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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视剧对《水浒传》主题精神的把握
汪远平:《水浒传》电视剧的拍摄与放映,是文化界的一件大事。这部电视剧收视率高,受到许多观众的欢迎和称赞。通观全剧,我认为电视剧《水浒传》基本上把握了原著主题精神,在基调处理上有以下三个特点:
第一,英雄气震荡:电视剧通过一组英雄群象,特别是十几个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使电视剧的大半部分贯串着一种壮烈凛然的阳刚之气,狂飚烈火的抗争精神,感人肺腑的道德情义和“超出寻常万万”的智勇力,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主题歌更是撼人心魄,回肠荡气。
第二,民俗情浓厚:电视剧通过电视手段,用生动画面和人物形象将中国著名画作《清明上河图》所描绘的北宋各色民情风貌,一幕幕展现在观众面前,从天文地理、典章制度到社会习尚、风土人情,从小说戏曲、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文物古董,从人间尘世、俗气凡人到神仙圣境、仙子道士,从龙虎蛇蝎到妓院赌场,无奇不有,无所不包。这一切在电视里均有生动表现,使这个电视剧更具有平民色彩,更具有美感力。
第三,悲剧色彩强烈:应该说,电视剧更突出了宋江与晁盖在招安问题上的分歧,且在多处场合,去表现宋江的招安心迹,以及一批好汉对招安的心怀不满,这种描写,无疑为本已具有的悲剧性,又浓浓加重一笔。应该说,电视剧从“英雄排座次”之后,那悲剧的情绪越发浓重,悲剧的结局步步逼向观众面前,这种展现是很有力量的,不仅使这部电视剧的思想性得到了深化,而且以一种悲壮美,去感染观众。
李永祜:看过电视剧《水浒传》,觉得就情节、结构而言,头尾好,中间差;就表演而言,武戏好,文戏差,是一部有成就,有缺陷,瑕瑜互见,得失参半之作。就改编而言,电视剧《水浒传》对原著思想倾向的把握大致尚好。剧作首集以“高俅发迹”开篇,将高俅及其团伙的流氓无赖的行径和高俅以毬得官的际遇,直推到观众面前,突出了原著“乱自上作”的命意,在结尾几集,基本上按照原著的情节,描写宋江一心招安,报效朝廷,企图青史留名。然而他与起义军弟兄却一直遭到上起高俅、蔡京等奸臣,下至虞侯、军吏等的歧视、凌辱和陷害。对以宋徽宗为首的封建统治集团残害忠良、屈杀功臣的阴险、毒辣的本性作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也为起义军投降朝廷,心存幻想展示出血的教训。剧作开头、结尾,符合原著的命意,值得肯定。
在情节的取舍上,电视剧《水浒传》压缩、删节了原著纷繁的情节头绪,如省去了洪太尉上龙虎山,史进与少华山的纠葛,鲁智深大闹桃花村,火烧瓦官寺,雷横、朱仝与白秀英的纠葛,鲁智深、杨志打二龙山,芒砀山收服樊瑞,以及整个征辽部分等,突出主要人物重要的事迹,这就避免了篇幅冗长,拖沓,使情节集中紧凑,节奏明快,比较符合今日观众的欣赏习惯。在这方面它从电视剧《三国演义》那里汲取了教训,前进了一步。
王学泰:电视剧《水浒传》作为普及古典文学名著的一次尝试是成功的,它不仅向广大观众讲述了《水浒传》故事,介绍了其中的主要人物,而且又具有一定的观赏性,许多地方还是很好看的,这与电视剧《水浒传》基本上符合原著的基本精神是分不开的。电视剧《水浒传》比较全面地反映了原著中所描写的北宋时期的民俗风情和书中所体现出的游民意识,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有些人物还是相当不错的,比如李逵,我认为就比较成功,因此,它获得了较高的收视率,这与改编者和导演创造性的劳动是分不开的。
竺青:电视剧《水浒传》主题歌之一《好汉歌》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了梁山群雄的思想意识,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有意突出梁山草莽的侠义品格,虽然梁山好汉们出手时并不一定均属“路见不平”,不乏为私利“出手”之举,但对电视剧整体文化氛围的烘托和思想倾向的强化,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此外,歌曲演唱者采用的风格也与词、曲风格圆融一体,使得电视剧本身与之相比,反而逊色不少:电视剧未能取得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但此主题歌却取而代之而广为流传。相比之下,另一首女声演唱的主题歌,无论词、曲、演唱,均落入俗套,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关于电视剧《水浒传》的人物塑造
李永祜:一部电视剧如同原著一样,它的水平高低,集中体现在对人物尤其是主要人物塑造是否成功上。就《水浒传》这部剧作来看,塑造人物的水平,参差不齐,除少数主要人物及少数次要人物如杨志、李逵、卢俊义、张顺、时迁、王婆等塑造较好外,其他主要人物如鲁智深、林冲等,均平平淡淡,至于主角宋江的塑造,比照原著觉得欠缺较多。
塑造人物的突出问题,是性格刻画不够充分。如鲁智深英俊、精明有余,鲁莽、粗犷不足。林冲貌相稍嫌单薄。在性格上,他的遭遇使他的感情几度大起大落,性格转变的层次性、阶段性也很强,本来最易出戏,但演员的表演缺乏动人心弦的效果。对角色的正确把握是成功塑造人物形象的条件,我们不妨结合宋江作些分析。饰宋江的李雪健在以往的影视中有出色的成就,是广大观众喜爱的演员,但这次在电视剧《水浒传》中饰演宋江并不成功。剧中宋江一出场,穿戴官府中人的衣帽,迈着四方步,腆着肚子走来,其身段、动作,官不官,吏不吏,民不民。出场亮相伊始,就未把握准对角色的艺术感觉。接下来对周围的民众,对周济的对象阎婆惜态度矜持,表情冷淡,与原著描写的对人热情、谦和、富有人情味迥然相异。还有,电视剧中大部分演员的外型也偏老。
汪远平:电视剧《水浒》在塑造人物上应该说既有成功,也有不足,我认为杨志是比较成功的。杨志虽非主要英雄形象,但表演十分出彩,一出场便使人同原著中的那个杨志对上了号!不仅形似,且人物的性格气质也把握得十分准确,那眉宇之间,那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够将梁山英雄那阳刚之气尽现而出。再者,杨志那“失意——得志——幻灭”的人生变幻三部曲,也通过画面和演员精妙的演技得到有力的体现。李逵憨厚率直,对梁山兄弟情深似海,对梁山事业忠贞不二,这些表演基本到位。不足之处,是作为威震天下的“黑旋风”,在气势渲染上略显不够。而他在水里被“浪里白条”张顺的戏弄、被燕青扑斗的表现,又显得太不堪了。宋江思想性格的复杂性与悲剧性人所共知。电视剧中的宋江使人感到不尽满意。不知是为了显示这一个宋江的独特风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让人有“造作”之感,不少对白或表演显得过于“装腔作势”。其实,宋江命运也是大起大落,历经风雨变幻,在人生的每一个坎上,他的思想、情势、谈吐也是要随之变化的,所谓“言为心声”。再者,宋江出场之前,是很造了一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大声势,所谓“如雷贯耳”也。这种气势氛围电视剧没有显露出来。在表现宋江忠义难全的复杂思绪和内心矛盾方面,电视剧比较成功,由此也反映了梁山义军的悲剧性及丰厚内涵。但宋江终归是义军的首领,也毕竟有胆略、有手段、有贡献,个人也颇为“仗义疏财”,而宋江的这种胆略和贡献作用略显不够,这就使宋江缺乏一种凝聚力,也使后来众人力推他为头领的根据缺乏铺垫。林冲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是体现“官逼民反”的最典型的事件,同时也是梁山好汉的一个代表,电视剧在后面几节里,也加了他持刀欲杀高俅等情节,以显刚气。但总体看这个人物的处理和表演,显得过于文弱了。
王学泰:燕青的形象在电视剧的结尾中被改造得违背了原著的文化精神。燕青是潇洒豪杰,并非风流情种,李师师也不是痴情风尘女。电视剧结尾写燕青与李师师私奔,是败笔。游民群体的价值观念是结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男女情爱不能置于异姓结义之情上。这是电视剧编创者没有准确把握游民意识的内核所致。
竺青:《水浒传》是古代英雄传奇类小说的扛鼎之作,古人曾有“不读《水浒》不知天下之奇”的慨叹,而众多梁山豪杰的传奇经历和独特个性,是构成小说传奇色彩的主要原因之一。电视剧《水浒传》应该拍成传奇剧,方能酣畅淋漓地凸现原作的传世艺术魅力,方能深入刻画、塑造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传奇英雄人物群像。然而,由于改编指导思想有些偏差,将电视剧拍成了正剧,致使原作的传奇色彩似有损失。
电视剧《水浒传》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不仅没有达到形神兼备的理想境界,而且“形神皆失”。作为写实的艺术形式,演员的形象选择是直接关系到人物形象刻画的外在因素。据报载,电视剧的编创人员主要依据画家的“水浒人物”图谱挑选演员,而不是依照对小说的理解,这种做法,显然欠妥。画家在绘画时可以夸张、变形,而生活中若只注意挑选形容奇特的演员而不重视其内在气质,则“得形忘意”,本末倒置。而电视剧中的主要演员与小说形象相差甚大,男性浓眉大眼多;女性则柔媚有余,巾帼英雄气质较少,使得人物出场时,往往连熟悉小说的人也难以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关于电视剧《水浒传》中的女性形象
竺青:先谈一下潘金莲。潘金莲是电视剧《水浒传》中改动较大的一个人物形象。编创者以现代意识观照这一妇女形象,其初衷颇堪赞扬,其结果却使人不敢苟同。小说原作中的潘金莲是特定时代、特定环境、特定经历所决定的独特形象,她的淫荡凶狠的性格仅属于她自己,不宜视为此种妇女的所谓“典型形象”,否则,必然会像电视剧的编创者那样为潘金莲的不良品格和犯罪行为寻找令人同情的根源,试图说明这种妇女从善良走向邪恶的带有规律性的过程。我认为,电视剧中的潘金莲形象应该保留原作中的既定性格,这样做,首先,并非是漠视古代社会中深受封建伦理道德重压和摧残的妇女的种种苦难,因为揭示这种现象及原因主要是历史学和社会学的职责,而不是文学形象所必须负载的。其次,潘金莲形象性格的定位,牵扯到与她构成不同关系的各种人物形象的性格定位,变一人而势必影响其他人物形象的塑造。电视剧中的潘金莲形象缺少了原作中的淫荡、凶狠的性格特征,过于善良、纯洁已经不是《水浒传》中的潘金莲,而属于另外一个妇女形象了。由于原作中潘金莲性格特征和行为逻辑被歪曲、改变,使她谋杀武大缺少充分必要的理由,使武大、武松、王婆、西门庆等形象均不同程度地偏离了原作的形象定位。因此,电视剧保留潘金莲的所有性格特征,并以现代意识观照这一文学形象所处的道德困境,从而使观众得以窥视传统伦理道德在特定的时代呈现出的内在缺陷,这才是电视剧对原著作现代阐释的视角和视点。如此,方能挖掘出原作跨越时空的文学价值和思想价值。
汪远平:《水浒》原著有一层禁欲主义色彩和带有封建倾向的妇女观。“不近女色”视为好汉的本色,“好色”被看作“天下耻辱”,妇女也被作为“祸水”。这是几百年前的人写的书,我们知道了,认识了,批判了,这也就行了。至于改编还得基本尊重原来风貌,可以有所忽略,有所强调,有所淡化,有所突出,但不宜“脱胎换骨”。
有人往往为文学作品中的人物鸣不平,甚至要翻案,这实在让人费解!人家几百年前就那样写了,而且世世代代传为家喻户晓的佳作,你何必去篡改人家的意思!如果改得面目全非,那这作品算谁的?至于那种“戏说”之类更是不可取!比如潘金莲,本来不该如此炒作造势。
原作中的潘金莲是作荡妇处理的。不过原作多少也写了点她的思想发展过程,并非一出场就完全定性。现在电视剧的处理欠自然。开头一段,写得过于“贤妻良母”了,这就使后来情节的发展,抽去了人物某种“内在因素”和“内在根据”了。再说,愈显潘金莲的本性善良和无奈,那么,武大郎的屈死还要同情吗?武松的复仇,是不是太过份了?武松仍是“复仇之神”他的英雄刚气主要体现在“复仇”二字上。假如“复仇”缺乏正义,这武松的形象就打了折扣。
另外卢俊义娘子的处理也欠妥。原作是写卢俊义带着深仇大恨,将其娘子和李固“割腹剜心,凌迟处死”,而电视剧的卢俊义却说“杀了你怕弄脏了手”拂袖而去,而卢娘子竟然还敢拿着刀,亲自将奸夫、“贼奴”李固一刀捅死,这更莫名其妙。这也是《水浒传》中女性形象的欠缺之处。当然,电视剧《水浒传》中也有成功之处,如淡化潘巧云被处死的情节就处理得比较合适,原作确是显得太残忍了。
关于电视剧《水浒传》中的武打
汪远平:我先谈一下电视剧《水浒传》这样名著的武打与“武打片”之类的武打之不同。
作为武侠片或武打片,其武打虽也同人物塑造与情节发展有所联系,但武打往往可以成为“独立部分”,甚至“为武打而武打”也是可以的,只要好看就行,好玩就行。观众有悦目之感即可,而并不计较真实与否。于是古代人有飞天入地的“超人”本领,战场上有比导弹、激光更为先进的武器等等。而名著的武打却要尊重千百年来广大读者形成的美学欣赏思维定势,必须尊重武打艺术处理的三个基本原则。即:与作品整体风格基本协调;与“武打人”性格基本协调;与武打场面特定情景基本协调。
比起《三国演义》电视剧的武打艺术处理,《水浒传》有较明显的改进与提高,有出新出彩之处,也多为赏心悦目。但某些方面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水浒传》武打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一类是大的战争场面,如水战、陆战,或多种战斗形式的混杂。此类,《水浒传》多为成功的,如“大败高太尉”一节的水战,实在精彩。战斗场面宏大复杂,但不失层次分明,说它“有气魄、有个性、有情趣、有美感”并不为过。
二是徒手或枪械对垒的小型武打,处理多数也是好的。如“血溅鸳鸯楼”,打的很有节奏感,既是心灵仇与恨的厮杀,也是肉体力与勇的拼搏,在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中,把一个旷古英雄武松,活生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三是具有特定情景、特定内涵的武打。这类武打,电视剧“水浒”处理得比较差,原因是对特定情景理解不够,仍按一般武打去处理。如“拳打镇关西”一节,其精妙之处全在于“三拳”,每一拳都有特定的“思想含意”,而且是从视觉、嗅觉、听觉诸方面着手,以形、味、色、声来加以形容。此情此景须要特写镜头、慢镜头来突现它,而且不能打多了,不能打少了,不能打长了,不能打疯了。可惜,电视剧基本按一般套路去处理,虽是热闹,却未能将这些特定含义体现出来。“林冲风雪山神庙”,林冲最后杀死三个仇敌,也是一种特定情景、特定内涵的武打,每杀一个仇人,均有不同杀法,以泄心中不同的恨与气,但电视剧的处理上也是一般套路。
王学泰:我认为电视剧《水浒传》中的武打是很好看的,设计也很精巧,这是它获得观众好评很重要的一招。
但是应该看到《水浒传》中的武打是应该有别武侠小说或武侠片中的武打的,是很“古朴”的,王进之父打高俅也只是“一棒打翻”。王进与史进比武,林冲杨志比武,林冲与洪教头比武都很简洁,三招两式,没有那么多的花拳绣腿。香港武术技师为电影、电视设计的武打场面是新武侠小说的产物。新武侠小说特别是金庸古龙等人的武侠小说在想象武打功夫时受到近代声光电的影响,如把声音看作震动,既然是震动就可以翻屋揭瓦,也可以破坏人的五脏六腑。如果都这样设计《水浒传》中武打,好看是好看了,但也失去了传统武打的风采。这是其一;其二是《水浒传》中的一些武打不像武侠小说的武打那样只是神奇功夫的展示,它是塑造人物性格的手段。如鲁达打郑屠,林冲打洪教头,武松打虎都是突出了他们的个性。而电视剧多用激烈好看的武打代替,使得人物性格不得彰显。
名著改编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李永祜:将古典名著改编为影视作品,首要的一大问题是遵循怎样的改编原则。目前学术界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从尊重古人辛勤劳动的成果考虑应当忠于原著,从艺术实践的客观效果来看,也以遵循这样的原则为佳。所谓忠于原著,并非对原著亦步亦趋,不能作任何改动。而是说,应当保持原著的基本思想倾向,基本情节、结构,主要人物性格的基调和特征,以及作品的基本风格。在主观意识上应当明确,改编原著的主攻方向是再现原著的风格面貌,而不是在原著之上编写、创造新的内容。在保持这些基本方面的前提下,才可根据影视艺术的特征对原著较小的不影响整体的情节,次要的人物及过于文雅难懂的语言等,作出一些增删和调整。其二,古典名著,流传数百年,作品的内容深入人心,尤其是主要人物及有个性特征的次要人物,他们的思想、性格、语言、动作等,构成的整个形象,已牢牢地树立在读者的心目中,达到了定型化状态。在这方面若作出增删改变,很难得到大家的认同,往往是反感,甚至抗议。虽然由于各种原因,读者对原著内容包括人物形象的理解有深浅、偏全等诸多差异,但他们既熟悉原著,他们都会将影视的大变动与原著的描写作比较对照而提出异议。
汪远平:我认为名著改编首先应把握原作风格基调,凡称为名著的均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并往往以此区别其他名著。对此风格基调可以强化与呈现,但不宜“走形失神”。
第二,应照顾与考虑千百万人世代流传而形成的“心理定势”和民族传统欣赏习惯。
第三,名著改编,是文学符号向视象体系转换的二度艺术再创造的过程,既要有当代意识的参与,更要忠实原著基调提炼其精髓。一般说来,不宜生造和篡改基本内容,但可以有所“强化与突出”,有所“淡化与省略”。
第四,名著的众多人物,本来是互为联系、互为因果、互为勾连的一个网络,往往“动一人而动全局”。如改变潘金莲的思想基调,就影响到与她密切相关的武松、武大郎、西门庆等等人物关系。因此,改编名著,原则上要尊重原著人物思想性格的基本“定位”,尊重人物关系的基本“链条关系”。
竺青:如果说电视剧《三国演义》在改编原则方面对“忠实于原著”的理解比较狭隘的话,那么电视剧《水浒传》在改编指导思想的确定方面又失之偏颇。古典名著改编为电视剧,是当代艺术家对文学经典的一种现代阐释,它必然会融入现代人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趣味,必然会寻找历史与现实的思想契合点。视文学名著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精神偶像,在改编时不准有适当改变的观点,固然荒谬;而忽视名著特有的时代精神和文化底蕴,将数百年来沉淀在广大读者心中的思想情感和艺术感受弃之不顾,也显然失当。电视剧《水浒传》在改编时过于强调现代阐释者的话语权力,删改情节和细节有些失度,使电视剧无法完美地呈现名著的艺术魅力。电视剧《水浒传》在改编方面的另一明显不足是没有准确地把握、充分地体现原作的文化精神。中国古代下层社会的主体文化是江湖文化,江湖文化的核心思想意识是游民意识,而《水浒传》正是江湖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它所体现的这种思想意识不仅弥漫于古代社会的下层,使其成为民间秘密会社的精神纲领和文化图腾,而且也向社会各阶层渗透,各阶层人们的思想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江湖文化意识的浸润,因此,《水浒传》中不同身份的人才能齐聚梁山。电视剧《水浒传》的编创者虽然意识到原作中的“侠义”思想应该着重表现,但对其内涵的理解失之简单,也没有将“侠义”的思想放置在江湖文化的思想体系中去表现,使梁山草莽之间的思想纽带有些单薄,人物之间只有简单的“哥们儿义气”作为唯一的思想维系,缺乏这一特定阶层作为一个文化群体所具有的精神风貌和文化品格。
王学泰:名著改编首先要摆正既忠实原著,又考虑到当代观众审美趣味两者的关系。我认为《水浒传》像其它古典名著一样,已经成为系统的审美的整体,如果为了照顾当代观众的审美要求,对原著进行改动,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改动潘金莲则影响武松,改动卢大娘子,则影响卢俊义。因此,名著改编最好是删削某些不符当代观众审美趣味的情节而不是去改动它,这样既不影响名著形象的完整性,又照顾了现代观众。电视剧《水浒传》在对原著的改动上多是不成功的。因为当代人毕竟不如当时作者对当时生活了解得更具体、更生动、更深入。其情节变动之后也就不如原著更符合生活的逻辑。如阎婆与阎婆惜的关系原是亲母女,所以她才想方设法要把宋江送上公堂,电视剧中将阎婆改为婆惜的干妈,而且婆惜“忘恩负义”,两人矛盾十分尖锐,这样阎婆又要把宋江送上公堂则显得不够合理。另外,对不符合当代观众审美趣味的可用虚化处理。如不一定非要再现砍头刺胸这样一些血淋淋的场面。总之,名著的改编总是处于两难的境地,把握好尺度不是容易的事。对此,我们也不宜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