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对美政策的变化及发展趋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俄罗斯论文,发展趋势论文,对美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对美国的政策已进行过多次重要调整。调整的主要趋势是越来越强调维护俄罗斯的民族利益和大国地位,在俄美之间建立更平等的伙伴关系。1966年初普里马科夫担任俄罗斯外长以来,俄罗斯的对美政策在过去几年调整的基础上又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本文拟对几年来俄罗斯对美政策的变化及发展趋势作一些探讨。
一、俄罗斯对美政策的三个阶段
在过去的五年中,俄罗斯对美政策大致上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92至1993年。在这个阶段,俄罗斯对美政策的基本方针是谋求同美国建立“战略同盟关系”,即同美国在战略上结盟和向美国”一边倒”。当时,为了获得美国及其他西方大国的财政援助和“融入西方社会”,俄罗斯在内政和外交上向美国作出了重大让步。其主要表现是:在国内按照美国及其他西方大国的要求,积极推行“休克疗法”式的激进的经济改革计划,在国际上无条件地支持美国的一切外交行动,充当美国的小伙伴。这些做法给俄的国际声誉和经济利益带来了巨大损失。虽然1992年年底俄在对美政策上进行了一些小的调整,不再象前一个时期那样亦步亦趋地追随美国,但是它谋求同美国建立“战略同盟关系”的基本方针并没有发生变化。
第二阶段从1994至1995年。由于前两年俄罗斯亲西方的外交政策没有带来预期结果,加上1993年下半年以后北约东扩的阴影给俄罗斯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俄罗斯的对美政策在国内受到了日益猛烈的抨击。1993年底俄议会选举的结果,清楚地反映了俄罗斯广大公众对国家地位急剧衰落的强烈不满。在国内的强大压力下,俄罗斯领导人不得不对俄的对美政策进行较大幅度的调整。
在这个阶段,俄罗斯对美政策的基本方针不再是谋求同美国“结盟”,而是谋求同美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其标志是1994年1月俄美首脑会晤后发表的《莫斯科宣言》,该《宣言》宣布,俄美关系进入了“成熟的战略伙伴关系的新阶段”。这个阶段同第一阶段的主要区别是,俄罗斯在对美政策乃至整个对外政策中开始强调维护俄的民族利益和大国地位,不再向美国作出单方面的让步,在处理许多具体问题时开始采取强硬态度。但是尽管如此,俄仍然没有放弃同美国进行战略合作的基本方针。俄领导人仍然强调美国等西方大国是俄的“天然伙伴和最终盟友”,强调俄美两国之间的分歧“一般来说并不是原则性分歧,而只是达到共同目标过程中的策略性分歧”。俄前外长科济列夫直到下台前不久还在强调,美国等西方国家是俄的“天然伙伴”,并说他“到死也要坚持这一观点”。[①]因此,在这个阶段,俄罗斯领导人实际上是希望在同美国保持战略合作的同时,重振俄罗斯的大国地位和维护俄罗斯的民族利益。
然而,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随着俄国内政局的变化和对内、对外政策、尤其是对美政策的调整,美国在继续促使俄向“民主和市场经济”转变的同时,大大加强了对俄的防范。美国一方面加快北约东扩步伐,另一方面利用俄同其他独联体国家(尤其是乌克兰和外高加索地区国家)的矛盾来阻止独联体的一体化进程。与此同时,美国还力图削弱俄在巴尔干、中东等对俄罗斯来说至关重要的地区的地位,并积极准备建立反导弹防御系统,使俄的战略核力量面临相对削弱的危险。美国还继续保持着针对俄的许多歧视性的贸易限制。这一切使大多数俄罗斯人、包括大多数俄罗斯领导人和“民主派”人士原先对美国的幻想破灭了。俄前外长科济列夫热衷于同美国建立战略同盟关系和战略伙伴关系,1995年年底的议会选举以后,在国内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叶利钦不得不撤销了他外交部长的职务。
第三阶段从1996年开始。1996年年初普里马科夫担任俄罗斯外长以后,俄罗斯对美国的政策进入了第三阶段。在这个阶段,俄罗斯进一步在外交上同美国拉开距离,不再谋求同美国建立战略同盟关系或战略伙伴关系,而是明确提出要同美国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普里马科夫强调,俄罗斯奉行同美国建立“平等伙伴关系”的方针。他认为,在多极的世界中,俄罗斯应当成为一极,而不参与到其他极之中。这表明,俄罗斯已决定抛弃独立以来在不同程度上推行的亲美外交方针,而准备奉行比较符合俄罗斯民族利益的更加独立自主的对外政策。
二、1996年俄罗斯对美政策的调整
到1995年底和1996年初,大多数俄罗斯政治家和国际问题专家在有关俄美关系的一些重要问题上已经取得了基本一致的看法。这些看法包括:(一)美国并不准备把俄当作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来对待,实际上美国正在通过北约东扩和阻止独联体一体化进程等做法来损害俄的地缘政治利益和安全利益;(二)尽管俄美经贸关系是重要的,但是美国不可能向俄提供大规模的经济援助和投资来帮助它解决经济困难,俄的经济问题主要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来解决;(三)由于俄美两国在许多重大问题上存在着严重分歧,在当前情况下,俄同美国只能在具体的和局部的问题上建立伙伴关系,而不可能建立战略性的和全球性的伙伴关系;(四)虽然同美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仍然应当是俄对外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但是为了更好地维护俄的民族利益和大国地位,俄必须更有力地实行“全方位”的外交政策,等等。
基于以上这些认识,1996年俄对美政策在过去几年调整的基础上又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明确提出要同美国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普里马科夫担任外长以后多次强调,俄同所有国家的友好关系都必须建立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之上,俄美关系也必须是“真正平等”的。他指出,俄同美国建立战略同盟关系的方针“不符合俄罗斯的利益”,因为这样会使俄失去对外政策的独立性。他说,俄不能扮演跟着长机后面飞的僚机的角色,俄罗斯是一个大国,它应当有自己的对外政策。[②]在具体做法上,1996年年初以来,俄在反对北约东扩、要求建立合理的欧洲安全新体系、反对美国建立全国性的反导弹防御系统等方面,以及在处理同南斯拉夫、伊拉克、伊朗、古巴等有关的一系列问题上都更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民族利益和大国地位,不再看美国的眼色行事。例如,俄顶住美国的压力,一再要求联合国取消对南斯拉夫和伊拉克的经济制裁;坚决反对美国不经联合国安理会同意便对伊拉克动武的做法,并在安理会否决了英国提出的片面指责伊拉克而袒护美国的提案;重申1995年作出的建设伊朗布什尔核电站的承诺并已开始执行有关协议;坚决拒绝美国强化对古巴经济制裁的“赫尔姆斯——伯顿法”,明确表示美国的这一法律不影响俄发展同古巴的关系,等等。
第二,首次把反对美国建立单极世界的企图作为俄对外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俄领导人从过去几年的实践中逐渐认识到,美国以唯一超级大国自居和企图建立单极世界的做法,实际上是俄维护民族利益和重振大国地位的最大障碍,美国的这种做法不仅有悖于世界潮流,而且也不利于俄奉行独立自主的对外政策。因此,1996年初以来,普里马科夫外长多次强调,冷战结束以后,世界不再分成两个阵营而是出现了多极化。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是居支配地位的”,并强调“要努力防止一个大国说话算数的那种国际秩序的出现”。俄情报机构在1996年2月发表的一份白皮书中表示,“凡是不希望出现仅以美国一个超级大国为首的单极世界的国家,都是俄罗斯的盟友”。[③]为了反对美国建立单极世界,普里马科夫在1996年10月还提出了“向新的世界秩序过渡”的四个条件,即:反对北约东扩和反对想把北约变成新的欧洲安全体系轴心的企图;消除“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心态;不再利用经济手段达到自私的政治目的;国际社会在解决重大问题时采取协调一致的共同行动。
第三,加大了“全方位”外交的力度。1996年年初以来,俄领导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调要开展“全方位”外交。普里马科夫外长明确指出,俄不能把力量只放在一个方面,不管这个方面多么重要,例如不能只集中在美国方面,否则俄就会失去政策的灵活性。[④]叶利钦总统1996年6月致俄联邦会议的国家安全咨文也强调,俄“不打算单方面依赖任何国际力量中心”。俄罗斯领导人之所以比过去更强调“全方位”外交,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比过去更清楚地认识到了俄的政治和经济利益的多样性,因而决定进一步改变过去所奉行的单方面依靠美国等西方大国的方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北约东扩势头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他们希望通过进一步开展“全方位”外交来增加俄在外交上的灵活性,从而在某种程度上牵制美国和减少北约东扩所造成的不利影响。
在“全方位”外交中,俄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独联体,另一个是中国以及整个亚太地区。普里马科夫担任外长以后首先访问的就是独联体国家。1996年,俄罗斯加快了独联体一体化步伐。1996年3~4月间,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四国签署了关于在经济和人文领域加深一体化的条约,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签署了关于建立两国共同体的条约。这两个条约使独联体内形成了在经济领域以不同速度实行一体化的趋势。俄还致力于进一步加强同独联体其他成员国在军事和外交领域的合作。普里马科夫在1996年7月召开的俄驻独联体国家大使会议上强调,阻止北约东扩是“所有独联体成员国的共同利益”。他要求独联体国家“在国际政治领域深入合作”并“在对外政策的关键问题上形成统一立场”。
俄把中国看作是促进世界向多极化方向发展和维护世界及地区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认为加强同中国的合作有利于俄维护民族利益和增强在世界上的大国地位。俄领导人公开表示,在“全方位”外交中,中国是俄的“一个要优先考虑的问题”。1996年4月叶利钦总统访华时,俄中两国建立了“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俄领导人强调,建立这种关系是俄罗斯的“战略选择”。1996年,俄中两国不仅在双边关系中取得了新的重要进展,而且在一系列重大国际问题上也明显加强了磋商与合作。同过去相比,俄对亚太地区也给予了更多的重视。普里马科夫就任外长后不久就提出,要把“东方外交”提到和“西方外交”同等重要的地位。1996年,俄同日本、南北朝鲜、东盟和印度等国家和地区组织的关系都有不同程度的加强或改善。此外,俄还明显加强了在东欧、中东和拉丁美洲等地区的外交活动。
三、俄罗斯对美政策的发展趋势
1996年俄对美政策的调整符合俄维护民族利益和重振大国地位的方针,并得到俄绝大多数政治派别的支持。俄罗斯对美政策的这种调整带有长期性质,而不是一种权宣之计。今天,亲美和亲西方的政策在俄已不得人心,要求维护民族利益和尊严、奉行更加独立自主的对外政策已成为俄广大公众的共识。因此,今后无论谁上台执政,都很难使俄目前对美政策调整的方向发生逆转。
另一方面,尽管俄进一步调整了对美政策,但是美国和其他西方大国仍然是俄对外政策的重点之一。俄仍希望同美国发展平等互利的伙伴关系,而不希望同美国发生对抗。这除了因为俄在核裁军和防止核扩散等领域同美国有共同利益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俄在经济上仍对美国和其他西方大国有相当大的依赖性。美国对俄的援助和投资虽然远不象俄罗斯所希望的那么多,但对于俄来说仍然是重要的。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对缓解俄持续的财政危机起了重要作用。1995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俄提供了68亿美元贷款,约占俄当年预算赤字的一半。1996年4月,在美国的支持下,该组织又同意三年内向俄提供102亿美元贷款。这些贷款不仅对稳定俄财政起了重要作用,而且对于它吸引外国投资和获准延期偿还外债也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俄中央银行行长杜比宁认为,如果没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上百亿美元贷款,俄的经济就会完全垮台。另外,从长远来看,俄恢复和发展经济所需要的资金、技术主要也将来自西方。因此,在对美关系方面,俄将会继续目前的做法,在能合作的地方尽量合作,不能合作的地方也要努力避免对抗,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影响俄美关系的最主要因素仍将是北约东扩和独联体一体化问题。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美国总统克林顿已宣布希望在1999年北约成立50周年之际吸收第一批新成员加入该组织,北约将在1997年7月上旬在马德里举行特别首脑会议就此问题作出最后决定。俄的做法是,在北约东扩成为事实之前,继续全力以赴地阻止北约东扩。俄国防部长罗季奥诺夫明确表示,在北约东扩的情况下,俄将可能采取以下措施:(一)修改俄军事学说;(二)建立对应的防御军事联盟,而且不仅限于吸收独联体国家;(三)不顾欧洲常规裁军条约的规定,大大加强俄南部、西部和西北部的军队集群;(四)在俄西部边界增加战术核武器,甚至把导弹重新瞄准北约的欧洲国家;(五)放弃在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中承担的义务。
但是,与此同时,俄也采取灵活态度,以期在无法阻止北约东扩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它对俄的安全所造成的不利影响。例如,俄表示愿与北约讨论制订北约——俄罗斯宪章问题,并表示如果北约首先同俄签订一项特别条约,其内容包括北约承诺不在中东欧新成员国的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部署其他成员国的部队和核武器,以及俄对北约在新成员国采取军事行动拥有某种否决权,俄就可能同意北约东扩。此外,在1996年12月初举行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首脑会议上,俄还成功地使欧洲常规裁军条约的签字国同意重新谈判这一条约,以“适应当前的政治和军事现实”。俄还在积极地做法国和德国的工作,要它们在北约东扩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考虑俄的利益。俄把不断加强独联体一体化看作是它重振大国地位的基础。针对美国等西方大国阻止独联体一体化的企图,俄将继续加强独联体的经济、军事和政治一体化进程,尤其将致力于加强独联体各国在军事和外交领域的合作。
总之,俄罗斯将会继续坚持同美国建立“平等伙伴关系”的方针,同时也将努力避免同美国发生对抗。
注释:
① 俄《今日报》1995年10月20日报道科济列夫答该报记者问。
② ④ 俄《劳动报》1996年6月26日文章:《俄罗斯不会扮演僚机的角色——普里马科夫阐述俄罗斯对外政策原则方针》
③ 俄新社1996年2月3日播发的《俄罗斯各情报机构白皮书》摘录:《对外情报局的实力与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