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化还是美国化:美国政治一体化与中东“民主转型”分析_世界历史论文

民主化还是美国化:美国政治一体化与中东“民主转型”分析_世界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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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领域里,政治整合通常是指为建立一种新的政治运行机制而对原有的政治力量 结构进行一系列的重组行为。民主改造则是为趋向于“人民之统治”所奉行的理念与采 取的措施。美国对中东地区的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一方面是通过制裁、封锁或直 接进行军事占领等方式改变该地区的力量格局,在促成反美或抗美政权的变更、排斥其 他外来力量集团的介入等情况下,实现美国主导中东的目的;另一方面,则是以美国的 价值观和西方“民主理念”为宗旨对中东地区进行全面的改造、推动该地区的民主化进 程。美国的这种“整合”与“改造”是将其战略利益和自身安全同中东伊斯兰国家的政 治发展问题相联系,由此而产生的问题是:美国的意图究竟是推动中东地区的民主化(

democratization)还是美国化(americanization)?这不仅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且是影 响中东国家未来政治发展走向和整个中东局势演变的重要因素。

一、从“中东例外论”到“民主改造论”

在很长一个时期,西方社会有一种广为流行的看法是,中东伊斯兰国家很难走上民主 化道路,民主在中东地区是一个例外,即所谓“中东例外论”(Middle East

Exceptionalism)。(注:Ghassan Salamé,ed.,Democracy without Democrats?:The

Renewal of Politics in the Muslim World,New York:I.B.Tauris Publishers,1994,p.23;also see Simon Bromley,“Middle East Exceptionalism:Myth or Reality?”

in David Potter,David Goldblatt,Margaret Kiloh,Paul Lewis,eds.,

Democratizatian,Malden:Polity Press/Open University,1997,p.323.)在政治学家戴 蒙德、利兹和李普塞特等撰写的四卷本著作《发展中国家的民主》中,有意忽略中东国 家,指出该地区“几乎看不出转变为民主、哪怕是半民主的前景”。(注:Larry

Diamond,Juan J.Linz and Seymour Mardin Lipset,Democracy in Developing

Countries,Vol.2,Boulder:Lynne Rienner,1988,pp.xix-xx.)有的学者认为,当一个语 句里出现“民主”和“中东”等术语时,就会引起人们的深深疑虑。(注:Simon

Bromley,“Middle East Exceptionalism:Myth or Reality?”in David Potter,David Goldblatt,Margaret Kiloh and Paul Lewis,eds.,Democratization,p.323.)一些东 方学研究者,如丹尼尔·派珀斯还断言:穆斯林国家是世界上恐怖主义最多、民主最少 ,并且这种状况将一直持续下去。(注:Yahya Sadowski,“The New Orientalism and the Democracy Debate”,Middle East Report,No.183,July/August 1993,p.14.)持“ 中东例外论”观点的一个基本理由是:世俗民主与“真主主宰”(the rule of God)之 间是完全对立的,伊斯兰教强调真主的主宰而非世俗的主权,因而与民主之间是不相容 的。(注:Heather Deegan,The Middle East and Problems of Democracy,Open

University Press,1993,p.14.)西方著名中东史专家伯纳德·刘易斯就认为,“从政治 的视角看,伊斯兰教似乎为自由民主政体展示了最暗淡的前景。”(注:Bernard Lewis ,“Islam and Liberal democracy:A History Overview”,Journal of Democracy,Vol .7,April 1996,p.54.)塞缪尔·亨廷顿以“文化命题”来观照非西方世界,称“伊斯兰 教和儒教文化对民主的发展构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注:[美]塞缪尔·亨廷顿著 ,刘军宁译:《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民主化浪潮》,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版 ,第373页。)许多学者、包括西方政界人士还对20世纪90年代中东地区出现的选举现象 深表忧虑,担心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乘机上台夺权而“劫持民主”(hijack

democracy)。(注:John L.Esposito,John O.Voll,Islam and Democracy,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196.)于是,“中东例外论”便成为西方社会的一种 主流话语,即使有些学者主张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存在某种相容性,(注:持这种观点 的主要代表有美国学者约翰·埃斯波西托、约翰·沃里、詹姆斯·皮斯卡托里以及德国 波恩大学教授古德伦·克拉默尔等人。)也对该地区的民主化充满疑虑。

然而,近年来,关于伊斯兰教与民主之间“相容性”的话语较多地出现在西方,尤其 是美国政界。一些政要,诸如布什总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宣称:“拥有世界1/5信仰者 的伊斯兰教与民主的原则是一致的。”(注:参见布什总统2003年5月9日、11月6日讲话 。引文见“President Bush Discusses Freedom in Iraq and Middle East”,http:// www.whitehouse.gov/news/releases/2003/11/20031106-2.html。)伴随着这种“相容 性”话语,乃是一整套关于“民主改造”中东等战略构想的推出。

2002年9月,美国国务院政策计划司负责人理查德·哈斯在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的讲话 中阐述了民主改造中东和伊斯兰世界的设想。此后其又撰文指出,美国必须介入和推进 穆斯林世界的民主化进程,终止这里的“民主缺失”(democracy deficit)状况。(注: Richard N.Haass,“Towards Greater Democracy in the Muslim World”,The

Washington Quarterly,Summer 2003,p.141.)2003年2月,布什总统在美国企业研究所 发表讲话,强调在中东地区传播民主价值观符合全世界的利益,呼吁解决阿拉伯国家的 “自由缺失”问题。

伊拉克战争后,美国政府明确提出“改造”(transformation)中东战略,其标志是赖 斯发表的《改造中东》和布什关于“推进中东和伊拉克民主自由”的讲话。

2003年8月,赖斯在《改造中东》一文中指出:“在中东许多地方,绝望感为培养一种 仇恨的意识形态提供了沃土。这是导致该地区不稳定的主要因素,并且对美国的安全构 成了威胁。”因此,“美国和我们的盟友必须投身于世界另一个地区的长期改造过程之 中,这就是中东。”(注:Condoleezza Rice,“Transforming the Middle East”,

Washington Post,August 7,2003,p.A21.)

2003年11月6日,布什在美国民主基金会成立20周年纪念会上表示,美国决心在整个中 东地区推行既定的“民主化”战略,要在未来几十年内“致力于中东民主进程”。(注 :“President Bush Discusses Freedom in Iraq and Middle East”,http://www.

whitehouse.gov/news/releases/2003/11/20031106-2.html.)他还对以往美国中东政策 追求“稳定”的做法提出了批评。

赖斯之文与布什的上述讲话是美国有关中东“民主改造论”的系统表述,它表明美国 政府在完成整合中东的第一步(推翻萨达姆政权)之后,进一步将“民主改造”推向全面 实施阶段。

二、美国整合与“改造”中东的驱动因素

民主的启动需要一定的条件,民主化是多种因素作用下的一种政治变革过程。传统的 伊斯兰政治文化以及受其影响的权威主义政治仍然是制约当代中东国家政治发展的关键 性因素。从“中东例外论”到“民主改造论”的变化,并非表明中东地区推行民主化的 内在条件已经成熟,也不是反映美国政要及其策士们在认识上(指伊斯兰教与民主的关 系)有了突破,而是意味着一种新的对策和行动方式,揭示了美国的中东战略从力求维 持中东现状向谋求全面整合与“改造”的转变。也就是说,冷战时期美苏两霸在对抗中 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均势:任何一方所采取的行动都会顾及另一方的反映。于是,在 冷战框架下,美国的中东政策基本上定位在维持中东现状的前提下,进行政治、经济、 文化上的渗透和扶持亲美势力。两极格局的瓦解堪称是20世纪下半叶世界历史进程的分 水岭,也使中东地区原有的微妙“平衡”发生了巨大的倾斜——那些曾利用或依靠苏联 抗衡美国势力渗透的中东国家(如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等)面临着挑战和选择。美国 则利用冷战后“一超独霸”的绝对优势地位,开始对中东地区进行全方位的整合与“改 造”。于是,冷战后国际格局演变的态势,客观上为美国推行其主导中东的战略提供了 便利。

与此同时,美国对中东地区实施全面整合与“改造”,又是其国内多种因素推动的结 果。

首先,中东地区的战略资源与地缘政治优势是美国整合与“改造”中东的主要驱动力 。正像许多学者所言:“美国的核心价值是着眼于石油供给线的稳定。”(注:Bülent Ecevit,“Prospects and Difficulties of Democratization in the Middle East” ,in Ellis Goldberg,Resat Kasaba and Joel Migdal,eds.,Rules and Rights in the Middle East:Democracy,Law and Society,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1993 ,p.145.)布什在2003年5月的一次讲话中明确指出,支持中东的民主和自由“不仅是我 们的基本原则,而且是我们国家的利益之所在。”(注:“President Bush Presses

for Peace in the Middle East”,http://www.whitehouse.gov/news/releases/2003/ 05/20030509-11.html.)显然,美国长期介入中东地区,根本上是为了控制中东战略要 地、攫取战略资源,使得中东这个“世界油库”受制于美国,这样既可以获得稳定的石 油来源,满足美国自身的需要,又能够制约那些依赖中东能源供应的国际战略竞争对手 ,从而进一步扩大美国的战略优势,加强美国在世界格局中的主导地位。这是决定美国 在中东地区展开一系列行动的基本原因。

其次,美国民众的文化心态成为其整合与“改造”中东的思想基础。历史上,美国人 的理想是自由、民主、人权和多元性,这种理想塑造了美国的民主制度和政治文化,推 动着美国走向强盛。反过来,受其熏染,又视美国为“世界的灯塔”的中东地区,并将 “传播”这种理想作为其使命。英国学者吉尔·伦德斯塔德曾指出:“美国人传统上视 自己为世界上负有特殊使命的一个独特民族,其他国家只有利益,而美国却肩负责任。 ”(注:Geir Lundestad,The American“Empire”and Other Studies of US Foreign Policy in 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Oxford;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0,p.11.)大多数美国人认为,美国“清白无罪”,其涉足国外事务是“乐善好施” ,相信“美国文化和生活方式的优越性以及使世界基督教化和美国化的必要性”。(注 :[美]杰里尔·A.罗赛蒂著,周启朋、傅耀祖译:《美国对外政策的政治学》,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1997年版,第373~374页。)于是,潜藏于美国文化中的“优越感” 和“天定使命观”,不仅成为美国民众的思维定势和心理倾向,而且为美国政府对外行 动提供了思想基础。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心态,人们看到,冷战后美国政府发动的 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都是通过国内的民主程序获得其合 法性,在国会顺利取得授权。即使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萨达姆政权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 器的前提下,美国民众仍以高达80%的赞同率支持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可见,这 一现象不能简单地归咎于舆论“诱导”的结果,它从深层折射出美国民众在潜意识里的 “优越论”思想,把推广美国的理想、价值观和民主政体看做是“正当的”和“正义的 ”,从而使美国对外政策更具有理想主义倾向:“为安全、民主而战”,以所谓目的的 “正当性”(推翻萨达姆暴政、建立民主政权以及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等)来证 明其手段的“正当性”。这种思维模式,应该是我们解读布什政府之所以不顾国际社会 的强烈反对,却能够得到国内民众支持而发动战争的关键所在。

再次,美国对中东的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也是国内新保守主义直接推动的结果。 伊拉克战争使人们更加关注美国新保守主义的影响力。其突出特点:一是积极推广美国 的价值观、民主政体和自由市场制度;二是以单边主义和偏重军事实力的行为方式来维 护美国的霸权地位和国家安全。新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克里斯托尔和卡根曾在1996年提 出,只有积极主动在全球推广民主、自由市场制度以及对自由权利的尊重,才能保持美 国的超强地位。(注:William Kristol and Robert Kagan,“Towards a

Neo-Reaganite Foreign Policy”,Foreign Affairs,July/August,1996,pp.27-28.)九 一一事件后,新保守主义把推进民主看成是解决恐怖主义问题的根本途径,认为民主国 家不容易滋生恐怖主义和宗教极端主义,反美恐怖活动之所以发生,是由于中东国家同 美国存在着“自由差距”,只有在中东国家推行美国的“民主、自由”,才能彻底解除 恐怖主义对美国的威胁,维护美国在中东的利益。新保守主义利用美国民众对安全问题 的关切,把安全、反恐、防核扩散同推进中东地区的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结合起来 ,作为美国安全战略的当务之急。在新保守主义的影响下,从政府官员到有关专家都认 为,只有民主才能削弱穆斯林世界极端主义产生的条件和基础。(注:Thomas

Carothers,“Promoting Democracy and Fighting Terror”,Foreign Affairs,

January 2003,p.84.)美国负责亚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威廉·布恩斯和负责民主、人权 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劳恩·克莱思就明确表示,在中东地区推进民主已成为美国对恐怖主 义作战的基石。(注:Muqtedar Khan,“Prospects for Muslim Democracy:The Role

of U.S.Policy”,Middle East Policy,Fall 2003,p.79.)从布什执政以来的对外战略 及其行动看,也都深深打上了新保守主义的痕迹:以“反恐”、“反扩散”和推行“民 主”为主旨,通过“军事主宰”、“先发制人”和“政权更迭”——被称之为布什的“ 三位一体”主义,(注:Ken Jowitt,“Rage,Hubris and Regime Change”,http://www .policyreview.org/apr03/jowitt,html.)来实现美国的战略意图。正是近年来新保守 主义势力的抬头,加速了美国对中东地区进行整合与“改造”的步伐。

显然,美国对中东的整合与“改造”反映了这样一种思维倾向:恐怖主义对美国的安 全构成了严重威胁,恐怖主义者多来自于中东地区——它与中东伊斯兰国家的政治发展 问题密切相关,因而后者就同美国自身安全利益存在着必然的关联。于是,聚焦中东国 家的政治发展问题,加快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就成为美国维护其战略利益的一个重 要理由,也是美国借以插手中东的突破口。这从深层反映了“美国利益至上”和“美国 优越论”的心态。如果说“中东例外论”反映的是西方社会对伊斯兰世界的根深蒂固的 偏见——即坚持只有基督教文明才能产生民主和民主政体、把民主观念与伊斯兰文明体 系对立起来,并强调后者的异质性而加以遏制之,那么,“民主改造论”则是把民主的 普世性原则等同于西方模式,通过强化对伊斯兰世界的全面“改造”,以改变后者的属 性,使之达到与西方文明的同质化。可见,“中东例外论”也罢,“民主改造论”也罢 ,贯穿其中的仍是以西方为中心的“优越论”思想。从这个意义上,美国的这场“民主 改造”就不只限于中东,而具有全球意图——以“民主战略”重塑和改造整个的非西方 世界。

三、美国化前提下的“民主化”及其前景

所谓美国化(americanization)是指美国政府通过政治、经济、文化等手段对外推行美 国的价值观和民主制度,进而加强美国的影响力的具体过程。在这里,美国化不是西方 学者通常所指的融入美国主体社会的过程,(注:Yvonne Yazbeck Haddad and John L.Esposito,Muslims on the Americanization Path?Atlanta:Scholars Press,1998.)而 是指美国将中东地区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向该地区输入一种美国模式的对外战略 意图。因此,它包含了对中东地区的渗透与控制、整合与改造等内容,最终使之与美国 利益相一致。

民主化(democratization)通常表示一种政治变革过程,是指由权威政权向民主政权演 进,从而达到公民有效的政治参与,并对政府权力进行监督和控制的过程。在许多学者 看来,民主化涉及政治体制的转变(责任政府和代议制政府的建立)、政治文化、政治经 济发展状况,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公民经济权利状况等方面。(注:Jean Grugel,

Democratization:A Critical Introduction,Palgrave,2002,pp.3-5.)民主化的启动与 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民主化条件的充分与否直接关系着民主 化的进程。

民主化作为政治现代化的主要内容,已成为现今许多国家的政治现实。然而,纵观世 界民主化进程,中东地区的绝大部分国家尚处于滞后状态,这与世界其他地区形成了明 显的反差,成为世界政治发展道路中的一个独特现象。从这个意义上说,民主化是中东 国家政治现代化过程中必须面对的艰巨任务。

美国化和民主化则是两个不同的论域,两者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矛盾。前者是以美国利 益为核心,通过在中东地区推行美国模式实现美国利益的最大化,因而具有外在的强制 性。后者则是一个国家根据自身发展阶段所进行的政治选择,它既受外部因素的影响, 又受内部条件的限制,其中内部因素最终决定着民主化的程度。诚然,美国化就其内涵 而言,包含着推行“美国式民主”的内容。但是,美国化(包括“美国式民主”)其最终 目的毫无例外乃是美国自身之利益,其中的“民主”则是限定在这一框架之下。显然, 这与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化是相对立的。

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行动,究竟是要推行民主化,还是美国化? 对此判断,只要着眼于美国在该地区所奉行的双重政策或双重标准,就不难得出答案。

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有学者批评道:“西方大国似乎满足于维持中东地区——那些 非西方而又亲西方国家的落后的统治现状”,“西方国家自称鼓励人权、自由,鼓励在 世界传播民主,却同时向中东地区最落后的专制统治提供支持。它们对于一些相对孤立 的新生小国侵犯人权的行为非常敏感,而对亲西方的中东产油国明目张胆地践踏人权则 视而不见。”(注:Bülent Ecevit,“Prospects and Difficulties of

Democratization in the Middle East”,in Ellis Goldberg,Resat Kasaba and Joel Migdal,eds.,Rules and Rights in the Middle East:Democracy,Law,and Society,p p.145-146.)正如美国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所言:“在波斯湾,沙特阿拉伯作为美 国最亲密的盟友,是最不民主的国家,而伊朗作为美国最大的对手,却是最民主的国家 。”(注:Samuel P.Huntington,“After Twenty Years:The Future of the Third

Wave”,Journal of Democracy,vol.8,October 1997,pp.3-12.自1997年以来,伊朗的 议会选举有着突出的竞争性特点,成为中东伊斯兰国家政治生活中的独特现象,引起人 们的关注。然而,伊朗的政治发展仍是在教权主导之下。)很明显,长期以来,美国的 中东政策基本上围绕着保障在该地区的三大利益——“石油供应、以色列的安全和地区 稳定”,(注:Jeffrey W.Helsing,“The American Shadow:U.S.Foreign Policy and the Middle East”,in Tareq Y.Islmael,ed.,Th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Middle East in the 21[[st]]Century:Patterns of Continuity and Change,

Burlington,VT:Ashgate,2000,p.296.)这导致美国的政策常常陷于一种深刻的自相矛盾 (注:奎恩皮亚克大学政治学教授穆罕默德·梅什卜里把美国在中东外交政策上的自相 矛盾归纳为七种:休战安排与偏袒外交;获取廉价石油与维护能源安全;维持制裁与保 持现状;支持改革与维护专制政体;大规模军售导致的军事化与加强该地区的稳定;界 定敌与友;美国自身能力与国际间的相互依赖等。参见Mahmood Monshipouri,“

Paradoxes of U.S.Policy in the Middle East,”Middle East Policy,September 20 02.pp.67-76。)之中而难以协调。这种矛盾性其根源在于:一是美国将自身利益置于绝 对地位;二是以亲美与否划界。美国政府为维护其战略利益(石油)、安全利益,可以同 该地区拥有石油资源的传统权威政权之间建立起一种长期的互为利用的关系,公开维护 盛产石油的海湾君主国,对其反民主的做法缄默其口。相反,对于一些即使是民选政府 ,只要是反美的或具有反美倾向的就会受到美国的威胁。例如,1953年伊朗摩萨德政权 的垮台,就是美国操纵的结果。同样,在1991年底的阿尔及利亚议会选举中,通过合法 途径即将获胜的伊斯兰拯救阵线在遭到该国军方镇压时,美国政府却沉默以待。凡此种 种,对一贯标榜“支持民主”的美国来说,乃是极大的讽刺。这也使许多穆斯林更清楚 地认识到了美国的双重标准。现阶段美国对中东的整合与“改造”,仍然是在“美国利 益至上”这一框架下进行的,这就决定了美国化是其首要目标,由此限定了美国所推动 的中东地区“民主化”是在美国化的前提之下。

然而,这种美国化基础之上的“民主化”与中东地区正在探索的民主化之间有所不同 。前者是一种强制性的外部移植;后者则是中东国家根据其实际所进行的试验——近年 来政治自由化和民主化的势头有所加强(诸如有限多党制、一定程度的公开选举、越来 越多的国家赋予妇女选举权等)。就前者而言,无论是美国的“民主化战略”还是近期 美国的“大中东民主计划”,包括埃及、约旦、沙特阿拉伯在内的绝大部分中东国家已 明确表示拒绝接受外来强加的各种版本的民主模式。它们认为中东改革和民主化应该由 阿拉伯国家自主进行,同时,任何计划都必须将中东和平进程作为基础。此前,一些有 影响的穆斯林学者曾对美国的“民主改造”进行了批评。埃及《国际政治》(季刊)主编 义卜拉辛·纳法指出:“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拒绝外部的帮助,无论这种帮助是来自 美国还是其他国家,只要这种帮助有利于我们的社会实现民主化。但不幸的是,有些客 观存在的历史因素使得我们的人民不得不怀疑美国在我们的社会推行民主的居心。”( 注:http://www.embassy.org.cn/eg/cairo/cairo815-18.htm.)一位反对党领导人则直 截了当地说:“我们不相信美国人谈论的民主,因为美国一直在支持那些专制政权…… 我们怎么能相信美国现在突然在中东支持民主呢?”(注:Muqtedar Khan,“Prospects for Muslim Democracy:The Role of U.S.Policy”,Middle East Policy,Fall 2003,p .82.)在这些国家,从官方到普通民众,人们反复强调美国式民主不符合中东伊斯兰国 家实际情况,不仅担心强加的民主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而且担心美国会借民主化推行美 国化。这在根本上影响着美国对中东进行政治整合与“民主改造”的前景。

不可否认,从美国对中东的战略意图来看,其政治整合在中东地区已经取得了阶段性 “成果”——极大地削弱了该地区的反美势力,扶持了更多的亲美政权,在一定意义上 改变了中东地区的政治版图,建立了所谓美国治下的“中东新秩序”。就此而论,美国 在客观上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目的,甚至在较长时期内,美国主宰中东、维持以亲美政权 为主体的这种态势很难出现大的变动。美国整合中东将会持续很长时期,短期内不会半 途而废。同时,随着美国“民主改造”的范围和力度的不断加大,在客观上将迫使中东 国家当政者进行有限的政治改革,中东国家的政治面貌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

但是,从中东国家的现实看,中东政治发展问题的复杂性决定着美国改造的限度:试 图通过在伊拉克树立“民主样板”,进而向中东地区输出“美国式民主”(“

made-in-America”democracy)(注:Colin S.Cavell,Exporting“made-in-America”

democracy:the 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 & U.S.Foreign Policy,Lanham,

Md: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2002.)——形成一个民主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不仅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其实现的可能性甚微。

中东政治发展问题既表现为传统的伊斯兰政治文化,又表现为受其影响的权威主义政 治。传统的伊斯兰政治文化以“敬主——忠君——秩序”为特征,一直在广大穆斯林成 员的思想意识中占据主流位置,影响着他们对政治系统的总体态度及反映方式,由此也 构成了中东国家权威政体进行政治治理的思想基础。作为体现这一观念形态的中东国家 权威政权,突出地表现为以血缘和地缘关系为基础的家族统治、世袭制、一党制、强人 政治、复杂的政教关系等。由于权威政权长期对权力的控制与垄断,因而缺乏正常而有 效的大众参与途径和有效的监督机制。与此相应,作为社会成员中的广大民众,缺乏政 治参与意识和公民意识。于是,在这样一个问题错综复杂、政治发展水平参差不齐(许 多国家进行民主试验的时间短暂,甚至还没有进行过民主的试验)、矛盾尖锐、危机四 伏、冲突不断的地区,进行任何实验都有着极大的风险。而美国的全面介入、越俎代庖 与强制性民主只能增加其中的变数。一方面,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底蕴的中东地区,作 为其社会成员主体的穆斯林,很难认同或接受一种在文化上、观念上陌生的东西。随着 伊拉克重建的开始,美国的“民主改造”就进入了实质性阶段。文化观念上的冲突不可 避免地出现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研究员肯·乔伊特指出,作为阿拉伯世界政治生活核心 的家族独裁统治仍是不可忽视的现实,美国的民主模式在这里没有任何社会和民众基础 。“把民主强加给伊拉克和中东地区的努力就像唐吉珂德一样不现实。”(注:Ken

Jowitt,“Rage,Hubris and Regime Change”,http://www,policyreview.org/apr03/

jowitt.html.)斯坦利·库尔茨研究员认为:“可靠的民主需要时间来发展。在一个根 本不自由的环境中举行民主选举将招致民族冲突、伊斯兰主义或世俗独裁统治以及最终 导致一连串军人政变。”(注:Stanley Kurtz,“Democratic Imperialism:A

Blueprint”,http://www.policyreview.org/apr03/kurtz.html.)另一方面,出于各种 考虑,目前中东国家的权威政权(迫于美国的压力)可能会推行一定程度的改革,然而将 更加注重政权的控制,维护其利益和统治。这些政权虽不会公开同美国对抗,却会设法 抵制美国式民主的种种做法,而不是回应美国的民主呼声。于是,围绕着美国的政治整 合、“民主改造”与中东国家巩固其政权之间的矛盾与较量将持续很长时间。

与此同时,中东社会强烈的反美民族主义情绪,随着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行动和军事 存在而进一步激化,它直接阻止着美国“改造”中东的进程。在持续不断的巴以冲突中 ,美国极力偏袒以色列的种种做法,使得阿拉伯人对美国积怨尤深。美国发动的阿富汗 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随后的军事占领,深深地刺伤了广大穆斯林,尤其是阿拉伯民众 的民族自尊心。反美、仇美的心理和情绪不仅表现为对美国占领的仇视,而且表现为对 美国价值观的敌视态度。穆斯林痛恨专制统治,但更痛恨外国的军事占领。反美情绪不 仅变成对美国的仇恨,也成为包括恐怖活动在内的暴力行动的基石,这是美军在该地区 频频遇袭的基本原因。在这种前提下进行的“民主改造”,必然受到当地人民的怀疑、 敌视乃至反抗。因为仅仅靠军事占领或者扶持一个缺乏民众基础的、亲美的伊拉克政权 是难以真正推行民主的,就像有的学者所指出:“民主是不可能从枪筒里产生的。”( 注:Chris Patten,“Democracy Doesn't Flow From the Barrel of A Cun”,Foreign Policy,September/October 2003,p.40.)同样,一个稳定的政权不一定产生民主,但 是,民主的实施却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权。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被看做是中东地区半个世 纪以来最大的动荡,由此产生的震荡将持续很长时间。而恐怖袭击事件的频繁发生不仅 使美国在伊拉克的重建陷于困境,也使得“民主改造”难以启动。在这种情况下,美国 强制推行民主化将加剧一些国家政局的动荡,“不仅难以实现民主,还会进一步刺激反 美主义”,(注:Daniel L.Byman and Kenneth M.Pollack,“Democracy in Iraq?”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Summer 2003,p.119.)从而使中东地区的民主化付出更高的 代价。

民主化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历史过程。民主化是中东国家政治发展的必由之路。但是 ,中东地区的民主化进程尚处于初始阶段。在现阶段中东地区民族冲突与宗教争端接连 不断、贫富差距极为悬殊,缺乏明确的现代国家认同观念的情况下,强行移植一种陌生 的政治理念和治理方式是不可思议的。美国决策者们正以一种理想主义的方式在这样一 个矛盾重重、危机四伏的地区进行着超越现实的努力:不仅“民主改造”的目标不易实 现,“民主改造”的过程也将充满着风险和不确定性。而这种美国化基础上的“民主化 ”,还将把中东伊斯兰国家推向一个急剧变动(“变革”与“异常动荡”相互交织)的历 史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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