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对老子的影响_国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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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子贡问他:往日夫子教导弟子,“德行亡者,神灵之趋;智谋远者,卜筮之占”,何以老来好《易》?对此孔子详作回答,其要点是:“前祥而致者,弗祥而好也,察其要者,不诡其德”;“《尚书》多缺点,《周易》未失也,且有古之遗言”;“求其德而已矣,吾与史筮同途而殊归”;“《易》有君道焉”(见帛书《易·要》)。这符合孔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态度。也说明年老前之孔子并不好《易》。老子也是一位“不语怪力乱神”者,但其史官身份,要求他必须了解并研究《易》。因为史、卜、筮、祝这几种人“每每是相兼相通”(李学勤语),甚至“周易这个典籍的编纂出于史官”(朱伯崑语)。所以,孔子所说的那几条理由,皆适用于老子。事实上,老子当比孔子更早更多地接触与研究《易》,受其影响更大,下面拟从几个方面对比问题加以阐述。

一、从写作目的看《易》、《老》

如果说《老》是对君人者的进言,《易》的对象就宽得多了:一切卜筮的人与事。但其主要或重要对象与目的,仍旧是君人者与为治。

《易》中有16次提到“王”,如“或从王事”,“王三锡命”,“王有三驱”……;有3次提到“大君”:“大君有命”、 “武人为于大君”、“大君之宜”(《师》《履》《临》卦),在这里,“大君”与“王”同义;13次提到“大人”:“利见大人”、“用见大人”、“大人否”……。在《易》中,“大人”也是一种统治人民的人。除此而外,还有大量的“君子”,所谓“君子”当非常人,也是君人者甚至“王”一类人物。书中用“龙”喻君之处,那就更多了。尽管“大君”、“大人”一类称谓不如《老子》中大量的“侯王”“圣人”……那样确定,但考虑到《易》源于远古,不是出自一朝一代一人之手,是一种筮史文化,故而难免用词模糊。不仅如此,我们通读全书,将不难看出它的写作目的是针对王、从利于治出发的。如果说老子是着力于锤炼“成败存亡祸福之道”,那么《易》同样是熔化了各种“吉凶得失祥灾进退刚柔”的“变易之道”。帛书《易之义》《要》的下述两段话,清楚说明这一点:“子曰:《易》之用也,殷之无道,周之盛德,恐以守功,敬以承事,智以避患……”;“故《易》刚者使知惧,柔者使知刚,愚人为而不妄,惭人为之去诈。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虑,纣乃无道,文王作,讳而避咎,然后《易》始兴也。”

可见,《易》、《老》出发点是相通的。后者撩开前者迷信和神秘的面纱,迳自汲取其养料。

二、“夬夬终凶”与“其邦夬夬”

今本《老子》58章有句“其民缺缺”,但在帛书《老子》中此句为“其邦夬夬”。一是“民”成了“邦”;二是“缺”变为“夬”。孰是孰非?“夬夬”又是何意?如果用《易》释疑,既可证明帛书《老子》正确,又可证明今本之妄改。原来,它掩盖了一个源于《易》《夬》、《履》两卦的重要思想。

先看《夬》卦。照《系辞下》的说法:“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即治理万民往往得取自《夬》。那么,是取其经验还是教训?自然是汲取教训。因为第一,《彖》曰:“夬,决也,刚决柔也”;第二,从爻象看,按清人陈梦雷《周易浅述》所说:,五阳在下,长而将极,一阴消而将尽,五阳决一阴,故名夬也……”“以五阳去一阴,其势似易,而圣人戒备之词,无所不至……。”第三,再看爻辞,从初九、九三到九四,大都是不吉与有伤之象,而上六甚至是:“无号,终有凶”,即君王的号令无法行之于国,其国终于破亡。总之,这一卦只指出凶的一面,没有半点成功和吉的意思。这“取诸夬”的含义便不言而喻了。

再看《履》卦。履者,行也,履行也。“九五夬履、贞厉”。王弼之注曰:“得位处尊,以刚决正。故曰‘夬履、贞厉’也。履道恶盈,而五处尊,是以危”。孔颖达之《周易正义》则曰:“夬履者,夬者,决也。得位处尊,以刚决正,履道行正,故夬履也。贞厉者,厉危也。履道恶盈,而五以阳居尊,故危厉也”。所谓“五”,即九五,指居帝位。如果将“夬履、贞厉”译成白话,就是说:刚愎而过份履行它,占卜有危险。老子的“夬夬”是否也有类似含义?上述所举例子都是单个“夬”字的用法,作为复合词“夬夬”,在《夬》卦中出现过两次:其一,“九三:……君子夬夬独行”。对此“夬夬”,周振甫译为“急急的样子”,高亨释为“行事果决又果决;其二:“九五:夬陆夬夬中行……”,高亨释为:“山羊在路中间跳得很欢很欢”(《周易大传今注》,下引同)。老子很可能是从这个意义上使用“夬夬”的。

至此,我们大致弄清了老子“其邦夬夬”的出处和含义,即“他的邦国会果决又果决,匆忙又匆忙”。再联系这句话的上下文,老子说的是什么,也就一清二楚了。

“其正闵闵,其民屯屯;其正察察,其邦夬夬。祸,福之倚;福,祸之所伏……”这一句帛书《老子》是正奇之“正”,忧虑之“闵”,而非今本《老子》之“政”与“闷”,含义不尽相同。按照帛书文字及上面对“夬夬”的分析,上段引文是说:“对以正临国常怀忧虑,人民就谨慎仁厚;对正道治国,一味标榜,他的国家就会果断又果断,匆忙又匆忙。祸,依傍着福;福,藏伏着祸。……”

如果再联系上章(五十七)与此章之下文看,其意思更加明白。前章提出“以正治国”,此章之“正”即接此而来,前章之“正”指的是无(私)为、无事(不以己事扰民)、无欲、好静。此章之“正”是后面的方、廉、直、光。对这些“正”,必须常怀忧虑,唯恐不正,如此这些正才能保持。如果一味标榜,大吹特吹(察察),那么君国就会刚愎自用,急急忙忙。祸福相邻相伏。治国本该以正不以奇,但一旦刚决又刚决,又会“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所以结论是:“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可见,帛书是正确的。老子某些思想源于《易》却又明于高于《易》。

三、“潜龙勿用”与“无为”

《易》之首卦为《乾》。卦名就是指天。其卦辞、爻辞总共七十余字,几乎都在说“龙”:“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群龙”……其他文字也与龙有关。这“龙”究竟指喻什么?难道仅指一种神异的动物而已?显然不是这样。

也许是不便或不能明言,《彖》、《象》、《文言》都含糊其词。故闻一多释“龙”为“天上的龙星”(《周易义证类纂》)。马融则认为“借龙以喻天之阳气也”(《周易集解》)。而更多的是不作任何解释,龙就是龙。值得庆幸的是,从帛书《易之义》、《二三子问》的有关文字中,“龙”之所指变得清晰了,即以“龙”喻君王。而“潜龙勿用”,“或跃在渊”、“亢龙有悔”,似乎是“无为”、“好静”、“不争”的刍形。下面我们将帛书及有关理解,分别抄录分析如后:

1.“初九:潜龙勿用”。帛书《二三子问》中,此作“寝龙勿用”。“孔子曰:龙寝矣而不阳,时至矣而不出,可谓寝矣。大人安佚而不朝,……亦犹龙之寝矣,……故曰寝龙勿用”。

改“潜”为“寝”,似乎另有深意,而“不朝”则似乎有点“无为”之意。帛书《易之义》对“潜龙勿用”有两种解释:其一是“匿也”;其二是“言其过也”。就是说之所以潜匿是容易产生过,即“龙”之用的过,比喻人君自用与有为之过。所以高亨说,“潜龙比喻人(君)?隐居不出,静处不动……不可以有所作为”。这难道不是在主张“无为”吗?!

再看《文言》的论述,就更清楚了。“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世(不为世俗所转移),不成名,遁世无闷,乐而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在这里,不仅是说其有“无为”之含义,而且还有“不成名”、“遁世无闷”,即“无名”——不求名的意思!

2.“或跃在渊,无咎”。《易之义》释为:“隐而能静也”。《象》则说是:“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由深渊中的龙自然隐而静,联想到人君的隐与静,或在隐静中的“进”,也会无害,这正符合老子倡导“好静”、“无事”之思路。

3.“亢龙有悔”。《二三子问》:“易曰:亢龙有悔。孔子曰:此言为上而骄下,骄下而不殆者,未之有也。圣人之立正也,若循木,愈高愈畏下。故曰亢龙有悔”。这虽是勿骄与谦下的说教,但可见“龙”已经是“为上”与“圣人”的代称了。

《易之义》:“亢龙有悔,高而争也”“言其过也”。

《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文言》:“亢龙有悔,穷之灾也”,“亢之为言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这些都是讲“龙”用之害,而且强调一旦“龙”变得“亢”、“高而争”,过错、穷困、灾害便接踵而至。

因此,老子之名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67章),显然是受了“龙”之勿用、在渊、有悔的某种影响。

四、临民之术:恩、威、慎、谦

老子虽说“处无为之事”,但五千言《老子》,还主要是言治、言君临臣民之术的。在这方面,同样受了《易》的影响。

1.临之以恩和威。

《临》卦的“临”与《书·顾命》中的“临君用邦”之“临”,是一个意思:国君君临臣民之“临”。

初九:咸临,贞吉。

九二:咸(威)临,吉,无不利。

九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前一个“咸临”即感临,是说要以恩德感化之道临民。后一个“咸临”,高亨释为,“咸,杀戳也”,即以“刑威”临民。因为《象》接着的解释是:“未顺命也”,即人民不服从命令,敢于违抗,所以要临之以威刑。这两项相辅相成,所以都是吉,甚至“无不利”。而“甘临”之“甘”,读拑,即用拑制的办法临民,是无利的,但如果是从担心人民的疾苦出发,则没有害。这几点与《老子》相通。“实其腹,强其骨”,“毋厌其所生,毋闸其所居”,即不要堵塞人民的生路,不要打断人民安居乐业……这些就是一种“感临”、“恩临”。而“大威至”,“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则是一种“威临”。顺便一提,老子的愚民主张,我以为可能是受了《蒙》卦的某些影响?“六五:童蒙,吉”。《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由不懂事的孩童总是那样纯朴、柔和、百依百顺自然联想到人民愚昧无知,也就柔顺和听话了。

3.如临虎尾,小心再小心。为政临民如临渊履冰,这是老话题。《易》、《老》都用不同的语言、比喻,以此告诫君人者。

如前所述,《履》卦之履,指行动、践履、为政,如果每办一件事,都像要踩到老虎尾巴那样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虽危无害(“履虎尾,不咥,亨”)。如果心襟坦白,无私无欲(“素履往”),又行为谨慎,考虑周详,则大吉(“履虎尾,愬愬,终吉”)。如果瞎了一只眼,跛了一只脚,还想去踩老虎尾巴(“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那非被虎咬不可(“咥人,终凶”)。比如,“武人为于大君”,就是这样。而老子的“古之善为道者”,他们“犹呵!其若冬涉水;豫呵,其若畏四邻;涣呵,若冰将释……”也类似“履虎尾”之教。

3.谦以自牧,尊而光,万民服。,艮下坤上,“艮为山,坤为地,山体高,今在地下,其于人道,高能下,下谦之象”(《周易集解》)。所以卦辞是:“谦:亨。君子有终”。有终者,好结果也。而爻辞则统统是吉利的。无论是谦而又谦的君人者(“谦谦君子”),还是有名望而谦(“鸣谦”),以及有功而谦,明智而谦(“劳谦”、“执谦”),都是吉。即便用“谦”的态度进行“征伐”,“行师征邑国”,也是“无不利”的。其原因《象》似有回答:(1 )“中心得也”,(2)“万民服也”,(3)“不违则也”,(4 )“征不服也”。《彖》亦有一总结性之论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老子对《谦》卦必然烂熟于心,更明白天地鬼神人无不厌恶自高自大,而是助益于谦下的道理。故《老子》虽不提“谦”,但谦下之主张却贯穿了全书。从“不德”,“若缺”“若诎”、“若讷”、“必以下为基,以贱为本,自称自名孤寡不穀,不吹不矜……”到比较高深的“无为”、“无名”、“不争”、“绝圣弃智”、“绝仁弃义”……无不包含谦下的精神。我以为,老子思想的主旋律就是谦下,尤其是侯王之谦下。

可见,在临民为政的主要点上,即恩威慎谦,《尚书》、《易》、《老》完全相通,《老》受前二者的影响。

五、明晰的政治思想

《易》的政治思想,因卦辞爻辞过简而含糊不清,《老子》则是明晰的,但它仍有《易》的影响。

1.俭。

老子三宝之一的“俭”,其来源似乎在《易》。《节》卦卦辞曰:“节,亨。苦节,不可贞。”节,俭也。苦节,以节俭为苦,所占之事不可行。而《彖》说得更清楚:“‘苦节,不可贞’,其道穷也。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就是说,节俭乃是防穷不伤财害民之道。因此:“六四,安节,吉;九五,甘节,吉”。安于节俭,视节俭为甘甜者,都是遵循不害民之道,所以都是“吉”。可见,“三宝”中之第一宝“俭”当由“节”发展而来。

2.老子的功成名就身退思想似与《遁》有关。遁者,退也,隐也。此卦主张观察时势,及时退隐。“初六:遁尾,厉。”是说退隐得太迟,就有危险。“九四:好遁,君子吉;九五:嘉遁,贞吉”。是说无论是功成名就之时的“好遁”,还是受到嘉奖庆贺时的“嘉遁”,都是“吉”的。而“上九:肥(飞)遁,无不利”,是说退隐一如飞鸟之敏捷快速,见机而去,不俟终日,将“无不利”。我以为,老子的“功成名就身退”思想是对上述思想的某种概括和发展。

3.“行不言之教”。《坤》卦卦名即“地”。地何言哉?“六四:括囊,无咎无誉。”札住口袋叫“括囊”,比喻不说话。不说话自然无害,也不会招来赞誉。对此,《易之义》有两种不同的解释:

“‘括囊,无咎’,语无声也。”

“有口能敛之,无舌罪。言不当其时,则闭慎而观。易曰:‘括囊,无咎。’子曰:不言之谓也。”

在这里,《易》的思想已被深化:一是不再提“无誉”了,二是前者仅指言而无声,后者则是无语。前者似乎对君上而言,而后者所指则广泛得多。语而无声是说话不外扬,尤其是不成熟的话,而不言则是免开尊口,以免生出过错。一般人用此护身处世,而对君人者则是告诫其慎言再慎言。这是因为,大多数侯王生长于深宫,不知稼穑之艰难、小民之劳苦,见少识浅。惟有“不言”,才能少出差错,少闹笑话,也免得有人奉迎讨好惹是生非。

4.损益之道。

帛书《要》特别强调损益之道:“孔子(读)《易》,至于损益二卦,未尝不废书而叹。戒门弟子曰:二三子!夫损益之道,不可不查也。吉凶之□(门?)也。益之为卦也,春以授夏之时,万物之所出也,长日之所至也,产之室也,故曰益。损者,秋以授冬之时也,万物之所以老衰也,长夕之所至也,故曰产。……益之始也吉,其终也凶。损之始凶,其终也吉。损益之道,是以观天地之变,而君者之事已。”又说:“损益之道,足以观得失矣。”

这是用四时变化来深化《易》之损益卦。《损》卦是取损下益上之义,即如《彖》所说:减损下面,增益上面,这是上面推行的道理,虽说必要,但有时又得“损刚益柔”,“损盈益虚”。《象》则补充道:损下益上要“惩忿窒欲”,即制止任性而为之举,杜塞贪欲。而《益》卦则说:筮遇此卦,“利有攸往,利涉大川”。有所往有利,渡大江大河有利。为什么呢?《彖》说:“益,损上益下,民悦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光大”,极力鼓吹损上益下。因为所损者小,所得者大,小损得大益,虽损实益。《易》的上述思想,在《老子》77章中有所反映,如它批判“损不足奉有余”,希望那有道的人能“损有余以奉不足于天下”,并主张这些有道之人,“为而弗有,功成而弗居”,不显露自己之德贤,等。

5.“同人”与“以百姓之心为心”。《同人》卦名即赞同应和他人。其卦辞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赞同应和的人达到乡野,可见其受到普遍赞同的程度,这自然大大亨利。而爻辞则比较了不同之“同”:

“初九:同人于门,无咎。

六二:同人于宗,吝。……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同于门外之人、城郊之人,只是无咎、无悔,而仅仅同于宗庙的人,就有困难了。是说邦国大事只靠宗族的赞同是不成的,还要同邦国乃至天下的人民意志相通相同,才是有利的。这与老子的“以百姓之心为心”似乎相通。

六、通反弱之变

孔颖达说::“《易》者变易之总名,改换之殊称”。此乃至理。六十四卦,无不是动与变,对立的动与变。这些观点深深地影响了老子的辩证思想。

《泰》卦:“无平不陂,无往不复”。与老子强调事物之“反”、“弱”的一面的思想有着关连。

《否》卦:“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高亨训“休”为“怵”,或是“怵”之误;“系”借为“磬”,坚固之意;苞,茂也。这段爻辞是说:常恐惧否运之到来,则能勤勉谨慎,君人者吉。那些说我将亡将亡的人,其人其国坚固一如茂桑。《系辞下》进而解释为:“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老子虽不曾重复《易》经里的话,但却有许多类似思想。如,“祸莫大于无敌”(非“轻敌”,帛书文字,下同),和“天下皆知美为美,恶矣;皆知善为善,恣不善矣”就是对上述思想的最好概括。

又如《蹇》卦,蹇,难也,跛足,难行,训难。如《彖》所说:“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更重要的是:“初六:往蹇来易”,去时难来时易。“九五:大蹇朋来。”朋,钱币也。极端困难之后,钱财来了。指出了事物先难而后获、由难变易的规律。老子“难易之相成”则是对这种思想的概括。

再看《困》卦,其卦辞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是说通顺,占问大人吉,无害,不过这个时候说话别人也不信。但“亨”是有条件的。故《彖》曰:“险以说(悦),困而不失其所,亨”。即处险不惧反用喜悦对待险,困而不乱,这才能通顺。如果不乐观,又失其常,这就难“亨”了。《象》又说: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虽然困难重重,但从困中看出它的通与变,舍命完成其志愿,如此方“亨”、方“吉”。

《易》经的上述观点对于老子的“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思想的形成,显然不无助益。

最后,还有必要谈谈《易》之全面与《老子》之“片面”的问题。帛书《易之义》有两段论刚柔动静的“子曰”:“万物之义,不刚则不能动,不动则无功,恒动无中则□(殆?),此刚之失也。不柔则不静,不静则不安,久静不动则沈,此柔之失也。”

“子曰:易之要,可得而知矣。乾坤也者,易之门户也。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化。”

其讲动也讲静,讲刚也讲柔,看似全面。而老子,他似乎只讲柔、静,几乎不提刚、阳,即便提到也是不直接的。比如谈天道,他说:“道生之、畜之、长之、遂之、亭之、毒之、覆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长而弗宰”。这里虽有动与刚,却不明言,结论却是静与柔:不敢占有、主宰,自恃有功。老子不谈“自强不息”,而只讲类似“厚德戴物”的话。看似片面,“非辩证”。其实,只要弄清“老子著书上下篇”是对侯王的进言,而王侯已居于刚、动、盈、阳、高之位,自然只对他说柔、静、虚、阴、下了。因此,老子所论并不片面,同样是辩证的。

总之,老子承《易》,通反弱之变,示反弱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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