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认知心理学的理论问题_心理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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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前沿

现代认识心理学(contemporary cognitive psychology),亦称信息加工心理学(information processing psychology),是目前在西方心理学界影响很大的一个新流派。它产生于本世纪50年代中期,60年代之后迅速发展。1967年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奈塞(U.Neisser)的《认识心理学》一书的出版,标志着现代认识心理学地位的确立。这一新流派的产生有其特定的背景。简而言之,它是心理学自身发展的矛盾运动以及心理学与邻近一些学科,如信息论、通讯工程、计算机科学、语言学等,交叉渗透的产物。

在3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现代认识心理学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对于其中的一些理论问题,也引起了心理学家、人工智能专家、哲学家们的关注,出现了颇多争论。这些理论问题包括对人机类比的看法、人头脑中的知识如何影响当前的认知活动、它的研究的效度如何、以及它今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等。本文试图对上述几个问题的争论作一些述评。

一、对人机类比问题的争论

现代认识心理学的基本理论观点之一是把人脑类比为电子计算机式的信息加工系统。自50年代中期开始,一些西方心理学家受信息论和计算机科学的启发,认为尽管计算机的硬件和人脑神经结构不同,却完全可以在计算机的程序所表现出的功能和人的认知过程之间类比。计算机接受符号输入,对输入进行编码,对编码后的输入作出决策,产生新的表示形式,存贮输入,给出符号输出。这就是计算机的工作过程。计算机就是这样一种信息加工系统。人脑的工作原则,即是信息加工原则。人和计算机一样也是一种信息加工系统。这种系统把所处理的信息都看作是符号信息,所有的记号、标志、语言、文字,以及它们所描述的事物、现象、规律、理论等,都被看作是符号或符号结构,因而这种系统也就是符号信息加工系统[1]。

现代认识心理学中提出并倡导这种观点的人,首推心理学家和人工智能专家A.纽艾尔(Allen Newell)、H.A.西蒙(Herbert Simon)、以及J.C.肖(J.C.Shaw)。他们在1958年便提出了这一基本观点的雏形。他们撰文指出,这种研究心理学的新趋向的核心在于“用严格限定的程序去描述(人)这一系统的行为,而程序是用基本信息过程的术语定义的”[2]。

尔后,西蒙等人多次阐述和捍卫、发展这种观点。西蒙发表于1981年的专文,是他从理论角度说明人的本质,坚持人机类比的正确性的一篇代表作[3]。在这篇文章中,他径直地指出,计算机有着和人一样的思维能力。他说:“怎样知道一个人在思维呢?我们给他一些任务,根据他在执行任务时的活动情况,我们可以想到他在寻求问题的答案时发生了思维活动。同样,我们可以给计算机相同的任务。在我看来,假如我们拒不认为计算机有智能,便是一种庸俗的偏见。”“我想,也许这类研究的最为重要的后果是对于人如何看待人自己有着深远的影响。在过去几百年中,我们人种受了几次冲击。……现在世界上有另一个物种——人造的物种——计算机,经过我们能给予的智能任务检验,说明也具有思维能力。因而,人在思维方面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在这同一篇文章中,西蒙还从分析智能入手,指出人机类比的合理性。他说:“有这样一种假设:如果一个系统有……读出外部模式的能力,写出模式的能力,存贮模式的能力,由简单模式产生出复杂模式的能力,以及对模式进行比较的能力,那么便可以认为这个系统具有智能,因为这些能力是智能的充分必要条件。……反过来,如果我们在世界上看到一个系统,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造的,能够表现出智能,那么通过调查,我们便能料想到它必定具有上述能力。……如果这种东西是有智能的,那么它就是一个模式操纵器;而如果它是一个模式操纵器,那么它就会有智能。”显然,由此而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人和计算机都有智能,都是模式操纵器。

西蒙的观点至今仍不乏支持与追随者。美国人工智能的主要创始人之一、麻省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M·明斯基(M.Minsky)1988年撰文指出,控制论和人工智能使我们用新的观点去看待世界。过去,如果有人说人脑不过是一台机器,这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意味着人象一辆机车或一台打字机。今天,情景已经大不相同了。我们不仅有了新的理论,而且实际上已能建造和使用由亿万部件组成的机器。这种事实改变了我们的观点。过去关于机器的局限性的观点,现在看来证据不足了。当有人把我们描述为机器时,我们没有必要觉得丧失了自尊;相反,我们应当说这是多么的好呀,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有赖于这为数巨大的部件而不是由没有结构的精神或灵魂支配。有着无数突触的机器与只有七个突触的机器之间存在着重要差别。只由很少部件构成的机器不能思维。至少可以认为巨大规模是思维的一个必要条件[4]。

在持这种立场的人当中,还有的观点更为激烈。例如,E.卡尼尔克(E.Charniak)和D.麦克德莫特(D.McDermott)认为,“人工智能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建造出人来,或者说得谦虚些,是要建造出动物来。”[5]R.斯坎克(R.Schank)的观点是:“在某种程度上,人只不过是一种程序。这种程序是由‘人的经验编制的’。计算机是缓慢的、没有脊椎骨的人。”[6]F.罗斯(F.Rose)坚持认为,“人和计算机是信息加工系统中的两个物种”,他甚至提出“是否应当给机器人予公民权?”这样一个问题。[7]

另一方面,也有不少西方心理学者或其它领域的学者对人机类比持否定态度。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人工智能专家J.魏增巴姆(J.Weizenbaum)1976年就指出,不能在计算机的表现与人的活动之间划等号。他说,人是这样的有机体,他能成功地解决他所面临的由生物需要和情绪需要所引起的问题。个体处于发展状态之中。这种状态的维持,他的人性的维持,他的生存的维持,依赖于他把自己看成为人,依赖于另外的人把他看成为人。其它的有机体和计算机都不能以人的术语去解决确乎是人才面临的问题。由于人的智能除小部分形式性问题而外,都是由人性所决定的,所以每种另外的智能,无论它多么高,都必然是与人的智能相异的。魏增巴姆确信计算机不能体现人的社会化,认为把智能这个概念用于人与计算机的关系上是不妥当的。人的社会化,尽管有其生物学基础,但是是由文化决定,而人的文化是不同的。因此,只有相对于特定的文化背景,才能对人的智能有所理解。他不无幽默地举例说:“许多没有上过学的母亲尽管不能用她们的本土语写出一小段合乎语法的文章,却常常能够对她们的家庭问题作出高度精细的、合乎智能标准的判断。某些知名学者会承认他们没有解答代数题目所需要的那种智能,受人赞赏的天才有时在处理个人生活事务时显得相当愚笨。计算机在‘智力测验’中能取得令人惊奇的好成绩,但却不能替小孩换一块尿布!人和计算机之间的这些智能怎么能相互比较呢?完全不能。”[3]这里,魏增巴姆的论述不仅触及了计算机在技术上的局限,而且也触及人与计算机在本质上的差别。他下结论说:“人和计算机之间要害的区别在于:人,为了成为完整的人,必须永远是对他的内部存在和外部存在的探索者。他的生活充满了风险,因为象探险家那样,他学会信赖自己的忍耐力和征服力。当一个人谈论计算机的时候,风险、勇气、忍耐力和征服力意味着什么呢?”([8],p.280)

美国乔治城大学著名理论心理学家、美国心理学会哲学和理论心理学分会1989年度主席D.N.罗宾逊(DanielN.Robinson)从分析图灵测险(Turing Test)出发,对人机类比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图灵测验并不能说明人与机器具有相同的智力。“每个人能直接地觉知他自己的推理、动机,因此也知道他把什么东西传送给了其他人,并知道在类似的情境中这些其他人的活动与他自己的活动是类似的。他知道这些,并不是源于其他人行为中的某些东西,而是源于他所具有的对自己思想的直接而稳定的了解。”例如,“我们观察到史密斯在用手捂着脸说‘牙痛’。我们也看到机器人史密斯在做同样的事情和说同样的话,这台机器人的设计者琼斯安排了精确的条件使它能表现这些活动。因此,琼斯能够确定当机器表现出这些活动时,其功能是否恰当地表现出来了。……而对于真实的人史密斯来说,情形则全然不同。因为没有一个人比史密斯本人对他自己的牙痛说出更为可信的信息来”。罗宾逊进一步指出,“从非人的某物做了我所做的事这一事实,并不能引申出(a)、我比其他的人差劲,(b)、这非人的某物超出了人类,(c)、我和这非人的某物各自的所作所为都能用相同的术语去识别,或遵循同样的原则。……认为非人的某物不仅做我所做的事,而且以相同的方式、遵循了相同的原则,这种观点也许是一种失败的还原论。……精神生活是不能用物理术语去说明的。”[9]

美国爱丁堡大学的高级讲师、《心理的存在和心理科学》一书作者J.贝洛夫(J.Beloff)博士也较为系统地分析过人机类比的缺陷。他认为,人工智能运动的一个强硬观点是认为人的心理与机器的活动之间没有根本的差别,并认为机器可能具有的智能活动水平是没有上限的。这种观点是建立在机能主义的理论基础之上。机能主义用机能的术语说明心理事件。例如,对机能主义者来说,感觉不是以它的特有品质的术语去定义而是以行为类型的术语作出说明的,疼痛不是某种特定的私密事件而是一种引起人们逃避反应的事件,思维不是发生在某种私密空间内的过程而是造成问题解决的过程。由于机能主义者对心理事件不是用产生这种事件的主体的本质特点去定义而是用机能的术语去定义,所以导致对有机体和人造物在本质上的差别的混淆。至少可以认为,机能主义者对心理事件本质的认识是不完全的。人机类比的观点正是遵循了机能主义的立场。然而,当我们考察这种类比之后,便能揭示它的混乱之处。我们可以对照地分析一下把计算机说成是一种信息加工装置和把椅子说成是一种家俱这两种情况。当然,对于这两样东西的命名都是合适的和不会令人意外的。但是,我们不应忘记,这种命名限定了这两样东西干什么用。如果超出这种限定,那么它们既不是信息加工器也不是家俱了。这便看出了对于客观物体的机能主义解释和本体论解释之间的不同。前者只是强调它们有什么用处;后者则要解释它们是由什么构成的,在它们内部发生了一些什么。在机能主义的观点的指导下把人的心理和计算机程序进行类比,便出现了一个基本的缺陷,即只要存在使用者,则程序永远只是程序而已;而人的心理是以其本身的特征存在的,无论它们对其他人意味着什么,我的主观体验都是为我而存在的。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机能主义最多只能说明心理生活的某些功能,却不能用以证明机器与人的心理之间不存在根本的差别。贝洛夫由此而强调指出,人工智能对于我们理解人的心理的主要贡献不在于它说明心理是什么,相反,而是在于它能显示心理不是什么。[10]

从上面的介绍可以看出,对人机类比问题的观点分歧,实际上反映了对人的本质的认识的不同。坚持人机类比的人,通常是以人的外显行为的术语去定义人的心理;而反对人机类比的人,则多半把人放在社会生活情境中,强调人的特殊性。

对于人机类比的缺陷,我们还可以从人的心理活动的整体内容这一角度去分析。我们可以用一张图(见图1)对此作出说明。从图1可以看出,人的全部心理活动包括认识活动和意向活动(包括情绪、情感)两大范畴。它们发生在社会环境之中,是社会化的人身体的功能,是十分复杂而又带辩证性的。一些人工智能研究者和现代认识心理学者根据对于人的某些认知活动的近似的、粗略的、探索性的了解,撇开其社会性、辩证性以及内部机制,进行简单化、形式化、符号化处理,编写出计算机程序,实现了有限的模拟。这种模拟对于人工智能研究,对于社会生产力发展是有益的。可是,研究者们又进一步根据实现了的计算机模拟,推论出人和计算机一样都是一种信息加工系统,人和计算机加工信息的原则一致的结论,从而提出了人机类比理论,用计算机的工作原则去说明人的全部心理活动。这后一步的缺陷在于以偏概全,难以说明人的全部心理活动内容及其各种内容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和它们对于现实社会环境的依赖性[11]。

图1 计算机模拟和计算机类比说明图示

二、已有知识对当前认识活动的作用问题

现代认识心理学的另一个重要理论观点,是强调人头脑中已有知识对当前认知活动的决定作用。它力求通过揭示人们如何获取和利用知识的机制,以探究人类认知活动的规律。这一基本观点,与行为主义心理学强调外部环境而排除内部因素的立场是大相径庭的。

但是,对于已有知识如何发挥决定着当前认识活动的作用,却有着不同的见解。这些不同见解,典型地表现在对于知觉过程的解释方面。

一种比较普遍的、在几乎所有的有关认识心理学的教科书中都能看到的见解,是认为知觉是一种确定事物意义的认知过程。就视知觉而言,这种观点假设在视觉系统中有称作觉察器的专门结构,它着手处理神经冲动信息,对有关的表象特征作出反应。关于这些特征的信息尔后被传送到大脑较高级部位,并在那儿与先前存贮的信息(即人脑中已有的知识)对照和连接,通过一系列过程最终产生知觉体验。这种观点被称作模式识别的特征分析理论。可以用一张简图说明这种观点的主要方面(见图2)。

图2 知觉的内部信息加工模型

(转引自:U.Neisser:Cognition and Reality.San Francisco:Freeman,1976,P.7.)

早在1959年,美国O.G.塞尔弗里奇(O.G.Selfridge)还著有专文形象地描绘这种观点[12]。他提出,模式识别是由“鬼域”中一些执行不同水平任务的“小鬼”去实现的。其中,第一级水平的“小鬼”是“表象小鬼”,他们只是简单地记录外部的简单信号。第二级水平的是“特征小鬼”,他们从“表象小鬼”所得到的表象中寻找一定的特征。当某一“小鬼”找到了他正在寻找的特征刺激时,便减叫或标记出这种刺激特征是有用的。第三级水平的是“认识小鬼”,他们专注于来自“特征小鬼”的信号。当他们发现自己专注于寻找的特殊模式时,便开始喊叫。他们发现这种模式的特征越多,则喊叫得越凶。第四级水平是“决策小鬼”,他们听取所有的“认识小鬼”的声音并决定哪一种声音信号最大,从而指出哪一种模式在环境中出现了。很显然,塞尔弗里奇描绘的“鬼域”图中,“特征小鬼”与“认识小鬼”都是依据人脑中已有的知识而开展工作的。

对于上述的解释,U.奈塞提出了诘难。他在1976年出版的《认识与现实》一书中指出,许多心理学和生理学的研究证据也许支持了这种一般性观点。但是,“人们又明显可以看出,用这类理论去解释知觉的另外一些方面却比较困难。……不同的人是怎样去注意相同现实情况的不同方面的?为什么把网膜输入的某些成分看成是属于相同的物体,而另一些成分则是属于不同的物体的?为什么我们似乎常常是知觉事件的意义而不是它们的可以觉察的表面特征,对相同场景的连续扫视是如何得以‘整合’起来的?尽管先前所得到的网膜表象并不一定恰当,为什么几乎总能得出精确的知觉?[13]

与此同时,奈塞提出了“知觉循环圈”(perceptual cycle)理论,用以说明人头脑中的知识如何作用于当前的认识活动。在他的知觉循环圈理论中,核心的概念是“图式”。所谓图式,是人脑中对事件、情景、或物体的已经组织好了的知识单位。在奈塞看来,人在进行知觉活动时,要从环境中对信息取样并分析信息。这种对信息的搜寻受内部期望的指导,即内部期望指导感觉器官去搜寻特殊型式的信息。在搜寻信息的过程中,如得到不合于原先期望的信息时,期望便得到修正。经过修正的新的期望再次指导进一步的搜寻,并又得到附加的信息,……如此下去,直到知觉得以实现为止。那么,期望是如何产生的?奈塞认为,被激活的图式是产生期望的基础。当一定的图式接受到适合于它的环境输入时,该图式便被激活,由此产生对于下一步会发生些什么的一系列知觉期望。([13],p.21)

应当说,奈塞的知觉循环圈理论比起前述的直线式知觉内部信息加工模型来,不仅能具体地说明人原有的知识是如何在当前的认识活动中发挥作用,而且揭示了客观环境信息,人原有的知识,以及人的当时搜寻信息的活动这三者之间的动态关系。这不能不算是奈塞对认识理论的重大贡献。

三、对研究效度的争议

现代认识心理学的几乎所有各个领域的理论,都是依据实验室实验的结果而得出的。这样,即使在现代认识心理学家内部,也有不少人提出了这类研究的外在效度问题。“认识心理学中的许多研究看来相当具有人为性,脱离了日常生活事件。”[14]著名认识心理学家A.纽艾尔1973年对59项实验研究的考查,证实了这一点。在这59项实验研究中,只有2项与日常生活直接有关,一项是有关下棋的,另一项是关于观看月亮的。[15]

G.克拉克斯顿(G.Claxton)1980年详细地说明了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他指出,现代认识心理学的许多研究没有“研究完整的人,而是研究特殊的和稀奇古怪的——差不多是法兰肯斯坦式的*——标本。这具标本由隶属于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和两个食指的大脑组成。它是在小而阴暗的实验室中得以发现的,室外的红灯则指示无关人员离开。……它不会感到饥饿、疲劳或有什么要求;它不想任务以外的事情,也不想去了解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简而言之,它是一台计算机,较大的电子有机体,给它刺激并记录它的反应”。[16]

在此之前,W.里特曼(W.Reitman)就提出过认识心理学中许多研究因忽略动机和情绪因素而带来的问题。他说,如果一位研究者想要探索认识的某个方面,例如人的记忆,那么他总是试图从其它的认识系统中把记忆系统“剪辑”出来,力图最大限度地缩小动机和情绪因素对记忆活动的影响。但是,实际上即便能做到分离地研究记忆系统,仍旧十分显见的是,记忆系统常是与其它功能系统相互作用中表现出来的。因此,在研究某种认识系统时,这种分离越成功,则所得资料对于说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认识活动的有效性越低。我们都知道,在内部认识活动中,动机和情绪的变化可能产生质的影响作用。因此,象通常所做的那样,忽视动机和情绪因素的做法是得不到推广的,对于日常生活中的认识的了解不会有多大帮助。([14],p.365)

U.奈塞1976年在《认识与现实》一书中,也一针见血地谈到认识心理学研究的效度问题。他说:“对信息加工的研究是有势头的也很显赫,但它并没有致力于探索超脱实验室限制的关于人的本质的任何方面。而在实验室之内,它的基本假设没有超出它赖以存在的计算机模型多少。它仍然没有对人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如何活动或如何与日常生活世界相互作用作出解释。的确,尽管没有了内省,但是作为对信息加工的许多研究的基本假设,却与19世纪内省心理学家的理论假设惊人地相似。”“假如认识心理学过分地把自己委身于计算机模型,也许面前会遇到麻烦。如果缺少生态学效度,没有显示文化差异,甚至丧失了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知觉和记忆的某些主要特征,这样的心理学将会成为一个狭隘的、没有趣味的特殊化领域。”([13],P.7)

四、对发展方向的探索

现代认识心理学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诸如上述种种争议,使得许多认识心理学家在考虑这门学科应当朝什么方向发展。

当然,一批学者仍然坚持人机类比的研究方向。他们认为,把人工智能和认识心理学结合起来,对于理解认识有重要贡献。首先,人工智能的关键特点是,编写计算机程序需要对产生特定输出的全部详细过程有明确的假设。因而,用人机类比的观点编制计算机程序不仅能发现先前的确存在的理论空白,而且还可以通过扩展理论思维去填补这些空白。例如,马尔(D.Marr)的研究发现,先前关于视知觉中特征觉察器的假设,通过编写计算机程序而了解到是不恰当的。随后他用计算机类比的观点去编制更为复杂的程序,更精确地说明特征抽取是如何发生的([14],p.369)。其次,他们认为人机类比的观点强调对过程和表征所作假设的各种内容的潜在含义,而不致于使研究工作单纯被现象驱动并迷恋于一些琐碎的,没有什么价值的实验发现([14],p.372)。最后,他们认为,人工智能理论中的“产生式系统”(Produotion system)是一个很好的观念,能够克服以往的系列加工模型(serial processing model)的局限性([14],p.370)。总之,他们的预言是:“有许多理由认为,人工智能最终将会对认识心理学作出重大贡献。……令人兴奋的发展正在进行,尤其是如果人工智能的理论工具和由认识心理学家提供的实验资料这两者能发生更为密切的联系的话,前景就更会好些。”([14],pp.372-373)

不同意人机类比观点的心理学者们分别提出了两种不同的认识心理学发展方向:神经心理学方向和所谓的应用认识心理学方向。

持神经心理学研究方向的人注意考察各种类型的脑损伤对认识技能的影响。他们希望神经心理学的发现会与心理学理论有关,当他们证明了一些理论有误时会对另一些理论假设提供附加的支持。W.艾森克(W.Eysenck)1984年指出,神经心理学能对认识心理学有所贡献的四个方面是:

1.它使我们能相对独立地研究复杂系统的某些方面,如深度诵读困难。

2.它能加强某些认识理论的证据背景,如关于短时存贮和长时存贮的二分法观点。

3.通过研究得到新的发现,证实认识心理学中某些理论的缺陷,如对佩威奥(A.Paivio)1971年提出的长时记忆的“双重密码说”(dual-coding hypothesis)的否定。

4.它能导致发现具有重要理论意义的现象,如没有自觉地回忆过去所学过的东西也能进行有效学习。([14],p.369)

持所谓应用认识心理学研究方向的人,实际上是基于对实验室研究效度低下的不满而强调把研究工作与日常生活中的认识挂上钩的那些认识心理学家。U.奈塞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1976年就提出,如果对认识的研究采用较为“现实主义”的态度,认识心理学研究效度不高的状态便可以改变。奈塞所说的“现实主义”的含义是:第一,“认识心理学家应当作出较大的努力去了解发生在日常环境中和在自己的、有目的的活动的背景关系中的认识”;第二,“必须对知觉者和思维者生活的现实世界的详细情况给予更多的注意,还要更多地注意在现实世界中对他们有用的那些好的信息结构”;第三,认识心理学“应当在某种程度上接受这样一种事实,即人们能够获得的心理技能是十分复杂的,也应当承认这些技能经历了系统发展过程这种事实”;第四,“认识心理学家应当考查他们的研究对于一些更为基本的问题的含义是什么,即要探索人的本质这一重大问题”。([13],Introduction)。

1991年8月,作为美国心理学会哲学与理论心理学分会现任主席,奈塞在第99届美国心理学年会上作了题为“认识的生态学的与社会的根源”的专题讲演,再次系统地论述了认识心理学研究效度的缺陷,并提出了建设性意见。他说:在过去的15年间,认识心理学的研究已有了许多发展,主要是下述四个方面:1.对婴幼儿的知觉,我们已有了许多了解。我们已清楚地知道,新生儿一开始便是社会环境的主动探索者。2.我们对于知识的社会基础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新生儿一开始便与社会中的其他人相互作用。正是通过这种相互作用,使他们有可能了解成人的心理生活。3.环境背景关系及知识对于人的行为的决定作用,比我们先前承认的更为重要。被试者在设计严密的实验室里的所作所为也许并不代表他们在其他情境中的表现,也不能代表有不同的历史背景的其他人在各自所处的环境中的活动。4.人的大脑中看来没有单独的中枢控制系统。相反,行为是许多或多或少的独立的神经块相互作用的结果。奈塞认为,这些新发展使人们越来越相信不能用单一的原则解释人的全部认识活动。例如,既不能只用“图式”的概念去解释,也不能只用联想、或社会强化、或格式塔原则、或产生式系统去解释。一方面,人的大脑有许多各自独立的机制,每一种机制管理着它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在我们的文化中已形成的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也实在是太多了。认识的先天准备性,比我们过去所设想的,也要深刻得多。

奈塞在分析了上述情况之后指出,当前对于人的认识的研究,不只是需要一些具体的新理论,而是需要一种新形式的理论。他还具体地勾画了这种新形式理论的雏形。他认为应当承认人有三个基本的认识系统;1.直接的知觉/活动(direct percetion/action)——使人们能在当地环境中有效地从事知觉活动;2.再认/再现(recognition/representation)——使人们据此能恰当地识别熟悉的物体和情境,并对它们作出恰当的反应;3.人际知觉/反应——使人们能直接与他人进行社会互动。奈塞并进一步指出,在生命早期,这三个系统的功能可能是独立的,但到后来便会形成默契的合作以至不能分开。认识心理学的确需要对人的认识来源提出一种发展理论。我们需要知道人是如何开始认识的,开初时人知道些什么,后来上述三个系统又是如何使人后来知道些什么和做些什么。这些系统不仅仅处理生态学知觉问题,它们也瞄准社会生活方面。人们所处的不只是客观的物质世界,而是一个社会世界。没有这两者的结合,人类不会有抽象的知识,不会有文化。奈塞最后呼吁:“让我们团结一起,为实现这个研究目标而努力。”[17]

我们应当看到,奈塞所提出的认识心理学研究的方向,对于澄清目前认识心理学界在一些基本理论问题上的混乱局面,使认识心理学研究更合于人们社会生活实际的需要,是富于深刻的启发意义的。

* 法兰肯斯坦(Frankensetin),英国女作家M.W.舍利所著小说中的主人公,它是一位生理学家创造的一个怪物,后这一怪物竟把这位生理学家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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