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舞蹈文化的现代阐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少数民族论文,舞蹈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保护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思潮在舞蹈界反映为中国少数民族舞蹈在当代社会里的命运。现代舞蹈艺术既是我们艺术创作中的学术现实,又是我们诠释少数民族传统舞蹈文化不能回避的方法论前提。
中国传统少数民族舞蹈与西方现代舞技术在哲理上和文化方面存在着深刻的、巨大的差异。在舞蹈界,盛行围绕着西方现代舞技术的各种形式,因此,保护中国少数民族舞蹈文化与哲理的活体生命原则就显得更为重要。反之,不仅会丢掉许多民族舞蹈原生的信息,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被现代阐释的东西也就无法再在真实意义上存在和传承。
举维吾尔族的赛乃姆舞蹈为例,维吾尔族生息在我国西北沙漠绿洲地带,从事绿洲耕牧业,并还具有经商才能,是过着村落定居生活的民族,族源可以追溯到我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如丁零、高车、回鹘等民族,它与突厥和匈奴也有联系。因此说古代这些民族是融合为现代维吾尔族的主要民族成分。《旧唐书》记“义取回旋轻捷如鹘也”,就是说维吾尔族先民的舞蹈善于旋转。在唐代将这一舞蹈称之为“胡旋舞”。另外,维吾尔族自古以来就生活上古代陆路丝绸之路上,丝绸之路是联结世界四大文化体系的桥梁,它汇集了印度文化、希腊罗马文化、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和中华文化。生活在古丝绸之路上的维吾尔族得天独厚地、便捷地、充分地吸收了汉文化、印度文化、希腊罗马文化、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养分,形成自己独有的文化艺术体系。
维吾尔族民俗舞蹈集中体现在民间麦西莱甫活动和宗教礼仪活动方面。在盛行于天山南北维吾尔族聚居区内的麦西莱甫活动中,原生态舞蹈内容十分丰富。最具有代表性的民俗舞蹈有赛乃姆、多朗舞、萨玛舞、夏地亚纳舞等。而且每一种舞蹈都有相应的舞蹈形式:派尔舞为男女俩人表演的双人舞,它以小型歌舞形式边唱边舞,其中还夹杂一些风趣幽默的对话,充分显示了维吾尔族幽默开朗、具有传奇人物阿凡提气质的民族性格。赛乃姆多是在婚礼、喜庆场合跳,是带有表演性质的民俗歌舞;多郎舞具有浓郁的草原气息;夏地亚纳是大型集体舞;纳孜尔库姆是两人一组进行表演的男性即兴舞蹈。这些在麦西莱甫活动上常常跳的代表性民俗舞蹈都具有自己功能。不仅如此,每一舞蹈都有自己典型的动作特征,就拿赛乃姆来说,赛乃姆在新疆有地域区分,按地域风格分为喀什赛乃姆、伊犁赛乃姆、哈密赛乃姆。喀什赛乃姆主要由从事旱作农业生产的维吾尔人跳,该舞蹈非常重视舞者身体各部位的细致运用,对头、肩、手腕、腰、小腿部位的运用比较多,情感表达比较含蓄、柔和、委婉,带有明显的农耕民族的性格特征。库车赛乃姆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库车在历史上称之为龟兹,是西方文化流入中国的第一必经之路。因此库车赛乃姆带有更多的异域风采,撼头、弄目、跷脚、弹指均可视为库车赛乃姆的典型舞姿。而伊犁赛乃姆则具有草原文化色彩,因为居住在伊犁地区的维吾尔族其先祖是来自漠北草原游牧民族,这儿的维吾尔族主要从事畜牧业生产,因此,伊犁赛乃姆必然带有草原风格。哈密赛乃姆主要流行在东疆,东疆地靠内陆,这一带不仅生活着维吾尔族,还生活着汉族和回族,因此哈密赛乃姆不同于绿洲农耕区的赛乃姆,也不同于草原文化区的赛乃姆,它更多地带有中原汉族风格。
怎么才能保护被阐释的少数民族民俗舞蹈的生命呢?这就要求把少数民族民俗舞蹈当作一个形式与内容紧密相连、凭借一个特殊生态环境里才能生存的活体生命来对待。也就是说不要侥幸忽略它的表现方式和表现介质,而生硬地去套搬西方现代编舞技法将它生吞活剥或抽象出它本体的精髓。
新疆维吾尔族“赛乃姆”尽管有地域之分、风格之分,但总体动作样式却是大同小异的。维吾尔族赛乃姆上肢动作比较多,舞蹈中突出演员对头部和手腕的运用,躯体多保持昂首、挺胸、立腰的姿态。通过表演者的肢体动作与眼神的巧妙配合来刻画人物情感和人物的性格。舞步最常用的是“三步一抬”,突出舞蹈者在第四拍时,动力腿蹭拖地向后踢步。男女舞者有动作分工:男舞者的基本手臂位置是围手、翻手、甩手、平抱手摆肩;女舞者的基本手臂位置是屈肘提腕、靠腕、遮羞手、托腮按胯、双搭肩、举臂推腕、摊绕手、塔肩推手、浪肩等。赛乃姆的基本舞步有三步一抬、后退磋步、两慢三块步、踏地旁迈步、跺撤步、后退靠点步、踏步点地等。维吾尔族舞蹈继承了中亚游牧民族善旋转的舞蹈传统,因此在舞蹈中有不少旋转的技巧,如靠地步转、勾脚转、跨跳转等。赛乃姆表演有一少数民族舞蹈定程序:先从散板开始,但散序乐曲只是器乐演奏;接着歌手演唱,此时围坐的人们先后站立,施礼邀请舞伴。然后被邀请的女舞者踩着舒缓的音乐节奏,迈着两慢三快步或三步一抬舞步入场男舞者多以三步一抬平伸手、或垫步托帽姿态入场。当音乐进入快板节奏时,男女舞者开始变换动作花样,并加入带有竞技成分的动作技巧,将舞蹈气氛推向高潮。需要说明的是,跳赛乃姆时,男女舞者无论是在矜持平稳状态下舞蹈,还是在群情激昂热烈欢快的舞蹈中,其基本舞姿、基本形态和动态是不变的,男子动作呈现舒展有力、豪放开朗的性格;女子动作始终保持挺胸、立腰、舞步松弛平稳的体态。如果用西方现代舞技术来建构这一民族舞蹈,对它进行收缩与放松,跌倒与爬起的技术改造,那么这一民族舞蹈将怎能维持它本体生命呢。我们不能忽视维吾尔族赛乃姆的表达方式,在阐释、演绎维吾尔族赛乃姆的时候,就要充分尊重赛乃姆本身的表达介质与脉络,不能将维族挺腰、立腰、撼头、弄目、弹指、跷脚的动作体态改造成象芭蕾那样地拔背,象国标舞探戈那样地甩头,像波斯舞那样地飞眼,像西班牙舞那样地弹指,象爱尔兰踢踏舞那样地跷脚。这就要求对维吾尔族传统民俗舞蹈文化的深刻理解,理解它所存活的生态环境,因为它是舞蹈创作者和舞蹈表演者不容忽视的、必须理解的环境。
又如刀朗舞,刀朗舞表现样式不同于赛乃姆,因为它产生于塔里木盆地西南缘叶尔羌河流域,那一地区多沼泽和森林,刀朗人从事的劳动主要是狩猎、畜牧和农耕。生活环境及生产方式决定了刀朗人与赛乃姆迥然不同的动态风格,即粗放、原始、拙朴的风格。刀朗舞的基本动作有:踮退步、滑冲步、吸转、撤步跺转、且克特曼、赛勒凯斯、色利尔玛等。舞蹈动作多是对草原畜牧、森林狩猎等生产动作的提炼。如滑冲步,就反映了刀朗人在沙土上行走的样态;赛勒凯斯动作反映了刀朗人在沼泽地带行走的形态。刀朗人的生存环境决定刀朗舞的体态风格,即挺胸立腰、手腕动作变化小、膝部微颤、脚步沉稳、动作开朗大方等。这就与我们所熟悉的其他生态环境里所产生的舞蹈风格截然不同,而这种不同确实会以边缘方式渗入我们的理解。维吾尔族原生态舞蹈与经过艺术提炼、加工过的舞台艺术有着不可分割的连锁效应,如著名舞蹈家阿依吐拉表演的“摘葡萄”,再如中央民族歌舞团编创的“盘子舞”,这些被搬上艺术舞台的民族舞蹈仍然透射出浓郁的民族气息和对沙漠中的草原、绿洲的强烈意识。如果没有对该民族民俗舞蹈本体的把握和对该民族在特定地域中产生出的风情韵味的理解,就不能保护和维持原生态舞蹈中的思想与生命。
中国传统少数民族舞蹈与西方现代舞技法是两个不同的文化结构,它们不能在一个结构里做发展。现代编舞模块不是惟一的创作模块,如果中国传统的少数民族舞蹈文化的原本生命被西方现代舞文化思想所笼罩,那么它就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我们不能把民族舞蹈都变成现代舞之后再去反思现代舞技法的弊病。这样下去,传统的少数民族舞蹈只能靠书籍、照片和炒作来制造虚假繁荣的景象了。当务之急的合理做法是:尽快采取少数民族传统舞蹈文化的保护措施,尽量将悠久辉煌的民族舞蹈当作一个文化活体来保护与发展,充分尊重每一民族舞蹈的思想与生命原则,并合乎规律地做出当代性的调整。因此,在处理舞蹈发展的问题上,多元化发展要比现代舞单一模式发展更有前途。
西方现代舞思想核心是破除一切羁绊,不断更新,即认为最好的舞蹈是要通过现代舞技法的磨炼去把握审美的最高准则。它的集中表现就是:蛮横摧残原生态少数民族舞蹈元素与韵味,以力效的方式表达对现代舞技术力量的崇拜。所以,要准确恰当地阐释丰富多彩的中国传统少数民族舞蹈,去除现代舞技法单一文化的独裁,就必须辨析清楚西方现代舞技术的有效范围,它能够解决少数民族舞蹈保护与发展的局限,以及它给民族舞蹈带来的毁灭性灾难。西方现代舞技法的根源来自于西方现代文艺思潮的影响。当下西方某些非理性的现代舞技法在我国也遭遇了被解除崇拜的话语,这就是舞蹈界都在呼吁的保护与传承民族舞蹈、振兴民族舞蹈文化。这些呼声是对西方现代舞思维方式独裁的一种合理反叛,它带来了可喜地多元化发展的倾向。
因此,尊重少数民族原生舞蹈文化与思想,就要坚决抵制任何形式一体化或编舞技法全球化。既然要保护中国传统少数民族舞蹈文化的生命,就要摒弃一统的编舞模式,不能把保护与传承,发展多元化民族舞蹈当作概念化、逻辑化的终极表现。而应将它扩展深化到合理的终极探讨,我们不能只将编舞技法限于西方。各种民族舞蹈文化,只要有利于发展就应追寻其方法,要去学习它们的方法,这比只许一枝独秀的霸权方式要深广得多。这样以来,我们视野中的舞蹈表现方法就更加多样而且宽广了,有丰富的编舞方法才能真正做到保护与传承,赢得民族舞蹈艺术振兴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