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谷、朱子、项穆、王铎,“九五”国际书法史学学术研讨会论文:书法理论史上的一个圆圈_王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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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过犹不及”。朱子说:“无过不及”。对吗?不对!黄山谷、王觉斯的美学,讲的恰恰是一个“过”字,抓不住这个字,则终生在艺术的大门之外。在政治上,王夫之讲“无过不及”(《读四书大全说卷六、七》),从而打乱了这“过”、“中”、“不及”的三驾马车似乎是惊世骇俗的狂怪之谈。而不知“过”的艺术和美学,则早已形成了传统了。艺术无“中”,而“不中曰侧”。应当说,在艺术上,过优于不及,乃“可与言与诗笑!”

“过”、“中”、“不及”的三分法,早就应当打破了!可以说,这种三分法,不如王铎的五分法,因为它根本不适于艺术,也可以因循旧说,从而打破其框架。在艺术上,“中”不存在,“不及”也不是含蓄,只有“过”字是入门之路,又是品味之颠。这些话,今天应当讲清楚了。以戏曲而言,陕西梆子(秦腔),山西梆子(蒲州梆子·上党梆子,中路梆子,北路梆子),河南梆子,河北梆子,山东梆子,越来越“过”,一个梆子比一个梆子“过”,乃是铁打的史实,中庸论者,无插嘴余地。这才是中国人的美感。顺便说一句,艺术界特别是京剧界对“过”的理解,根本是不对的,而这,又与慈禧有关了。裘盛戎而被称为“妹妹花脸”,可见,即便是京剧界,明白人还是存在的。

话说回来,这“幽险狰狞”的美学,实则也是“怒”的美学。王铎回到遥远的古代。“凡攫援筮之类,必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鳞之而。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鳞之而,则于胝必拨尔而怒。苟拨尔而怒,则于任重宜,见其匪色必似鸣矣。爪不深,目不出,鳞之而不作,则必穨尔如委,则加任焉,则必如将废措,其匪色必似不鸣矣!”(《周礼·考工记》《十三经注疏》页九二五,中华书局,一九八三年。)这里指出,工艺美术,也有“拨尔而怒”与“穨尔如委”两种境界,两种方法。应当说,这也是“怒、渴”美学的远祖。商周重器出土日众,今人已不以为异了,在王铎,则心响往之。

但,他的基本思路,却是归于中庸。“极神奇,正是极中唐也!”这是不对的。中庸与“神奇”何干?在“皇极”,在季札,留给后人的、无往而不是浅斟低唱,嫋嫋秋风,哪里有什么“口中吐火,身上缠蛇,力如金刚,声如彪虎”?这样的形象,拿“粗犷”来形容,还不够味儿,哪里是什么“发而皆中节”?这样的“狂怪怒张”,却说是“中庸”,实在是英雄欺人罢了。

王铎,这不可一世的英雄,却终于跪倒在中庸之下。他处处反中庸,又处处唱中庸。反中庸者,阳明心学之力;唱中庸者,则又是封建末期如磐夜气重压的结果,所谓“时代压之”是也。《文丹》里,处处闪耀着这种矛盾,人们很容易发现,《文丹》的主旋律,是反中庸,而中庸则不过是一层保护色而已。如果用《中庸》古本,那么,“小人之中庸也,小人之无忌惮也”,正是王铎。如果用王肃本,则‘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之无忌惮也’,也非王铎莫属。王铎美学的体系(中庸)和内核(反中庸),是应当分别观之的。这就是古人为什么遇到矛盾就用“九方皋相马法”来解决一样。

中庸的鬼魂,时时折磨着他。中庸的阴影,也使他光焰万丈的美学,时时蒙一层“圣人之愚色”(魏叔子语)。他说:

文章间道出兵,履险制敌,以少胜多,偏锋亦自可喜,前所论文之狂狷是也。必拘拘于堂堂正正者,腐甚!腐甚!(《文丹》)

一方面贬狂狷为“偏锋”,那就是说,中庸是正锋了;一方面又说,“拘于堂堂正正者,腐甚!腐甚!”这里,又是矛盾,盖狂狷不必是偏锋,而中庸——堂堂正正,也未必就是中锋。说偏锋是狂狷,中锋是中庸,无异于又是“极神奇正是极中庸也”那一套。“腐甚!腐甚!者,王铎自埋自掘矣!

王铎的意思,未必不是想“自狂狷而进中行”(《书法雅言》页二四),但这是不可能的,其结果,往往是“求中行以得乡原(愿)”(《拟山园选集》卷首陈仁锡序)。这方面,得“大自在”,得透彻之悟的,是刘熙载(详下)。项穆的口号,似乎是发展,其实不通。

“极高明而道中庸”。王铎说,“古、怪、幻、雅,皆一本乎常,归之乎正,不咤为悖戾,不嫌为妖异,却是吃饭穿衣,日用平等”,这“吃饭穿衣,日用平等”是阳明一派的口头禅,人们已经不觉其神圣了。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意思,即以“割之鸿濛”、 “幽险狰狞”之美,归之中庸,即中庸也能包含这种“狂怪怒张”之美,从而侪“怒、渴骥”之美于中庸之间,为反中庸的艺术争得中庸的地位。这可能是他的“深心”吧?然而不成,枉费心机而已,艺术史,美学史上的搏斗,大波大浪是不问你初衷如何的。这又为一切妄图调停狂狷与中庸者提供了教训。

但无论如何,他最后还是皈依了中庸,既不同于以前的项穆,也不同于以后的包慎伯,刘熙载,则是确定无疑的了。

王铎的书法,“‘欹侧’成了主流,几乎是无行不歪。”无字不焉了。”(刘正成《中国书法的文人化与非文人化倾向》,《中国书法》一九九五年第三期。)实在滑稽,如此的“歪人却大唱其‘中庸’,这怎样理解呢?还是那句话“时代压之”,而“歪”到底的书法,正是王铎内心深处的所谓“中庸”的形象,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程、朱的中庸说,引出了项穆、王铎的体系。从本质上看,这两个体系是不同的,项穆“于穆不已”,以中行为极则,确实建立了一个体系;王铎则不同,他已经有所怀疑,实质上是以反中庸为中庸。这是明末清初“天崩地坼”的时代造成的,和项穆时代的“升平”已经不同了。封建后期美学的大匠,自是王铎。

在王铎之后,中庸美学,有什么变化呢?有的,一个是包世臣,一个是刘熙载。

慎伯是缜密的求实的学者。他的《艺舟双楫》,“狮吼猊怒”,是封建后期不可多得的书学专著。他的书学的哲理性,在下边论杨风子的一段话里,表现得很清楚:

山谷云:“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言其变尽兰亭面目,而独得神理也。兰亭神理,在“似奇反正”、“若断还连”八字。是以一望宜人,而看其结字序画之故,则奇怪幻化,不可方物。此可以均天下国家,可以辞爵禄,可以蹈白刃之中庸,而非非之无举,刺之无刺之中庸也。少师则反其道而用之,正如尼山之用狂狷。书至唐季,非诡异即软媚,软媚如乡愿,诡异如素隐。非少师之险绝,断无以挽其颓波。真是由狷入狂,复以狂用狷者。狂狷所为可用,其要归,固不悖于中庸也。(《答熙载九问》、《艺舟双楫》页一五一至一五二,有正书局,一九二六年。)

这一段,前边已引用,并说明了它的思路。实则是中庸的小夜曲,不太好懂。问题也不少。

兰亭者,狷道而已。古来大书论家如山谷,早有微辞,早就怀疑其神圣性。慎伯此处,入手便俗,实在可哀。说兰亭是中庸,未之前闻,而“兰亭神理”,所谓“此可以均天下国家,可以辞爵禄,可以蹈白刃之中庸”,则尤属妄谈。历史上有没有这种可以“均”,可以“辞”,可以“蹈”的中庸呢?没有,根本没有。孔子说:

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中庸》)

这就是慎伯的出处。很明显,这些话不能倒过来说。孔子明明说得是“中庸不可能也”,他连用三个排句,极力形容的,不过“不可能”这句话。这里本没有什么商榷的余地,“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怎么能讲有这种“可能”呢?这里,慎伯的立脚地已经乱了,他的根据已经错了。随着他立论的乖舛,兰亭中庸说也不击而自倒了。封建后期的主导书势——“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与兰亭的“雄强”本来有一线可通,但这样的吹嘘,却又使兰亭转入幽暗,所谓“不道禊贴,未为不知书”是也。

但,下边一转,却有柳暗花明之妙。“少师则反其道而用之,正如尼山之用狂狷”。“反其道”者,反兰亭之道也,反中庸之道也。正如尼山之用狂狷乎:“(《论语·子路》)即以狂狷代中庸,宁可用狂狷,也不用”乡愿“;“乡愿”者,自郐下,早就在扫荡之列。于是,矛盾交错:

中庸与狂狷的矛盾;

中庸与乡愿的矛盾;

狂狷与乡愿的矛盾;

狂与狷的矛盾。

中庸根本不存在,则中庸与狂狷的矛盾可以不谈了。而理论上的中庸,自朱子以后,早已变成了乡愿,则中庸与乡愿的矛盾,也可以不谈。剩下的,只有狂与狷的矛盾,和狂狷与乡愿的矛盾了。这个道理,慎伯没有参透,要到刘熙载起来,才最后解决。但慎伯又确实解决了一部分。

“反其道”者,反其中庸,而出以“险绝”。慎伯赞美道:“真是由狷入狂,复以狂用狷者!”这八个字,大有讲究。“由狷入狂”者,:“狷者有所不为”而“狂者进取”,从消极的“有所不为”进而到积极的“进取”,表明由兰亭进入狂草。“复以狂用狷”者,狂指狂草,狷指兰亭,所谓“按其点画如真行,而相其气势则狂草”是也。慎伯此语,受到项穆“自狂狷而进中行”的启发,而不懂“求中行以得乡原(愿)的道理,其不幸,也一样。慎伯的贡献,在于他把狂狷一分为二,第一次指出了“由狷入狂”,又“以狂用狷”的辩证法,立论奇突而平实,把深奥的哲理讲得这样浅显,很不容易。但这样重视狂狷,赞美狂狷,项穆之流是难以接受的。

慎伯的结论是:“狂狷所为可用,其要归,固不悖于中行也。”这话,似乎可以成立,观前引孔子的话,可以明白狂狷者中行之次。但其实是不通的。中庸既“不可能”,哪来什么“不悖于中行”呢?中庸与狂狷的关系,亦不像“圣、狂”(《书多方》)对转或狂,狷对转一样,就是因为中庸并不存在。而参透这一关,却有待刘熙载起来了。

中国美学史上,正视狂狷,分析狂狷,像包慎伯一样的,还不多见。味其语气,则这种分析,似乎前人已经做过,但经过慎伯才张扬起来,却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像项穆,只提出“自狂狷而进中行”,也不像王铎,高谈什么“极神奇正是极中庸”,而是把狂,狷对转的道理,终于讲清楚了。二千多年来,人们囫囵吞枣,笼统地讲狂狷,而慎伯则大挥其解剖刀,对狂狷一分为二,“由狷入狂”又“以狂用狷”,这种概括似乎高入云霄,其实,却说出了艺术史上的一个大道理。问题是,其人其书,基本属性是狂是狷,难以鞫定罢了。慎伯的意思,概括言之,则是:乡愿要扫荡,狂狷可对转,中行不可废。入手是兰亭,已落山谷一着;归结是中庸,更与山谷不可比。这表现了先民认识哲理的艰难之路。当刘熙载起来时,慎伯的理论则又显得过时了。

无论是王觉斯的挣扎,还是包慎伯的调停,他们都没有否定中庸,都没有看破这个“虚幻的极境”。但到刘熙载时代,所谓“二千年来一大变局”(李鸿章语)的天翻地覆的时代,即清未,这个观念改变了,称霸二千年的中庸美学,到这时,真正变成了狂狷美学。这是不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呢?还是先看看刘熙载的新说吧。刘熙载说:

诗、文、书画之品,有狂,有狷。若乡愿,无是品也!(《游艺约言》,刘立人,陈文和点校《刘熙载集》页五八一。华东师大出版社,一九九三年。)

书虽小道,学书者亦要不见恶于圣人。圣人所恶者,舍狂狷而就乡愿也!(同上,页五七五。按:原文作“愿乡”,崔尔平编《明清书法论文选》页八九零引作“乡愿”,是。此从崔。)

这不是石破天惊吗?真个是石破天惊!在刘熙载看来,诗文书画之品,不过一狂一狷而已,乡愿既不入品,中庸也没有了,争斗两千年的中庸与反中庸,至此结束。而且,他认为,“舍狂狷而就乡愿”,是“圣人之所恶”。他是正确的,圣人不云乎,“乡愿德之贼也!”“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这里,乡愿与狂狷并列,有了一席之地,不是恨极的“无是品”了。这样才好。艺术史的主流是狂狷,而就数量来说,大量的垃圾,超过狂狷几十倍的,则是乡愿。清代书法家有四千人,清代诗人有六千多,《全清诗》要印一千册,量可谓大矣!根据读《全唐诗》的经验,其中大量的,则是乡愿,无疑,历来如此,岂只清代!熙载此说,与古为新,使人于惊愕之余,无话可说了。这实在是美学史上的一大革命。既不是项穆的三分法(中行、狂、狷),也不是王铎的五分法(蚩中、狂、狷、乡愿、异端),而是两分法(狂、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只有狂狷而已了。

他以此改写了美学史:

颜鲁公书,不颠不狂,而自有天趣;杨少仲(师?)书,亦颠亦狂,而自有分数。谓颜似杜甫,杨似李白,其在斯乎!

有狂篆、狂隶、有庄行,庄草。庄正而狂奇,此亦“裒益平施”之理,达者自知。(同上书,页五八一。)

“亦颠亦狂”者,狂也。“不颠不狂”者,狷也。鲁公正书,北宋以后,历来被尊崇为至神至圣,是中庸的无上的样板,到这里,却降格了,不过是狷道而已。因此杜诗也是狷道。(按:大可商榷!)这不是把艺术史改写了吗?可见,刘熙载的狂狷说,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故作此偏激之论,而是有深远的艺术史和美学史的依据。他确实先觉,比起今天那些佞古且媚外的中庸论者,他是何等卓拔啊!

我认为,刘熙载是正确的,至少应该说,基本是正确的。羲献之别,不就是狷与狂之别吗?羲之书,早有《行穰》,晚有《丧乱》,中间有个《寒切贴》,一早一晚,都是狷道,《丧乱》更近于狂。中间的《寒切》“不颠不狂”是矣,但也根本不是什么“从容中道”,近乎狷罢了。就是说,以狂狷考察艺术史,是科学的,比那些人云亦云,实则不知所云的“从容中道”说,更容易捉摸。

我的意思是,中庸,不必抹杀,可以给它一个位置,但这只有理论史上的意义,于实践是无干的。如果说,在季札时代,中庸就是空幻,就是牵强,因而不是科学的话,那么,二千年来的谈艺者,拾其唾馀,又振振有词,神气得很,则不过是望风捕影,越说越玄了。二千年来中庸论者的词汇,率不出季札的十四句话,但越演越繁,令人眼花缭乱,迷不知其所出。似乎已经形成一种思想方法,审美原则了。这是应当慎重对待的。至少,说季札的十四句是“儒家辩证法”就不通之甚:因为那时还没有儒家。这种方法,从政治手腕变成审美原则,本来也并不那么通达。其实,这在季札时代,合理性就很有限,后人亦步亦趋,形成模式,而不理会孔子的怀疑,实在是将错就错,阴错阳差了。因此,在艺术史,美学史上,给中庸一个理论上的历史地位,应当说,是尊重历史;但对越演越烈,旁见侧出至于不可理喻的伪造的历史,则必须剔理干净,不可越走越远,比古人还糊涂。

话说回来,只有在刘熙载的大刀阔斧之后,这些道理才水落石出;中庸没有了,乡愿不要了,学者尽可以阳舒阴惨,仔细体味狂狷之道。刘熙载是从美学入手,解开这个迷团的,他的发现,却不仅具有美学史上的意义,而是高出儒学,是有一般思想史上的意义了。

现在,再谈“乡愿”。刘熙载对“乡愿”是深恶痛绝的。他居然认为,“无是品也”,即乡愿不能作为艺术的一品。他于此反复言之:

文取自慊,非求慊人。慊人者,乡愿之文也!(同上书,页五七三。)

乡愿之文,要做成个雅俗共赏,究之俗赏而已。若雅,则方且恶之,又何赏焉!(同上,页五七七。)

可见,虽说“无是品也”,但又承认“乡愿之文”,那也就是说,乡愿,也自有其艺术。所谓“无是品也”者,恨极之词,极而言之罢了。

他又说:

“乡愿”之“愿”,异于“愿而恭”之“愿”乡愿,貌恭而骨肆者也。观“自以为是”可见。此乃放肆之极,非止不恭。

乡愿不能进取,不能有所不为。使一乡皆称“愿人”,其实自狂狷观之,是无此人也。“愿系以人,不已过乎!”

乡愿在朝亦愿,不止愿于乡也。然言“乡”可以蔽之。(《读书札记》《刘熙载集》页五四四。)

这就是说,“自狂狷观之”——这是他的出发点,也是归宿,——不仅“无是品”,而且,“无此人”,笔力如握拳透爪,可见其憎恶之甚!但这是“神圣的憎恶。”当刘熙载的时代,古老的中国,任人宰割,“行将就睡也,抑行将就木也?”在历史的大潮面前,乡愿的“刺之无举,非之无非”的沉沉暮气,令人扼腕,这就是刘熙载砍去“乡愿”,愤愤不平的原因。“国家不幸诗人幸,话到沧桑句便便。时代没有大艺术——狂狷艺术时时处处扑面而来的,却是暮气沉沉的乡愿之流,能不使人扼腕吗?中庸的反创造处处迎合反动,理应受到明白人的痛斥。

可以说,狂狷本位说,是刘熙载美学的最高成就,不理会,不承认中庸,则是最大贡献。能不能说,两千年来,只有他的解释才符合孔子的本意呢?我想,可以的。孔子怀疑中庸的那些话,前边引过,但程朱辈就是视而不见,这又是不顾历史的伎俩了。若非心中有鬼,即私见,即以孔子言谈贩买私货,是不会如此荒谬的。而对于孔子以后的中庸的说教,刘熙载一笔抹倒,毫不犹豫,以为不值一顾,表现了一位严格求实的学者的胆略与魄力,则又是非常难得的了。在历史上,他第一个把中庸的窗户纸,无情地戳破,表现了绝大的智慧,两千年来艺术史美学史上的诸多瓜葛,至此而快刀斩乱麻,豁然开朗。他不愧是古代美学的最后的殿军,又是近代美学的先觉。

其实,这个思想,也并非熙载独有。明代万历年间的大写意家汤海若,早已有类似的看法。汤海若说:

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玉茗堂文之五、合奇·序》,徐朔方笺校《汤显祖诗文集》卷三十二,页一零七八。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二年。)

很明显,在汤海若看来,不是狂狷,就是乡愿,也没有中庸的座位。中庸,在这位“能生能死”的伟大写意家看来,早已失去了神圣,只有情才至高无上,他说“彼恶知曲意哉!余意所至,不妨拗折天下人嗓子。”(王骥德《曲律》引)这响彻云霄的豪言壮语,正是写意的号角,正是山谷所谓“野性”、“烈妇态”、“浪意态”与夫“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或曰“饥鹰,渴骥”,或曰“枯杉倒桧”、“强项风雪”、“横风疾雨”在戏曲领域的反响。我想,更广泛地涉猎可以证明,反中庸是时代狂潮,风会所趋,不独海若一人而已。若把同时的李贽、紫柏、焦竑、徐渭,屠隆、冯梦龙,袁中郎等人的有关论述汇为一编,一定更可以看出潮头之大,而刘熙载则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扬其波而已了。

好了。可以总结几句了。从中唐开始,至山谷而形成高峰的“怒猊、渴骥”说,本质上,是反中庸的先进的美学观。它理所当然地遭到卫道者的反扑,又理所当然地“风行水上”一般地得发展,终于形成了封建后期美学上反中庸——中庸——反中庸的大波大浪,“而饥鹰、渴骥”,也就成了封建后期的特有的美。这里有封建后期母体内的种种脉息,它是封建后期饥渴艺术的至高无上的象征。我想,这可能就是历史的结论吧!

王铎行书唐人诗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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