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宫秦岭淮河地理界线_秦岭论文

《禹贡》中的秦岭淮河地理界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淮河论文,秦岭论文,界线论文,地理论文,禹贡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要 成书于战国时代的《尚书·禹贡》不仅对秦岭淮河有较详细的描述,认为它们在桐柏山相接,构成了横贯战国“天下”中部的东西向山川界线;而且利用这条界限进行了地理区划,以此为界,自西向东,此线北侧为雍、豫、徐三州,南侧为梁、荆、扬三州。《禹贡》还对秦岭淮河两侧地理环境的差异做了较客观的描述,指出竹、桔、柚等亚热带典型植物主要生长于此线以南;在田、赋等级、产业结构方面南北也迥异,以南地区有相当比重的原始经济成份在内,而以北地区则经济结构较为复杂,特别是纺织手工业发达。

地理学上,秦岭淮河是我国暖温带和亚热带的分界线,两侧地理环境有着明显的分异。我国地理学发展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代的《考工记》就有“桔逾淮而北为枳……此地气然也”的观点;《晏子春秋》亦有“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异也”的论述,据此有人认为我国早在春秋战国时就从植物分布上认识到了这条地理界线①。这当然是正确的。不过,还有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史料,这便是我国最早的综合性地理文献——《尚书·禹贡》,它亦成书于战国时期,不仅认识到秦岭淮河这条地理界线,而且利用了这条界线进行地理区划,还对其两侧的地理环境差异做了较科学的描述。兹论证如次,方家正之。

一、《禹贡》对秦岭淮河线的描述

1.对淮河的描述

《禹贡》有“导水”一节专门描述河流原委。淮河在战国时为“四渎”(江、淮、河、济)之一,《禹贡》作者当然不会熟视无睹,其云:“导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此外,“九州”一节中也多次提到淮河及其支流泗、沂二水。“徐州”一节言:“淮、沂其又……泗滨浮磬,淮夷珠……浮于淮、泗。”“扬州”一节言:“沿于江、海,达于淮、泗。”以上记载是说,淮河发源于桐柏山,东西流径,纳泗、沂二河,独流入海。这些记载虽然简略,却是有关淮河水系的最早记载。

2.对秦岭的描述

《禹贡》有“导山”一节专门描述山脉。秦岭山脉西起今甘、青两省边境,东至河南省中部,海拔2000-3000m,东西长400-500km,南北宽100-150km。对于这样一条巨大山脉,《禹贡》作者当然也不会遗漏。关于《禹贡》“导山”一节,历来注家看法不一,有“三条”、“四列”、“九山”之说,笔者则以为它要表达的是“山有脉络”的思想,所述其实是反映了三代以来主要活动地域内的巨大山脉,一是东北走向的构造带,主体大致是太行山脉,即经文“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底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二是东西走向的扭曲构造带,主体大致是秦岭山脉及淮阳山弧,经文“西倾(山在青海东南与甘肃交界处)、朱圉(山在甘肃甘谷县南)、鸟鼠(山在甘肃渭源县,“导渭自鸟鼠同穴”即渭河发源处)至于太华(西岳华山),熊耳(“导洛自熊耳”,为黄河支流洛河发源处)、外方(因在楚方城外得名,当在伏牛山脉北坡,或指实为嵩山,亦为秦岭山脉一部分)、桐柏(淮河发源处,详前)至于陪尾(或曰在湖北安陆县)”,所述是秦岭山脉暨淮阳山弧的北部;经文“导嶓冢(山在陕西宁强、略阳间,“嶓冢导漾,东流为汉”,为汉江发源处),至于荆山(山在伏牛山脉南坡,其首在河南内乡县北,为汉江支流湍水发源处,即《山海经·中次八山》),内方(因在楚方城内得名,有人指实为湖北钟祥县西南之章山,误,当在伏牛山脉南坡,魏源以为在河南叶县,近是)至于大别,岷山之阳(非四川岷山,在今大别山脉中)至于衡山(即安徽霍山,详后)。”所述是秦岭山脉暨淮阳山弧的南部。此外,“九州”一节中对秦岭山脉上的重要山体也做了描述,如雍州的“终南”即今陕西关中南部的终南山,亦即狭义的秦岭;“惇物”即今秦岭上的主峰太白山,梁州的“岷山”(“岷山导江”,为嘉陵江发源处)、“西倾山”也都是秦岭山脉西端名称依旧的主要山体。

如上所述,秦岭山脉是《禹贡》“导山”描述的重点,从其所述,不仅可以看出秦岭山脉的走向,而且可以看出秦岭山脉是长江水系(嘉陵江、汉江)、黄河水系(渭河、洛河)和淮河水系(淮河)的分水岭,秦岭和淮河在桐柏山相接,便构成了横贯战国“天下”中部的东西向山川界线。

二、《禹贡》利用秦岭淮河线进行地理区划

1.东部徐州与扬州以淮河为界

《禹贡》云:“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海惟扬州”,很显然,徐州居北,扬州处南,二者以淮河为界,故沂水、蒙山、羽山、大野(即巨野泽,在今山东巨野县)、东原(今山东东平县地)、泗水等在淮北而徐州言及,彭蠡(今鄱阳湖前身,当时主体在长江以北)、三江(太湖水系,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在淮南而扬州言之。

2.中部豫州荆州以秦岭淮阳山弧为界

《禹贡》云:“荆及衡阳惟荆州”,“荆、河惟豫州”。“荆”指荆州,“衡”指衡山,问题是荆、衡二山地望在哪里?“荆及衡阳”又做何解释?历世研治《禹贡》者,大多因循班固《汉书·地理志》的解释,以今湖北南漳县之荆山和湖南衡山县之衡山来划定荆、豫二州的范围。笔者不以为然,认为此处“荆山”和“衡山”均在秦岭淮阳山弧中,“荆及衡阳”不应释为“荆山至衡山南面之间的地区”,而应释为“荆山东至衡山一线以南的地区”,也就是说,荆州和豫州是以秦岭东端淮阳山弧为界的。理由之一是《禹贡》所述荆、豫二州的实际范围是以伏牛山脉为界的,这除《禹贡》本证外,还可证之于《周礼·职方氏》、《吕氏春秋·有始览》以及东汉张衡的《南都赋》、唐代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志·邓州》等文献。理由之二是伏牛山脉中确有荆山,可证之于约略同时代的《山海经》和后世当地的方志。理由之三是《禹贡》“导山”一节中的衡山不在湖南衡山县,而在大别山区的安徽霍山县,而依《禹贡》体例,作为州界的山,必在经文中提及,都只一处,衡山当然也不能例外。理由之四是荆山与衡山在当时总处于同一列山脉上,前提及荆山,后必提及衡山,《禹贡》如此,《山经·中次八山》和《山经·中次十一山》也是如此,就是晋代张载《剑阁铭》也是荆衡连称。以上四点拙文《〈禹贡〉地理学价值新论》做了较详细探讨,此不多赘②。总之,荆、豫二州的分界是“荆及衡”,所谓“荆、河惟豫州”其实是“荆及衡、河惟豫州”的承上之省称,而这里的“衡山”并非是荆州的南界,而是荆州的北界,在秦岭山脉之中。

3.西部梁州与雍州以秦岭为界

《禹贡》云:“华阳、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此处“西河”指晋陕间的一段黄河,“华阳”指华山一线以南,“黑水”何谓?有人认为有两条黑水,一为雍州西界之黑水,一为梁州西界之黑水,并分别指实为张掖河、大通河和岷江、怒江等河流③。笔者也不以为然,认为《禹贡》只有一条黑水,而且这条黑水大致呈东西走向,就是梁州和雍州的分界。理由之一是唐代以前的人都认为黑水只有一条,如《山海经》、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唐代孔颖达《尚书正义》等,而黑水两条之说则晚出于清代胡渭的《禹贡锥指》和蒋廷锡的《尚书地理今释》。理由之二是《禹贡》山川虽有同名异地者,但作为州界的山川均只一处,如“海、岱惟青州”和“海、岱及淮惟徐州”之岱山(今泰山),“淮、海惟扬州”和“海、岱及淮惟徐州”之淮河,“荆、河惟豫州”和“荆及衡阳惟荆州”之荆山,“济、河惟兖州”和“荆、河惟豫州”之黄河,皆无二处,黑水也不应该例外,当为梁州和雍州之分界。《禹贡》文字虽十分节省,但于容易引起歧义处仍不惜笔墨,黄河为兖、豫、雍、冀四州边界,兖、豫二州都只言“河”,独雍州言“西河”,原因就是如果仅言“河”,雍州的东界就会有歧义,而这样言明之后,冀州的分界也就不言而喻了,故冀州是《禹贡》九个州中唯一没有说明疆界的州。可以这样说,《禹贡》作者是以文字简约而又不出歧义为写作原则的,黄河只一条,尚因走向不同而区别之,倘若黑水真有两条,又怎能不加区别呢?理由之三是依《禹贡》体例,黑水也不能做为梁州和雍州的西界。《禹贡》“导山”和“导水”所述山川均是自西而东,“九州”所述州界也多为东西走向之界,梁、雍二州似不应言其西界;而且《禹贡》“五服”言当时疆土为“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青、兖、徐、扬四州居东,故州界都提及到“海”,而北、南两边为非华夏族所居,未知其涯,故冀、雍二州居北而不言其北界,扬、荆、梁三州居南而不言其南界;梁、雍二州居西,若言其西界当提“流沙”,即使不提“流沙”也当提“弱水”,始终没有以“黑水”为西界的道理,因为“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而“弱水至于合黎,餘波入于流沙”,弱水较黑水更西。理由之四是《禹贡》述梁州在前,述雍州在后,所谓“黑水、西河惟雍州”其实是“华阳、黑水、西河惟雍州”的承上之省,正如荆州在前,豫州在后,豫州上承荆州之省一样,“华阳、黑水”是梁、雍二州共同的疆界。

明白上述所指之后,再看“华阳、黑水”是否在秦岭山脉之上。现代地理学认为,华山由断块花岗岩组成,是秦岭山脉东段的一部分,它在秦岭上已无庸多言。那么,“黑水”呢?《禹贡》言之甚简,与之有关的仅“三危”、“南海”两处地名,姊妹篇《山海经·南次三经》亦仅云:“鸡山……黑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鸡山”据说即今祁连山,已非秦岭山脉,不能说明问题;“三危”在岷山之北,即今秦岭山脉西端迭山;至于“南海”,有说是今青海④,更有人以今南海当之,要之,此处“南海”非指水体,当指三危地望既得,则“华阳、黑水”也就可以说是华山至于三危山一线了,而三危山以南的非华夏族居住的地区,《禹贡》所谓“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中之“四海”即是如此解释。三危地望既得,则“华阳、黑水”也就可以说是华山至于三危山一线了,而三危山在西倾、鸟鼠间,且“西倾”、“三危”构意亦近,因此,“华阳、黑水”其实与“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无异,都是指秦岭山脉而言。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禹贡》所述梁、雍二州的实际范围是以秦岭山脉为界的,如“梁州”一节言:“岷、嶓既艺,沱(长江支流)、潜(汉江支流)既道,蔡(胡渭以为即峨嵋山)、蒙(山在四川雅安县北)旅平,和(胡渭以为即涐水,今大渡河)夷底绩”,所述均在秦岭山脉及其以南地区;“雍州”一节言:“弱水(今甘隶境,或曰张掖河)既西,泾(渭河北支流)属渭汭,漆沮(渭河北支流洛水)既从,沣水(今西安市西境)攸同;荆(山在陕西富平县,即《汉志》“北条荆山”)岐(山在陕西岐山县)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底绩,至于猪野(泽在甘肃民勤县北),三危既宅,三苗丕叙”,所述也都在秦岭山脉及其以北地区。

综上所论,《禹贡》九州中有六个州是以秦岭淮河线为界的,自西而东,此线北侧为雍、豫、徐三州,此线南侧为梁、荆、扬三州。尽管战国时期并未推行“九州制”,但《禹贡》是我国最早利用秦岭淮河线进行地理区划的文献,却是不容否认的。

三、《禹贡》揭示了秦岭淮河线两侧的地理环境差异

1.对两侧自然地理环境差异的描述

《禹贡》区划九州的自然指标除山川地形外,还有土壤特征。从土壤名称上看,北方六州的主要土壤几乎都以“壤”或“坟”为通名,而冠以黄、白、黑、赤等颜色,南方三州则梁州为“青黎”,荆、扬二州均为“涂泥”,南北方已有较明显差别。从土壤性状上看,“壤”是无块的柔土,“坟”是膏腴的肥土,“黎”是离散的疏土,“涂泥”是湿润的土壤。也就是说,北方诸州的土壤少粘而肥沃,南方诸州的土壤则潮湿如泥。此外,《禹贡》还指出北方冀州、青州有盐碱土分布,如青州“海滨广斥”,为“白坟”,冀州为“白壤”,所谓“斥”即碱卤,而土壤呈白色也是因土壤表面泛盐所致。

更为重要的是,《禹贡》揭示了秦岭淮河线两侧的植被分布差异。如南方荆、扬两州气候温暖湿润,森林茂密,故有杶(椿)、幹(柘)、栝(桧)、柏、楛及其它“木”类之贡,还有竹类、杨梅、桔、柚等典型亚热带林木的生长,而北方诸州除有梧桐之贡和青州有松木之贡外,并无竹、桔等亚热带典型林木生长。据此,当时我国亚热带北界也当在秦岭淮河一线,说明自战国以来,我国亚热带北界并没有明显的变迁。顺便指出,《禹贡》还通过对兖州、徐州、扬州等地植被描述,初步揭示了我国东部地区的纬度地带性规律。

2.对人文地理环境差异的描述

《禹贡》虽以描述自然地理环境为主,但对人文地理环境也没有忽视,这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秦岭淮河两侧的差异。

首先,在田、赋等级方面,南方诸州普遍低于北方诸州,特别是土地质量等级方面,北方六州居前六位,南方三州居后三位,明显反映出秦岭淮河以南地区的经济落后于秦岭淮河以北地区。

其次,在产业结构方面,南方诸州以狩猎、采矿、伐木为主,故贡品大多为自然产品,主要有狩猎产品、金石产品和林产品;北方诸州则以种植、纺织为主,煮盐、漆器、水产、畜牧、采矿等业也有一定比重,因而贡品多为经济产品,在种植业中多桑、麻(枲)、漆等经济作物,纺织产品有、缟(绢)、纻(麻布)、纩(绵)等,盐有青州的海盐,漆以兖、豫二州为著,水产则有青州的海产品(“海物惟错”)和徐州的淡水产品(“淮夷珠暨鱼”),矿产品则有青州的“铅、怪石”,徐州的“浮磬”,雍州的“球、琳、琅玕”。至于畜牧业青州特别提到“莱夷作(种植)牧(畜牧)”。由上述亦可得知,秦岭淮河以南地区的经济还有相当比重的原始经济成份在内,而以北地区则经济结构较为复杂,特别是纺织手工业发达。

秦岭淮河两侧人文地理环境的差异在《禹贡》姊妹篇《周礼·职方氏》中也有描述,不妨在此稍加介绍。如附表所示,南方诸州只种植水稻,没有家畜饲养业,北方诸州种植旱粮为主,但黍、稷、菽、麦、稻都有种植,且有牛、马、羊、鸡、狗、猪的饲养。此外,在人口构成方面,南方诸州普遍女多于男,北方诸州则大多男多于女或男女相等,即使女多于男,其差别也没有南方大。以上差别在当时是客观存在的,并可与《禹贡》所述互相映证,比如《禹贡》言南方荆、扬二州土壤为涂泥(即水稻土),故《职方氏》说这两个州宜于水稻种植;《职方氏》言南方荆、扬二州“畜宜鸟兽”,故《禹贡》载这两个州多狩猎产品;至于《职方》言南方荆扬二州女多于男,其形成的原因亦和《禹贡》载这两个州“涂泥”的形成一样,都是气候热湿所致⑤。

综上所论,《禹贡》对秦岭淮河两侧地理环境的差异做了较客观的描述,它已经指出竹、桔、柚等亚热带典型植物主要生长于秦岭淮河以南,还指出水稻土也主要分布于秦岭淮河以南,这些差异今天仍是我国南、北方的典型差异,说明秦岭淮河自战国以来即是我国的亚热带北界。

附表 《禹贡》“九州”区划主要指标表

表注:(1)畜产、谷物、男女比例见《周礼·职方》,它无梁州、徐州,而有并州、幽州。

(2)疆域见《吕氏春秋有始览》,它无梁州,而有幽州。

(3)“四种”为黍、稷、稻、麦;“五种”再加菽;“六扰”为马、牛、羊、鸡、狗、猪。

(4)括号内数字为有时出现的等级。

收稿日期:1994年4月15日

注释:

①中国科学院自然史研究所地学史组主编:《中国古代地理学史》,北京,科学出版社,1984,178-179。

②《华中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7卷第4期,1993,541-543。

③周秉钧:《尚书易解》,长沙,岳麓书社,1984,47-69;周宏伟:《〈禹贡〉黑水新考》,《陕西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0卷第3期1991,80-86

④[清]魏源:“释道北条弱水黑水”,中华书局编《魏源集》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3,536-542。

⑤拙作《汉魏京都赋的自然地理学价值》,《中国科技史料》第13卷第3期,1992,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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