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心理学的历史贡献
王申连
(南京晓庄学院 心理健康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17)
摘 要： 描述心理学是科学心理学初创时期产生的一种抵制科学主义霸权而彰显人文主义精神的重要心理学形态，主张通过现象学的描述或解释学的理解的方法如实呈现人的心理生活的全貌。它延续和推进了心理学与哲学的传统联系，开创了现代科学心理学的人文研究取向，开启了心理学质性研究范式的历史先河，确立了心理学面向实事本身的研究风格，观照并强调人的心理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为科学心理学的健康发展作出了独特而重要的历史贡献。
关键词： 描述心理学；现象学；解释学；人文科学心理学；质性研究范式
描述心理学(descriptive psychology)是科学心理学初创时期由布伦塔诺(Franz Brentano, 1838—1917)和狄尔泰(Wilhelm Dilthey, 1833—1911)共同开创的一种心理学形态，主张通过现象学的描述或解释学的理解的方法如实呈现人的心理生活的全貌。它沿循严格科学传统和浪漫主义传统两条路径发展，前者由布伦塔诺开创并通过斯顿夫(Carl Stumpf, 1848—1936)和胡塞尔(Edmund Husserl, 1859—1938)等传承和发展，贯穿着意动描述心理学、机能描述心理学和本质描述心理学三种理论形态；后者由狄尔泰开创并通过斯普兰格(Eduard Spranger, 1882—1963)和斯特恩(William Stern, 1871—1938)等传承和发展，贯穿着体验描述心理学、结构描述心理学和人格描述心理学三种理论形态，两者在科学心理学早期通过描述心理学框架结成了反对心理学自然科学化的强力同盟。[注] 王申连，郭本禹：《描述心理学的历史演变》，《教育研究与实验》2014年第2期，第79-84页。
② 王申连，郭本禹：《描述心理学的理论形态》，《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5年第1期，第91-96页。 描述心理学抵制科学主义霸权，倡导人文主义精神，并彰显出浓厚而澄明的质性精神，通过与以冯特(Wilhelm Wundt, 1832—1920)和艾宾浩斯(Hermann Ebbinghaus, 1850—1909)等为代表的自然科学导向的发生心理学(genetic psychology)或说明心理学(explanatory psychology)针锋相对，为科学心理学的健康发展作出了独特而重要的历史贡献。
宽口径密度高温水基钻井液体系研究…………………………………王 健，黄维安，邱正松，张 伟，王富伟，潘 鹏（2.18）
笔者不认可卖淫少女也有过错的论调，因为14周岁以下的幼女法律已经默认是缺乏性自主选择权的，换言之，她们没有“同意”与否的能力和资格，即使是自己愿意的，甚至是主动纠缠的，也谈不上是否主观上接受卖淫行为。在这里，我们不是强调幼女自己有过错的责任，而是考虑到行为人，即嫖客的主观恶性没有强奸罪严重。相比奸淫幼女行为而言，嫖宿幼女的行为是基于金钱交易的基础，行为人也是在卖淫幼女的“认可”下实施嫖宿行为，相对于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奸淫幼女的行为，是“温和”了许多的非暴力犯罪。
一、 延续和推进了心理学与哲学的传统联系
科学的心理学脱胎于哲学，哲学为科学心理学提供了最久远和最深刻的思想起源。从古希腊到19世纪中叶这2000多年的漫长岁月中，心理学一直附属或隶属于哲学，被称为“哲学的附庸”。“哲学的附庸”这个说法固然带有贬义，但那是相对于后来人们对心理学独立的急切呼声而言的。事实上，在这2000多年的悠悠历史长河中，哲学给予心理学以丰富和深刻的思想滋养，为后来科学心理学的创建确定了研究范围、探索主题、具体观点、理论体系以及思辨方法。也就是说，哲学为心理学的独立作出了它所能作的必要贡献。德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和心理学家赫尔巴特(Johann Friedrich Herbart, 1776—1841)虽第一个宣称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但仍认为心理学是离不开哲学即形而上学的科学。因此，我们应该辩证地看待心理学与哲学的传统联系：一方面哲学限制或延迟了心理学的独立，但另一方面哲学也筹备和孕育了科学心理学的诞生。
到19世纪中叶，欧洲科技和工业迅猛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发生了彻底改变，科学特别是自然科学成为公众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新上帝，而形而上学作为一切知识之基础和各门科学之纽带的根本地位发生动摇。科学的强大威力在心理学领域得到了深刻反映，心理学最终于70年代脱离哲学母体而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或者极端地说，在科学主义的绝对统治下，心理学几乎完全成为了一门自然科学。以冯特和艾宾浩斯等为代表的绝大多数心理学家，坚持以自然科学的客观主义研究范式来研究心理学，依赖客观实证和实验数据以生理学或物理学法则来阐明心理现象产生的原因，试图建立一门像物理学那样具有客观性和精密性的心理科学。科学心理学建立之初便以这种自然科学化的心理学为主流形态，心理学的自然科学化固然在早期推进了自身的独立化和科学化进程，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误入了歧途，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便是心理学与哲学的关系渐行渐远。
尽管冯特在力图使心理学成为独立实验科学的同时并不主张心理学与哲学彻底分离，甚至认为哲学是科学的科学，心理学以哲学为重要基础，许多实验课题都源于哲学，但心理学实验主义的历史潮流并没有使他及他的后继者在实践中坚守住对哲学的这份情怀。例如，1913年，德国某些大学的哲学教授曾联名上书要求把心理学家从哲学系驱逐出去，理由是心理学的内容已严重脱离了哲学而不适合再待在哲学系。[注] 叶浩生主编：《西方心理学的历史与体系》，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78-79页。 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明，当时以冯特派为代表的主流心理学为了跻身于科学之林，已几乎完全倒向了自然科学取向的实验心理学，而与哲学的联系日趋减少。对于当时心理学与哲学的脱离，费格尔(Herbert Feigl)描述道：“……随着心理学中实验技术的发展，出现了一系列长长的分居和离婚……离婚完全为双方所接受，再婚已显然毫无可能……”[注] Feigl, H， Philosophical Embarrassments of Psychology， American Psychologist , 14(3)，1959, pp.115-128.心理学在独立之初排斥和远离哲学，难以意识到自身的原初前提，长此以往，必将导致自然主义和科学主义的疯狂入侵，继而又必将导致对丰富而复杂的心理生活的研究还原和简化为对心理元素的技术性操控，缺乏对心理生活整体性和丰富性的哲学思考。
布伦塔诺和狄尔泰是与冯特同时代且以哲学家为主要身份的心理学家。19世纪中叶，科学主义统治下的欧洲出现了“科学没有基础、文化发生分裂、生命失去意义、心灵陷入空虚”的令人窒息的局面。面对这种深重的思想文化危机，具有强烈时代使命感的布伦塔诺和狄尔泰积极投入到了该危机的拯救中。他们选择了通过对哲学进行根本改造或筑建人文科学大厦来拯救危机的道路，但他们都把心理学作为其宏伟事业得以完成的首要前提和基础。他们的心理学，与冯特等人所倡导的实验心理学存在根本不同，是现象学或解释学视野下的描述心理学。描述心理学在接纳自然科学经验证实原则的基础上，主张对完整的心理经验进行现象学的描述或解释学的理解，带有鲜明的哲学倾向和韵味，甚至是为了改造哲学这个根本目的而生。
事实上，无论是在宏观理论倾向和方法论视角上，还是在具体研究主题和观点主张上，描述心理学都延续和推进了心理学与哲学的传统联系，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发生心理学或说明心理学因追求自然科学化而与哲学过度脱离的不足。而且，描述心理学的哲学倾向，为后来的许多心理学派别如现象学心理学、存在主义心理学以及人本主义心理学所接纳和延承。因此，跟冯特的实验主义心理学一样，描述心理学对心理学与哲学密切关联的强调，也具有重要的历史导向性和指引性。
狄尔泰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初衷是为其整个人文科学计划或“历史理性批判”计划奠定认识论基础，坚持要把心理学改造成首要的和最根本的人文科学，使之成为哲学、社会学、法律学、伦理学、教育学以及所有其他人文科学的基础。斯普兰格强调心理学依赖于心理学家的个人哲学以及文化对其信念的影响，他的人文科学心理学以解释学为方法论基础并且具有明显的哲学倾向。斯特恩从其人格主义哲学出发，把心理学作为人格学的一个独立分支，认为科学的心理学必然与人格的哲学同属一个体系，人格描述心理学的许多概念都必须依靠人格主义哲学才能得到充分评价。
【大意】看到有德行、有才能的人就向他学习，希望和他看齐；见到没有德行的人，就要反思自身有没有类似的缺点。
在本研究的130例患者中，CYP2C19*2等位基因的发生频率为36.2%，CYP2C19*3为4.6%，与张秋等[12]报道的结果（33.45%、4.55%）基本一致，均高于瑞士白种人（21.3%、0.3%）[13]和埃塞俄比亚黑种人（13.6%、1.8%）[14]，证明 CYP2C19 的基因多态性分布受到种族和地域环境的影响。
布伦塔诺致力于通过改造心理学来对哲学进行根本改造，认为欲把哲学改造成一门真正严格的科学就必须将心理学作为其真正严格的起点。正如他所说：“这种经验观点的心理学十分重要，因为这种心理学为所有的哲学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或者说心理学是基本的哲学学科，能够提供一种如莱布尼茨所认为的本质的普遍性。”[注] Brentano, F, Psychology from An Empirical Standpoint (A. C. Rancurello, D. B. Terrell, & L. L. McAlister, Trans.),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1995, p68.斯顿夫特别强调心理学与哲学的密切关系，把心理学看成是最基本的哲学学科或社会科学，并用心理学来解释哲学或社会科学，认为心理学构成了所有哲学或社会科学的基础，“综合了哲学研究的所有不同分支”[注] Kusch, M, Psychologism :A Case Study in the Sociology of Philosophical Knowledge ,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p.141.。胡塞尔从作为严格科学的哲学的立场出发，把描述心理学作为其哲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把描述心理学与其现象学相等同。他所倡导的描述心理学的研究对象即内心中所显现的普遍“观念之物”，本身就带有浓厚的哲学韵味。
二、 开创了现代科学心理学的人文研究取向
前已述及，到19世纪中叶，欧洲在自然科学领域已经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使得人们逐渐抛弃传统的形而上学思辨，而开始崇尚科学和经验。在科学观念深入人心之后，几乎所有心理学家都主张心理学应该脱离哲学而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这个时候，哲学已在2000多年的漫长岁月中为心理学的最终独立准备了必要条件，而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及方法则更直接地推动了科学心理学的诞生。科学心理学诞生伊始，便表现出两种形态：自然科学心理学和人文科学心理学或者科学主义心理学和人文主义心理学。
冯特顺应当时心理学自然科学化的历史大势，于1874年发表鸿篇巨著《生理心理学原理》(下卷)，标志着自然科学心理学建立。自然科学心理学标榜和模仿自然科学，坚持心理学的自然科学观和客观主义研究范式，将研究对象局限于心理现象的自然特征方面，主张通过假设验证、元素分析和因果说明的实证方法来探究心理现象的普遍规律和生理∕物理发生机制，致力于通过严格控制的实验研究把心理学塑造成一门像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那样的规范科学。这是自然科学侵入生物学和生理学之后又侵入心理学的结果。[注] 奚颖瑞：《从“算术哲学”到“逻辑研究”——论早期胡塞尔的现象学突破之路》，浙江大学2010年博士学位论文，第17页。 冯特开创的自然科学心理学成为科学心理学的主流，但在冯特开创自然科学心理学的同时，布伦塔诺和狄尔泰通过创建描述心理学而开创了人文科学心理学，成为与自然科学心理学相对立的非主流心理学形态。
在被科学主义“绑架”的欧洲深陷思想和文化危机的情势下，布伦塔诺和狄尔泰为拯救这场危机，虽崇尚科学和经验但不极端化，在批判吸纳自然科学经验证实原则的基础上，追求心理学的人文科学化，开创了通过现象学的描述或解释学的理解的方法如实呈现人的心理生活全貌的描述心理学。布伦塔诺认为，实验说明心理学机械地套用自然科学的方法，以生理学或物理学法则来说明心理现象，“并未触及纯粹心理，而是夹有非心理的杂质”[注] 王天成：《认识论的奠基与心理逻辑的统一——兼谈胡塞尔由现象学心理学向先验现象学转变的意义》，《长白学刊》1997年第4期，第38-41页。 。狄尔泰认为，心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人的完整心理经验，它不可能在自然科学的实验和测量中得到恰当处理，因为实验说明心理学机械地引入自然科学方法，“试图从一些简单的假定出发，把人类生活的各种事实推导出来”[注] 田方林：《狄尔泰生命解释学与西方解释学本体论转向》，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7页。 ,而无法公平对待经验的丰富性和连续性。我们把布伦塔诺于1874年发表其最重要著作《经验观点的心理学》和狄尔泰于1876年首次提出现代学科意义上的“描述心理学”概念并对描述心理学作了明确学科规划，作为他们共同开创描述心理学的标志。
描述心理学抵制科学主义霸权，彰显人文主义精神，表现出与自然科学心理学截然不同的特征。[注] 王申连，郭本禹：《科学主义的抵抑，人文主义的彰显——论描述心理学的基本特征》，《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0期，第209-213页。 它反对心理学的自然科学观，坚持人文科学观，强调心理学的人文价值和意义，致力于把心理学打造成最根本的哲学学科或人文科学。它反对剥离社会文化情境的机械对象论，坚持寓于社会文化情境的生机对象论，关注人的价值、意义、情感和体验，重视社会和文化因素对人心理的影响。它反对实证主义导向的客观实验范式，坚持现象学或解释学视野下的主观经验范式，认为心理学的首要问题不是去追究心理与生理或物理要素之间的因果关联，而是要从心理事实中获取概念，排除那些非心理的“杂质”要素，直接面对那些显现和给予的心理生活要素本身，并对其加以澄清和描述、归类和整理、理解和解释。此外，它还在具体理论观点上反对自然科学心理学的方法中心论、元素论、因果决定论、主客二元论及价值中立论，坚持问题中心论、整体论、自由意志论、主客同一论及价值负荷论。描述心理学的这些人文特征和主张，为后来的精神分析心理学、格式塔心理学、“第三势力”心理学以及当代的质性心理学提供了直接或间接的思想来源，并由此延续和推进了它所极力倡导的心理学的人文主义精神。
若要推动新能源汽车的进步，就需不断完善技术水平，在发展的过程中，充分学习和借鉴国外新能源汽车发展的经验和技术，从而建立符合我国实际的技术标准。同样重要的是，还需利用国际化的平台发展新能源技术，以跨国合作的方式共同改进并优化新能源汽车技术。
描述心理学作为科学心理学初创时期的另一种声音，构成了与自然科学心理学相对抗的重要力量，开创了现代科学心理学的人文研究取向，标志着人文科学心理学的历史开端，奠定了人文科学心理学未来发展的基本路向。描述心理学与自然科学导向的发生心理学或说明心理学的直接对垒，开启了科学心理学发展史上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两条路线之间的对立与纷争。在科学心理学14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两条路线各自相对独立发展，彼此少有交流和借鉴，并围绕着学科性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等基本理论问题展开了长期而激烈的论战。
心理的质性探索早在科学心理学创建之前既已有之。从古希腊罗马时代到近代的哲学思想家们，在认识大千世界的过程中反刍自己的内心过程和情感体验，阐发了许多深刻、有价值的心理学思想和观点，这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种朴素和笼统的心理质性分析与探究。“尽管在这一漫长的时期里，许多学者认识到量化方法对探讨自然世界的价值，物理、化学等学科也由于采纳量化方法而获得巨大进展，但是大多数学者仍然认为精神世界的主观性使得量化方法难有用武之地。”[注] 叶浩生，王继瑛：《质化研究：心理学研究方法的范式革命》，《心理科学》2008年第4期，第794-799页。 坦诚地讲，按照科学哲学家库恩(Thomas S. Kuhn, 1922—1996)对范式的界定来理解，心理学质性研究范式必须有一批心理学家对质性研究在假说、理论、框架、准则和方法上形成共同的立场、态度、信念和观点，这也是心理学质性研究逐步走向成熟的标志。而早期的心理质性探索和研究显然还仅仅停留在粗糙和笼统的萌芽阶段，构不成也算不上现代科学心理学意义上的质性研究范式。布伦塔诺和狄尔泰等描述心理学家，以现象学或解释学思想为指导，将描述、理解和解释等反映心理学质性研究范式核心精神的方法学理念作为心理学研究的共同信念，从而真正拉开了心理学史上质性研究范式的历史序幕。正如美国心理学家沃兹(Frederick J. Wertz)所指出：在科学心理学初建、量的研究风靡的时代，没有谁比狄尔泰更清楚地认识到质性方法对于心理学研究的适切性和重要性。[注] Wertz, F. J， The Qualitative Revolution and Psychology: Science, Politics, and Ethics， The Humanistic Psychologist , 39(2)， 2011,pp.77-104.
三、 开启了心理学质性研究范式的历史先河
在现当代心理学中，质的研究是与量的研究在观念和程式上极端不同但势力不对等的一种研究取向。它从人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情感主体和精神存在的本体论假设出发，反对采取自然科学导向的心理学所崇尚的将复杂鲜活的心理资料简单机械数量化的研究规程，而试图通过质性的描述、理解或解释为充满生活丰富性、人性复杂性和内在关联性的完整心理经验提供一条可供选择的有效研究途径，以揭示和展现人的心理难以量化的主观性、生活性和文化性的根本特质。科学心理学自建立以来，一直极为重视数量化、标准化的方法学范式，甚至把数量化研究范式作为心理学成熟的主要标志。因此，作为研究范式，质的研究长期处于心理学舞台的边缘地位，但经过众多偏好质性研究的心理学家长期不懈努力，并随着现代社会向后现代社会迅速转型以及由此而带来的心理生活世界的丰富性、复杂性和多样性，它自20世纪90年代起在心理学中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并很快于21世纪初发展为一门系统的新兴学科体系即质性心理学。
在这里，我们需要澄清和说明意动心理学与描述心理学的关系。学术界一般公认，人文科学心理学的第一个理论派别是布伦塔诺所开创的意动心理学，是它标志着人文科学心理学的历史开端，但实际上布伦塔诺是在描述心理学框架体系下进行意动心理学研究的。尽管从西方心理学理论流派的历史发展脉络来看，意动心理学和描述心理学是两种不同的理论体系，前者主要是从对象论层面来界定的，后者主要是从方法论和目的论层面来界定的，但就布伦塔诺自身而言，意动心理学构成了其描述心理学的核心部分，我们称之为“意动描述心理学”。可以说，布伦塔诺通过其著作《经验观点的心理学》，在开创意动心理学的同时也开创了描述心理学，特别是严格科学传统的描述心理学。因此，描述心理学与意动心理学同时产生，同为人文科学心理学的历史开端，而且在外延和影响上前者要广于和大于后者。
例如，赫尔姆霍茨致力于精确测定神经冲动的传导速度，用实验的精确性去证明我们与物理世界的交往机制。再如，费希纳试图从身心关系问题入手为物理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关系找到一种数学的说明，认为心与物是同一基本实在的两个密不可分的方面。冯特则主张运用反应时实验、心理物理学实验和语言联想分析实验等实验说明的方法研究心理学问题，认为一项纯粹的心理学实验必须在规定条件下运用一个客观可测量的刺激，生成一个同样客观可测量的反应，据此来假设和推测心理背后的生理原因或物理原因。也就是说，说明心理学或发生心理学家，利用抽象假设、元素分析和因果说明的实验量化方法，通过可观察的本真心理资料，推测性地验证心理现象与物理刺激或生理变化之间的因果关系，产生关于心理客体或心理事件细节的法理性知识，探讨界定明确、详细而具体的研究问题。这种始于假设、验证假设和依靠假设的“外围”研究思路遭到了描述心理学家们的强烈批评。
描述心理学所开启的质性研究范式，在当代心理学中得到了如火如荼的发展，对于纠正心理学自然科学化的极端倾向和促进心理学走向“全面科学化”发挥了重要作用。
四、 确立了心理学面向实事本身的研究风格
科学心理学初创时期，经过赫尔姆霍茨(Hermann von Helmholtz, 1821—1894)、费希纳(Gustav Theodor Fechner, 1801—1887)和冯特等物理心理学家或生理心理学家的努力，标榜自然科学，依赖客观实证和实验数据，以生理学或物理学法则来解释心理现象产生原因的说明心理学或发生心理学便占据了主流地位，因为它迎合了当时欧洲思想文化界追求自然科学化和实证主义的时代潮流。这便使得以假设为起点而非直接面向心理“实事”本身成为心理学的主流研究风格。自然科学极为注重假设的作用，假设是自然科学得以可能的必要条件，因为自然科学的目标是展示其研究对象中的系统关联，而没有任何一种这样的关联可以通过感知觉被给予，必须通过超越数据的理论假设来实现。“我们经常发现数据与两三个备选假设相容，然后通过推论和观察进行排除和验证，当一个假设得到很好验证以至不需要对备选假设作进一步思考时，它就被接纳为一种规律”[注] Hodges, H. A, The Philosophy of Wilhelm Dilthey ,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1952,p.203.。这便是自然科学以假设为起点的研究模式，自然科学的知识便是这样获得的。说明心理学或发生心理学坚持主客二元对立的认识论立场，从物理学和化学等自然科学中获得了它们的因果假设观念和实验说明模型，认为通过精湛的实验技术验证假设可以推测到心理现象发生的原因机制和基本规律。正如狄尔泰所指出：说明心理学只能通过诸假设的结合来达到研究目的。[注] Hodges, H. A, The Philosophy of Wilhelm Dilthey , p.203.
建设期4年，由于本次增效扩容工程以机电设备改造为主，设备使用寿命一般为20年，取生产经营期20年。计算期为建设期与经营期工程之和，确定为24年。
描述心理学孕育并彰显出浓厚而澄明的质性精神，形成了心理学质性研究的范式，我们可从四个维度来加以阐明。第一，从本体论角度看，它认为人的心理是主观的意义实在而非客观的物化实在，适于进行质的分析而非量的表达。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通过与周围的人、环境和文化积极互动，形成了具有独特和鲜活意义性的心理现象和行为模式。心理实在是内在于经验主体的复杂精神现象，由完整而鲜活的主观经验构成，源于现实生活的丰富意义性是其相较于客观机械的物理实在最为典型的特征。第二，从认识论角度看，它坚持主客视域融合的主体间性立场而非主客彼此分离的二元论立场，认为心理知识是认识主体与认识客体在特定的生活情境中通过主观的意义互动形成的，而非由单纯的理性推论和逻辑概括来确定。因此，描述心理学家们试图突破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栏栅，在主客视域融合的主观互动框架内，洞悉和把握心理经验的事实及其内在关系。第三，从方法论角度看，它尊重人作为现实生命或生活存在所具有的丰富性、复杂性和独特性，反对照搬自然科学的客观实证主义模式去研究充满丰富意义性的主观心理生活，而是在现象学或解释学思想指导下采取描述、理解或解释的主观探究策略去展现真实完整的心理图貌。第四，从价值论角度看，它虽极力强调研究者在获取和分析心理资料过程中要摒弃已有成见而不强加个人意愿，但承认超越个人主观倾向、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而进行完全中立的纯粹客观研究几乎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研究者如何更好地将自己的观念带入特定研究阶段并加以充分利用，以准确和灵敏地捕捉心理生活的真实意义。
描述心理学家们认为，以假设为起点进行自然科学模式的心理学研究，一则没有多大可能，二则没有多大必要。第一，自然科学所研究的对象具有相对永久性、不受限制的实验范围以及精确测量的可能性，而心理学研究的对象几乎没有这些优势，再加上心身关系这类复杂性和争议性较强的哲学问题，要想在诸种相互冲突的心理学假设之间作出明确选择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第二，自然科学探求的是元素及其之间关系和运行规律，这些东西无法在经验观察中被给予，只能依靠理论建构和因果假设。但人的心理是一个连贯的统一体，没有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将它分解成假设的元素，心理的功能被分解成元素完全是逻辑抽象、概括和范畴化的产物，况且心理的整体性和连续性是经验地被给予的，我们没有必要通过假设跑到经验背后寻求和考察一个由按因果律结合的诸抽象元素构成的心理系统。第三，对人的心理进行类自然科学的假设式研究，是一种“隔墙猜物”的研究思路，很可能会歪曲人类心理的本来面目。因此，描述心理学家主张必须先抛离假设，对完整真实的心理生活进行描述和分析，而且这种描述和分析必须尽可能达到最高程度的确定性，这才是让自然科学化的“糟糕”的心理学不再误入歧途的良药。
描述心理学崇尚现象学或解释学的工作精神，确立了面向实事本身的研究风格。它主张从人类心理生活固有的本体论特征这个“实事本身”出发，通过整体观视野下的经验描述或意义理解忠实而直观地呈现人类心理生活的本来面貌，而不依赖因果假设、元素分析和理论建构。这种研究风格所基于的理论前提是，心理生活的诸事实及其内在关系是直接显现的，我们可以通过内部知觉的描述或富有意义的理解把握到，而无需依靠假设来完成。正如狄尔泰所言：“作为自然科学的说明心理学始于假设，而描述心理学止于假设。”[注] Dilthey, W, Descriptive Psychology and Historical Understanding (R. M. Zaner, & K. L. Heiges, Trans.; R. A. Makkreel, Intro.), The Hague: Martinus Nijhoff, 1977, p.5.
在“面向实事本身”这种工作原则指导下，描述心理学家们开展了某些具体研究。例如，布伦塔诺提出了心理意向性本质观点，并在此基础上把心理现象分为表象、判断和情绪现象三个彼此关联的部分；斯顿夫把心理状态分为表象、判断和情感三种意识类型，并在坚持内部知觉的直观原则基础上开展了一系列听觉心理实验；胡塞尔早期通过基于经验事实的描述心理学分析探究了“数”概念的表象基础或心理起源，后期通过本质直观对心理的“观念之物”进行了研究；狄尔泰通过基于体验的内部知觉、对体验表达的解释以及对客观精神的理解的方法，对心理生命的结构、发展和差异进行了描述性研究；斯普兰格从人文科学的视角，运用描述和理解的方法对人格类型和青少年心理发展进行了富有成效的研究，特别是创造性地提出了理论型、经济型、审美型、社会型、政治型和宗教型六种人格类型；斯特恩从“批判人格主义”视角，对自己三个孩子的心理发展和差异进行了观察和比较研究。
当然，描述心理学并不完全排斥假设，而是主张在描述或理解完成之后，才可以通过假设作进一步研究。描述心理学“面向实事本身”的研究风格，对于主流心理学过分依赖假设的实验说明研究模式是一种纠偏，为科学心理学初期和后来向人文方向发展作出了重要历史贡献。
五、 观照并强调了人的心理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
人作为丰富多彩的现实世界中鲜活而独特的存在，自出生起便处于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文化关系中，并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与他人及周围带有人类烙印的环境世界进行着互动和交流。正是在与所身在其中的社会、历史和文化世界进行有意义碰撞和互动的过程中，人逐渐形成了具有其独特意义和丰富内容的心理生活，可以说，是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文化塑造了人的心理世界。因此，人的心理不是孤立于现实世界的机械复合物，而是社会、历史和文化诸系统的交汇单元，具有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文化内嵌性。因此，科学的心理学研究必须在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文化视野观照下进行，也即社会、历史和文化的心理生活本体决定要有社会、历史和文化的研究视野，如若越出和脱离了社会、历史和文化的视野范畴，我们所研究到的心理将不再是本真的人的心理生活，而只可能是一种被自然化和物理化了的人为虚构物。
2018年9月3日下午，AAG中国汽车后市场店面运营综合解决方案展最重要的同期活动之一一中国汽车后市场行业“新渠道、新零售”变革发展论坛盛大举办。此次论坛由广东省道路运输协会机动车维修检测分会、中国机械国际合作股份有限公司、笛威欧亚汽车技术有限公司、魔方商学院、《汽车维修与保养》杂志社主办，广州市机动车维修行业协会、上海交通大学汽车后市场EMBA/魔方车后同学会协办，并且得到了中国汽车保修设备行业协会与中国汽车维修行业协会的大力支持。近五百位来自行业协会、汽保企业、连锁品牌、终端门店的行业领导及企业代表出席了本次论坛。
以冯特和艾宾浩斯为代表的发生心理学或说明心理学，标榜自然科学并追求实证主义和机械主义的研究模式，把人及其心理视为纯粹物理世界中的普通自然物，而无视人的心理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认为心理的状况、特征和规律完全由生理或物理因素决定，具有客观性、稳定性和普遍性。在研究模式上，发生或说明心理学家们把活生生的人当作机器或动物拘囿于严格控制的实验室情境中，来考察他们对感官刺激的反应时间、对无意义音节的识记状况以及对信号刺激的正确反应率等，运用“变量”“操纵”“刺激”和“反应”等术语推测和说明心理片断之间的组合规律及其与生理或物理因素之间的因果关联，而将那些充满社会、历史和文化意义，无法观察和验证的主观经验排除在外。这种自然科学化的研究思维，固然有利于巩固刚独立的心理学的科学地位，但也给心理学带来误入生理学化、物理学化、医学化之歧途的“灾难性”影响。
与之相反，描述心理学具有强烈的人文意识，对人的心理生活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给予了特别观照和强调。尽管具有严格科学传统的描述心理学家们主要着眼于心理本体，未专门明确表达对心理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的关注，但他们的研究理念之中暗示了对心理具有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的承认和接受，甚至强调研究人类心理现象普遍本质的胡塞尔，也并未彻底摆脱对人类心理这种特性的承认。“尽管严格科学传统的描述心理学家对心理文化性的强调不甚明显，但他们都把心理的文化内嵌性作为心理研究的前提。”[注] 王申连，郭本禹：《逝而未逝，融而续生——论描述心理学在心理学“第三势力”中的传承与发展》，《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第139-144页。 浪漫主义传统的描述心理学家们对人类心理所内嵌的社会、历史和文化情境给予了极大关注，力图把心理学打造成具有社会、历史和文化视域的描述性科学。狄尔泰强调，我们应在充分理解社会文化和历史产品丰富内涵的基础上，对人的心理生命进行描述与分析，深入关注想象、情感、体验、直觉、价值和意义等更高级的心理领域。斯普兰格认为，心理生命的结构、特点和方向由人所追求的目标和精神价值所决定，而目标和价值取决于他所处的社会、历史和文化情境，心理生命特别是高级心理生命是文化关系的重要部分。斯特恩认为，人生活在一个具有道德标准和文化意义的世界里，代表着社会、文化、道德和宗教的价值，并通过对社会标准、道德法规和文化价值的认识而意识到自身，从而使得自己的人格得以形成和发展。
基因漂流引起花粉污染已在传统育种种植中被证实，目前研究依旧停留在量化基因漂流、影响花粉或种子传播因素等方面，对基因污染及漂流渐渗的影响研究不深入。随着基因漂流模型的建立，转基因作物基因漂流引起的生态安全问题将得到重视并解决。随着分子生物学的不断完善和发展，应丰富对转基因作物基因漂流的认识，加深对基因漂流和渐渗影响的了解，以期通过生物技术手段削弱基因漂流带来的危害，最大化转基因作物的效益。
描述心理学特别是浪漫主义传统的描述心理学，对人的心理生活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的观照和强调，某种程度上纠正了科学心理学严重自然科学化的错误倾向，至少为当时及后来的心理学提供了一种人文的研究视角，这在今天看来是对心理学健康发展作出的一个重要历史贡献。
收稿日期： 2018-11-26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描述心理学”(17FZX045)；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青年专项重点资助项目“‘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城市家庭亲子关系问题、机制与对策研究——基于描述心理学视角”(C-a/2018/01/11)。
作者简介： 王申连，南京晓庄学院心理健康研究院副教授，心理学博士，教育学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理论心理学与心理学史、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质性心理学及道德心理学。
中图分类号： B84-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7902( 2019) 02-0081-06
(责任编辑： 魏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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