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诗歌创作的第一人--论张虎的诗歌创作_全唐诗论文

大唐诗歌创作的第一人--论张虎的诗歌创作_全唐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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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32(2009)11-0064-06

在晚唐诗人中,一生以浪游为乐事,并以布衣终生的张祜,是中晚唐交替之际最著名的一位诗家射雕手。但与其同时期的诗人如元稹、白居易、杜牧、许浑、李群玉、李涉等人相比,学术界对于张祜其人其诗的研究,却是很难与其声誉、诗名相符合的。辛文房《唐才子传·张祜》云:“祜能以处士自终其身,声华不借钟鼎,而高视当代,至今称之。”[1](页281)徐献忠《唐诗品》评张祜诗谓:“处士诗长于模写,不离本色,故览物品游,往往超绝,所谓五言之匠也。其宫体小诗,声唱流美,颇谐和音调。”[2](页588)而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卷二八则云:“唐张祜,长庆、宝历间诗人之翘楚。”[3](页817)凡此种种,均是张祜文学成就与人格魅力的最好见证。作为诗人,张祜现存诗歌516首(以《张祜集校注》统计,含“集外诗”),其数量之多,为这一时期诗人所少有。从类别言,张祜诗歌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举凡投寄、送别、赠答、酬唱、游宴、登览、纪游、闺情、怀古、咏史,以及乐府、奉和等,几乎无所不包。但张祜诗写得最多也是最好的,却是很少为研究者所关注的题咏诗,即使如《唐诗分类研究》这样专门研究唐代类别诗的著作,也无只字言及其人其诗。而实际上,张祜的题咏诗,不仅是晚唐最优秀的类别诗之一,而且在唐诗史上也有着较重要的地位。

一、张祜与唐代的题咏诗

所谓题咏诗,是指诗人将其所创作之诗,根据不同的吟咏对象,题写在不同的建筑物或者其他物品上的一类诗歌。一般而言,这类诗歌大都是诗人即兴时的产物,即诗人的创作与题写大都是在同一时间内完成的,正因此,其诗题的开首大都冠有一个“题”字,如崔国辅《题豫章馆》、刘长卿《题虎丘寺》、张祜《题酸枣驿前碑》等,即皆为其例。唐代的题咏诗,肇始于何人,现已不可确考,但其兴盛于李白、杜甫生活的唐玄宗时期,则是大致可以论断的。这是因为,据王琦辑注本《李太白全集》可知,“诗仙”李白现存的题咏诗为15首,而浦起龙《读杜心解》则著录了“诗圣”杜甫的21首题咏诗(含4首“戏题”诗,下同)。此外,在这一时期参与创作题咏诗的诗人,还有苏颞(1首)、张九龄(1首)、孟浩然(7首)、綦毋潜(5首)、崔国辅(1首)、王昌龄(2首)、崔颢(2首)、常建(2首)、王维(3首)、祖咏(2首)、高适(2首)、岑参(12首)、李颀(8首)、储光羲(9首)、张谓(1首)、韦应物(2首)、刘长卿(11首)、李嘉祐(5首)等①。包括李白、杜甫在内,共20位诗人110首诗。这一具体数据,所代表的是盛唐时期诗人们对题咏诗的创作之况。换言之,盛唐诗人对题咏诗的创作,通过这20位诗人的110首诗之具体数据,已使其得到最大程度之凸显。

而在与张九龄同时或之前的20位初唐诗人中,曾创作过题咏诗的诗人,却是寥寥无几。这20位诗人,分别是张说、李邕、徐彦伯、刘希夷、乔知之、陈子昂、骆宾王、卢照邻、王勃、苏味道、李峤、杜审言、沈佺期、宋之问、杨炯、李义府、虞世南、许敬宗、上官仪、王绩,其诗集中有题咏诗者,仅为王绩(2首)、宋之问(3首)、徐彦伯(2首)、陈子昂(4首)②,凡4人11首诗。其中8首题咏诗具体为:《题黄颊山壁》、《题酒店壁》(王绩)、《题张老松树》、《题鉴上人房二首》(宋之问)、《题东山子李适碑阴二首》(徐彦伯)、《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题居延古城赠乔十二》、《题田洗马游岩桔槔》(陈子昂)。其中,宋之问的《题鉴上人房二首》,在唐代题咏诗史的王国里,开时人与后人“连章体”之先河,故颇值得注意。

唐诗史上的中唐,是一个较初唐与盛唐诗人更多的诗歌时代,为了把握与认识这一时期诗人对题咏诗的创作实况,我们以“元和五诗人”为例,对其略作透视。这5位诗人,即刘禹锡、韩愈、柳宗元、元稹、白居易。以这5人的题咏诗之量,用以考察中唐诗人对题咏诗的创作之况,虽然不够准确,但也并无大碍,原因是这5人及其诗作,历来被文学史家目之为中唐诗坛的代表。5人现存题咏诗的具体数量为:刘禹锡5首(《全唐诗·刘禹锡集》)、韩愈10首(《全唐诗·韩愈集》)、柳宗元3首(中华书局版《柳宗元集》)、元稹4首(《全唐诗·元稹集》)、白居易73首(中华书局版《白居易集》)。共计95首。

以上是以“四唐”说为时限,分别对张祜以前的初唐、盛唐、中唐三个时期具有代表性的45位诗人的题咏诗,所进行的首次检索与统计之所获。从这一检索结果中,我们可以获得如下一些信息:(一)就现有资料看,有“斗酒学士”之称的初唐诗人王绩,是唐代第一位进行题咏诗创作的诗人,而其《题黄颊山壁》一诗,则为唐代的第一首题咏诗;(二)从发展史的角度言,在唐玄宗执政的开元、天宝时期(即所谓“盛唐”),毫无疑问为唐代题咏诗的繁荣期;(三)陈子昂、杜甫、白居易三人,以各自的创作之量,而分别成为初唐、盛唐、中唐三个时期题咏诗的代表诗人;(四)在张祜之前的唐代诗人中,白居易是创作题咏诗最多的一位诗人。综合这四个方面的信息,则张祜以前唐代题咏诗的创作概貌,即得以基本认识与把握。

诗论家们一般认为,“晚唐六家”是最能代表晚唐诗歌成就的,这6位诗人即杜牧、温庭筠、李商隐、陆龟蒙、皮日休、韦庄。检索与统计这6人的诗集后可知,其现存题咏诗的情况分别为:杜牧32首、温庭筠27首、李商隐12首、陆龟蒙2首、皮日休6首、韦庄12首③。而未被诗论家列入“晚唐六家”的诗人张祜,其一生所创作的题咏诗,据尹占华《张祜诗集校注》可知,乃有82首之多。张祜集中的这一题咏诗数量,不仅可与杜牧等“晚唐六家”题咏诗的总数基本持平,而且还较数量居初、盛、中三唐之冠的白居易(73首)多出了9首。由是而观,张祜为唐代大量创作题咏诗的第一人,乃殆无疑义。

二、张祜题咏诗的基本概貌

综张祜一生,虽以布衣终生,但其足迹却遍布大江南北,并与数以百计的各色人等交游,且尤喜与僧侣往来,而此,即构成了他雅好题咏诗创作的一个重要条件。从总的方面讲,张祜的题咏诗,不仅数量多,而且内容丰富多彩,形式多种多样,极具个性与风采。若从题咏的对象以言,张祜的题咏诗则大致可分为五类,下面分述之。

其一为寺院禅林类。此为张祜题咏诗之大端。张祜集中的这类题咏诗,共41首,正好占其总数的一半。其具体为:《题僧壁》、《题赠仲仪上人院》、《题造微禅师院》、《题万道人禅房》、《题赠志凝上人》、《题润州金山寺》、《题润州甘露寺》、《题杭州孤山寺》、《题余姚龙泉寺》、《题径山大觉禅师影堂》、《题濠州钟离寺》、《题杭州天竺寺》、《题杭州灵隐寺》、《题苏州灵岩寺》、《题苏州楞伽寺》、《题苏州思益寺》、《题重居寺》、《题善权寺》、《题南陵隐静寺》、《题丘山寺》、《题道光上人山院》、《题惠山寺》、《题虎丘寺》、《题普贤寺》、《题虎丘东寺》、《题苏州虎丘西寺》、《题招隐寺》、《题惠昌上人院》、《题秀师影堂》、《题灵彻上人旧房》、《题青龙寺》、《题润州鹤林寺》、《题胜上人山居》、《题峰顶寺》、《题惟真上人影堂》、《题赠盐官池安禅师》、《题扬州法云寺双桧》、《题重悬寺阁八韵》、《题徐州流沟寺》、《题灵岩寺》、《题天竺寺》。数量之多,在唐代诗人中几无可比,即使是有“诗佛”之称的王维,也难以与之媲美[4](页231-243)。这类题咏诗,既是张祜“南穷海徼北天涯”[5](页324)行迹的见证,又是研究其结缘佛道、交游僧侣的最直接材料(张祜集中与佛教相关的诗还有很多)。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四云:“张祜喜游山而多苦吟,凡历僧寺,往往题咏。……如杭之灵隐、天竺,苏之灵岩、楞伽,常之惠山善卷(当为‘善权’,因张祜集中有《题善权寺》而无《题善卷寺》——笔者注),润之甘露招隐,皆有佳作。李涉在岳阳尝赠其诗曰:‘岳阳西南湖上寺,水阁松房遍文字。新订张生一首诗,自馀吟著皆无味。’信知僧房佛寺赖其诗以标榜者多矣。”[6](页516)所言正道出了张祜与此类题咏诗之关系。而还值得注意的是,张祜的这类题咏诗,往往具有较强的佛理色彩。如《题赠志凝上人》④一诗:

悟色身无染,观空事不生。

道心长日笑,觉路几年行。

片月山林静,孤云海棹轻。

愿为尘外契,一就智珠明。

这首诗的佛学核心是“色”与“空”,其乃属于佛教般若性空理论中的“色空观”,诗人以此来“题赠”志凝上人者,实际上是对其“悟色”而“身无染”,“观空”而“事不生”的称颂。综而言之,全诗八句,前六句重在赞美志凝上人的佛学修养,最后两句则为张祜“题赠”的目的所在,即希望与志凝上人“一就智珠明”,其意即欲加入佛教的行列,与志凝上人一同礼佛事佛。张祜之所以“愿为尘外契,一就智珠明”者,虽然与佛家“片月山林静,孤云海棹轻”的生活环境相关,但重要的应是因求仕无门所致,对此,其于《题青龙寺》一诗已略有所言:“二十年沉沧海间,一游京国也因闲。人人尽到求名处,独向青龙寺看山。”因功名无着,而转向佛禅世界,这正是构成晚唐诗人普遍崇佛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张祜即其中之一者。所以,张祜在《石头城寺》一诗中说:“徒悲宦游意,尽日老僧房。”在“宦游”“徒悲”的情况下,于“尽日老僧房”中讨生活,这与其说是作者的一种选择,毋宁说是作者的一种无奈,而一个“老”字,即道出了这种无奈中的些许玄机。

其二为楼台亭阁类。这类题咏诗共有21首,在数量上仅次于上一类诗。其中,最具有代表性者,有《题上饶亭》、《题樟亭》、《题丹阳永泰寺练湖亭》、《题平望驿》、《题润州李尚书北固新楼》、《题河阳新鼓角楼》、《题彭泽卢明府新楼》、《题江陵崔兵曹林亭》、《题泗州刘中丞郡中新楼》、《题海盐南馆》、《题越干亭》、《题临平驿亭》等。这类题咏诗最大的特点,就是除了纪诗人之游外,更具山水诗的审美特质。请看《题上饶亭》一诗:

溪亭拂一琴,促轸坐披衿。

夜月水南寺,秋风城外砧。

早霜红叶静,新雨碧潭深。

唯是壶中物,忧来且自斟。

大约在大和九年(835)前后,张祜从岭南归来东游吴越时,曾于上饶小作停留,先后写下了《江西道中作三首》、《信州水亭》、《旅次上饶溪》等诗,这首《题上饶亭》诗即为当时所作。诗中二、三两联,采用白描的手法,将上饶深秋的夜月,早霜的红叶,以及雨后的碧潭,描绘得如同一幅色彩明丽的丹青,给人以无限美感。又如《题越干亭》:

扁舟亭下驻烟波,十五年游重此过。

洲觜露沙人渡浅,树梢藏竹鸟啼多。

山衔落阳欹红盖,水蹙斜纹卷绿波。

肠断中秋正圆月,夜来谁唱异乡歌。

据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一○七,越干亭在饶州(即今江西波阳),因亭所在之地为“大越故界”,故多为唐诗人所吟咏,如施肩吾《宿越干亭》、罗隐《越干亭》二诗,即为其例。这首《题越干亭》,以夕阳西下为画面背景,将秋高气爽下的越干亭四周景象,用28字进行了形象而生动的描绘:“洲觜露沙人渡浅,树梢藏竹鸟啼多。山衔落阳欹红盖,水蹙斜纹卷绿波。”既牢笼百态,又个性突出,堪可称道。类此者,张祜集中尚有《题海陵监李端公后亭十韵》、《题宿州城西宋征君林亭》、《题岳州徐员外云梦新亭十韵》等。而《题池州杜员外弄水新亭》一诗,则尤其值得注意:

广厦光奇辈,恢材卓不群。

夏天平岸水,春雨近山云。

蜿衍榱甍揭,端完柱石分。

孤帆惊乍驻,一叶动初闻。

晚槛余清景,凉轩启碧氛。

宾延习主簿,诗版鲍将军。

露洒新篁滴,风含秀草薰。

何劳思岘岭,虚望汉江滨。

此诗虽然以羊祜喻比“杜员外”杜牧,对杜牧镇守池州大加称颂,但全诗却用了整10句的篇幅描写景物,以至于将“弄水新亭”所在地的地理环境、建筑结构等,都进行了一一勾勒,特别是“露洒新篁滴,风含秀草薰”两句,融视觉、听觉、感觉于一体,使春夏之交的“新亭”四周景色,得以立体之艺术展现。

其三是凭吊历史类。怀古咏史,是晚唐诗歌表现在题材内容方面的一大优长,并因此涌现出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佳构,而张祜则别出心裁地用题咏诗的形式,尽情地抒发他对历史人物的缅怀与凭吊之情。与时人的同类之作不同的是,在张祜的这类题咏诗中,作者所题咏所凭吊者,并非是一些叱咤风云或者建功立业的英雄,而大都属于一些命运不济者,如《题苏小小墓》、《题真娘墓》等之所题咏者,即皆属如此。张祜对苏小小、真娘的题咏与凭吊,一方面含有为其“伤心”身世鸣不平的因素在内,一方面则是由此及彼地联想到自己,而借以抒发对现实的不满,原因是作者与苏小小、真娘的命运并无本质的区别。正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才激发了张祜写作这类题咏诗的灵感:“佛地葬罗衣,孤魂此是归。舞为蝴蝶梦,歌谢伯劳飞。翠发朝云在,青娥夜月微。伤心一花落,无复怨春晖。”曰“孤魂”,曰“伤心”,既明指埋骨九泉的死者,又暗含生活于现实的作者本人,二者的互为关联,即构成了张祜这类题咏诗艺术精神的内核所在。又如《题孟浩然宅》:

高才何必贵,下位不妨贤。

孟简虽持节,襄阳属浩然。

又是一个命运不济者。在盛唐诗人中,孟浩然是一位以布衣终生的著名诗人,因其经历、身世、命运等均与张祜有着相似之处,故张祜在途经襄阳时,曾专门去拜谒了这位布衣诗人的故居,并写下了这首五言绝句。这首小诗,虽然对孟浩然的文学成就进行了高度颂扬,但从“高才何必贵,下位不妨贤”两句中,我们仍可见出作者对现实的不平之慨。所以,清人宋俊《柳亭诗话》卷五说:“张承吉题孟处士宅:‘高才何必贵,下位不妨贤。孟简虽持节,襄阳属浩然。’陆务观读许浑诗:‘裴相功名冠四朝,许浑身世落渔樵。若喻风月江山主,丁卯桥应胜午桥。’处士见弃于明主,郢州沉默于下僚,读张、陆二诗,足以豁才人之愤。”[7](页257)其中的一个“愤”字,正道出了张祜题写“孟浩然宅”之真谛。

其四是园林山居类。这类题咏诗之所题咏者,主要指的是张祜友人的各种形式的居处,或者其居处某种具有典型特征的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若就诗歌类别以言,这类题咏诗是颇类似于山水田园诗派之田园诗的,如《题曾氏园林》:“十亩长堤宅,萧疏半老槐。醉眠风卷簟,棋罢日移阶。斫树遗桑斧,浇花湿笋鞋。还将齐物论,终岁自安排。”一组田园风光,一派农家景象,若身临其景,是足可令人陶醉的。再如《题李戡山居》:“三亩溪田竹径通,道情交态只渔翁。青山夜入孤帆远,碧水秋澄一槛空。自以蛙声为鼓乐,聊将草色当屏风。莫言酷学无知己,未必王音不荐雄。”诗题中的李戡,为唐宗室,举进士后,曾“归晋陵羡里,得山水居之”[8](页743-750),张祜所咏之“山居”,就是李戡坐落于“晋陵羡里”的“山水居”。此诗的颔联与颈联,以青山、孤帆、碧水、蛙声、草色等意象进行排列组合,不仅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山居的典型特征与个性风采,而且极具田园诗的审美特质。其他如《题李渎山居绿潭》、《题陆墉金沙洞居》、《题陆敦礼山居伏牛潭》、《题李庠郊居》、《题李山人园林》等,亦皆具此类特点。

其五是题画类等。这类题咏诗,主要指的是作者对障子上图画类作品的题咏。据考,开题画诗之先河者为杜甫,其集中的《题李尊师松树障子歌》、《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题壁上韦偃画马歌》等,即皆为其代表。这类题咏诗的最大特点,就是使诗歌、书法、绘画三者互为结合,给人以一种全新的视觉冲击与审美愉悦。张祜集中的这类题咏诗,可以《题王右丞山水障子二首》为代表。为便于识别,兹将这两首诗抄录如次:

(其一)

精华在笔端,咫尺匠心难。

日月中堂见,江湖满坐看。

夜凝岚影湿,秋浸壁光寒。

料得昔人意,平生诗思残。

(其二)

右丞今已殁,遗画世间稀。

咫尺江湖尽,寻常鸥鸟飞。

山光全在掌,云气欲生衣。

以此长为玩,平生沧海机。

王维的这幅“山水障子”画,今已不存。第一首诗的前四句,意在说明,画家要在尺幅之内表现天地山川之美,是很困难的,而王维的这幅“山水障子”不仅做到了,并且还因做得很好而让“满坐”的看客大饱眼福。王维的这幅“山水障子”究竟如何好,第一首的“夜凝岚影湿,秋浸壁光寒”与第二首“山光全在掌,云气欲生衣”,对此进行了回答,简而言之,就是气韵生动,造妙入微。正因此,张祜才觉得自己难以用诗歌的形式对其进行表达(“料得昔人意,平生诗思残”。继而又说,“障子”所表现出的那种隐逸情趣,对于长期赏玩者来说,是能从中受到感染而引起共鸣的。

三、张祜题咏诗的成就及影响

辛文房《唐才子传》卷六《张祜》云:“祜字承吉……性爱山水,多游名寺,如杭之灵隐、天竺,苏之灵岩、楞伽,常之惠山、善权,润之甘露、招隐,往往题咏唱绝。同时崔涯亦工诗,与祜齐名,颇自放行乐。或乘兴北里,每题诗倡肆,誉之则声价顿增。”其中的“性爱山水,多游名寺”与“或乘兴百里,每题诗倡肆”云云,即是张祜大量创作题咏诗的最关键性原因。题咏诗作为张祜集中数量最多的一种诗歌品类,不仅题材广泛(主要指所题咏对象言),内容丰富,重要的是其中的山水景物之描写,为中晚唐之际山水诗的繁荣与发展,起到了几乎无以替代的作用。文学史家一般认为,以孟浩然、王维为代表的盛唐山水田园诗派,其创作活动在经历了长达近十年的安史之乱之后,于大历时期即已自行消歇衰退,而张祜与杜牧等人,则以题咏诗的形式,使山水田园诗的创作在中晚唐之际形成了唐诗史上的又一次高潮。以张祜的题咏诗言,由于作者“性爱山水”的缘故,其除了题画与凭吊历史两类外,其余大都与山水风物关系密切,所以,在他的寺院禅林、亭台楼阁、园林山居三类诗中,几乎每一首都有对山川河流等自然景观的描写,也即每一首都是可目之为山水诗或田园诗的。如上举园林山居类的《题曾氏园林》、《题李戡山居》,亭台楼阁类的《题池州杜员外弄水新亭》、《题越干亭》等诗,即无不具有这特性。所以,在“张祜笔下,无论楼台庙宇、名胜古迹,也无论是江南的名山秀水,还是北方的浩瀚山河,无不引人入胜,各具特色”[9](页21)。张祜笔下的各类景物描写,之所以能引人入胜,关键就在于他能于“牢笼百态”之中,既突出重点而又不离本色。对此,徐献忠《唐诗品》亦曾言之:“处士诗长于模写,不离本色,故览物品游,往往超绝。”用“超绝”二字品评张祜诗的写景艺术成就,实属的见。

而张祜寺院禅林类的题咏诗,在山水景物的描写方面,则又是洞天别具的。如《题天竺寺》:“台殿耸高标,钟声下界遥。路分松到寺,山断石为桥。引水穿廊去,呼猿绕槛跳。海明初上月,江白正来潮。夏雨莲苞破,秋风桂子凋。乱去行没脚,欹树过低腰。嫩绿茶新焙,乾黄竹旋烧。唯思闲事了,长此卧烟霄。”全诗16句,除诗题与最后两句外,竟有14句是在写景,且其所写之景,又极具个性与特点,如以“山断石为桥”写寺路的曲径通幽,用“江白正来潮”写钱塘江的潮涨等,即皆为其例。而开首两句,一以高显其幽,一用动衬其静,各得其妙;之后则由密集的审美意象,构成了一个个意象群,而使得诗人笔下的“天竺寺”,俨然成为了一处佛家法境。由是而观,可知这是一首典型的“佛景风物诗”。其他如《题余姚县龙泉寺》、《题杭州天竺寺》等,亦无不具有这一写景方面的特点。正因此,时人与后人才对张祜的这类写景之作大加称道。如《南唐书·孙鲂传》载云:“金山寺题咏,众因称道唐张祜有‘僧归夜船月,龙出晓堂云’之句,欲和,众皆搁笔。”李怀民《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说》则认为:“常游金山寺,流览古今人题什,无如二句之高妙。”所称誉者即为“僧归夜船月,龙出晓堂云”两句。这两句为《题润州金山寺》的颔联,而其颈联“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两句,因直可与盛唐诗人綦毋潜《灵隐寺禅院》之“塔影挂河汉,钟声和白云”媲美,更是成为诗论家所品鉴的重点(此类评论甚多,不具引)。所以,从总的方面讲,张祜的这三类题咏诗,综合以观,是完全可称为中晚唐之际山水诗史上的一座艺术高标的,而其对于当时及其后的诗坛产生影响,也就自不待言。

张祜题咏诗另一个方面的成就与影响,是其中的寺院禅林类诗,与其集中的那些不属于题咏诗范畴的“僧寺诗”等互为配合,不仅为诗人构筑了一个属于“彼岸”范畴的心灵世界,而且还导致了佛教诗创作在中晚唐之际的高潮迭起,并使之成为一种创作时尚。所谓佛教诗,用拙著《王维新考论》第五章第二节《论王维的佛教诗》中的话来说,就是凡与佛教相关的诗歌,即可称为佛教诗。从这一认识意义上讲,张祜题咏诗中的42首寺院禅林类诗,就自然是属于佛教诗之列了。而除此之外,张祜集中还有整20首的“僧寺诗”、“交游僧人诗”等,二者合计,共有62首之多。张祜的这一佛教诗数量,不仅超过了“诗佛”王维的佛教诗(42首),而且几乎等同于孟浩然与王维这两位盛唐诗人的同类诗之总和⑤。仅此,即可见出张祜对佛教诗创作的热衷程度,而张祜与佛教的关系,亦可借此知其大概(对于张祜的佛教诗,笔者另有专文讨论)。张祜的这一佛教诗数量,就整个唐诗史而言,只有被后人称为“广大教化主”的白居易可与之比肩。即是说,在唐代诗歌史上,只有白居易的佛教诗与张祜的佛教诗,才可称得上是双峰并峙的,其他则不然。这一事实表明,张祜对于佛教诗或者说“寺院禅林”类题咏诗的创作,乃是极为热情的。正因此,张祜才有意无意地和白居易各以其艺术才华,为中晚唐之际的诗坛拓展了佛教诗的一方新天地。张祜的这种创作热情及其所获得的丰硕成果,一方面与他因仕途不畅而转向佛家世界求解脱关系密切,另一方面则给当时与后世的诗坛以极大程度之影响,对此,我们从晚唐诗人普遍向佛倾向的事实之中,即可大体获知。

从艺术的角度言,张祜的题咏诗有两个方面是值得特别注意的,其一是全部为近体诗,其二是独特的艺术境界。就前者言,上举五类题咏诗在体式方面,主要是由五绝、五律、五排、七绝、七律所构成的,而其中,又以五言律诗的平仄与对仗最值得称道。如“寺门山外入,石壁地中开”(《题虎丘东寺》),“地盘江岸绝,天映海门空”(《题樟亭》),“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题润州金山寺》),“竹径深开院,松门远对山”(《题重居寺》),“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题杭州孤山寺》),“夜凝岚影湿,秋浸壁光寒”(《题王右丞山水障子二首》其一)等,即皆具对仗精工之特点。所以,清人李怀民《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说》在论及张祜诗时说:“(其)五言近体,刻人处太逼阆仙,或亦私淑贾氏者也,断为及门一人。”认为张祜在五言律诗方面师学贾岛,并“断为及门一人”者的认识,是颇具见地的。张祜的题咏诗不仅讲究平仄与对仗,而且更注重对艺术境界的追求与创造。在张祜题咏诗的前三类作品中,其所题写的对象既多,所创造的境界亦各有所别。如“早霜红叶静,新雨碧潭深”(《题上饶亭》)、“尽日草深映,无风舟自闲”(《题常州水西馆》),境界清幽疏淡;“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必来”(《题润州甘露寺》),“海明先见日,江白迥闻风”(《题松汀驿》),境界空旷开阔;“重廊标板榜,高殿锁金环”、“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题润州金山寺》),境界空寂幽静,凡此种种,均是张祜题咏诗艺术特性与审美价值的具体所在。

总的说来,张祜由于“性爱山水”使然,而成为了唐代大量创作题咏诗的第一人。张祜的题咏诗,为丰富与拓展唐诗的题材领域,为近体诗艺术的精益求精,为中晚唐之际山水诗与佛教诗的繁荣与发展,均起到了无以替代的作用与影响。而其题咏诗的文学史意义,也即正在于此!

收稿日期:2009-04-18

注释:

①以上所统计诸人题咏诗之数,除李白与杜甫题咏诗数的出处署明外,其余依次出自《全唐诗·苏颋集》、四库全书本《曲江集》、四部丛刊本《孟浩然诗集》、《全唐诗·綦毋潜集》、《全唐诗·崔国辅集》、李云逸《王昌龄诗注》、《全唐诗·崔颢集》、四库全书本《常建诗》、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全唐诗·祖咏集》、孙钦善《高适集校注》、《全唐诗·岑参集》、《全唐诗·李颀集》、《全唐诗·储光羲集》、《全唐诗·张谓集》、《全唐诗·韦应物集》、储仲君《刘长卿集编年笺注》、《全唐诗·李嘉祐集》,共20人,特此说明。

②以上对王绩等4人题咏诗的统计,除王绩诗据韩理洲《五卷本汇校王无功文集》外,其余均据《全唐诗》;又,对张说等16人题咏诗的检索,所据亦为《全唐诗》,特此说明。

③对“晚唐六家”题咏诗的统计,所依诗集分别为中华书局版《杜牧集系年校注》、中华书局版《温庭筠全集校注》、叶葱奇《李商隐诗集疏注》、《全唐诗·陆龟蒙集》、《全唐诗·皮日休集》、李谊《韦庄集校注》,特此说明。

④《张祜集校注》卷一此诗题作《赠志凝上人》,宋蜀刻本《张承古文集》卷一、《全唐诗》卷五一○均作《题赠志凝上人》,本文从后者。

⑤关于孟浩然的佛教诗,可具体参见拙作《孟浩然与佛教及其佛教诗》一文,载《汉江大学学报》2009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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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诗歌创作的第一人--论张虎的诗歌创作_全唐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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