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与图书的受众阶层回归,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受众论文,媒介论文,阶层论文,图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媒介融合是自21世纪初以来一直被传播学者和传媒业界共同关注并讨论的话题。事实上,媒介融合的相关理论和产业发展,已经在传媒业态不断变化的今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证明。互联网与传统媒介的内容整合、媒介机构间的合作与并购、视听技术的不断融合,证明着媒介融合是不断发生的事实。从这个意义来说,媒介融合是一个正在发生并不断变化的概念。也正是这种多重性和不断变化的发展态势,使得媒介融合富有多重内涵。
一、媒介融合的理论内涵与视觉媒介的研究视野
对于媒介融合这一概念的分析,遵循不同的逻辑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而国内外学者也对媒介融合有着不同的表述和认识。
1.多重内涵的媒介融合
以产业的逻辑去分析媒介融合,可以发现,媒介融合更多倾向于一种媒介机构的联合和重组,或者说是跨越传统媒介技术界限的媒体机构重组。对于产业融合形态的媒介融合,一种代表性的观点认为,媒介融合是一种将报社、广播以及网络的新闻编辑室合并为一个新闻和信息处理平台的融合模式。[1]
以内容融合的逻辑去分析媒介融合的内涵,则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媒介间交互的内容生产上。事实上,今天的媒介业态,其融合形式并没有直接消融不同媒介或者媒体行业间的界限,而融合最明显的体现则是跨媒体的内容生产。在多媒体技术成熟的条件下,生产端口和消费端口都具有以数字技术作为应用技术的可能性,整个传媒产业统一形成贯通的整体,[2]而媒介所构成的传媒产业的贯通的整体,则是为内容的融合提供了保障和渠道。
以技术逻辑去考量媒介融合则更多的体现了媒介融合作为媒介技术发展必然结果的表象与实质。今天看来,似乎互联网和网络媒介终端的出现,使视、听、图、文得以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紧密结合,而这个空间则是由技术提供的电脑、手机和平板电脑等媒介终端。其实,媒介技术的融合从更久远的历史中就不断的出现,印刷术、摄影术、电影、电视的发明都是对媒介传播途径和方式的整合。
媒介融合是一个复杂而又不断变化的研究对象,对其内涵的界定也有各种不同的版本。一方面,媒介融合是大众传播业的一项正常的项目或者说是一个渐进的发展过程,它整合或利用处于单一所有权或混合所有权之下的报社、广播电子媒体,以增加新闻和信息平台的数量,并使稀缺的媒体资源得到最优配置。在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作用下,这些融合的媒介形式以及被重新包装的媒介内容,将提供给受众更大的信息量,从而实现领先竞争对手、获得盈利、提供优质新闻的目的,并最终在数字时代的媒体竞争中保持优势地位。[3]另一方面,媒介融合是指报刊、广播电视、互联网所依赖的技术越来越趋同,以信息技术为中介,以卫星、电缆、计算机技术等为传输手段,数字技术改变了获得数据、现象和语言三种基本信息的时间、空间及成本,各种信息在同一个平台上得到了整合,不同形式的媒介彼此之间的互换性与互联性得到了加强,媒介一体化的趋势日趋明显。[4]
2.媒介融合为视觉媒介带来的研究视野
正如上文所说,媒介融合不是近年来才发生的,在媒介技术的演进过程中,融合是一个始终存在的现象。视觉媒介在今天表现的高度融合的状态,是长久以来一系列媒介技术革新的结果。从古老的洞穴壁画到简牍,从绘画到文字,从手写到印刷,这些媒介技术的革新让视觉媒介在漫长的岁月里被不断赋予丰富的内涵,同时媒介技术的每一次变革都使得视觉媒介的受众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媒介融合作为一个表述媒介技术发展态势的词汇,给视觉媒介带来的是伴随媒介技术的不断变化而产生的受众变迁,同时也为视觉媒介的相关问题提供了一个明确的研究视野。
二、媒介融合对阅读习惯的重新构建
媒介融合这一概念有着丰富的内涵,它一方面指媒介技术的融合,另一方面还表述了媒介机构的融合,同时也映射出了新媒介环境中文本具备的新特征以及受众对新媒介的接触和解读。但媒介融合无论作为现象或者是过程,其结果都是媒介形态的改变,这种改变将原有的媒介进行聚合、转化、消解,使人类在获得新的传播工具的同时,也被媒介的变革所改变。
1.媒介融合使社会个体化和信息实体化
媒介融合对于受众阅读习惯的影响首先取决于其对社会产生的个体化效果。媒介融合造就了越来越多的“宅人”,将人类从社会化的群体生物变成了新的独处的“穴居”生物。社会群体间原本紧密的直接联系被间接化,社会群体也被逐渐个体化。
媒介技术的改变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信息形态的变化,今天的多媒体甚至全媒体技术对信息产生的最直接影响就是将信息由虚拟的符号变成了真实的感受。媒介融合后的信息就使我们对事实的了解从认知到了感受,这种由媒介融合完成的对现实的新的表征,也使信息在这一转变中由虚拟变成实体。
2.图像信息的视觉化传播创造新的阅读乐趣
丹尼尔·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谈到“当代文化正在变成一种视觉文化,而不是一种印刷文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5]社会从整体到个体,信息从虚拟到实体,媒介融合给受众和内容带来的变革,最终体现在图书读者身上的则是由媒介所带来的阅读乐趣的改变。新媒介的全新编码方式赋予信息一个明显而重要的特性,就是将符号这种在传统媒介中显而易见的形式,藏在了原本需要一个明显解码过程的意义背后。意义与符号这种在感知上的换位使新的媒介所传播的信息具有明显的娱乐优势。其中起到最明显推动作用的无疑是视觉图像信息的视觉化传播。
值得注意的是,和媒介融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样,图像的视觉化传播创造新的阅读乐趣的过程也是一样漫长的。在这一过程经历的100多年中,信息的变化经历了摄影、电影、电视、电脑几个不同的形态,这些形态各自发展并相互影响,最终与媒介融合一道编织出了今天为视觉信息所垄断的媒介网络。
在这个过程中,受众不再忠实于对以书报为代表的文本的传统阅读,而是迅速被新的视觉体验所吸引。人们通过对新媒介的使用显然轻易获得了预期的满足,在这种简单的使用与满足的不断循环中,新的阅读乐趣被视觉信息的实体化传播创造出来,最终的结果是传统图书读者的媒介接触习惯被改变了。
3.新的媒介逻辑对图书文字符号传播基础的解构
以技术逻辑去解释媒介融合产生的诸多现象,不难发现,这些现象最终所指向的都是受众——这个在信息传播过程中看似最弱势的群体。而事实上受众阅读习惯或者说媒介接触习惯的变化,则正在成为动摇千百年来文字符号传播基础的力量。新媒介的视觉再现特征对于图书文字符号传播基础的解构,更主要的原因则在于新媒体所树立的视觉逻辑对文字符号二元结构的否定。符号系统可以因为形式的变化和内容的隐晦而变得更为复杂,然而一切复杂的符号系统都可以看作是将索绪尔所表述的二元结构进行叠加和复制的产物。新媒介创造的视觉阅读习惯,真正解构的正是这种二元结构本身。视觉浑然一体的真实感,割裂了文字曾引以为傲的隐晦,将文字符号二元结构间极具艺术感的缝隙撕裂,使读者在接受了新的视觉阅读逻辑之后,对文字的阅读感到吃力、困难甚至厌倦。
三、图书受众阶层的扩大与分化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图书受众阶层变化的过程是伴随着新媒介技术演化的不同阶段而产生的,图书受众的细分过程实质上就是图书功能被替代和细分的过程。
1.机械复制时代图书受众从精英到大众的扩大
手写复制时代的图书与机械复制时代的图书在传播方式上的差别早已不言自明,对于信息载体本身来说,手写复制时期的原件所具有的“光晕”被机械复制的批量生产打破,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谈到机械复制对信息载体影响时认为机械复制意味着一种层面的民主化趋向生成,对于传统的信息载体的艺术性而言,机械复制在世界上第一次把艺术品从它对礼仪的寄生中解放出来[6]。但对于受众来说,最重要的意义似乎是机械复制时代图书的廉价,以及信息传播不再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产生明显的偏差。被印刷术所改造的图书,就是由技术引发的信息革命所迈出的第一步。
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文化与技术谁占据着历史的主动,图书的读者都在印刷术发明之后,随着图书被全社会化的传播,逐渐由精英阶层向普通大众过渡。知识不再成为贵族和士大夫的专利,阅读也随着社会近代化的变革,慢慢成为了和吃饭走路一样的生活技能。
2.电子复制时代图书受众由大众到小众的细分
约书亚·梅罗维茨这样描述电子复制时代人们对传统媒介所构建历史的遗忘:电子媒介的信息形式正在改变着我们对世界和人的理解,通过电子文档,未来的子孙后代就能体验到一种全新的历史……然而声像带档案的不断增加,也将普通人带进了历史,同时它们也显露了普通的东西,甚至是我们领导人普通的一面,这种历史记录的“语言”是表情的—表象的—虚拟的形式的姿态、感觉和经历。在过去30年中,许多历史学家发现,我们在理解过去存在着一个真空,那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经历。他们虽然没有写下自己的思想,也没有创造历史,但是他们是历史的一部分。一个全新的历史工程已经启动,它包括分析教区文件、墓碑,以及其他我们失去世界的踪迹。[7]
当读书不再是读者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时,对读书的厌倦就开始产生了。图书读者的大众化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大众这个范围里的很多人不需要把读书当做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信息的膨胀则让读者有了更多的选择去关注自己喜爱的图书。这看似是图书随着技术的发展而产生的一个矛盾:一方面大众化的读者群越来越不需要图书,另一方面图书为大众读者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兴趣选择。
但在电子复制时代,这种看似成立的矛盾却并不存在。信息的膨胀使技术真正成为了文化的垄断者,同时新的媒介技术也开始分担传统媒介的职能。由于新媒介发展过程初期其玩具特性最为明显,图书的娱乐功能首先部分被新媒介替代,大众读者阶层也随之被第一次细分。紧随其后,图书的再现、记录功能也部分被新媒介所替代,大众读者阶层被第二次细分。最后文学艺术也在视觉媒介的舞台上找到了新的归宿,影视作品开始影响图书读者的选择,大众读者阶层经历最后一次细分。
四、图书受众阶层分化与阶层回归
图书的受众从文字诞生以来的精英阶层,到印刷时代的社会大众,再到视觉时代呈现出的小众群体趋势,媒介融合或者新媒介技术革新的进程,在影响着传统媒介受众阶层和数量的同时,也在赋予普通的社会公众以选择媒介的权利。
1.视觉媒介技术的演变与受众对媒介技术的认知
视觉媒介技术在近两百年的历史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千年前文字符号的出现使逻辑信息得以被记载并传播,文字取代了原始的绘画记事变成了世界表征的核心,并且阅读和书写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成为了精英阶层所掌握的奢侈技能。
在摄影术和电影陆续出现的19世纪中后期,文字和传统绘画在再现世界的领域,被新的技术逐渐取代。然后受众在接触新的视觉再现技术的时候,却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认识过程,而在这个认识过程中,视觉媒介的受众开始了最初的分化。
新的视觉媒介技术给受众带来的首先是真实性的震撼,新古典主义绘画大师安格尔在最早看到达盖尔的摄影作品的时候,曾经感叹“摄影术真的是巧夺天工,我很希望能画到这样逼真,然而任何画家可能也办不到。”[8]而在感叹之后,新的媒介会引起公众的广泛兴趣并变成社会精英阶层的新玩具。保罗·莱文森将新媒介技术的发展过程中,受众眼中媒介技术的作用概括为玩具、镜子和艺术三个阶段。他认为“技术性艺术的发展似乎有赖于这个技术的特殊属性,它首先是被设计成玩具,接着被用作现实的替代品,最后超越了现实并创造了新的现实。技术发展要经过三个阶段演进,其辩证逻辑可以表述为玩具—镜子—艺术,或是前现实—现实—后现实。”[9]
视觉媒介受众在近代视觉技术革新中最初的分化表现为精英阶层对新技术的兴趣,新技术也在这种兴趣中逐渐剥夺了传统视觉媒介(图书和传统绘画)的部分功用。随着更大众化的视觉技术——电影的诞生,大众群体和市民阶层也被新技术带来的视觉奇观所吸引。
2.媒介环境的改变是图书阶层分化的动因
在图书受众阶层被分化的过程中,新媒介技术发展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媒介环境的改变,媒介融合可以被看作媒介环境变化的表现之一。从图书受众阶层被分化的现象来看,原本具有社会普遍性的大众读者阶层,开始被媒介环境的改变分化成相互联系却又明显区别的群体。这些群体有着共同的媒介接触习惯,相似的文化、教育背景,接近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他们按照自己的价值取向选择各类信息的获得渠道,图书作为备选项之一因读者群体的差别而被人为地分门别类。
从手工复制时代,到机械复制时代再到电子复制时代,媒介技术演进推动着图书从精英阶层垄断文化的工具,到技术控制信息变革过程中的知识普及者,再到信息形态转化和膨胀时期被瓦解的社会群体获取信息的一般工具。图书受众所处媒介环境改变也将读者从精英阶层扩大到大众阶层,再分化为新的小众群体。
3.分化的图书受众群体是新阶层的集合
大众读者作为一个群体,在漫长的机械复制时代,具有指代“全社会”或者指代“全社会能阅读者”的功效,这样的群体范围不具备阶层特征,因为此时的图书读者涵盖了文化知识的全部消费者。今天的读者群体依然是“全社会”或者指代“全社会能阅读者”,但是图书读者不再涵盖文化知识的全部消费者。新媒介对知识传播权和话语权的重新分配,将图书的垄断地位瓦解得荡然无存,也将读书变成了一种习惯动作。
今天,我们很难再使用类似“大众”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图书受众群体,大众媒介无孔不入的光环也牢固地固定在电视、网络这样的视觉感官媒介和新媒介头上。但图书受众被分化这一无奈的现实,并不意味着图书受众数量的必然减少,反而向我们强调了,今天的图书受众不是过去意义上的“大众”而是被新媒体分化后的图书受众集合。
4.分化后的图书受众阶层由“大众阶层”向新的“精英阶层”的回归
我们今天仍然可以在博物馆的展柜中看到来自遥远年代的简牍,参观者关注的不再是简牍中记载的具体内容而是简牍这种形式本身,对于千年之后的简牍而言,媒介取代了内容成为了读者最关注的信息。但历史学与考古学的研究者仍然将简牍的内容视为与形式同等重要的信息,他们在今天构成了简牍特有的小众阅读群体。
简牍这一典型的事例向我们证明了,原始的图书媒介在经历了数次媒介技术变革之后,仍然保留了小众的读者阶层,而这些读者是带有考古眼光的专业读者。今天简牍的读者就像当年的贵族与士大夫阶层一样,作为社会中的精英阶层以其占有的专业技术特权成为简牍的读者。一种古老媒介的读者在经历千百年的媒介技术演进之后,从一种精英阶层变成了另一种精英阶层。
今天的图书所面对的不断变革的媒介技术、不断膨胀的文化信息,让图书的受众在被分化之后面临着再一次向精英阶层回归的前景。读者对文字符号系统的解读能力在被媒介融合带来的感官信息不断淹没之后,图书稳定的读者群体最终从分化的大众阶层回归到了这个时代占有更多文化知识的新的精英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