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碑文称引《论语》典故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论语论文,碑文论文,典故论文,蔡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5)10-0145-05 蔡邕为东汉后期旷世逸才,著述颇丰。其所著之文“铭墓居其半,曰碑,曰铭,曰神诰,曰哀赞,其实一也”。[1]对蔡邕所作碑文,刘勰《文心雕龙·诔碑》赞道:“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才锋所断,莫高蔡邕。”[2]蔡邕碑文之成就与其对经学典故之称引密切相关。刘师培在论及汉代各家文章与经子关系时写道:“欲撢各家文学之渊源,仍须推本于经。汉人之文,能融化经书以为己用。如蔡伯喈之碑铭无不化实为空,运实于空,实叙处亦以形容词出,与后人徒恃‘峥嵘’、‘崔巍’等连词者迥异。此盖得诸《诗》、《书》,如《尧典》首二段虚实合用,表象之辞甚多。汉人有韵之文皆用此法,而伯喈尤为擅长。”[3]《论语》在汉代地位远逊于《五经》,然蔡邕碑文称引《论语》典故频率颇高,不在《五经》之下。考察蔡邕碑文中《论语》典故的称引,可管窥汉代经学对文学之沾溉,有助于认识《论语》在汉代经学地位的升降及其对当时士人的影响。 一、对文学色彩事象的吸纳 蔡邕碑文中称引《论语》典故的频率颇高,据笔者统计,27篇碑文中共称引《论语》典故57次。《论语》为语录体散文,是一部文学性较强的儒家经典,成功地刻画了孔子及其弟子等一系列人物形象。碑文的文体性质也为传记,其内容主要叙写碑主生前的立身行事,对碑主进行盖棺定论。因此,就文体性质而言,《论语》和碑文二者之间有着较强的相似之处。蔡邕碑文称引《论语》时也注重对其富有文学色彩的事象的吸纳。 首先,注重对《论语》中起兴、比喻、象征性事象的称引。赋、比、兴是对《诗经》表现手法的概括,但这三种表现手法并非仅出现于《诗经》。《论语》中亦多运用比喻托物起兴,而此类典故在蔡邕碑文中屡被称引。风草之喻是《论语》的一则著名典故,出自《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孔子以风草之喻向季康子阐释了“急于政缓于刑”的施政主张。“君子德风,小人德草”成为后世人物德行品评的常用语。《文范先生陈仲弓铭》是蔡邕为东汉名士陈寔所作。据《后汉书》记载,陈寔德行高尚,声望甚巨,是东汉后期道德的典型。与钟皓、荀淑、韩韶等合称为“颍川四长”。碑文在称述陈寔政绩时写道:“复辟太尉府,迁太丘长,民之治情敛欲,反于端懿者,犹草木之偃于翔风,百卉之挺于春阳也。”其中“草木之偃于翔风”即化用了《颜渊》中风草之喻,以此来赞美陈寔德政,以及他的人格魅力。碑文中所赞为陈寔之政绩,与孔子以风草之喻阐释其施政理念的语境相合。袁满来为司徒袁隗之子,天资聪颖,但天年不永,遭疾而卒。《袁满来碑铭》:“既苗而不穗,凋殒华英。”其中“苗而不穗”引自《论语·子罕》:“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孔安国注:“言万物有生而不育成者,喻人亦然。”[4]六朝以前治《论语》者,都认为苗而不秀、秀而不实之论,是孔子为哀悼颜渊英年早逝而发。颜渊29岁病逝,袁满来15岁早夭。蔡邕碑文在称引此典故时,将“苗而不秀”改为“苗而不穗”,因为袁满来只活了15岁,如果以庄稼为喻,还根本未到扬花吐穗的阶段。 其次,注重对《论语》中直赋其事的生动形象事象的吸纳。直赋其事,即对物象、事象直接加以展现。《论语》在塑造孔子及其弟子形象时,这种表现方式运用颇多。如《述而》篇:“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以直赋其事的方式,将一系列相关事象铺陈,表达了他安贫乐道的处世理念。其中的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都是展示生活的清贫、艰苦,属于同类事象。而孔子所表现的乐观精神,则是对匮乏的物质生活的超越。此类事象成为后世文学之原型,“疏食饮水”、“曲肱枕之”也成了后世安贫乐道的代名词。《处士圈叔则铭》“不义富贵,譬诸浮云”,即是对上述典故的吸纳。颜渊是孔子最为赏识的弟子,与孔子感情甚笃。《论语·子罕》:“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颜渊一气呵成,以铺排的方式,刻画出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者形象,道出了弟子对于尊师的景仰。“弥高弥坚”、“循循善诱”也成为后世赞誉教师的专词。蔡邕碑文碑主多为广收门徒、授业解惑的经师。据《后汉书》载,姜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馀人”。杨赐“少传家学,笃志博闻。常退居隐约,教授门徒,不答州郡礼命”。建宁初,“侍讲于华光殿”,贵为帝师。《彭城姜伯淮碑》:“恂恂善诱,童冠来诚。”《文烈侯杨公碑》:“钻之斯坚,仰之弥高。示我显德,授我无隐。”“其教人善诱,则恂恂焉,罔不伸也,引情致喻,则訚訚焉,罔不释也,迄用有成,缉熙光明。”通过典故的称引,以颜渊对孔子称誉,赞美传经授徒且具有美德懿行的碑主。 二、四种称引类型 蔡邕碑文对《论语》典故的称引手法娴熟,形式多样且富于变化,大致有以下四种主要类型。 第一,摘句型。所谓摘句型,指所用典故直接摘录经学典籍语句。如《汝南周巨胜碑》:“焕乎其文,如星之布;确乎不拔,如山之固。”其中“焕乎其文”摘自《论语·泰伯》“巍巍乎!其有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彭城姜伯淮碑》:“恂恂善诱,童冠来诚”,摘自《论语·子罕》“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摘句型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对称引典故所赋予的意义与其本义有关联。《郡掾史张玄祠堂碑铭》:“某月日,遭疾而卒。翻以顽固之质,受过庭之训,获执戟,出宰相邑,迁太守,得大夫之禄,奉烝尝之祠。”其中“过庭之训”摘自《论语·季氏》,记载的是孔子在“过厅”中对于其子孔鲤的训诫。碑文以张玄之子张翻的口吻撰写,将张玄的教诲称为过庭之训。碑文中“过庭之训”所用为《论语》本义。另外一种情况是碑文中所用意义和《论语》本义相脱离。如《司徒袁公夫人马氏碑铭》:“懿等追想定省,寻思仿佛,哀穷念极,不知所裁。”这几句话描述马氏之子的丧母之痛,其中“不知所裁”意为不知道怎么控制或无法控制。而“不知所裁”摘自《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孔安国注曰:“简,大也。孔子在陈思归欲去,故曰:吾党之小子狂简者,进取于大道,妄作穿凿,已成文章,不知所以裁制,我当归以裁之耳,遂归。”[5]可见《公冶长》篇“不知所以裁之”意为“不知所以裁制”,裁指的是裁制而非控制之义。作为动词二者的指称对象也存在差异。《司徒袁公夫人马氏碑铭》控制的对象为哀痛之情,《公冶长》篇裁制的是文章。碑铭中摘句型典故所赋予的意义与《论语》原义相去甚远。 第二,紧缩型。所谓紧缩型,指称引典故是对经学典籍话语的浓缩。紧缩型典故多以短语的形式出现。如《玄文先生李子材铭》:“处约不戚,闻宠不欣。”其中“处约不戚”即是紧缩型典故,取自《论语·里仁》“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处约不戚”是对孔子话语的浓缩和概括。《汝南周巨胜碑》:“太尉复察孝廉,乃俯而就之,以明可否。”其中“以明可否”,是《论语·子张》“可者与之,其不可者距之”的紧缩形式。而“瞻彼荣宠,譬诸云霄”中的“譬诸云霄”是对《论语·子罕》“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两句话的紧缩。 第三,密集型。所谓密集型,指在一段话中密集排列多个经学典故,密集是就典故的数量和出现的频率而言。如《陈留太守胡公碑》称赞胡广时写道:“博综古文,周览篇籍,言语造次必以经纶,加之行己忠俭,事施顺恕,公体所安,为众共之,骄吝不萌于内,喜愠不形于外,可谓无竞伊人,温恭淑慎者也。”其中“造次”取自《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行已忠俭,事施顺恕”取自《论语·里仁》“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骄吝不萌于内”取自《论语·泰伯》“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这段话接连取用《论语》典故,典故排列比较密集,是典型的密集型典故运用方式。密集型典故往往由紧缩型典故构成。如《陈太丘碑》:“含元精之和,应期运之数,兼资九德,总修百行,于乡党则恂恂焉,彬彬焉,善诱善导,仁而爱人,使夫少长咸安怀之。其为道也,用行舍藏,进退可度,不徼讦以干时,不迁贰以临下。”这段话中连用六个紧缩型《论语》典故。其中“于是乡党则恂恂焉”为《论语·乡党》“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的紧缩形式;“彬彬焉”为《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紧缩形式;“少长咸安怀之”为《论语·公冶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的紧缩形式;“用行舍藏”为《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紧缩形式;“不徼讦以干时”为《论语·阳货》“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的紧缩形式;“不迁贰以临下”为《论语·雍也》“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的紧缩形式。这类密集型典故的运用,实现了有限文字承载信息量的最大化,有效地扩展了作品的容积量。当然,这种用典方式也给人带来阅读上的困难,如果对于《论语》不是极其熟悉,很难把握作品深厚的意蕴。这种用典方式开后来骈文、骈赋用典的先河。 第四,整合型。所谓整合型,指的是称引的典故并非取自一部经学典籍,而是对两部或两部以上的经学典籍相关内容的整合。整合型和密集型有时存在着交叉,但是各自有所侧重。整合型典故是蔡邕碑铭中常见形式之一。如《故太尉乔公庙碑》:“时有椒房贵戚之托,周公累息,公不为之动,史鱼之劲直,山甫之不阿,于是始形。”其中“史鱼之劲直,山甫之不阿”,即为整合型典故。史鱼是春秋时期卫国的正直之臣,用“尸谏”向卫灵公举荐蘧伯玉。对此,《论语·卫灵公》中孔子评价道:“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而碑文中“史鱼之劲直”即是对《论语》中孔子话语的浓缩。仲山甫是周宣王时期的重要的辅佐之臣,以刚正不阿著称。《诗经,大雅·烝民》中对其称赞道:“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蔡邕碑文中“山甫之不阿”即是对上述诗句的紧缩。“史鱼之劲直,山甫之不阿”综合了《论语·卫灵公》及《诗经·大雅·烝民》两处典故,属于整合型的典故称引形式。 三、经义不主一家 汉代经学传承中师法、家法壁垒森严,士人著述行文称引经籍时对此亦有所遵循。蔡邕虽非《论语》传人,但与《论语》渊源匪浅。他与当时重要的《论语》传人何休、荀爽、马融等人均有过接触或交往,其参与校订刊刻的《熹平石经》也包括《论语》在内。据《汉书·艺文志》所载,《论语》有齐《论语》、鲁《论语》及古《论语》三家。那么,蔡邕碑文中称引的《论语》典故所取经义究竟源自哪家说解?这就需要将蔡邕碑文中称引《论语》典故时所用意义和诸家注解相对照。 《琅邪王傅蔡朗碑》是蔡邕为当时《鲁诗》传人蔡朗撰写的碑文。蔡朗名重当时,但却安贫乐道,长期隐居乡里,不受朝廷征召,以授徒讲经为乐,立身行事与颜渊颇为相像。碑文“箪食曲肱,不改其乐”,即称引《论语·雍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郑玄注:“贫者,人之所忧。而颜渊志道,自有所乐,故深贤之。”[6]可见,蔡邕所用之义与郑玄注相同。《琅邪王傅蔡朗碑》在叙写碑主行迹时又写道:“其选士也,抑顽错枉,进圣擢伟,极遗逸于九皋,扬明德于侧陋,拔茅以汇,幽滞用济。”此处用典较为密集,而“抑顽错枉”称引了《论语·为政》“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包咸注:“错,置也。举正直之人用之,废置邪枉之人,则民服其上。”[7]此处蔡邕所用之义与包咸注相合。《故太尉乔公庙碑》写乔玄仪态:“燕居从容,申申夭夭,和乐宽裕。”此处称引《论语·述而》“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马融注:“申申夭夭,和舒之貌。”马融注和蔡邕对这个典故的称引均得其本义。 圈典是东汉后期的隐逸之士,《处士圈叔则铭》赞其德操:“洁耿介于丘园,慕七人之遗风。”“七人”之典出自《论语·宪问》:“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对于“七人”,包咸、郑玄说解不同,包咸注:“作,为也。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郑玄注:“伯夷、叔齐、虞仲辟世者,荷蒉、长沮、桀溺辟地者,柳下惠、少连辟色者,荷蒉、楚狂接舆辟言者也。七当十字之误也。”[8]然包郑之说,似均未得其本旨。《论语·微子》:“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将此与《宪问》“七人”对读可以发现,二者谈论的主题一致,在内容上存在对应关系。《宪问》中“七人”即是《微子》中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柳下惠、少连和朱张等七位逸民。圈典为当时处士,据碑文所载,他“隐身高薮,稼穑孔勤。童蒙来求,彪之用文。不义富贵,譬诸浮云。州郡里招,休命交集,徒加名位而已,莫之能起”。然而后来“博士征,举至孝”。圈典对自己前处而后出的处世污点深以为恨,“耻己处而复出,若有初而无终”,于是“洁耿介于丘园,慕七人之遗风”。“丘园”之典引自《周易·贲》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王肃注:“失位无应,隐处丘园。”“丘园”与“七人”之典同指贤者隐居事象。虽同为隐士,但圈典生前的立身行事与长沮、桀溺等人还是颇为不同。相较之下,蔡邕《处士圈叔则铭》中的称引的“七人”之典似更合乎典故本义。 综上所论,蔡邕碑文称引的《论语》典故在经义选择上不主一家,既没有限于今文包咸之章句,也未囿于古文马融之注训,而是根据行文需要进行选择。其中有些典故在意义使用上,较之包、周、马、郑更合乎《论语》本义。 四、《论语》的称引与《论语》在汉代经学地位的变迁 《论语》的称引使蔡邕碑文文学性大为增强。然综观汉代士人著述,东汉中期以前对《论语》的称引并不多。西汉后期的扬雄曾模仿《论语》作《法言》,对《论语》应极为谙熟,但是在其著述中对经学典故的称引多选择《诗经》和《尚书》,对《论语》少有称引。崔骃、班固被刘勰推崇为隶事用典之范式,然崔骃作品传世很少,未见对《论语》的称引,班固对《论语》的称引也仅见于《东都赋》“小子狂简,不知所裁,既闻正道,请终身而诵之”。东汉中期,张衡著述中对《论语》的称引已经时见。如《阳嘉二年京师地震对策》:“《易》不远复,《论》不惮改”,称引《学而》“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某些篇章对《论语》典故更是连续称引,如《论贡举疏》:“乃若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致其大者、远者。”此处称引的两处《论语》典故源自《子张》:“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文武之道,未堕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典故称引使得张衡著述行文典雅,文风通赡。而其中称引的《论语》典故,使读者很容易联想到《论语》中对君子立身行事的论述。至东汉后期蔡邕所作碑文,《论语》称引达到鼎盛。 汉代士人著述对《论语》的称引于东汉中期始兴,于东汉后期达到极盛。这种现象与《论语》在汉代经学地位的变迁及东汉时期经学发展的总体趋势密切相关。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设立五经博士。《论语》不在五经之列,成为经学之传记和附庸。与此相应,《论语》的传授方式和五经不同,往往是由攻治其他典籍的经师兼授。王国维《汉魏博士考》:“盖经师授经,亦兼授《孝经》、《论语》,犹今日大学之或有预备科矣。”[9]西汉时期,纵有董仲舒在《天人三策》、《春秋繁露》中常常引用《论语》阐明六经大义,匡衡称“《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义”,但《论语》的流传并不算广。张禹是西汉后期推动《论语》传播的一个关键人物。《汉书·匡张孔马传》:“初,禹为师,以上难数对己问经,为《论语章句》献之。始鲁扶卿及夏侯胜、王阳、萧望之、韦玄成皆说《论语》,篇第或异。禹先事王阳,后从庸生,采获所安,最后出而尊贵。诸儒为之语曰:‘欲为《论》,念张文。’由是学者多从张氏,馀家寝微。”[10]张禹《论语》师承琅邪王阳和胶东庸生,因《论语》之故贵为帝师,所作《张侯论》更是为时人所贵。张禹及《张侯论》的出现加速了《论语》的传播,及其在士人中的影响,经学地位显著提高。比张禹生年略晚的扬雄模拟《论语》作《法言》,当是受此影响。据班固在《汉书·扬雄传》中称:“自雄之没至今四十馀年,其《法言》大行。”[11]可见,《法言》在西汉末年至东汉初期流传甚广,这对扩大《论语》在士人中的影响不无裨益。两汉之交,包咸“师事博士右师细君,习《鲁诗》、《论语》。……建武中,入授皇太子《论语》,又为其章句”。[12]张禹、包咸及包咸之子包福先后以《论语》致贵,对当时经学之士必有极大触动与影响。就解经方式而言,《包氏章句》注重对经典文本的注解和训诂,这与西汉今文经学家侧重对经典微言大义阐发已经颇有不同。东汉中期古文经学家马融在注训《论语》时即沿袭了包、周二人的解经方式,注重词语训诂,以经解经。东汉末年,郑玄在注《论语》时,更是“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13]据此可知,东汉时期,《论语》传承呈现出古文崛起、齐鲁古三家合流的走势,而这与东汉时期今文经衰、古文经兴,今古文合流的总体发展趋势相符。马融、郑玄为当时通儒,生徒众多。马、郑二人对《论语》的注训进一步扩大了《论语》的影响,加速了《论语》的传播。《论语》的经学地位在东汉后期上升到极致,被誉为“五经之錧鎋,六艺之喉衿”。[14]而东汉士人著述中对《论语》典故称引的由兴而盛,与《论语》的经学发展趋势相应。蔡勇“论语”铭文典故考证_论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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