[4](卷一一二)。海陵王正隆年间,为南侵攻宋,大括民间马匹:“凡调马五十六万余匹,仍令户自养饲以俟。”[5](卷五)民间总数大约也超过百万匹。养牛业:承安二年(1197),曾派官到东京、西京、北京、中都、河北等路买牛5万头。[5](卷一○)民间实有牛数远多于此。金朝末期,新蔡(今河南新蔡)征收赋税以牛数多少为差[10](卷一六○),说明牛是主要产业。养羊业:大定年间,诏以羊10万只拨付乌古里石垒部畜牧,“其滋息以予贫民”[5](卷七)。养猪业史料很少,但从地处东北的会宁府金朝前期曾每年贡猪2万头来看[5](卷二四),民间饲养是极为普遍的。

以游牧民族而建国的元朝,“以兵得天下,不藉粮,惟资羊马”[10](卷二○五),将其擅长的畜牧业推行全国,一度将境内都变成牧场,“周回万里,无非牧地”。养马业尤为兴盛:“元起朔方,俗善骑射,因以弓马之利取天下,古或未有之。盖其沙漠万里,牧养蕃息,太仆之马,殆不可以数计,亦一代之盛哉!”[10](卷一○○)由于元代畜牧业太广泛太兴盛,以至于没有具体数字传世。可以肯定的是会超越以往,达到鼎盛期。而畜牧业尤其是养马业、养羊业的重心无疑在北方地区。畜牧业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加大,是这一时期的特色。

(二) 桑蚕棉麻业

女真人的发祥地白山黑水间虽仅产麻,“土产无桑蚕”[3](卷三九),但那是当地自然条件造成的,并不影响女真人南下后对桑蚕业的高度重视。在大力发展各地原有桑蚕业的同是,尤其注意培养、督促猛安谋克户从事桑蚕生产。金朝规定:“凡桑枣,民户以多植为勤,少者必植其地十之三,猛安谋克户少者必课种其地十之一,除枯补新,使之不缺。”金章宗明昌初,针对猛安谋克户再次下令:“如有不栽及栽之不及十之三者,并以事怠慢轻重罪科之。”[5](卷四七)照此,金朝的桑树种植面积大约占垦田数的十分之一二。

金代桑蚕业以河南、河北、山东最为发达。金朝末年,宋军北上,从洛阳(今河南洛阳)向钧州(今河南禹州)、许州(今河南许昌)、蔡州、息州(今河南息县)行军途中,因粮饷不继,有两天全靠采食桑叶活命。[22](卷五)足见这一带到处都有桑林。唐州泌阳县金末新种桑树30万株,“县以之致富”[7](卷五二),经济效益明显。又如相州也是“桑枣相望”[4](卷一一一)。正大五年(1228),郑州(今河南郑州)发生雹灾,“桑柘皆枯”[5](卷二三)。河北献州“桑荫障目”[2](卷四二),燕京更是“桑、柘、麻……不问可知”[3](卷四○)。真定府(今河北正定)有扫帚桑、望都县(今河北望都)有大龙桑、小龙桑,[4](卷一一一,一一二)种类丰富,也是桑蚕业发达的表现。此地还有很多人工放养的柞蚕,如明昌四年(1193),“邢、洺、深、冀及河北西路十六谋克之地,野蚕成茧”[5](卷二三)。山东济阳“有桑蚕之饶”[2](卷七八)。东平府(今山东东平)大面积的桑柘之林令人惊奇:天眷二年(1139)夏,宋将岳飞率兵10万攻东平,金军仅5千,“时桑柘方茂”,金帅使人在林间广布旗帜以为疑兵,竟使10万宋军不敢进攻,相恃数日而退。[5](卷八四)则这片桑林之广,至少能容纳数万人才能吓退宋军。金末发生大饥荒,到夏初青黄不接时,“其桑椹已熟,民皆食椹,获活者不可胜计”[17](卷九)。桑树之多之旺盛,可以想见。

尽管经过战火的摧残,元代初年北方的桑蚕业之兴旺仍不减当年。文天祥被押解北上时,有感而发的几首诗中对此予以称赞。如济州(今山东济宁)“时时见桑树,青青杂阡陌”;东阿(今山东东阿南)“秋雨桑麻地”;陵州(今山东德州)“远树乱如点,桑麻郁苍烟”;献州“乃今来中州,万里如一概。四望登原隰,桑麻蔚旆旆”。[23](卷一四)马可波罗所见到的更多的是桑蚕业的结果——蚕丝:北京附近“丝之多且贱”,每日入城的丝“计有千车”;河间“饶有丝”;山东东平“产丝之饶竟至不可思议”;河南开封“有丝甚饶”;山西沿黄地区产“丝不少”;山西太原“亦种桑养蚕,产丝甚多”,山西临汾“亦产丝甚饶”;关中地区“田野桑树遍布”,西安“产丝多”;西安以南至汉中“有丝甚饶”。[6](第96,134,137,148,113,110,114,115章)此后持续发展,仅从桑蚕灾害就可以看出。大德九年(1305),清州(今河北清县)、莫州(今河北雄县南)、沧州、献州4地遭霜害,毁桑2417000余棵,坏蚕12700余箔。[5](卷五○)至顺二年(1331),真定路(今河北正定)、汴梁路(今河南开封)、晋州(今河北晋县)、冀州(今河北冀县)、深州(今河北深县南)、蠡州(今河北蠡县)、景州(今河北景县)、献州、恩州(今山东武城东)、冠州(今山东冠县)发生桑树虫灾,其中冠州受灾桑树就多达40余万棵。[5](卷三五)冠州仅领1县,桑树至少有40余万棵,则上述各地桑林之广,是不言而喻的。又如大宁路(今辽宁朝阳西)也有4州3县“皆土产桑”[11](卷二)。一直到元朝末年,不少地方还在进一步发展桑蚕。如至正十年(1350),保定路庆都县(今河北望都)通过劝课,“四郊之桑皆郁然成列矣”[9](卷一)。

关于元代北方蚕事,《农书》多有记载。王桢著《农书》的目的之一,就是总结南北各地经验教训,以利取长补短,所以多进行南北比较:“北方养蚕者多,农家宅院后或园圃间,多种萑苇以为箔材……南方萑苇甚多,农家尤宜用之,以广蚕事。”“北方蚕小时,用刀切(桑)叶砧上,或用几,或用夹。南方蚕无大小,切桑俱用砧也。”所言“夹”即桑夹,为挟桑叶的工具,以便于铡刀切桑,此为北方特有的工具,一般高二三尺,“若蚕多之家”所用的大桑夹,“实纳桑叶高可及丈,人则蹑梯上之……南方切桑唯用刀砧,不识此等桑具,故特历说之,以广其利”。又言:“南方例皆屋簇,北方例皆外簇。然南簇在屋,以其蚕少易办,多则不任;北方蚕多露簇,率多损压雍阏。南北簇法俱未得中……南方夏蚕不中缲丝,惟堪线纩而已。”缫丝时,南方用冷盆,所出丝“细缴何轻匀”;北方用热釜,所出“丝圆尽多缕”。质量各有千秋,但若论数量、速度,则以热釜为佳:“凡茧多者,宜用此釜,以趋速效。”[17](卷二○,二一,六,二○)以上不同情况归结起来,有三点可以明确:一是北方桑蚕多,养蚕业规模大;二是北方蚕事工艺先进;三是北方由于养蚕多,只好屋外露簇,相比南方蚕少可以屋簇显得粗放。由此可知,元代北方桑蚕业并未衰退,不仅是发展的,而且发达于南方。至少不比南方落后。中统四年(1263),“天下户一百五十七万九千一百一十。赋丝七十万六千四百一斤,钞四万九千四百八十七锭”[10](卷五)(注:《元史》卷九三《食货志一》作“丝七十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一斤”,与此数稍异。),户均丝4.47斤。元代科差专有丝料一项,户口专有“止纳丝户”、“丝银全科户”和“五户丝户”等,其时蒙古统治区主要是北方地区,丝是主要赋税品种,充分证明北方桑蚕业的发达和在当时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而统一南方近50年后的天历元年(1328),全国科差丝总共为1098843斤[10](卷九三),仅增加39万余斤而已。当然,其中主要恐怕是赋税结构变化造成的,但至少可以说明,就丝而言,朝廷并不依赖于南方。非但如此,元朝以五户丝为王公贵族食采邑的主要方式之一,一般每位数百数千斤,多者上万斤,全部出自北方。[10](卷九五)

麻业生产也很普遍。女真人的发祥地会宁府“田宜麻、谷”[20](卷三),麻是最主要的种植作物。金代陕西“种艺不过麻、粟、荞麦”[5](卷九二),麻也被放在首位。元代北方麻业进一步发展。王桢言:“北方种麻颇多,或至连顷。”收割时使用专用工具刈刀,优于南方用手工拔麻“颇费工力”。并专作诗云:“森森麻干覆荫浓,顷亩方期一卷空。谈似吴依初未信,中原随地有刀工。”在沤麻方面,北方做法优于南方:“大凡北方治麻,刈倒即束之卧池内,水要寒暖得宜,麻亦生熟有节。须人体测得法,则麻皮洁白,柔韧可绩细布。南方但连根拔麻,遇用则旋漫旋剥,其麻片黄皮粗厚不任细绩。虽南北习尚不同,然北方随刈即沤于池,可为上法。”纺麻技术以中原地区最先进,使用大纺车,“昼夜纺绩百斤……中原麻布之乡皆用之。今特图其制度,欲使他方之民视此机栝关键,仿效成造,可为普利”[17](卷二二)。元代北方麻业发展的另一标志是从南方传入苎麻:“近岁以来,苎麻艺于河南……滋茂繁盛,与本土无异。”并取得显著效益:“目今陈、蔡间,(苎麻)每斤价钱三百文,已过常麻数倍。”[24](卷二)(注:实际上陈州在先秦时已产苎麻,《诗·陈风·东门之池》中的“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即是。)丰富了麻业品种和人民生活。

元代北方纺织原料生产大发展还有一划时代的标志,即棉花种植推广到内地。南北朝时新疆已植棉,至蒙、元时已很兴盛。如喀什“出产棉花甚饶”,和田“产棉甚富”。[6](第50,53章)大约在金末传向陕西,“近岁以来……木棉种于陕西,滋茂繁盛,与本土无异”,当地人民“深荷其利”。[24](卷二)并很快推广到关东地区。从此,种植业结构有了较大调整,并为北方经济的发展增添了新的活力。

(三) 纺织业

蓬勃旺盛的桑蚕业,为金元时期北方地区的丝织业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金代丝织业以其中都大兴府(今北京)为中心,早在金初就是“锦绣组绮,精绝天下”[3](卷四○)。从秦川徙居燕山一带的回鹘人,原本擅长纺织,“帛有兜罗、绵、毛、狨锦、注丝、熟绫、斜褐”,徙居燕山后,“又善织金线相瑟瑟,为珥及巾环。织熟锦、熟绫、注丝、线罗等物,又以五色线织成袍,名曰剋丝,甚华丽”。[25](卷四)继承发扬了北宋河北剋丝等高级丝织品的优良传统和工艺。河间府(今河北河间)产无缝绵,东平府产丝、绵、绫、锦、绢,大名府产皱、縠绢,涿州贡罗,平州贡绫。[5](卷二四,二四五,二六)官营机构,仅少府监文绣署就有女工496人。[5](卷五六)另在丝织业发达的真定、河间、平阳、太原(今山西太原)、怀州等地设绫锦院,[5](卷五七)生产官方需要的丝织品。绢是最大宗的丝织品,不同地区的绢价反映着生产状况。金世宗大定十年即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相州优质绢每匹2贯500文(60陌)[4](卷一一二),而同年的南宋地区,每匹绢却是4贯(足陌)[26](卷四八),若以普通绢价比较,南宋的绢价大约比北方高1倍。相州还是著名的染色业基地,“出茜草最多”,盛产大红染料,连南宋人也承认“相缬名天下”[4](卷一一一)。

元代北方丝织技术也有先进之处。王桢言,北方络丝有络车,“南人但习掉取丝,终不若络车安且速也。今宜通用”[17](卷二一),希望此项工艺传播到南方地区。北方丝织业在此基础上一派兴旺。如大都“用此丝制作不少金锦绸绢,及其他数种物品”;涿州“织造金锦丝绢及最美之罗”;河间府“织金锦丝罗,其额甚巨”。[6](第96,109,134章)东安州(今河北廊坊)产罗、丝、绵、绢,固安州(今河北固安)产丝、绵、绢。[11](卷一)元世祖至元初,大名路(今河北大名北)每年和市绮素,但经常拖欠货款,累计多达400万缗。[9](卷一七)当地绮素产量之多,可以想见。河南开封“织极美金锦及种种绸绢”[6](第148章)。郑州“丝绵坚密,他郡所无”,也是一方名优产品;南阳“有丝麻绵绢之饶”。[11](卷三)在西北地区,河中府“织造种种金锦不少”;京兆府“居民以制种种金锦丝绢”。[6](第113,114章)在东北地区,大宁路的1个县3个州“皆土产丝绸”[11](卷二)。

元代的官营手工业非常发达,丝织业同样如此,机构主要分布在腹里及附近地区。如真定路有纱罗兼杂造局,永平路有纹绵等局提举司,南宫(今河北南宫西)、中山府(今河北定县)、深州、云州(今河北赤城北)、顺德路(今河北邢台)、宣德府(今河北宣化)、保定(今河北保定)、恩州(今山东武城东)、大宁路、彰德路(今河南安阳)、怀庆路、大同(今山西大同)、冀宁路(今山西太原)、东圣(胜)州(今内蒙古托克托)、云内州(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南)等地,皆设有织染局或织染提举司;大都人匠总管府下设绣局、纹锦总院、涿州罗局;在别失八里(今新疆奇台西北)设局,“掌织造御用领袖纳失失等段”。[10](卷八五)涿州另有民匠异锦局,掌民匠150户;成锦局人匠提举司,领匠户102户。大都另有纳绵提举司和金玉民匠稻田提举司,分掌纳绵户702户、纳绵人匠521户。弘州荨麻林(今河北张家口西)有纳失失(即织金锦)局,弘州另有衣锦院,大名(今河北大名北)织染杂造两提举司,掌大名路民户内织造人匠1540余。[10](卷八九)总之,在《元史·百官志》中,官营手工业机构以及纺织印染机构,几乎全在北方。

建立在牧畜业优势基础上的毛纺织业等,更是北方地区的特色和强项。金代西北地区用丝和羊毛织缎。“耀(今陕西耀县北)段褐色,泾(今陕西泾川)段白色。生丝为经,羊毛为纬,好而不耐。丰(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段有白有褐,最佳”;黄河以西地区还出产骆驼毛缎,有白、褐两色。[25](补遗)元代也充分利用骆驼毛大量生产毡。如宁夏银川“城中制造驼毛毡不少,是为世界最丽之毡,亦有白毡,为世界最良之毡,盖以白骆驼毛制之也。所制甚多,商人以之运售契丹及世界各地”[6](第72章);天德(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州人并用驼毛制毡甚多,各色皆有”[6](第73章)。肃州路(今甘肃酒泉)居民则“以织毛褐为业”[11](卷六),是当地最主要的手工业。官营手工业中也有不少毛纺织机构。金朝曾在汴京(今河南开封)生产毛褐,灭国后,蒙古人将“汴京织毛褐工三百户”迁往弘州(今河北阳原)。[10](卷一二○)元世祖时,弘州匠官新创制出用犬、兔毛织成“如西锦者”献给皇帝,被提升为弘州知州。[10](卷一四)如此重奖,表明皇帝重视毛织业的发展以及这种新原料织成品的精美珍贵。元大都、上都(今内蒙古多伦西北)、隆兴(今河北张北)都设有毡局,朔州(今山西朔州)有毛子局;[10](卷八五)黄河以西地区设有织毛段匠提举司[10](卷一一),丰州设毛子局,另有捏只局“掌织造花毯”;陕西等处设管领毛子匠提举司。[10](卷八九)

最后谈谈织布业。

麻布业是女真人的传统,在其发祥地东北由于不产桑蚕,所以“惟多织布,贵贱以布之粗细为别”[3](卷三九)。麻布业是当地最主要的纺织业,积累了丰富的技术经验。辽阳府(今辽宁辽阳)有名产师姑布。[5](卷二四)元代大宁路有2县2州皆土产布[11](卷二)。金元时期东北地区的麻布业比较发达。河东历来盛产麻布,是其主要纺织业。金代史料不多,仅知有平阳府(今山西临汾)的卷予布[5](卷二六),实际上大部分地区都有麻布生产。如元人郝经言,河东“地宜麻,专纺绩织布。故有大布、卷布、板布等,自衣被外,折损价值贸易白银,以供官赋”[15](卷三二)。麻布的品种、产量丰富,成为主要的商品和财源。元人言坚州(今山西繁峙南)“治麻布为生”[11](卷一),进一步说明麻布业是当地主要产业。河南许多地方产麻布,如卢氏县(今河南卢氏)产麻布和土布;[11](卷三)苎麻在元代传入中原后,遂又增添了新品种——苎麻布,以陈州、蔡州最称发达,一般是二三斤织1匹,技术高超的织工用苎麻1斤织布1匹,其布“柔韧洁白,比之常布又价高一二倍”[24](卷二)。这不仅丰富了纺织品市场,又增加了农民的收入。以上述3地为代表,可知金元时期北方的麻布业是持续发展的。

织布业发展的另一突出标志是棉纺织技术传向北方内地。至元十年(1273)出版的《农桑辑要》卷二提到用棉花“捻织毛丝或棉装衣服,特为轻暖”。此时蒙古统治区主要还在北方,说明北方棉布业开始起步。但在技术和产量上还落后于南方。王桢言:“夫木棉产自海南,诸种艺制作之法骎骎北来,江淮川蜀既获其利。至南北混一之后,商贩于此,服被渐广,名曰吉贝,又曰棉布。”[17](卷二一)此处所言木棉,实际是指棉布。北方内地棉花种植主要传自西域,而棉纺织技术看来主要传自南方。从王桢所言还可得知,当时(皇庆二年即1313年以前)北方棉布主要还是从南方购买。至元二十六年(1289),朝廷设置浙东、江东、江西、湖广、福建木棉提举司,“责民岁输木绵十万匹”[10](卷一五)。但两年后的至元二十八年,即“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棉”[10](卷一六)。朝廷此时不需从南方调拨棉布,似可推测北方棉纺织业已有进步。总的来看,北方棉纺织业在元朝虽有推广,但显然比南方落后。

(四) 其他官营手工业

金代官营手工业史料不多,从有关零星记载看,谈不上发达,也不及北宋。这就意味着金代北方地区官营手工业落后了。与此相反,元代宫营手工业最称发达。蒙古人虽是游牧民族出身,轻视农业,但对手工业的重视却是古代历朝之最,表现在把所有工匠都控制在官方手中。元代官营手工业的特点,一是非常发达,二是集中在北方,尤以大都及腹里地区最密集。

窝阔台汗八年(1236),命五部将分镇中原,一部在益都(今山东青州)、济南,一部在平阳、大原,一部在真定,一部在大名,一部在东平,率先做的工作即“括其民匠,得七十二万户”[10](卷一二三)。也即是说,当时在今山东、山西、河北等地的手工业者多达72万户。但是我们感到这一数字太大,令人生疑。因为在此之前的窝阔台汗七年下诏籍民,自燕京、顺天等36路,凡873781户。[10](卷五八)一年后的匠户不可能有72万户。估计是将稍有手艺者即列为匠户了。南宋灭亡后,“籍江南民为工匠凡三十万户”,但经过遴选真正有手艺者仅101000户。[10](卷一六七,一三)若照此比例计算,当时北方匠户约24万户;即使再减少一半,也还多于南方。若这一推测不谬,那么金末北方手工业似乎是相当发达的,为元官营手工业发达并集中于北方地区奠定了人员基础。或者说,正因为有这72万匠户,元代官营手工业才特别发达于北方地区。

大都是全国手工业的中心和官营手工业中心。“国家初定中夏,制作有程。凡鸠天下之工,聚之京师,分类置局,以考其程度,而给之食,复其户,使得以专于其艺。故我朝诸工制作精巧,咸胜往昔矣。”[14](卷四二)将各地手工业者调到大都,从成吉思汗时就开始了:“金人南徙,国朝迁诸州工人实燕京。”[27](卷九)中统二年(1261),将和林、白八里及诸路金玉玛瑙诸工3000余户迁至大都,设金玉局;[14](卷四二)次年,又将弘州的锦工、锈女迁至京师。[10](卷五)至元十六年(1279),括两淮造回回炮新附军匠600及蒙古、回回、汉人、新附人能造炮者,俱至京师。[10](卷一○)北京地区在辽金时即是“人多技艺”[3](卷四○),元代又荟萃天下能工巧匠,官营手工业空前发达。除上文已言及的纺织印染业机构外,还有其他机构,如大都等路渚色人匠提举司,下设8局;大都貂鼠软皮等局提领所,下设7局所;管领本投下大都等路怯怜口民匠总管府,有民匠1100余户;大都杂造提举司;[10](卷八九)大都留守司,下设8司局,大多司局下另有专业局;大都铁局;利用监,下设9局。[10](卷九○)仅此就可知,元大都的官营手工业规模宏大、门类齐全。

元代官营手工业另一基地是同属腹里的上都,主要机构(不包括纺织业)有12提举司、局。[10](卷八九,九○)至元三十年(1293),上都有工匠2999户[10](卷一七),工匠当有万人左右。

元代的兵器制造业全是官营。据《元史·百官志》载,武备寺“掌缮治戎器”,所辖机构全分布在北方:腹里下辖25局、提举司;河南行省下辖6局;辽阳行省下辖3局。此外,陕西京兆府也有或也曾有兵器制造业,“城中且制一切武装”即是明证。[6](第114章)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地近边面,人皆精于制兵器”[11](卷四),说明也有兵器制造业。

在《元史·百官志》中,明确标有地名的官营手工业机构在南方者,仅知有管领诸路怯怜口民匠都总管府下属的鄂汉提领所,江淮等处财赋都总管府下属的杭州织染局、建康织染局、黄池织染局等4处,至少在机构数量上远远不及北方。

(五) 矿冶业

矿冶业是手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许多手工业的基础。从北宋到金、元,北方矿冶业经历了曲折的演变。辽、北宋时,北方有着良好的矿冶业基础,尤以铁、金为最。如北宋元丰年间,北方产铁占全国的96.3%,产金占90.1%,产水银占61.8%,产铅占48.3%。[28](p153)到了金代,再也见不到这一优势。《金史·地理志》仅载大同府、朔州(今山西朔州)产铁,大兴府产金、银、铜、铁,真定府产钢、铁。实际上东北也有铁冶。在金上京附近即今黑龙江阿城县小岭地区就发现了金代冶铁遗址,是一处集开采、选矿、冶炼全套生产过程于一体的冶铁基地。[29]早在金景祖时就有专职的铁工,如乌春“以锻铁为业”,加古部乌不屯“亦铁工也,以被甲九十来售”。[5](卷六七)兴定年间,李复亨建议汝州鲁山(今河南鲁山)、宝丰(今河南宝丰)、邓州南阳“皆产铁,募工置冶,可以获利”[5](卷一○○),只是不知是否实行。总的来看,金代冶炼业肯定不如北宋,不过也不能仅靠上述史料断言落入谷底。主要是有关史料奇缺。从辽、北宋时的基础和金代整体发展情况看,冶炼业应有一定的规模。

元朝的史料比较多,但仍没有系统完整的数字,以冶铁为例,主要史料还常引起误解。《元史·食货志二》言产铁之所45地,北方仅腹里河东、顺德、檀州、景州、济南和陕西的兴元,共6地。又载天历元年(1328)岁课铁额,既无全国总数,又无上述北方腹里各地数,仅列陕西1万斤,另又加上河南3930斤。两组史料显然都未能反映实际情况。蒙、元时期的北方冶铁业是随其军事进程发展的。窝阔台汗八年(1236),即在西京(今山西大同)州县设置铁冶,拨冶户760从事冶炼;同时还在檀州、景州设铁冶;次年,又设冶于交城县(今山西交城),拨冶户1000。[10](卷九四)中统三年(1262)令属西京大同路的宁武军

(今山西宁武)“岁输所产铁”;同时立小峪、芦子、宁武军、赤泥泉铁冶4所,[10](卷五)估计都在腹里或河东境内。第二年,在济甫等处设冶,冶户3000,又在河南钧州(今河南禹州)、徐州(今江苏徐州)兴办铁冶,以漏籍户11800、附籍户4300共16100户拨付各冶,每年课铁4807000斤(注:《元史》卷五《世祖纪二》、卷二○五《阿合马传》,《续通典》卷一四《盐铁》。3处文字互有补充,数字稍异。)。同年,河南冶铁业还有重大发展,元世祖令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颍州、光化(今湖北老河口北)与南宋互市,“及领已括户三千,兴扇铁冶,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就铸农器二十万事,易粟四万石输官。河南随处城邑市铁之家,令仍旧鼓铸”[10](卷五)。所产铁随即制造农具出卖,换取粮食,既发展了农业生产力,又补充了军粮,可谓一举两得。至元十三年在檀州又发现铁矿,设立4冶;至元二十五年,“以河间等路盐运司兼管顺德、广平、綦阳(今河北邢台、邯郸、邢台西南)三铁冶”[10](卷一五)。至元三十一年,为顺德等处拨去冶户6000。[10](卷九四)大约在至元中后期,“綦阳并赫舍哩、杨都事、高萨哈所管四处铁冶,见分管户九千五百五十户……总责青、黄铁二百四十七万五千六百九十三斤半”,其中知确切地点的綦阳有户2764,产铁75万斤。[7](卷八九)此外,济源(今河南济源)、兰州(今甘肃兰州)也有铁产。[11](卷一,四)《元史·食货志》介绍各地铁冶设置情况时,所言多是北方铁冶,南方仅有一句“其在各省者,独江浙、江西、湖广之课为最多”。而三地加上云南课额共870613斤,课钞1879锭38两,就课额而言,仅多于綦阳一地之数。北宋河北产铁最多,元代仍保持这一地位。王恽言,腹里“燕北、燕南通设立铁冶提举司大小一十七处,钓用煽炼人户三万有余,周岁可煽铁约一千六百余万斤”[7](卷九○)。仅此就可知元代冶铁业的重心仍在北方。

元代产银之地,据载为27所,在北方者14所,分别为腹里的大都、真定、保定、云州、般阳、晋宁、怀孟、济南、宁海,辽阳省的大宁,河南省的汴梁、安丰、汝宁,陕西省的商州。但银课额却十分奇怪,仅载腹里1锭25两,南方各地1548锭80余两。与上述北方产地之广明显不符。现举几例如下。元世祖至元三年,桓州(今内蒙古正蓝旗)已开采银矿石16万斤,其中每百斤矿石可得银3两、得锡25斤。[10](卷二○五)炼出后可得银4800两、锡4万斤。在现今的河北张北,据马可波罗载,“中有银矿甚佳,采量不少”[6](第73章)。此后,在檀州,蓟州(今天津蓟县)、云州、聚阳山(今河北赤城东南)、惠州(今河北承德东)、罗山(今河南罗山)、霍丘(今安徽霍丘)先后设置冶银机构,其中罗山银场每年课银3锭、霍丘银洞课银30锭。这两处都是私人承包开采,“其所得矿,大抵以十分之三输官”[10](卷九四)。按此税率,罗山年产约10锭、霍丘约100锭。至大三年(1310)开采的云州银矿,当年获银650两,遂设银冶提举司。至大二年,上都(今内蒙古多伦北)、中都(今河北张北西北)银冶提举司辅银4250两,次年秋又输3500两,且又开采出新矿,主管官员受到朝廷升官的奖励。[10](卷二三)如此看来,北方冶银有相当大的规模。

元代产铜之地,据记载为4地,即腹里的益都,辽阳省的大宁,云南省的大理、徵江。课额仅载云南2380斤,根本不能反映元代冶铜生产情况。这几处钢冶都是至元年间开始生产的,益都路的临朐(今山东临朐)有冶户1000,辽阳省的锦州、瑞州(今辽宁锦州、绥中)在原有冶户之外,至元十五年又拨采木户1000户,[10](卷九四)规模都不大。

产金之地38处,在北方者7处,即腹里的益都、檀州、景州,辽阳省的大宁、开元,河南省的江陵、襄阳。在历元年全国岁课金数480余锭,其中北方仅腹里40锭47两、河南38两,无辽阳之数。[10](卷九四)以上数字虽不确切、完整,但已无迹象表明元代北方金产量恢复到北宋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至于铅、锡产地及课额,全在南方。北宋时北方原本产锡极少,以致无课额,但产铅量却将近全国一半。

非金属矿产以煤为主。《元一统志》载平阳路辽山、和顺(今山西左权、和顺)产炭,太原路保德州、管州(今山西保德、乐静)产煤炭,盂州、石州(今山西盂县、离石)分别有炭窖13处和4处;延安路宜君县(今陕西宜君)产炭,并产石油;延长、延川(今陕西延长、延川)也产石油,各有油井一口,每年分别向官方纳110斤和400斤。[11](卷一,四)大都西边马安山有煤窑,元世祖时设西山煤窑场负责管理征税。[10](卷八九)自开始使用煤炭以来,北方始终居有绝对优势,元代也不例外。

(六) 盐业

古代盐业始终是官方严格控制的重要手工业,所征盐利在财政收入中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北方盐业生产的规模不及东南沿海地区,但有其特色,足以供应当地需求并产生巨大利润。

金代盐业兼辽、宋产地,整体规模比北宋扩大。在东北地区,肇州(今黑龙江肇源)、临潢府大盐泺(今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西南)及其北部地区和东北沿海都有盐产,“皆足以食境内之民”。统治中原后,纷纷在各地设置机构予以管理征税。经分合调整,大定末年,确定为7盐司,即山东、沧州、宝坻、解州、辽东、北京、西京。金代没有年产盐总数,仅有课额数。7盐司岁课旧额6226634贯,承安三年(1198)新额为10774564贯,增长了173%。[5](卷四九)其中,传统的山东、沧州仍是金代主要盐业基地。普遍增长的盐课额,固然是财政收入行为,表明剥削加重,但如果不是建立在盐业生产发展基础之上,则是难以落实的。

元代有11个产盐区,即大都、河间、山东、河东、辽阳、四川、两淮、两浙、福建、广东、广海。大都盐区后并入河间,北方共4个盐区。河间盐区人数最多时达5774户;[10](卷九七)自延祐元年(1314)至天历年间(1328-1330)产量稳定在40万引,所隶22盐场。山东盐区仅决于河间,至元十二年有灶户2870;从元武宗至大元年以后,年产31万引,所隶19盐场;[10](卷九四)元顺帝时岁办钞75万锭。[10](卷九七)河东盐区以解池为主,至元十年有捞盐户980余,延祐六年(1319)实捞盐184500引,天历二年(1329)办课钞395395锭。辽阳盐区辖原金朝大盐泺及东北盐产地,未见产量和岁额总数,仅知窝阔台汗时有两路岁课布3000匹,至元时滦州纳羊1000只。元代全国盐的总课额,仅知天历年间之数,为2564000余引,课钞7661000余锭。[10](卷九四)综上所述北方各地情况,此时约100万引左右。总的来讲,元代北方盐业生产也是在不断发展的。

三 对金元时期北方经济的总体认识

上文从地区和行业两方面展示了北方经济状况。下面再予以概括和补充,以了解其全貌。

金代经济至金熙宗时(1135-1148年在位)已完成女真、辽、北宋3地各类经济的整合,进入发展期。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熙宗时,国家政权封建制度变革完成,中原农业经济逐渐全面恢复和发展。并空前地把中原先进的农业技术传播于各地区、各民族,促进了多民族经济全面的发展,这是过去任何王朝所不能及的。在各族劳动人民的生产实践中,金代农业技术已远远超过辽代,达到了北宋的水平,并有新的开创”[30]。

金世宗、金章宗在位的近50年间,北方经济持续发展。金世宗“大定之间,郡县吏皆奉法,百姓滋殖,号为小康”[5](卷七三)。史称当时“家给人足,仓廪有余”[5](卷八)。财政状况良好:“计天下岁入二千万贯以上,一岁之用余千万。”[5](卷八九)各地官府积贮了大量货币,大定末金世宗言:“今者外路见钱,其数甚多,闻有六千余万贯。”[5](卷四八)当时官方还有储备粮2079万余石。[5](卷四七)金章宗明昌年间,官方有金1200余锭、银552000余锭、钱3343万贯,储备粮3786万余石。[5](卷五○)

人口的增长是金代社会经济发展的最突出表现。金大定初年(元年为1161年),有户300余万,至金末(1234年灭亡)为9879624户,约70年间,年平均增长率为17.17‰,在从东汉到明代的各朝中,其户数增长率是最高的。[3]与辽、北宋相同地域相比,整体上也是增长的。比辽增长709453户,比北宋增长2082728户。[32](p42)金代垦田面积如河南地区,比北宋也有显著扩大。金宣宗兴定三年(1219),“河南军民田总一百九十七万有余,见耕者九十六万余顷”[5](卷四七),而北宋元丰年间大致相等地区的开封府、京西路共有垦田326683顷[33](卷四),则金代河南的垦田面积几乎是北宋时的3倍。

蒙古统治北方早,北方经济恢复得也比较快。窝阔台汗时中原是蒙古的主要统治区,“中原之地,财用所出,宜存恤其民”,因而禁止中原州县擅自役使百姓。[10](卷一四六)史称窝闹台汗时“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华夏富庶,羊马成群,旅不赍粮,时称治平”[10](卷二)。史言固不无谀辞,但北方已获得恢复发展也不可否认。

这种形势到元世祖时更是继续发展。元武宗至大年间出现财政危机,有人回顾元世祖中统年间时说:“方中统初,用兵吴蜀,岁馈挽络绎,是亦中原民力取具,未闻缺乏。”[34]有关情况前文已多论述,此不多言。元代北方经济实力及地位,有两组数字可以说明。先看天下岁入粮数(不详年代,估计为天历年间):北方腹里、辽阳、河南、陕西、甘肃5地纳粮5224393石,南方四川,云南、江浙、江西、湖广5地纳粮6890311石,总计岁入粮数12114704石(注:原载总数为12114708石,与此合计数稍异。),[10](卷九三)北方地区占总数的43.1%。这表明尽管北方有大面积的牧地,粮食生产地位仍不可轻视。再看天历元年南北方商税数字(注:其中腹里数为路、州数的统计汇总数,以50两进位为锭,10钱进位为两。总数略去两。):北方腹里、岭北、辽阳、河南、陕西、甘肃6地共429770锭,南方四川、江浙、江西、湖广4地共417060锭。[10](卷九四)以上总数为846830锭,北方占总数的50.7%,居然超过了南方。南方缺云南、西藏;北方缺西域,腹里数也不完全,所列仅22路7州,而据《元史·地理志》实有29路8州。再考虑到河南江北行省中有淮河以南的一些州县,估计南方商税额与北方大致相当,也即北方商业不亚于南方。

北宋时,北方户口数已不及南方,至元代仍加大着这一差别。至元二十八年(1291),户部上报全国户数,内郡即北方地区1999444户,江淮、四川即原南宋地区11430878户[10](卷一六),共13430322户,北方仅占总数的14.8%,降至古代史中的最低点,为金末的20%。元代户口问题非常复杂,没有一个各地户区的完整数据,许多数字失实,而且只有元世祖及以前的户口数字。不过,就北方户口而言,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是在有户口数据的时期内,人口迅速增长,如至元元年(1264)有1588195户,比蒙哥汗二年(1253)的130万户年均增长16.8‰;至元七年有1939449户,年平均增长率为22.5‰;八年、十一年的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21.‰ 、19.0‰。[1](下册p131,132)二是与全国、南方户口数据相比,更加失实。元代户口统计中有许多户籍名色没有列入户部版籍,如蒙古等少数民族地区人口、驱口、投下户、怯怜口、军户、部户、民屯户、匠户等,而上述名色人口大多集中在北方。又如史载元世祖至元七年有户1939449,但有一条史料不为人注意,即王恽当时所记:“至元七年,天下军民并析居总二百三十二万户。”[35]多出的38万余户即是军户。有专家认为:“绝大多数的户口数据,都表现为……南方户口较北方户口接近实际的特点。”[36](p282)总的来看,元代北方户口数绝不像统计数字表示的那样稀少,否则不可能创造出如前文所述的那样发展的、许多方面是繁荣发达的经济成果。元代北方户口统计数与北方经济情况严重不符。

金元时期的北方,屡遭战火和各种自然灾害,是在比南方环境艰难的情况下从事经济建设的。之所以很快恢复发展,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生产力的发展,除了前文已论及的桑夹、刈麻刀、大纺车、络丝车之外,王桢还多有记载。如耕地使用大功率的犁具:“中原地皆平旷,旱田陆地,一犁必用两牛、三牛或四牛,以一人执之,量牛强弱,耕地多少。”播种时“北方多用耧种,其法甚备……今人制造砘车,随耧种之后,循陇碾过,使根土相着,功力甚速”;又有瓠种,“窍瓠贮种,随行随种,务使均匀,犁随掩过,复土既深,虽暴雨不至迫挞,暑夏最为耐旱,且便于撮锄。今燕赵间多用之”;[17](卷七,一三)至元时,王恽在藁城(今河北藁城)看到农民“用锄镂理田”,十分惊喜,做诗颂道:“双竿驾特牛,独角云耳并。纷纷卷土落,一划草蕃净。是名为锄镂,初不见田令。行观数亩禾,草去苗意盛。中心觉欣快,图蔓得机柄。种多我力寡,匪此何由胜!”[7](卷三)此锄镂即王桢所言耧锄,从诗中可知这是过去所没有的,工效很高。在其他地方则盛行结锄社,合作互利:“北方村落之间,多结为锄社。以十家为率,先锄一家之田,本家供其饮食,其余次之。各家田皆锄治,自相率领,乐事趋功,无有偷惰。间有病患之家,共力助之。故田无荒秽,岁皆丰熟……甚可效也!”[17](卷三)这种自愿组合方式,体现出团结的力量,大大提高了生产率,是农业丰收的有力保障。收麦时,则有钐刀:“今北方收麦,多用钐刃麦绰。钐麦覆于腰后笼内,笼满则载而积于场。一日可收十余亩,较之南方以镰刈者,其速十倍!”[17](卷四)显而易见,金元时期北方生产工具多有创新,生产方式多有改善,使之更适应旱地农业,极大地促进了北方农业的发展。认识到这一点,对于北方所取得的经济成果,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总之,金元时期,北方经济并未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而衰落,而是仍在顽强地发展,在许多方面并不亚于南方,官营手工业、畜牧业和部分手工业甚至仍保持着优势。

【收稿日期】2002-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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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元时期的北方经济_陕西经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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