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多重意蕴阐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蕴论文,狂人论文,日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10.9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32(2002)03-0047-04
《狂人日记》是鲁迅的第一篇白话小说,也是中国现代小说的“开山之作”,旋经发 表便以“表现的深切”、“格式的特别”[1](238页)震惊文坛和思想界。之后历数十载 至今,言犹在耳,仍“恶声”不绝,影响所及早深刻于民族记忆的年轮。它毫无疑问已 成为20世纪中国最具经典性的文本和最具颠覆性的思想史文献之一。本文拟从多个角度 对这一经典之作加以解读,以求进一步阐明其所蕴涵的复杂意蕴。
小说由“小识”和日记正文两部分构成。“小识”如一个封套将日记装入其中,使之 成为自足的文本系统。文言文小识与白话文日记,“余”与“我”,两种语言载体,双 重叙事视角,形成复调式的反讽结构,传达出极其复杂的思想内含和意义信息。
日记正文共十三则,以狂人病态的反映为视角,以狂人病情的发展为线索:一方面写 狂人“狂”的一面,把狂人病态的心理精神作了逼真的描绘和生动的表现,使其外在的 言行和内在的思维特点无不符合迫害狂患者的病理真实;一方面通过象征、隐寓、暗示 的手法,又赋予狂人的谵妄之思和“荒唐之言”以理性的内核、清醒的意识和锐利的批 判锋芒。狂人的形象也在这外表的“狂悖”与内质的“清醒”的张力之中逐步显现出来 。他曾向“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揣了一脚”,而与常人世界作了“冤对”,受长期 压抑致疯。他具有“凡事总须研究”、“从字缝里看出字来”、“从来如此便对么”这 种怀疑一切、重新估价一切的追求真理精神,他敢于撕破“仁义道德”的假面,毅然呼 出其“吃人”本质,从而对封建伦理秩序的合理性、永恒性提出大胆的挑战。从中可以 见出狂人面对社会重压而狂傲不屈、独战多数的“义勇”、“正气”和强烈的个性。他 基于对社会进化的坚信,而发出“将来的社会是容不得吃人的人的”、“你们立刻改了 ,从真心改起……”的对于吃人的人的“劝转”,及其“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的呐喊,则向我们昭示了社会进化的历史动向和他宽宏的人道主义襟怀 。可见狂人之喊出“救救孩子”,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和偶然举动,而是对现实和历史 作了不断的思索和反抗的结果。从怀疑自己被吃,到研究吃人的历史,到劝阻吃人者的 行动,到呼喊“救救孩子”,其间显然有着逻辑联系,而狂人的觉醒亦分明存在着一个 由浅入深的认识过程,显示出若干层次性。
日记的一、二、三则,写狂人首先觉察到周围的人吃人,也即社会上普遍存在着吃人 的现象。并通过研究发现“古来也时常吃人”,一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就是一部“吃人 ”的历史。这是狂人觉醒的第一个层次。
日记的四至十则,写狂人进而看到亲人吃人,即在家庭内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也 存在着这种可怕的现象:“合伙吃我的,便是我的哥哥!”并通过观察和思索,对古今 吃人的方式、吃人者的心态以及吃人者的类型,也有了具体的认识。这是狂人觉醒的第 二个层次。
日记的十一、十二则,写狂人联想起妹子的被吃掉,进一步认识到“我未必无意之中 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原来自己亦是那个吃人传统的一部分。由审视社会、历史、 他人,到自己也成为审视的对象——狂人的觉醒达到了一个更深的层次。至此,狂人开 始对自己也绝望了。“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才明白,难见真的人。”
正是鉴于自身的原罪,自我的不可救赎,狂人才把意向中心指向了代表未来的孩子, 发出了急迫痛切的呐喊:“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第十三则 :结论。
以上,狂人以其敏锐的感受神经,视通万里、思接千载,从现实到历史,从社会到家 庭到个人,最大限度地揭露了封建主义“吃人”的罪恶,彻底瓦解和撕破了常人世界平 和安全的表面状态及表层秩序,直达其最残酷、最黑暗的深层。不仅在象征意义上指出 了仁义道德对人性的扼杀,更指出了它残酷的极限——历史和现实中的吃人行为,并进 而揭示了弥漫于全体民族成员中集体无意识吃人欲望的存在,从而使整个中国社会呈露 出“千年不散的人肉宴席”的可怖意象——这就从根本上暴露了封建伦理秩序的全部荒 谬性,否定了它存在的价值,从更深层次摇撼了统治中国社会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文化的 根砥。
由此角度,沿着这样一个思路,《狂人日记》完全可以说是一篇最具呐喊性的控诉书 式的作品,贯穿于其中的启蒙理性沛然可见。而这也正是鲁迅创作这篇小说的主观意图 之所在(对此,他曾有过明确的说明)。当时乃至其后相当长时期,读者和研究者也大多 是从这个角度接受和解读它的。这方面的广泛共鸣和一致认同,充分显示了《狂人日记 》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思想价值。
但对《狂人日记》的认识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显然是不够的。作为一篇经典之作, 它向我们传达的信息要远为复杂的多。如果说这仅是其露出水面的冰山之一角的话,那 么它还有更为深广的部分隐藏在水下,需要我们进一步去发现和开掘。事实上,《狂人 日记》的确还有其更深层次的意蕴。有的或许是作者也尚未明确察觉到的无意识流露, 但却无疑介入了小说的结构,使我们难以视而不见,而必须对之做出应有的关注和阐释 。
正如有人讲的,鲁迅的小说创作犹如一辆双驾马车,其转动的两轮,一为明确的社会 启蒙意识的驱使,一为排遣自我内心苦闷的朦胧冲动;一为希望之环,一为绝望之环。 二者或显或隐,共同构成了鲁迅小说特有的复调格局和深度模式。虽然他常常“须听将 令”[2](419页)和“为达希望计”,“未尝将心里话说尽”[3](455页),甚至“不恤用 了曲笔”,[2](419页)来“删削些黑暗”,“装点些欢容”[3](455页),但文学作为苦 闷的象征,他早年所经历的那些“苦于不能全忘却”的“梦”[2](417页)的碎片和屡屡 受挫的情绪记忆,他内心深处那“象大毒蛇缠着了灵魂”的“自以为苦的寂寞”[2](41 9页),总会伺机冲撞开理智的堤坝和意识的阀门渗透到作品里去。这种情况,即便是他 写于“五四”高潮期的那些以启蒙意识为主调的呐喊型作品中,也概莫能外。这就使鲁 迅的小说具备了这样的品格:即它不仅只是中国近现代社会这一外部世界情景的认识映 像,而且还是鲁迅这一特殊的个体自身灵魂的投影,内心体验的历史;既是他直面社会 人生,写出人生的血和泪来的产物,同时也是他直面自我,写出自我的血和泪来的精神 自传;既存在着一个明确的社会批判主题,同时在作品的深层也隐寓着他自己心灵的秘 密,存在着一个探索自我的主题。前者构成了作品的显在结构,后者则构成了作品的隐 在结构。正是作者内心深处的寂寞和悲哀不自觉地渗透到作品中去,文本里出现了更多 的声音,才增加了鲁迅小说的深度和厚度,拓展了其潜在的话语空间,构成了它之成为 经典的特性。
从日记正文看,前十章,狂人觉醒的前两个层次,包括最后“救救孩子”的呐喊,所 指涉的显然是作品外在的社会意义,而第十一章、十二章,狂人觉醒的第三个层次,便 与作者对自身历史命运的悲剧性认识取得了内在的一致性。如果说前者是鲁迅出于“听 取将令”,以及“并不愿将自以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 青年”[2](419页)的用心,赋予狂人以强大的义勇、正气和个性,甚至某种英雄、先知 的色彩,从而与日本时期以“精神界之战士”自视、积极提倡文学启蒙运动阶段的青年 鲁迅神采飞扬的风貌相接近的话,那么后者当是鲁迅出于排遣自我内心苦闷的潜在意识 ,把英雄、先知的色彩从狂人身上剥落下来,将其还原为一个背负原罪,一仍从属于吃 人传统的平凡个体,由批判审视社会、历史、他人到转而批判审视自我的过程——这则 与提倡文学启蒙运动受挫(相当于狂人之“劝转”失败)后,在北京时期“反省”并“看 见自己”并非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再没有年轻时候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2](417—418页),陷入无聊、寂寞乃至绝望的深渊,以抄古碑、读佛经来麻醉自己的 灵魂的中年鲁迅的心境有了接通。这既是整个小说的文脉转捩处,也是作者由社会批判 转向自我解剖的一个关节点。行文至此,此前体现在狂人身上的对于社会进化的坚信、 乐观的战斗豪情一扫而空,而代之以一种弥漫纸面的对自我存在价值的怀疑和沮丧的“ 鬼气”。狂人由一个秉有义勇和正气的英雄、先知,一个对自我充满道德自信的无辜的 被吃者、反抗者,突然发现自己和彼等原是一伙,也属于吃人者一族,且已“有着四千 年吃人履历”。由一个司法的人、灵魂的拷问者,而突然落入被拷问的犯人的境地。于 是,之前对吃人的民族、吃人的历史的发现与否定,也因其与这一传统的深刻联系而指 向了自身,在否定那个吃人的传统的同时,实际上也否定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在这致命 的一击下,狂人的生活和思想一下子失去了连贯性和统一性,而陷于内心冲突和人格撕 裂之中。面对这种人生困境和存在危机,狂人一面省视和拷打自我灵魂,一面通过忏悔 和赎罪进行自我赎还,但他却最终发现:“有着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 ,现在才明白,难见真的人。”清楚地看到从他开始是不可能与传统观念实行断裂性变 化的。虽然忏悔了,赎罪了,但也仍然没有资格拿到进入新的社会的门票。由此,狂人 始领悟到了他的宿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帐”[2](322页)。这也 正是他最后不说“救救自己”而说“救救孩子”的真实原因所在——他已对自己的命运 不抱任何希望。正如鲁迅后来在《野草》中说的:“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 我自己。”[4](166页)这种把自我灵魂主动地置于精神的炼狱里进行赤裸裸的拷打的行 为,这种自己立法,同时充当“审问者”和“犯人”两种角色,自己对自己实行审判的 作法,在中国现代作家中,怕只有鲁迅这一个孤例吧。鲁迅在谈到俄国“残酷的天才” 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时说的:“到后来,他竟作为罪孽深重的罪人,同时也是残酷的拷 问官而出现了。他把小说中的男男女女,放在万难忍受的境遇里,来试炼他们,不但剥 去了表面的洁白,拷问出藏在底下的罪恶,而且还要拷问出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 白来”[1](411页),“这样,就显示出灵魂的深”[5](104页),正可视作他的夫子自道 。但在陀斯妥耶夫斯基那里,还有一个终极的裁判者上帝,所以他教导人们“忍从”。 而在鲁迅这里,上帝是缺席的,更不存在天国,所以他只能承当绝望,并反抗这绝望。 从而“于无所希望中得救”,“从必死中求生”,在对现实和自我双重绝望的反抗过程 中超越绝望,实现个体生命的主宰和张扬。就这样,“小说主人公的自觉,也随着死的 恐怖的深化而深化,终于达到了‘我也吃过人’的赎罪的自觉高度”[6](477页)。由此 我们看到了“一个具有赎罪之上的伟大品质”[7](229页),看到了悲剧的紧张关系和内 在力度,也看到了这种“自觉的高度”、“伟大的品质”和内在的紧张与力度与创作主 体鲁迅独异的人生哲学的深刻契合。
但把自我贬抑到黑暗的深渊中,毕竟是一种万难忍受的痛苦,即使博大坚忍如鲁迅, 下意识里怕也是不愿承载的。他在写到我的吃人履历时,连用了这样两句话:“我未必 无意之中”,“当初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以把这看作是一种对自我的开脱呢?包括最 后“救救孩子”的呼喊,也更像是一个陷于灭顶之灾的人对于生的希望的本能的聊胜于 无的自慰。从其犹豫的语气中,我们分明感到了一种缺乏自信和决断的迟疑。“没有吃 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 。这是怎样的微茫和空幻啊!也许还有吧,但愿还有吧。那么究竟有没有呢?实在难说, 大可怀疑。联系全文,“我们不能从这篇小说的内在逻辑推论出有拯救孩子的实际希望 ”[8](201页)。起码在狂人的经验世界里,他还没有见过这种孩子,他所见到的都是在 他们娘老子的指教下学会了吃人的孩子。中国既是一个“四千年时时吃人的地方”,人 一生下来,就受到了传统和环境的影响,就得到了娘老子的“指教”,那么到哪里去寻 找这种“没有吃过人的孩子”呢?而这种孩子有没有尚处于缺席状态,“救救”这一及 物动词,失去了对象和宾词,也便无物可及。那么这一动作被抽走了所指意义之后,岂 不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能指了吗?所以这一声所谓的“呐喊”,实在是十分怅惘和空泛的 。而这种怅惘和落寞的情绪,在鲁迅的作品中,并非只此一例,他只不过是一个最初的 源头罢了。现成的就有正反两个例证。一在《故乡》里,一在《药》里。在《故乡》中 ,鲁迅就曾直笔写道:“希望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 来,……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现在 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而《药》中瑜儿坟上那个代表希望的“花环”,却是作者为了“装点些欢容”[3](455 页),“不恤用了曲笔”,“平空添上”[2](419页)的。唯其如此,就更透露出内在的 寂寞。那么抹去了《狂人日记》中的这最后的也是唯一处希望的“亮色”,余下的就只 有充塞天地的黑暗和虚无。所以狂人最后的出路只能是与常人和好,接受诊治,病愈之 后,再回到正常的社会秩序中来,正如“小识”所言:“已赴某地候补”。“至于书名 ,”也为其“本人愈后所题”。这样一个否定性命名,正与常人世界对日记的评价相一 致。狂人不“狂”之后,对他病中的所思所想所为,大约也感到十分荒唐可笑吧。这其 中的嘲弄、反讽意味,恐怕是难以否认的。所以“通过‘觉醒的狂人’的眼睛来彻底暴 露旧社会黑暗的《狂人日记》,从反面看,也是一个迫害狂的治愈的过程”[6](489页) 。也因此,那个文言文“小识”,并非只是一段在小说之首言谈小说的文字,也并非只 是“余”对日记所做的编辑说明,它更是将日记转化为小说的“有意味的形式”,代表 了整个常人社会(包括被治愈后的“狂人”)对日记的评价和观点。其与白话文日记恰好 构成两套话语系统、两重叙事视角,形成一个既统一又对立、既完整又分裂的反讽性结 构,从而赋予小说复杂的意蕴以形式感,赋予小说人物以命运感。也许有人认为这有点 胶柱鼓瑟吧,太过相信小说家言,是会掉进作者设置的叙述圈套的。其实,这种生活现 象、人物命运在鲁迅的作品中是屡见不鲜的。乃至于形成了一个人物谱系。如《在酒楼 上》的吕纬甫,这位当年在辛亥革命中独战多数的英雄,后来“像一只蝇子,飞了一小 圈,又回来停在原地点”,在颓唐消沉中空自消磨着生命。《孤独者》中的魏连殳,甚 至躬行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借此“复仇”。虽“胜利”了,却又“真的失败了” 。《伤逝》中的子君,当初勇敢地从父兄的家门出走,而与涓生结婚,但最终又不得不 再回到父兄的家中。即使在鲁迅身上,似也不难找到某种对应性。小说里的狂人“疯” 过一段,经诊治,痊愈后“赴某地候补”。而小说作者鲁迅青年时候何尝没有“疯”过 ?在碰得头破血流,反省看见自己之后,他不也再没有当年“慷慨激昂的意思”,而“ 回到古代去”,“沉入于国民中”[2](417页)了吗?他不也赴北京做了“官”了吗?可见 那些小说里的人物,包括“候补”的狂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鲁迅精神上的兄弟姐妹, 无不有着他自己灵魂的投影。我们大可不必否认鲁迅作为普通人的一面。他之对现实绝 望对自我绝望,这恐怕也是其内在的因素之一吧。
所以《狂人日记》,就其表层的社会意义而言,是一篇“暴露家族制度和礼教的弊害 ”的控诉书,是一篇充满启蒙理性的战斗檄文,是一声骇世惊俗的呐喊;而就其深层的 作者的主观心灵投射而言,它又是一篇忏悔和绝望之作,是一篇对启蒙对象和启蒙主体 感到双重幻灭的虚无主义小说,是一篇抒谴自我内心苦闷和寂寞的自叙传。不妨说,这 是《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正面是美女,背面是骷髅;正看是鲜花,反看是坟。 不妨说,这里有两个鲁迅,一个是重温着青年时期的旧梦,权且对“希望”信其“可有 ”,“有时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籍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的鲁迅 ;一个是中年时期“失望颓唐得很了”[3](455页),对“铁屋子”的“万难破毁”自有 其“确信”[2](419页),对启蒙的作用深抱怀疑,为排遣“自以为苦的寂寞”,有时候 难免将身上的“鬼气”渗入作品中的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正是腾挪着这两种倾向 、两副面孔的鲁迅的身影,或显或隐,互为表里,才构成了这篇小说极为复杂的意蕴和 歧义丛生的内涵,从而使之具备了民族文化寓言和作者的心灵史的双重品格。这也是《 狂人日记》经得起重复阅读、反复探讨,总能有所发现和启示的奥秘所在。
收稿日期:200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