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产业海外转移趋势及对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启示论文,区域经济发展论文,趋势论文,海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产业全球化趋势正愈演愈烈。这种对外的横向经济联系，一方面有利于国内企业获得海外廉价劳动力，扩大市场范围，提高企业自身的竞争力；另一方面却容易导致国内资金与技术的流失，加剧国内现有企业与海外企业的竞争，削弱本国的经济实力，甚至对本国的经济结构、投资环境、劳动力雇佣等产生较大的影响。为了具体地探讨这种影响效果，本文选取产业海外转移较为严重的日本为研究对象，通过考察其近年来产业海外转移的动向和特征，来分析由此而加剧的日本产业空洞化现象，以期为我国的区域经济发展提供参考和启示。
一、日本的产业海外转移状况
从国际间的贸易关系来看，产业的海外转移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对外直接投资和设立海外企业，因此本文首先分析日本对外直接投资及设立海外企业情况。
（一）对外直接投资及海外企业的设立情况
从图1可以看出，日本的对外直接投资主要开始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中后期。1985年之前，海外直接投资的总额均在100亿美元之下，规模相对较小。1985年之后，投资额以每年100亿美元以上的幅度逐年递增，至1989年，其对外直接投资达到历史最高点677亿美元，成为对外投资的第一个高峰期。1989年之后，投资额虽然有所萎缩（特别是1999年之后），但始终保持在300亿美元以上，其中1999年为对外直接投资的第2个高峰期，投资额达到665亿美元。
图1 日本海外直接投资额和新设海外企业数的变化
另外，考察1985年之后新设立的海外企业（注：参照《日本海外事业活动基本调查》，本文所考察的海外企业是指日本国内出资比率在10%以上的子企业、以及日本国内出资比率在50%以上的子企业出资了50%以上的下属企业。）的变化情况，可以发现与对外直接投资几乎同样的趋势。各年度新设立的海外企业数在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得到迅速增长，从1985年的290家上升到1989年831家，随后逐渐有所萎缩，1992年下降到510家，之后又进入第二个高峰期。第二个高峰期的出现时期为1995年（1016家企业），较对外直接投资有所提前。1995年之后，海外企业的设立又重新走向下降趋势。
总的来看，日本企业的对外发展在1985年之前为一个比较缓慢的准备期，从直接投资看虽然其份额在逐年增加，但规模小，对国内产业发展的影响较小。1985年之后，对外发展的势头得到大幅度的增强，由于容易受到国际形势、国际投资环境、外汇市场变化等的影响，这种势头存在着一定的波动，但无论是从对外直接投资来看还是从海外企业的设立来看自始至终保持着较高的水准。
（二）日本对外直接投资的地域性特征
日本对外直接投资的地域特征在近15年出现了较大的变化。如图2，在对外直接投资的第一个高峰期，主要集中于以美国为主的北美地区，1989年其投资额达到318亿美元，占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47%。其次为欧洲（138亿美元、22%）和亚洲（77亿美元、12%）。1989年之后，对欧洲和北美地区的投资比率均有所下降，而与此相反，对亚洲国家的投资比率却不断上升，其投资额在1994-1997年连续四年维持在100亿美元以上，占其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近1/4。但受90年代后半期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1997年之后对亚洲地区投资的增加势头开始回落，近年来投资额基本维持在60亿美元左右。这段时期对北美地区的投资也大幅度地萎缩，主要的投资地域正转向欧洲各国家。
图2 日本在各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额
进一步分析日本对亚洲各国的直接投资（图3），可以发现，亚洲各国所受到的来自日本的直接投资也存在着较大区别。90年代初期，投资额较多的NIE3地区（指韩国、新加坡和中国台湾）的份额大幅度地减少，取而代之的是ASEAN地区（指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和中国，成为其投资的主要增长地区。90年代后半期，上述三地区的投资额均有所减小，特别是ASEAN地区，其下降趋势尤为显著。1999年日本对中国的直接投资下降到底部之后，近年来又呈逐渐增长之势。
图3 日本在亚洲各地区的投资变化状况
（三）对外投资的产业性特征
按产业区分可以看出，日本的海外直接投资除了制造业之外，非制造业也占有很大的比例（表1）。在制造业中，电机制造业、运输机械制造业和化学工业始终占有较大的比重，三者之和占整个制造业的一半以上，2001年更是达到74%。其中电机制造业在1999年所占比例最大，1999年之后则改变为运输机械制造业。
在非制造业中，主要的投资产业为金融保险业、社会服务业、批发零售业和不动产业，四产业投资之和基本上始终超过总额的80%。其中，虽然不动产业与社会服务业的投资在1998年之前一直保持较高的水准，但之后均呈下降趋势，近年来在非制造业上的投资主要集中于金融保险业。2001年，海外金融保险业的直接投资达到125亿美元，占非制造业投资总额的60%。
二、日本的海外企业发展趋势
虽然从地区分布上看，日本在北美或者欧洲的直接投资额要高于在亚洲地区，但从近年来日本海外企业的设立情况来看，在亚洲地区新设立的企业数要远远大于另外两地区（图4）。在北美欧洲两地区，每年新设企业几乎均保持在100家左右，而与此相反，在亚洲则呈现出非常明显的波动，其中1992年的新设企业为284家，1995年则上升到719家，随后又大幅度地下降，2001年新设的企业下降到185家。根据《2001年日本海外事业活动基本调查》，除1996年之外，近10年间在亚洲新设立的企业中，中国所占的比例为40%左右。特别是2001年，该比率达到48%，也就是说将近单数新成立的企业位于中国。
表1 制造业·非制造业的对外直接投资状况 （亿美元）
图4 2001年日本海外企业的设立状况
图5 各地区海外企业的销售额
虽然在上面的分析中（图1）发现日本海外企业的设立在时间上表现出较大的波动，但从目标海外企业年度销售情况（图5）来看，日本海外企业的销售规模几乎呈持续增长之势。1987年海外企业的销售额仅为3971亿美元，2000年则上升到11060亿美元，增长了近2倍。近年来，上升势头虽有所减弱，但仍保持在1万亿美元之上。
图6 各地区的海外企业从业人员数
按地区分布，亚洲、北美和欧洲三地区的销售额在1980年代中期之后均得到大幅度的上升，所不同的是与亚洲和北美的持续稳定增长的趋势相反，在欧洲地区这种上升势头仅仅维持到90年代前半期，1996年之后即逐渐下降。至2002年，亚洲、北美、欧洲三地区的海外企业销售额分别为3136亿美元、4984亿美元和2216亿美元，比1987年提高了2.7、1.4和2.6倍。在上升速度最为迅速的亚洲地区内部，增长最快的又为中国，占整个亚洲地区销售额的比例2001年上升到34%，其次为ASEAN地区，所占比例为32%。
从各海外企业所雇佣的从业人员也可以看出以上的变化趋势。近10年来，各个地区的日本海外企业从业人员均有所增长，从1991年至2001年欧洲地区的从业人员提高了0.4倍，北美地区提高了0.5倍，而亚洲地区则提高了1.5倍，由1991年的75万人上升到2001年的190万人。在亚洲地区内部，1995年之前的从业人员增长主要发生在ASEAN各国，之后其增长势头有所减弱，而与此同时，在中国的从业人员得到迅速提高，1995-2001年的6年间其总数由23万人上升到65万人，增加了近两倍。
比较日本的对外直接投资额和海外从业人员情况，亚洲地区虽然在直接投资额上远小于北美地区和欧洲地区，然而在从业人员上是两者的两倍甚至三倍。以人均直接投资额（＝对外直接投资额／海外企业从业人员）作为衡量指标，可以发现2001年北美地区为1.0万美元／人，欧洲地区为3.0万美元／人，而亚洲地区仅为0.3万美元／人，并且呈继续下降之势。因此可以看出，日本的对外产业发展在不同地区显示出明显不同的特征，相对于其他地区来说，亚洲地区（特别是中国和ASEAN各国）的日本海外企业，更集中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开发。
三、产业海外转移对日本国内产业的影响
（一）海外生产率的上升
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开始迅速发展的对外投资和海外企业的建设，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日本国内的产业发展。为评价这种影响，以下将首先对日本的海外生产率（＝海外企业营业额／国内企业营业额）的变动情况进行分析。
如图7，日本制造业企业的海外生产率始终保持着持续的增长过程，其值在1985年仅为3.0%，1995年上升到9.0%，预测2002年可达到18.2%。也就是说，近年的海外企业的销售额几乎达到了国内企业的1/5的水准。若国内企业仅考虑拥有海外企业的日本企业，由此计算其海外企业海外生产率（＝海外企业的销售额／其国内关联企业销售额），则可以发现日本海外企业的生产规模正在以极迅速的势头向外扩张，80年代中期，其值不足10%，1997年之后则上升至31.2%，2002年的预计将达到37.2%，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在这些拥有海外企业的日本企业中，海外企业生产正成为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图7 日本海外生产率的变化
注1：制造业海外生产率＝制造业海外企业销售额／国内制造业企业销售额
注2：海外企业海外生产率＝海外企业的销售额／其国内关联企业销售额
注3：2002年为预测值
在制造业内部，各产业的海外生产率又呈现出各不相同的特征。其中海外生产率较高、增长较快的有运输机械、电机、钢铁和精密机械制造业等。其中，运输机械制造业的海外生产率由1989年的14.6%提高到2001年的44.1%，为各制造业之最。也就是说在该产业中海外企业的销售额几乎达到国内销售额的近一半。
（二）产品逆进口的增加
日本企业的海外拓展的主要目的除了利用国外有利条件开拓国际市场之外，向日本国内进行产品输出、即产品的逆进口也是其主要目的之一。由于海外企业的产品在销售价格上相对于日本国内市场有着较大的竞争优势，因此这种逆进口的特征和规模必将对国内产业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为了能够进一步把握日本的产业海外转移对本国国内的影响，有必要对日本的这种产品逆进口进行考察。
如图8，1990年之后，来自海外制造业企业的逆进口呈现迅速增长之势，1986年度其总额为51亿美元，2000年则增长到516亿美元，增长了9倍以上，而与此同时，日本国内总进口量从1122亿美元上升到3487亿美元，上升幅度仅为2.1倍。2001年的逆进口量虽然有所下降，但仍然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而另一方面从其所占日本总进口量之比来看，2001年其值不降反升，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点15.1%。
图8 来自海外制造业企业的逆进口
按地区区分（图9），亚洲是日本逆进口的最主要地区。在最近的10年间，其所占的比重一直处于全地区的三分之二以上，并且呈不断上升之势，2001年其比重达到86%，可以说，逆进口几乎完全来自亚洲各国，亚洲各国业已成为日本国内产品的一个生产基地。近年来，来自NIEs3、ASEAN和中国的逆进口均有不同程度的上升，但相对来说，来自中国的逆进口的上升幅度更为迅速，其份额从1993年的10亿美元提高到2001年的76亿美元，增长了6倍以上。这种大规模的海外企业产品的逆进口，特别是来自亚洲地区的海外企业的逆进口必将对日本国内的产业发展乃至整个经济结构产生深远影响。
图9 来自亚洲各地区的海外制造业企业的逆进口
（三）日本国内的产业空洞化
由于各个企业在实施海外开发之时在模式上有着较大的差别，比如说，有些企业通过海外生产来完全代替日本国内原有的生产能力，海外企业既面向国际市场又面向国内市场，而有些企业是在扩大海外生产的同时又维持着本国国内的生产，海外企业仅面向国际市场，而不参与国内市场竞争。这种开发模式的差异导致了各个海外企业对本国国内产业的影响程度的千差万别。毫无疑问，前者的影响程度较后者要大，但由于缺乏反映海外生产和国内生产的代替关系的基础资料，因此很难具体把握这种海外生产的影响程度（注：根据2003年日本商工会议所的研究，在假设海外企业的当地销售额以及其向第3国的出口额为日本国内的减少额这一条件下，推算出在电机制造业的海外企业生产所导致的国内生产减少额为83亿美元，减少雇佣人员95076人。在运输机械制造业，则分别减少为376亿美元和395410人。）。考虑到这种因素，以下将主要从日本的产业就业结构的变迁来考察产业的海外大规模转移所导致的产业空洞化现象。
根据历年日本国势调查（表2），日本的就业人口从1975年的5314万人增长到1990年的6168万人，增长率几乎保持在5%左右，然而由于人口增长速度的放慢和人口年龄结构的高龄化，加之产业海外转移的加剧，就业人口的增长率在1990-1995年减少到4%以下，1995-2000年更是负增长，增长率为-1.8%。到2000年，其就业人口为6298万人，比1995年减少了126万人。
表2 日本各产业的就业人口和构成比率的变化
注：按照日本2000年标准产业分类进行统计；资料来源，各年度日本国势调查报告。
对各产业就业人口的变化进行分析（图10），可以发现1990年之后这种就业人口的变化主要来自以制造业为主的第二产业的衰退。1990年之前，日本的就业结构变化呈第一产业下降和第二、第三产业的持续增长。然而，进入90年代之后，第一和第三产业的变化趋势没有发生改变，而由矿业、建设业和制造业所组成的第二产业则由原来的上升趋势改为迅速下降，其中制造业的下降幅度最大，1990-2000年的10年间减少了241万就业人员，增长率为-16.5%。除了制造业之外，第二产业的建设业、第三产业的批发零售业和金融保险业在1995年之后也显示出衰退迹象，1995-2000年三者共减少了86万人，增长率为-3.7%。与表1的各产业对外直接投资状况相对照可以看出，这些出现衰退迹象的产业基本上与对外直接投资较多的主要产业相吻合。
为了更详细地考察日本国内制造业的空洞化现象，表3列出了从1988年到2001年制造业内部各产业的就业人口数。在制造业内部，所有产业近年来均进入就业人口减少期。其中，除纤维工业和钢铁工业在1988年以前即已大幅度减少之外，多数产业是在1990年之后才进入减少期，并且其时期又多集中于1990年和1991年，即日本的对外直接投资和海外企业开发的第一个高峰期。
表3 制造业内部各产业的就业人口变化（万人）
资料来源：工业统计表（日本）。1989、1991、1992、1994、1996、1997、1999、2001年的数据为该统计表的估算值。
图10 日本主要产业的就业人口变化
在制造业中，近年来减少最为严重的为“衣服制造业”，1998-2001年其年均增加率为-10.8%，其次为“纤维工业”和“皮革制造业”，近3年的年均增加率分别为-8.0%和-7.3%。可以发现，在制造业中，就业人口减少最为严重的均为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另一方面，“一般机械制造业”和“精密机械制造业”的近3年年均增加率也分别达到-4.5%和-4.7%，这类相对来说比较高新科技的制造业的空洞化现象也正趋日益明显。
四、日本产业海外转移对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启示
日本产业向海外大规模转移体现了日本国政府与企业积极参与国际竞争、利用海外廉价资源、不断扩大国际市场、提升企业竞争力的既定战略目标，但是这种发展战略在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也留下了较大的负面影响。日本产业的大规模海外转移，在促使了海外生产率不断被提高的同时，又增加了产品逆进口给国内市场的压力，加快了其产业空洞化的进程，对日本国内的产业经济的发展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导致日本经济近10年来持续低迷。日本产业海外转移导致国内产业空心化现象，其中重要的经验教训是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滞后，无法弥补传统制造业转出后留下的产业空间。
对于我国来说，加强对外开放和参与国际分工的、推进产业升级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必然要求我国与其他国家积极加强经济联系。虽然我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经济发展水平仍存在着较大差距，产业发展更多的是处于接受这些国家的直接投资的阶段，但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较，我国已经在纺织、化工等产业方面形成了一定的比较优势，事实上，截至2003年底我国已在160个国家和地区累计设立非金融企业7222家，中方投资金额超过100.9亿美元。经过近几年的快速发展，我国必将迎来对外直接投资的高峰期。通过对日本近年来的产业对外发展所进行的分析可以看出，如何处理好产业的区域性转移，协调国内产业发展与国际产业分工之间的关系，避免出现产业空心化现象，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地区的经济发展。因此，在我国，加强政府引导和产业对外发展的宏观调控，结合本国的实际情况来确定对外发展的产业选择的同时，加快国内新产业的开发，提升产业结构的档次就显得很有必要。
最近几年，国内有些政府与企业在投资决策上出现了“离制造业”倾向，一些地方政府在区域经济发展上忽视要素禀赋情况，不能处理好劳动密集型产业、资金密集型产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之间的关系，不顾产业转移的客观规律，盲目攀附高新科技，甚至把制造业视为夕阳产业。从日本的经验教训中，中国应警惕在产业发展上出现“离制造业”现象，以避免陷入产业空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