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约束与价格水平决定：FTPL的一个批判，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财政论文,水平论文,价格论文,FTPL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介绍
经济中价格水平是由哪些因素决定的？这些因素又是怎样决定价格水平的？古典货币数量理论认为，价格水平完全由货币当局的货币发行决定，该理论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古典货币数量方程式来刻画：pY=Mv，其中p代表价格水平，Y代表总产出或经济中总的交易量，M是流通中的名义货币存量，v是流通速度。古典货币数量理论认为，货币流通速度在短期是一个常数，价格水平和货币存量之间存在一个刚性关系，价格水平和货币存量是同比增加的，通货膨胀完全是一种货币现象。
30年代世界范围的大萧条，使得人们逐渐认识到货币流通速度是非常易变的，随后传统凯恩斯主义理论占据了统治地位。该理论认为，总供给曲线是一条向上倾斜的曲线，总需求曲线的变化会导致产出和价格水平的变化；政府开支、税收和货币供应量的变化，都可以造成价格水平的变化，价格水平既是一种货币现象，也是一种财政现象。
Milton Friedman对货币数量理论进行了重新阐述，使得货币数量论重又恢复了其学术地位，以Friedman为首的货币主义者强调了货币在经济中的重要性，在价格水平决定方面，货币主义者通常认为，均衡的价格水平序列主要由货币当局的货币政策决定。Friedman曾经说过，“通货膨胀总是、而且永远是一种货币现象”[1]。在传统货币决定理论中，由于价格水平由货币当局的货币发行决定，给定价格水平，财政当局的名义债券发行必须满足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因此，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是一个恒等式。Woodford将这样一种财政规则称为李嘉图式财政规则(Ricardian fiscal rule)[2]。
Leeper、Sims、Woodford、Cochrane等在研究了政府的名义债券发行和物价之间的关系后发现，如果政府发行的是名义债券，则政府未清偿的名义债券的实际值应该等于未来政府盈余流的贴现，从而现期价格水平等于经济中未清偿的名义债券量和未来盈余流的贴现和之比[3-10]。Leeper等人认为，在给定未来盈余流下，当财政当局决定名义债券发行时，也就决定了下期物价，因此，价格水平是由财政当局决定的，该理论被称为价格水平的财政理论(Fiscal Theory of the Price Level,FTPL)。在FTPL中，财政当局在价格决定方面具有优越性，是价格的决定者，而不是执行者。给定政府未清偿的名义债券量及政府未来盈余贴现和，债券市场出清决定了均衡的价格水平，即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并不是对所有外生给定的价格序列都成立，它只对债券市场均衡的价格成立，它不是一个恒等式。财政当局在发行名义债券时，名义债券的发行量并不受跨时预算约束方程的限制，相反财政当局通过债券的发行可以决定价格水平。Woodford将这种财政规则称为非－李嘉图式的财政规则(nonRicardian fiscal rules)[2]。考虑到货币当局仅通过铸币收入影响政府基础盈余这条途径作用于价格水平，而Canzoneri和Diba的数值计算发现，OECD国家中铸币收入只占这些国家总收入的很小一部分[11]，因此FTPL认为，这些国家的中央银行正在丧失对价格水平的控制；而财政当局可以通过名义债券发行、税收变化等财政政策来决定价格水平，通货膨胀主要是一种财政现象。
Buiter认为，FTPL理论中仅考虑了一个部分均衡模型。在一个一般均衡框架中，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可以决定一个价格水平序列，同时由个体最大化及商品市场与货币市场出清也决定一个价格序列，这两个价格序列一般说来是不相同的，FTPL存在价格水平的超定(overdeterminacy)问题，Buiter据此认为FTPL是有问题的[12]。Buiter[13]进一步指出，FTPL混淆了市场经济的两大基石：预算约束（是个恒等式，必须总是满足）和市场出清条件。McCallum类似地发现，如果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是个均衡定价方程，则该方程和Euler方程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协调[14]。为了得到均衡的价格序列，在一类特殊的财政政策下，McCallum通过引入货币泡沫，得到了服从FTPL的结果。该FTPL价格序列是一个泡沫解，即使在常数货币存量的情况下，在自我实现的预期下价格水平也将趋于无穷。McCallum进一步指出，在特定条件下，存在一个传统货币理论下的均衡价格序列，该价格序列是一个基础解，此时政府的财政规则是一个李嘉图式的财政规则。
Cochrane认为，在传统价格水平的货币决定理论中，货币当局决定货币存量序列，从而决定价格水平序列，财政当局调整基础盈余序列和名义债券发行序列，以保证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成立。货币当局是强硬的、积极的，处于支配地位；而财政当局是被动、消极的，处于从属地位。在FTPL中，财政当局决定政府的基础盈余和名义债券发行，再由政府的跨时约束方程决定价格水平序列，货币当局调整货币供给量，以保证货币市场出清。因此，财政当局是强硬的、处于支配地位；而货币当局是软弱的、处于从属的被支配地位[9]。Cochrane事实上部分地回答了Buiter的指责，因为在FTPL中，价格水平由财政当局的名义债券发行决定，货币当局的货币发行是内生的，从而不存在超定问题。Christiano和FitzgeraLd讨论了财政理论的逻辑一致性问题和FTPL下的价格稳定性问题[15]，他们在Lucas-Stokey的现金商品－信贷商品模型中，证明了在货币存量目标下经济中存在唯一的货币均衡。事实上，在Christiano和Fitzgerald的讨论中，政府的基础盈余序列和债券发行序列决定了名义利率序列和价格水平序列，而两种消费品的替代保证了Euler方程的成立，即系统中增加了一个自由度，从而保证了价格水平序列在非－李嘉图型的财政规则下也是唯一决定的。
价格水平的货币主义理论和财政主义理论的最大分歧在于政府的财政制度是李嘉图的，还是非—李嘉图的。试图从经验数据中区分财政制度是李嘉图型的还是非－李嘉图型的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这两种制度都用同一个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来表示。Canzoneri、Cumby和Diba通过分析基础盈余和政府负债之间的脉冲响应后得出，美国战后的时间序列数据表明，美国战后的财政制度应该是李嘉图型的[16]。
本文在一个内生增长一般均衡模型中通过引入货币、实际债券(Real Bond)和名义债券(NominalBond)，讨论了价格水平决定、政府的财政约束和货币发行之间的关系。我们发现，FTPL存在本质的缺陷，财政主义者把债券市场、物质资本市场和货币市场割裂开来，仅孤立地考虑了国债市场均衡。当我们将所有市场统一起来考虑时，由于个体可以在不同资产之间进行选择，政府的债券发行就会受到约束，从而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成为一个必须成立的恒等式，相应的价格水平仍主要由中央银行货币发行决定。本文的结构如下，第一节介绍价格水平决定的财政理论和相关研究进展；第二节在一个内生增长一般均衡模型中讨论价格水平的决定；第三节分析了价格水平财政理论的错误及其出现的原因；最后给出总结。
二、内生增长货币模型中的财政约束
考虑一个无穷期的内生增长模型，假定经济由很多完全相同的具有无穷长生命的个体构成。为简化讨论，不考虑随机性，并假定人口增长率为零。假定个体偏好可以用一个贴现效用函数来表示：
Euler方程(2.5a-d)蕴涵t期消费单位消费品所带来的边际效用，等于将该单位商品以物质资本、货币、实际债券和名义债券持有一期，到t+1期完全用于消费带来的边际效用。
表达式(2.10)代表了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或偿付能力约束(solvency constraint)方程，即政府的现期负债必须等于未来盈余流的贴现和。
在该经济中，当货币增长率和政府开支增长率是常数时，经济中存在一条平衡增长路径，在该路径上人均消费增长率、资本存量增长率、产出增长率、实际余额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名义利率都是常数。由Euler方程(2.5a)和(2.5b)，平衡增长路径上消费增长率必须等于实际余额增长率，满足：
因此，货币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一一的正相关关系。从上面的讨论可以看出，在该模型中货币是超中性的，即货币增长率的变化仅仅导致了通货膨胀率的变化，对产出增长率、资本存量增长率和消费增长率等实际变量没有影响。
当经济中的债券都是名义债券时，政府的跨时约束方程可以改写为：
上式蕴涵，t期价格水平等于经济中未清偿的名义债券量和未来盈余流的贴现和之比。Leeper、Woodford等人认为，在未来盈余流给定下，当财政当局决定名义债券发行时，由(2.13)式，同时也就决定了下期物价，因此，价格水平是由财政当局决定的，此即价格水平的财政理论(FTPL)[2-10]。在该理论中，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2.13)是一个均衡定价方程，只有在均衡价格下(2.13)才成立。Buiter提出相反的看法，他认为，在FTPL中(2.13)式决定一个价格序列，同时在Euler方程又决定一个价格序列，FTPL中价格水平序列是超定的(Overdetermined)[12-13]。Cochrane认为，FTPL中，财政当局决定政府的基础盈余和名义债券发行，再由政府的跨时约束方程决定价格水平序列，货币当局内生调整货币供给量，以保证货币市场出清，因此不存在超定问题[9]。Christiano和Fitzgerald在Lucas-Stokey的现金商品一信贷商品模型中，更进一步证明了货币存量法则下货币均衡的存在惟一性[15]。
三、财政约束与价格水平决定：对FTPL的一个批判
当财政当局既发行名义债券，又发行实际债券时，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可改写为：
即t-1期名义债券价格将下降到原来的1/10，t期价格水平将上升10倍，以保证债券市场出清。在原有货币供应量下，实际余额供给下降到原来的1/10，根据FTPL，t+1期通货膨胀率不变，由(2.5b)，实际余额需求保持不变，货币市场无法出清。按照Cochrane的观点，货币当局为了保证货币市场出清，必须内生调整货币供应量。当t期中央银行增加货币供应量时，中央银行的铸币收入增加，(3.1)式中右边增加，物价下跌。由于η充分小，债券市场和货币市场同时出清时物价变化也非常小。在t+1期，类似地为保证货币市场出清，货币当局必须适当增加货币供应量，新铸币税的产生导致物价的微小上升。该过程将持续下去，并收敛到一个新的平衡增长路径，在该路径上均衡通货膨胀率满足
但整体物价水平是带“－”均衡的10倍，即
，资本存量增长率、产出增长率等实际变量维持不变。
类似地，假定t-1期以后政府名义债券发行量减少为原来的1/10，
铸币收入仍然为零，根据FTPL，t-1期名义债券价格将上升10倍，t期价格水平将下降到以前的1/10，以保证债券市场出清。在原有货币供应量下，t期实际余额供给上升到原来的10倍，根据FTPL，t+1期通货膨胀率不变，由(2.5b)，t期实际余额需求保持不变，货币供给大于需求，t期货币市场无法出清。货币当局为了保证货币市场出清，必须内生调整货币供应量。当t期中央银行减少货币供应量时，中央银行的铸币收入下降，(3.1)式中右边增加，物价下跌。由于充分小，债券市场和货币市场同时出清时物价下降很小，可以忽略不计。在t+1期，类似地为保证货币市场出清，货币当局必须适当减少货币供应量，由新铸币税的产生导致物价进一步的微小下跌。该过程将持续下去，并收敛到一个新的平衡增长路径，在该路径上均衡通货膨胀率满足
。
在上述后两个货币均衡中，考虑名义债券发行规模与经济中的产出规模、名义货币存量规模相比可以忽略不计，名义债券发行的变化只相当于经济中的一个小扰动，按照FTPL，从长期看这种小扰动可以导致经济中物价水平发生巨大变化，这是很难想象的。
下面分析FTPL中产生如此结果的原因。在我们的例子中，不考虑违约风险，当财政当局将名义债券发行量增加10倍，且货币当局没有相应调整货币供给时，FTPL蕴涵名义债券价格将下降到原来的1/10，名义债券的名义回报率将上升到原来的10倍，在实际回报率不变（或近似不变）下通货膨胀率提高10倍，因此，债券市场均衡要求下期物价上升10倍，同时货币市场并不出清，这将迫使货币当局增加货币投放。事实上，名义债券价格不可能下降到原来的1/10，因为名义债券，实际债券、物质资本和货币都是个体可以投资的资产，如果名义债券价格下降到原来的1/10，名义债券回报率将远高于其他资产上的回报率，个体将增加名义债券持有，减少其他资产的持有量，导致名义债券供不应求，名义债券价格上升。债券市场、商品市场、货币市场同时出清时，名义债券、实际债券和物质资本上的回报率相等，并等于货币回报率与持有货币所带来边际效用之和。实际余额需求的下降导致t-1期物价水平上升，由(2.5b)，t期通货膨胀率上升。因为我们假定了名义债券规模与货币存量规模相比可忽略不计，所以当财政当局名义债券发行量提高10倍时，即使货币当局并不配合财政当局债券量的变化，债券市场、货币市场和商品市场仍然可以出清，同时t-1期的均衡物价、名义利率和名义债券价格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时t-1期政府预算约束为：
由于政府收入大于支出，政府并不需要发行多余的名义债券。为保证政府的预算约束平衡，在政府开支和税收流不变的假定下，财政当局必须减少名义债券发行量，因此，政府的名义债券发行量是一个内生变量，必须服从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
类似地，不考虑违约风险，当财政当局将名义债券发行量减少到原来的1/10，且货币当局没有相应调整货币供给时，FTPL蕴涵名义债券价格将上升到原来的10倍，名义债券的名义总回报率将下降到原来的1/10，在实际回报率不变（或近似不变）下物价水平减少10倍，出现严重的通货紧缩。但实际上当名义债券价格上升，名义债券回报率严重下降成负值时，个体持有名义回报率为零的货币可以带来更高的回报，且还可以带来流动性便利，导致名义债券需求为零，因此，名义债券的溢价发行是不可行的。当财政当局的名义债券发行规模减少到原来的1/10时，只有当名义债券、资本和实际债券的回报率相同，且超过货币回报率的部分正好抵消掉货币带来的流动性便利时，债券市场才能出清，此时发行名义债券的实际收益
t-1期物价水平和名义债券价格不变，t期物价水平也不变，但t-1期政府预算约束方程不再成立，有：
为满足政府预算约束方程，政府被迫改变名义债券发行量，从而后者成为一个内生变量。
从我们的讨论可以看出，FTPL最根本的假定是政府债券发行量是一个由财政当局控制的外生变量，价格水平通过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来决定。该理论将名义债券市场和实际债券市场、货币市场和物质资本市场分隔开来，仅从一个孤立的名义债券市场出清来导出债券价格及相应商品价格。事实上在一般均衡模型中，名义债券、实际债券、货币和物质资本都是个体可以选择的金融资产，除非货币当局的货币发行以保证债券发行为惟一目标，否则当财政当局的税收、政府开支、实际债券发行和货币当局的货币供给给定下，财政当局的名义债券发行量是内生决定的。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是一个恒等式，制约着名义债券的发行，价格水平由Euler方程和市场出清条件决定。
四、结论
本文在一个内生增长一般均衡模型中通过引入货币、实际债券和名义债券，讨论了价格水平决定与政府跨时预算约束方程之间的关系。我们发现，在一个一般均衡内生增长货币模型中，平衡增长路径上均衡通货膨胀率完全由货币增长率决定，政府的跨时预算约束方程只是个恒等式。
我们发现，如果FTPL成立，即使小得可忽略的财政扰动都可以导致物价水平的巨大波动。进一步的研究发现，FTPL将名义债券市场和其他资产市场割裂开来，孤立地讨论了名义债券市场出清的条件，由此认为跨时预算约束方程是一个均衡定价方程；当将几个市场统一起来考虑时，公众可以在货币，债券和物质资本之间进行选择，财政当局不再是一个价格决定者，考虑到政府预算约束方程，政府的债券发行量应该是一个内生变量，必须服从跨时约束方程，即后者是一个恒等式，从而价格水平主要由货币当局的货币发行决定。本文的研究不同于Buiter[12][13]，Buiter的出发点是通过计算未知数个数和方程数，得出价格水平的超定来说明FTPL的错误，本文则是从个体的投资组合选择和资产市场之间的相互联系说明FTPL的错误，这是 Cochrane和Christiano和Fitzgerald文章所无法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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