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东征史实解读_周公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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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224;K8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0)06-0019-07

周公是周初杰出的政治家,周武王时期,在翦灭殷商的过程中乃至武王去世之前,他已经起了重要的辅助作用,但周公的历史功绩还是在成王时期。当时,周室初定,成王年幼而立,周朝的统治尚处在风雨飘摇之际。为了姬周统治的大局,周公毅然担负起辅助成王的重任,从而暂摄国政,经略天下。在稳定周朝统治的过程中,“周公东征”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对于这一重要的历史事件,学术界虽有人加意探讨,但尚存在许多模糊认识。《尚书大传》说:“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不少人遂以为周公东征即包括救乱、克殷、践奄的整个过程而言,其实,这是一个复杂的历史过程,而且历时亦非三年。人们通常所谓的“周公东征三年”,可能仅指征伐商奄的三年而言。本文拟就此试作诠说,不当之处,敬请指教!

一 成王初立时的局势

周人自岐周兴起,逐渐发展自己的努力,他们利用商朝末年商纣王统治的危机,团结“西夷诸侯”(注:《水经·清水注》引《纪年》曰:“王率西夷诸侯伐殷,败之于牧野。”《今本竹书纪年》同。),终于一举推翻了商朝的统治。商朝统治虽然被推翻了,但它毕竟已立国数百年,殷遗势力还顽强地存在,并且时时威胁着新兴的周朝。另一方面,武王在灭商后不几年便生病而死,这对新得天下的姬周来说,形势就变得更加严峻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周公不得不担负起稳定周初局势的重任。

《尚书大传》所谓周公“救乱”,是指周公在成王即位之初挽救周初纷乱的政治局势而言。周公“救乱”主要做了以下三个方面的事情:

(一)立成王 周朝大邦新建,百事待兴,而武王骤然病重,局势自然危急起来。周人灭商刚过两三年,周的统治并没什么基础可言,如果此时他们再失领头之雁,新建的周政权真有面临夭折的危险。因此,周的王位继承人选成为最重要也最敏感的问题。按照传统的继承制度,应由武王之子诵继承父位,然而,诵年龄尚幼,还不足以应对当时的复杂局势。于是,从周朝统治的大局着眼,武王病重时曾打算与周公“兄弟相后”(注:《逸周书·度邑解》。),让周公继承王位。也许正因为这是当时的敏感问题,周公对武王的提议感到十分慌恐,他没有答应武王的建议,而是“命王世子诵于东宫”(注:《今本竹书纪年》。然该书属之于武王十七年,是其年历有误所致。《逸周书·武儆解》“丙辰,出金枝郊宝开和细书,命召周公旦立后嗣,属小子诵文及宝典”亦应即此事。但《逸周书》记此事在武王“十有二祀四月”,似误。该篇记事有“王告梦”一语,朱右曾疑即《逸周书·度邑解》“二神授朕灵期”之梦,很有可能。是则此事在武王病逝之年。)。这样,基于稳定人心的考虑,武王之子诵被确定为周武王的继承人。

从武王欲与周公“兄弟相后”的事实看,周公在当时确实是王位继承者的最佳人选,只是碍于继承制度的古来传统,周公立了武王之子诵为后嗣。武王去世后,诵正式即位,是为成王。成王是名义上的周王,但主持政事的还是周公。《今本竹书纪年》于成王纪谱下记曰:

元年丁酉春正月,王即位,命冢宰周文公总百官。

庚午,周公诰诸侯于皇门。

夏六月,葬武王于毕。

秋,王加元服。(注:《今本竹书纪年》有所谓真伪问题的争论,其实,该书有重要的史料价值,详请看拙文:《〈今本竹书纪年〉并非伪书说》,《齐鲁学刊》1997年第6期;《沈约与〈今本竹书纪年〉》,《史学史研究》1999年第6期。)成王即位,而由周公总理国政,辅佐成王。周公诰诸侯,会群臣,葬武王,做了一系列工作,使周王朝的国家机器开始运转。周公还教导成王,“大开告成王所以当用”(注:《逸周书·成开解》朱右曾训释语。),使成王更快地成熟起来。到秋天,周公便为成王举行冠礼,以示成王已经长大成人。《孔子家语·冠颂》说:“天子冠者,武王崩,成王年十有三而嗣立。周公居冢宰,摄政以治天下。明年夏六月,既葬,冠成王而朝于祖,以见诸侯,亦(按:当为示)有君也。”可以想见,周公立成王,在当时纷乱的局势下,对于稳定人心有极重要的意义。

(二)安抚内外 周公拥立成王,虽然以冢宰的身份总摄政事,但仍然遭到了不少人的疑忌。首先是周公的弟弟管叔等人,他们流言于国,说周公将对成王不利,于是,许多人对周公的行为不理解,连召公、太公乃至成王也都不明白周公的心志。在这种情况下,周公不能不做多方面的工作,解除人们对他的疑虑。

首先是耐心地说服召公和太公。武王去世后,除周公外,召公和太公是当时最有威望的人,他们在周初政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召公“与周同姓”(注:《史记·燕召公世家》。),还可能与周公属兄弟辈份(注:《白虎通》卷三《王者不臣》曰:“召公,文王子也。”皇甫谧《帝王世纪》曰:“召公为文王之庶子。”王充《论衡·气寿》则曰:“召公,周公兄也。”这些说法,未知何据。但《逸周书·作雏解》曾言“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此将周公、召公并言,则所谓“父兄”应指周公、召公二人之父兄,召公与周公为同辈兄弟是极有可能的。),地位十分尊隆。于是,当召公对周公产生疑虑后,周公首先对召公进行解释,取得召公的理解与支持。《列子·杨朱篇》曰:“武王既终,成王幼弱,周公摄天子之政,召公不说,四国流言。”《史记·燕召公世家》亦曰:“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按:梁玉绳以为应为‘郏’,下同)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阼,召公疑之……不说周公。周公乃称‘汤时有伊尹……’。于是召公乃说。”《尚书》中的《君奭》一篇就是在召公对周公摄政表现出不悦的背景下,周公以殷商及周文王、武王为例证,论述有良臣作为辅佐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从而说服召公。《尚书·金縢》篇中记周公告召公、太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也是周公对召公、太公进行说服工作。对于以上材料,清人皮锡瑞的理解正是如此,他说:“史公云‘召公疑周公’者……观《金縢》篇公告二公以弗辟义,则二公亦未尽知其心……公作《君奭》,即在此时。盖公既以弗辟之义兼告二公,又作此篇专告君奭。《大传》云:‘周公盛养成王,使召公奭为傅。’然则当时召公为傅,较太公之任更重,故公专告召公也。”(注:《今文尚书考证》卷二十一,中华书局1989年,第381页。)周公对召公、太公的说服是成功的,《逸周书·作雒》记东征前“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抚诸侯”,是则召公已经站在了周公一边,反过来帮助周公。这里的“内弭父兄,外抚诸侯”一语,透露了周公为得到人们的理解,从而稳定人心,安抚内外,进行了不少耐心细致的工作。《尚书》中的《大诰》一篇正是周公权代成王大告众国之君与治事大臣的诰语。(注:详请看拙文:《〈周诰〉诸篇次序考订》,《孔子研究》1998年第2期。)

(三)周公居东 周公摄政,管叔、蔡叔等人制造流言,欲连武庚为乱。周公认为,如果不消弭动荡之源,局势就会越来越严重,这对新建的周政权是一个极大威胁。周公作为幼主成王的最主要的辅佐者,他觉得如不避居而东将愧对先王,所以《尚书·金縢》记周公之言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在这种情况下,周公于是有“居东”之举。

对周公“居东”,历来存在着不同解释。有的认为是周公“兴师东伐”;有的认为是周公“避居东都”;郑玄则说“居东者,出处东国待罪,以须君之察己”,今美国学者夏含夷作《周公居东新说》(注:载陕西历史博物馆编:《西周史论文集》下册,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一文,基本同意郑玄之说。这些解释都不准确。笔者认为,《尚书·金縢》、《今本纪年》既称周公处东为“居”,显然不应该是所谓“兴师东伐”,这正如王夫之所说:“居者,闲处而无所作之谓。经言‘居东’,则其非讨殷可知。”(注:《尚书稗疏》卷四上,《船山全书》第二册,岳麓书社1988年,第156页。)而周公既然欲惩治为乱之人,则其居东便不会完全是闲居、回避,而应该是为东征作准备,即访查致乱之源。因此,《金縢》在言“周公居东”后说:“二年,则罪人斯得”,接着又说“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斯得,有迟迟未得而后得之意。也就是说,周公经过访查,终于知道流言之所生,动乱之所源,终于查得谁是危害周朝的罪人。于是周公作《鸱鸮》一诗留给成王,以鸱鸮比喻殷之武庚,诗中有“既取我子,无毁我室”,谓武庚破巢取卵,挟管、蔡欲乱,还要颠覆周朝政权。《鸱鸮》一诗,今存于《诗·豳风》中,该诗诗序曰:“《鸱鸮》,周公救乱也。”也说明周公居东乃是为了消除动荡。(注:详情看拙文:《也说〈金縢〉》,载《庆祝杨向奎先生教研六十年论文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

需要指出的是,周公“居东”之“东”,并不是所谓东都,而是指管叔所封之地。《逸周书·作雒》曰:“武王克殷,乃立王子禄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东,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监殷臣。”周公居东,正是到了原来殷朝王畿及其以东地区,这里是后来武庚之叛的策源地,周公显然不会是为躲避流言而真的闲处于此。当然,周公居东很有可能也含有暂时回避的意义,而这种回避绝不会是完全消极躲避。周公这样做的效果显然是积极的,他除了寻查乱源外,同时也打消了成王的疑忌,所以当周公以《鸱鸮》之诗贻成王时,成王并没有责备周公。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成王二年秋天天气大变时,成王才醒悟过来,改变了对周公的看法。

二 平定武庚之乱

《尚书大传》所谓周公“克殷”乃是继武王克殷商之后的第二次克殷。这次克殷与前次不同,武王克殷乃是周作为商的诸侯而推翻商王朝的统治,而周公时克殷则是周王朝平定下层叛乱。

周人有“兴灭继绝”的传统,《尚书大传》叙述“兴灭国,继绝祀”的办法是:“古者诸侯受封,必有采地……其后子孙虽有罪黜,其采地不黜。使其子孙之贤者守之世世,以祠其始受封之人。”商纣王虽然“无道”,但其祖先却没有什么罪过,于是,周武王取得天下后,遂封纣子武庚(禄父)于殷朝旧地,统治殷遗民,以守商祀,并把殷商王畿分为几个部分,而由管叔、蔡叔等进行监理。

但是,武庚虽受周封,而其图谋复国之心却未泯灭,当管、蔡流言,周公被疑之际,武庚便欲乘机为乱,企图叛周复殷。《尚书大传》形象地记述说:“管、蔡流言,奄君、蒲姑谓禄父曰:‘武王既死矣,今王尚幼矣,周公见疑矣,此百世之时也,请举事!’”于是,武庚联结管叔、蔡叔等人及反周势力,公然进行叛乱。对此,史书有明确记述:

《今本竹书纪年》:“(成王元年秋)武庚以殷叛……二年,奄人、徐人及淮夷入于邶以叛。”

《逸周书·作雒》:“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略。”

《史记·周本纪》:“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叛周。”

这些材料说明,参加叛乱的除管、蔡等人外,其余基本都是东方殷人的残余势力。殷商兴起于东方,这里是殷遗势力集中的地区,因而这里也就成为武庚叛乱力量的集中之地。

在这严峻的形势下,周公看到这样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周公在《鸱鸮》之诗中以鸱鸮喻武庚,谓其“既取我子,无毁我室”,说明周公认识到武庚不仅挟管、蔡为乱,而且还要颠覆周室。因此,当成王二年秋成王解除了对周公的疑忌后,周公便大举兴师伐殷。所以,《今本竹书纪年》记曰:“(二年)秋,大雷电以风,王逆周文公于郊。遂伐殷。”

周公伐殷取得了彻底胜利。《今本竹书纪年》在记成王二年周公“伐殷”后,又记次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还接着记曰:“迁殷民于卫。”《逸周书·作雒》所记正可与《今本纪年》相证,《作雒》篇曰:

二年,又作师旅,临卫政(征)殷。殷大震溃,降辟三叔,王子禄父北奔,管叔经而卒,乃囚蔡叔于郭凌。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国,俘维九邑。俘殷献民,迁于九毕,俾康叔于殷,俾中旄父宇于东。

周人“亲亲”,周公与管、蔡等人为同母兄弟,故以“伐殷”兼言征讨管、蔡。这次征讨的结果,武庚北窜,管叔自缢,蔡叔被流放。然后,又迁殷遗民,在殷王畿之地建立宋国、卫国等等,使殷旧地彻底安定下来。

关于周公平定武庚之乱及武庚、管叔的下场,史籍中的记载有所不同。《逸周书·作雒》曰“王子禄父北奔,管叔经而卒”,《书序》则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一言禄父北奔,一言武庚被杀,于是有人认为武庚、禄父各为一人,非是。实际上,武庚、禄父应同指一人,所以《今本竹书纪年》记曰:“(周武王十二年)立受子禄父,是为武庚”;“(成王)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史记·殷本纪》亦曰:“(周武王)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又曰:“周武王崩,武庚与管叔、蔡叔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以续殷后焉。”对周人来说,武庚被诛杀,与其北奔意义相近,所以,武庚虽然实际可能是北奔,而文献却多记他是被诛杀,如《御览》卷六四七引《尚书大传》亦曰:“周公以成王之命杀禄父。”

至于管叔,大多文献皆称周公杀管叔,与《逸周书》“经而卒”的记载不同。笔者以为《逸周书》的记载可能是正确的。管叔反对周公,是武庚之叛的主要启动者,而周道“亲亲”,周公与管叔是同母兄弟,周公未必杀死管叔,管叔失败后自缢身亡极有可能。至于文献的记载,这同武庚北奔却被记为受诛杀情况相类。

三 周公东征践奄

奄是商朝时期泰山之阳的一个重要方国,其地望当今山东曲阜周围,即后来鲁国立国的地区。由于史料缺乏,奄国的有些具体问题还搞不清楚,如奄立国时间、奄国所控制的具体的势力范围、奄都所在等等,这些都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然而,奄地是商朝势力极强大的地区是肯定的,甚至可以说,这里是殷商势力的大后方。商起于东方,奄地还曾经是商的都城。有人认为:“祖乙所迁的耿,南庚所迁的奄,均是他们即位前的封邑或同党势力的聚居地。”(注:彭邦炯:《商史探微》,重庆出版社1988年,第79页。)还有人推测,南庚在继位为商王之前,很可能已先封在奄国,后来南庚继位为商王,便以其故国奄地作都,不愿到庇地去。南庚死后,阳甲继位为商王,仍以奄地为都。阳甲传弟盘庚,便迁都于殷,进行了远距离的迁都,很可能是为了脱离南庚氏族的人的控制,这样一来,南庚之子便继为奄国之君了。(注:何光岳:《奄国的来源和迁徙》,《长沙水电师院社会科学学报》1995年第1期。)

南庚之后,盘庚即位,迁都城于殷。《史记·殷本纪》称盘庚迁都时,“殷民咨胥皆怨,不欲徙”,说明他们对奄地是留恋的。奄在盘庚迁殷以后虽仅是一个方国,但仍与殷商联系密切,仍有经常的往来。甲骨文中就有商王人奄的记录,如“王入于奄”、“贞,今如奄”(注:叶玉森:《铁云藏龟拾遗考释》。)等。甲骨文中有时称殷为“大邑商”,丁山先生《商周史料考证》推测是相对于东方的奄而言的,奄的地位类似殷的东方陪都。

奄又往往被称为“商奄”,其原因可能就是奄君祖先曾为商王,而后来又与商王朝联系密切的缘故。顾颉刚先生便说:“奄为商的旧都,其在商末,当为商王族的支子所封之国,故称之曰‘奄侯’,又称之曰‘商奄’”(注:《周公东征和东方各族的迁徙》,《文史》第二十七辑。)史籍中往往“商奄”连文,如《左传》昭公九年:“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左传》定公四年:“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昊之墟。”另外如《韩非子·说林上》、《墨子·耕柱》等也有“商奄”连称者。

奄与殷商王朝的密切关系也得到了考古材料的证实。通过对山东省西南地区的调查与发掘,发现商代的遗址虽然在泰山周围均有分布,但较集中于山的西南麓,更具体地说是以汶、泗河流域一带为主,这儿不仅有一定数量的商代中期遗址分布,而且有较多的晚期遗址。一位长期在这一地区从事发掘和研究的考古学者推测:“奄国晚期所领属的范围,即与后来鲁国所控制的范围相去不远。”(注:胡秉华:《奄国史之初探》,载《东夷古国史研究》(第二辑),三秦出版社1990年。)情况很可能是,这一区域内,商朝早、中期阶段有许多城邦、都邑小国,由于商朝的势力一直在这里控制着局面,所以各邦邑的文化面貌有许多的共性。到殷商的晚期,这里的方国可能都归属了奄国的统辖。正因如此,这里的考古文化表现为虽有地区性的特点,更有商文化的共性。(注:如滕州前掌大遗址中出土的这一时期的陶器,在所谓类型学上带有浓厚的地方性特色,如镶嵌蚌片饰物等就是山东史前阶段运用蚌片作饰物特点的延续。而有些器物的中原地区特征却更为显著,青铜器就是如此,某些青铜器反映了地方性特征,而更多的则与小屯的形制相似,这是殷商王朝政治、文化的影响所致。其它遗址中出土的遗物也有类似情形。)

奄既为殷商东方很有势力的属国,因而也成了周初社会动荡中的活跃力量。武庚之乱中,“奄人、徐人及淮夷入于邶以叛”(注:《今本竹书纪年》。),是叛乱的基本的、重要的力量。据《尚书大传》,直接鼓动纣子禄父叛乱的正是奄君,《尚书大传》曰:“武王武,成王幼……周公身居位,听天下为政。管叔、蔡叔疑周公,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王!’奄君……谓禄父曰:‘武王既死矣,今王尚幼矣,周公见疑矣,此百世之时也,请举事!’然后禄父及三监叛也。”(注:《毛诗·邶鄘卫谱》疏、《豳风·破斧》疏、《左传》定公四年疏并引。)奄君鼓动叛乱,自然也是积极的参与者。周公在平定了武庚及三监之后,下一个目标便是以奄国为代表的殷商东方势力了,因为这些势力不清除,周的统治就不能得到彻底稳固。因此,《今本竹书纪年》在成王三年纪谱下记“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迁殷民于卫”后,紧接着记曰:“遂伐奄”。显然,伐奄是在平定武庚之乱后接着进行的。

伐奄的过程共历时三年,《今本竹书纪年》记曰:

三年……遂伐奄,灭蒲姑。

四年……夏四月……王师伐淮夷,遂入奄。

五年春正月,王在奄,迁其君于蒲姑。

夏五月,王至自奄。

周公这时伐奄并不是直接攻伐奄国,而是先消灭附奄叛乱的东方异族,其中包括徐夷、淮夷、蒲姑等等。这个推测与其它史籍的记载是相符的,《逸周书·作雒》记追随管、蔡、武庚叛乱的有徐、奄及熊、盈各族,周公东征,“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国”。《吕氏春秋·察微》称周公勤心国家以致太平,“犹尚有管叔、蔡叔之事与东夷八国不听之谋”。关于“东夷八国”,高诱注曰:“周公居摄三年,伐奄,八国之中最大,著在《尚书》;余七国小,又先服,故不载于经也。”《韩非子·说林上》的说法也大致如此,曰:“周公旦已胜殷,将攻商(奄)。辛公甲曰:‘大难攻,小易服。不如服众小以劫大。’乃攻九夷,而商(奄)服矣。”《逸周书》所言“熊、盈十有七国”、《韩非子》所言“九夷”、《吕氏春秋》所言“东夷八国”,除奄国外,应大体同指。对这些部族方国的征伐,也是周公东征的内容之一,它同灭奄是密切相连的。

这样,我们对于人们习惯上所说的周公东征问题已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从成王元年“武庚以殷叛”到成王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迁殷民于卫”,前后已经历了三个年头,所以《史记·周本纪》曰:“管、蔡叛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克殷之后开始伐奄,至成王四年“王师伐淮夷,遂入奄”,共历二年,故《史记·鲁周公世家》在叙说平定管、蔡、武庚之叛后又说:“宁淮夷东土,二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

然而,仅就伐奄而言,从《今本纪年》可以看出共历三个年头,所以《孟子·滕文公下》称“周公……伐奄,三年讨其君”,“讨其君”乃指成王五年春正月,“迁其君于蒲姑”。《诗·豳风·东山》序所说的“周公东征三年”,实际正是指伐奄的三年而言。诗中言“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正是东征奄地等东方部族的情景。奄在后来鲁国的立国之地,这里当时被称为“东”,如《诗·鲁颂·閟宫》言伯禽封鲁时说:“乃命鲁公,俾侯于东。”征有征讨、征伐之义,同时还有远征的意思,奄正是在遥远的东方。所以,“周公东征三年”很可能并不是泛指周公摄政时期所有的征伐行动。

需要指出的是,周公东征时,虽然周公尚未归政成王,然此时成王已冠,成王也亲自参加了征伐行动。不仅如此,在平定管、蔡、武庚之乱时,成王也可能是参加了的。所以,正像《尚书》所记录的不少诰命虽“出自周公,但仍然以成王的名义发布那样”,史籍所载征伐之事,不少也冠以成王的名义,并对成王的行踪加以记录。例如:

《今本竹书纪年》:“(成王)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四年……王师伐淮夷,遂入奄。五年春正月,王在奄,迁其君蒲姑。夏五月,王至自奄。”

《尚书序》:“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成王归自奄,在宗周诰庶邦,作《多方》。”

成王亲自参加了周初的这些征伐行动,在周金铭文中也得到证实。如《禽簋》、《王在鲁尊》等等。《禽簋》记伐奄时事,其中将“王”与“周公”并提,“王”指成王无疑。《王在鲁尊》铭文曰:“王在鲁。蔡锡贝十朋。对扬王休,用作尊彝。”顾颉刚先生认为该铭文中的“王”指周公,并说:“列代周王,无论在西周或东周,都没有到过鲁国”;又说:“除了《古本纪年》商王南庚、阳甲居奄(鲁)之外,绝没一个王到鲁的。”(注:《周公执政称王》,《文史》第二十三辑。)我们认为非是,《王在鲁尊》所记即周成王在鲁事。

关于周师灭奄,《史记·周本纪》称“残奄”,《尚书序》则称为“践奄”。《古文尚书·蔡仲之命》亦称为“践奄”。根据郑玄的解释,践,读如翦;剪,灭也。是则践奄实则灭奄。《尚书大传》记此事说:“周公以成王之命杀禄父,遂践奄。践之云者,谓杀其身,执其家,潴其宫。”潴,指水停聚之地,《周礼·地官·稻人》曰:“以潴畜水。”亦指水停聚。奄灭之后,奄君被迁往蒲姑,其宫室可能遭到了彻底毁灭。

【收稿日期】1999-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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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东征史实解读_周公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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