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能否走出“最黑暗时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经济论文,黑暗论文,时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98年日本经济陷入严重的衰退局面，被称为“日本经济的最黑暗时期”（经济企划厅长官界屋太一语）。那么，1998年日本经济形势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日本能否在1999年走出这个“最黑暗时期”？这成为人们十分关注的问题。
1998年：日本经济的最黑暗时期
从1997年第四季度到1998年第一、二、三季度，日本经济出现连续4个季度的负增长，这意味着日本经济陷入了严重的衰退局面。 其主要表现是：
第一，占实际国内生产总值约60%的个人消费十分疲软。
个人消费在1997年4月提高消费税率以来趋于疲软， 家庭消费支出从1997年11—12月转为下降，1998年1—3月比1997年同期下降4%～5%；4—6月比1997年同期下降幅度虽有减少，但仍下降1%～2%。作为个人消费疲软的一个反映，1998年10月零售业销售额又比上年同期减少了5.5%，是该项指标自统计调查开始以来持续时间最长、即连续19 个月低于上年同期水平。
第二，住宅投资逐年下降。
从1996年秋以来，新住宅开工户数就转为减少。1997年度新住宅开工户数为134万户，比1996年度的163万户又减少了17.8%。进入1998年度，新住宅开工户数在4—8月均比1997年同期减少百分之十几，连续20个月低于上年水平，4—9月的新住宅开工户数按年率算不到120 万户，比1997年度的水平（134万户）又有了大幅度的下降。
第三，公共投资虽然转为增加，但难以带动整个经济走向复苏。
由于1998年4月制定、6月由国会通过的《综合经济对策》规定提前实施1998年度的公共事业，并追加7.7 万亿日元（包括中央和地方）的公共投资，通过该对策效果的显现，预计从1996年第一季度以来一直呈负增长的公共工程承包额在1998年7—9月转为正增长。
但是，近年来地方自治体由于财政状况日趋恶化，原定投入的公共投资迟迟不到位的现象有所增加，因此存在着地方公共投资的实际金额低于计划水平的可能性。
同时，尽管政府从外部注入了空前规模的财政资金，整个日本经济仍难以依靠内在需求自律地转向复苏。
第四，设备投资减少幅度加大。
1995年以来，设备投资曾经连续3年保持增长，但从1997 年下半年开始设备投资增势趋缓。进入1998年后，由于生产进一步缩小，设备过剩更加严重，企业收益状况恶化，设备投资连续在第一季度比上季度减少5.2%，第二季度又比上季度减少5.5%，是1965年第二季度以来幅度最大的负增长。尤其是1998年第二季度中小企业的设备投资竟比1997年同期减少31%之多。
第五，生产活动水平连续4个季度不断下降，至今仍无恢复迹象。
在需求十分疲软的背景下，作为最迅速、灵敏地反映景气动向的指标之一的矿工业生产指数从1997年第四季度开始至1998年第一、二、三季度，已经连续4个季度低于上季度的水平，至10月份仍无恢复迹象。 库存在近几个月虽有下降（与上月比），但库存水平与1997年同期相比仍居高不下。
受消费疲软的影响，第三产业活动处于停滞状态，包括生产与第三产业的合成一致指数自1997年第二季度以来持续下降。
第六，就业形势非常严峻。
进入1997年，就业人数增长率就开始减缓，至1998年第二季度，就业人数与1997年同期相比转为负增长，同时，有效求人倍数降至0.5 （相对于2名求职者仅有1名求人者），为20年来最低水平。完全失业率不断突破战后以来的最高记录，在1998年6月达到4.3%，进入第三季度仍居高不下。6、7月加班时间，均比1997年同期缩短18.2%。
第七，消费者物价基本稳定，批发物价持续下降。
消费者物价（消费者从零售商购物或享受服务之际的物价）在1998年4—6月比上年同期仅上升0.2%，预计7—9月与上年同期持平，10 —12月和1999年1—3月均比上年同期下降0.4%，整个1998 年度消费者物价比1997年度下降0.2%，可说是在“基本稳定”之中有“微降”。
值得注意的是，从进入90年代以来一直趋于下降的国内批发物价在1997年4月由于消费税率提高等原因而转为上升之后，于1998年3月复又转为下降（下降0.1%），4—7月国内批发物价均比上年同期下降2%以上，减幅比3月份进一步扩大。
第八，对外经济关系。
1998年上半年出口比1997年上半年增长1.5%， 进口则大幅度减少10.9%。下半年以来，出口转为停滞甚至减少，7月比上年减少1.4%（季调），8月比上年微增0.7%，7—9月出口预计比1997年同期略有减少。其主要原因是，对美、欧出口虽有增加，但对亚出口大幅度减少。
由于出口从增长转为“微减”，而进口却大幅度下降，致使贸易黑字继续扩大。1998年8月贸易黑字比上年同期增加21.1%， 经常收支黑字的增幅更大，达43.6%，这意味着从1997年4月以来， 经常收支黑字连续扩大了17个月。
预计整个1998年度出口比上年度增长1.0%，进口比上年度减少5.9%，贸易黑字比上年度扩大19.5%。
第九，长短利率偏低，股市与汇率下降。
自1995年9月以来，日本政府持续实施“超低利率”政策， 将官定利率设定在0.5%的水平， 从而导致整个日本的银行利率处于“超低水平”。在这种超低水平之下，短期利率在1998年比较稳定，而长期利率则有些起伏不定，并在8—9月一再跌破历史最低水平。
1998年4月以来，股价节节下降。在4—9月， 日经平均股价下降了3000日元之多。在10月9日一度跌破13000日元。这显示了在金融市场上，人们对今后经济走向更增加了不透明感，由于股市下跌，家计和民间企业的投资更加趋减。与此同时，日元对美元汇率的走向基本上与股市走向保持一致，即日元汇率伴随股价一起下跌，在6月中旬和8月中旬一度跌至146日元～147日元兑1美元的水平。但是在9—10月份，特别是10月上旬以来，日元对美元汇率上升至110日元～120日元兑1 美元的水平，而股市却进一步下跌，两者呈现相反的变动趋势。其原因是这段时间日元对美元汇率上升主要是美元汇率下跌所致，并非是日本经济状况好转的反映。
日本能否走出经济最黑暗时期
由于经济形势继续恶化，日本政府在1998年10月将其对1998年度日本经济实际增长率的预测值从原来的1.9%修正为负1.8%，不仅将正负号颠倒了过来，而且前后两个预测值相差近4个百分点。 尽管政府于11月推出紧急经济对策后，通产大臣预言1998年度日本经济将达到1 %的正增长，但经济界对此普遍持怀疑的态度。其原因是：
第一，个人消费疲软趋于“长期化”。
1998年1—9月消费水准指数在起伏之中呈下降基调，预计这种基调难以在短期内改变，这意味着个人消费萎缩可能趋于“长期化”，呈现出浓厚的“消费萧条”的色彩。
个人消费疲软长期化的具体原因有：
失业仍在增加，就业不安感仍在增强。1998年建筑业、制造业、流通业的雇用过剩不断加大，服务业、运输通信业的雇用也呈现从不足转向过剩的迹象，因此，整个雇用形势处于严重的过剩状态，加剧了人们对就业的不安心理。
收入减少。1998年1月平均工资比上年同期减少1%，到7—8月比上年同期减少3%～4%，这说明平均工资下降幅度还在扩大。
泡沫经济崩溃以来，家计部门的资产损失惨重，超过400 万亿日元。
25岁至45岁中青年消费倾向相对低，反映了个人消费心理冷漠不仅起因于当前经济形势不好，而且起因于人们对就业、收入及人口少子化高龄化将导致国民负担增加的中长期前景感到不安。
第二，尽管政府推出了稳定金融机构的措施，金融机构的“惜贷”倾向仍难以很快扭转，从而将继续影响整个经济形势的好转。
1998年10月中下旬，日本国会通过“金融安定九法”（其核心是《金融机能早期健全化措施法》和《金融机能再生紧急措施法》），根据此法日本政府将投入60万亿日元、即相当于日本国民的个人金融资产总额1200万亿日元5%的公共资金，来维持金融系统的稳定。 “九法”通过后，股市上扬，反映日本社会对这些法案有所期待。
但是，拖延了八年之久的不良债权问题仍在困扰着金融机构，银行“惜贷（贷款）”加重企业“惜投（设备投资）”，进而牵动消费者“惜购（购物）”的连锁现象一时还难以扭转。
在金融大改革的形势之下，日本金融机构已经以超出想象的规模开始了重新组合与淘汰的进程。最近，甚至连拥有26.6万亿日元、7000多家（多数为大型企业）客户、曾经为推动日本经济起飞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著名的日本长期信用银行，也因为陷入严重的经营危机而在“九法”通过的当天由小渊首相宣布对其实施国有化“特别管理”。自1997年11月以来，一家又一家大型金融机构的倒闭引起了不安心理在社会上的继续蔓延。
在把金融产业当作与防卫产业相匹敌的“国家重要产业”的美国，从一家对冲基金大公司——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出现巨额亏损的情况被发觉，到有关当局采取紧急救济对策，只花了几天时间。而长期信用银行从问题暴露到以收归国有的办法解决，前后用去了10个月的时间。这反映了日美两国政府决策速度的巨大差别。
第三，日本经济正处于“通货紧缩循环”的入口处。
当前的日本经济形势，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与1929年大恐慌时期相似的“通货紧缩循环”的苗头。在景气下降的形势下，经营恶化的大企业公然实施大规模生产调整，大幅度缩小投资和裁减人员，从而导致“收入与物价下降——投资缩小——收入与物价进一步下降”的恶性循环。更重要的是，出现了战后日本从未有过的批发物价大幅度下降的异常事态。由于在上一次经济萧条时期（即1985年6月至1986年11 月的所谓“日元升值萧条”时期），批发物价已经下降了百分之十几，而从这次萧条开始的1991年至1995年，批发物价又下降了百分之十， 这意味着1995年批发物价比80年代中期下降了百分之二十几之多。1996年度批发物价虽然呈现正增长，但其中有消费税率提高的因素在起作用，如果排除这个因素，批发物价即使在1996年度仍没有停止下降。因此，可以说批发物价下降的趋势从1991年持续至今。这种情况是本世纪30年代以来所未曾有过的。不久前，日本经济企划厅长官也承认：“虽然还不能说日本经济已陷入景气后退与物价下落同时进行的通货紧缩循环，但日本经济正处在通货紧缩的入口。”
第四，雇用形势恶化具有非循环性的深刻内容。
其主要特点是：结构性失业人数增加（分析表明，在4.3 %的完全失业率中，因为经济萧条引起的失业仅占1.3%，其余3.0%为结构性失业）；进入1998年以来，非自发性失业人数迅速增加（非自发性失业人数在1998年第一季度比1997年同期增加16万人，第二季度比1997年同期增加38万人）；企业裁人首先从难于下手的正式工（“常雇”）开刀，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首先从容易下手的临时工（“临雇”、“日雇”）开刀。最后一个特点显示出日本企业的长期性雇用制度正在发生方向性的变化。
第五，亚洲经济危机对日本经济的负面影响仍将继续，同时日本经济还将受到美国经济增长减速的影响。
日本对亚洲其它国家出口占其全部出口的比重高达44.1%，而美国、欧洲的这个比重分别只有19.2%和6.9%； 日本企业对亚直接投资占其全部对外直接投资的比重为16.4%，而且在市场销售、中间产品采购等方面对当地的依赖程度较高，而美国、德国的这个比重分别为8.1 %和3.0%，对当地的依赖程度也低于日本。因此，在西方国家中， 日本经济形势受亚洲经济危机的影响最为严重。
亚洲经济危机对日本经济的具体影响是：
日本对亚洲其它国家的出口将继续减少。1997年度内需、外需对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贡献”的增减幅度分别为－2.2%和1.5%（两者相加为－0.7%）的事实表明， 出口扩大是支撑近年来日本经济的唯一因素。然而，亚洲经济危机发生以来，日本对亚出口大幅度下降，并导致整个出口增势大为减缓，从而严重地冲击了日本经济的唯一增长点，这成为1998年度日本经济形势比1997年度更糟的极重要原因，同时，这种情况将继续影响到1999年度的日本经济。
日本对亚洲其它国家的巨额融资将更难回收，使日本金融机构在“国内不良债权”之外，又受到“国外不良债权”的困扰。
由于自身经济循环的推移和受亚洲经济危机影响，美国经济增长可能减速（美国经济增长年率在1998年第一季度达到5.5%， 而在第二季度降到1.8%），这将可能加大日本经济复苏的困难。
第六，日本国民的信心危机依然难以消除。
现今日本消费疲软，并不是因为人们手中没有钱，而是因为人们对经济前景普遍感到不安和失望，出现了“信心危机”；对政府和政治家感到不可信赖，出现了“信任危机”；银行坏帐问题又意味着出现了“信用危机”。市场经济是信用经济，连“借债要还”的基本信用都没有了，市场经济就难以正常运转。
今后，由于经济结构与行政等方面改革的迟缓和少子化高龄化社会的到来，使国民难以对经济发展前景恢复信心；政府决策的不力和内阁人事的变动（被小渊首相“三顾茅庐”请出来担任大藏大臣的宫泽喜一最近表示决心辞职）又使国民难以对政府恢复信任；不良债权问题的拖延不决则使市场信用也难以恢复。
“信心危机”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可看作为“精神变物质”的一个典型事例。
1999年日本经济增长的估计
根据以上分析，预计1998年度（包括1999年第一季度）的负增长幅度将会扩大，甚至超过－2%。但在1998年度内来看，在4—6月和7 —9月出现较大幅度的负增长（分别为－0.8%和－0.7%）之后，1998年10—12月和1999年1—3月负增长幅度将可能减小，甚至转为比较平稳的停滞状态（这种表述本身就显示出日本经济的重大变化：能出现“停滞”就算是好事了）。
估计经济形势不至于进一步恶化的一个重要理由是，1998年4 月份推出的“综合经济对策”的效果将在1998年第四季度开始显现。
当前，日本经济的供需差距估计为40万亿日元。因此，可以预计在1999年度，设备、雇用的过剩感将进一步增强，几乎没有可能指望出现“自律性”的经济恢复。
不过，如果政府进一步大规模地“注入”外生需求，即便不是“自律性”的恢复，日本经济也可能在1999年度摆脱1998年度这样的“最黑暗时期”。
现在，日本政府又于1998年11月16日推出了总额达23.9万亿日元的“紧急经济对策”，这个数字相当于日本国内生产总值的近5%， 大大超过桥本内阁在1998年4月推出的总额达16.65万亿日元的“综合经济对策”（两次“对策”累计超过40万亿日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8 %）。据称这次“紧急经济对策”将产生推动增长率上扬3 个百分点的效果。
如果这项对策得以正确、有效地实施，1999年度日本经济可望出现零增长甚至正增长。最近，通产大臣声称1999年度日本经济的实际增长率可达到1%，但民间机构的估计没有那么乐观。 例如据日本综合研究所预测，1999年度日本经济的实际增长率为－0.2%。 这意味着按照一部分民间机构的观测，日本经济在1999年度出现负增长，即出现连续三年负增长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从目前的情况看，日本经济虽然陷入严重的困境，但日本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和最大的贸易顺差国；日本具有自己解决自己问题的能力而无需外界的支援；日本的金融系统虽然问题成堆，但其生产制造系统仍然十分强大和富有竞争力。如果最近通过的有关稳定金融的各项法案及紧急经济对策能够得到有效实施，日本经济还是有可能走出目前这种“最黑暗时期”，不至于成为引发世界性经济恐慌的发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