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社会主体与主宰的记忆与未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主宰论文,主体论文,记忆论文,未来论文,社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体能时代与智能时代的划分
如果从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程度来分析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蒙昧、野蛮和文明这样几个时代。而当我们从人类与自然之间的能量转换方式上,亦即从人类“怎样进行生产”的角度,重新审视人类社会的历史及未来,我们又可以划分出这样两个独具特征的不同时代:一个是劳动者凭借石器、铜器、铁器、体控机器等体能工具,又以劳动者的体能消耗为主来改变自然物质的存在形态,创造物质生活资料,由此实现人与自然的能量转换的时代,本文称作体能时代;与此不同的另一个时代,是劳动者凭借计算机、自动控制机等智能工具,以劳动者智能的支付消耗为主来改变自然物质的存在形态,从而创造社会财富,由此实现人与自然的能量转换的时代,即本文所论及的智能时代。就体能时代与智能时代的承传关系而论,前者作为“母体”孕育了后者,并为后者的问世及发育铺垫了丰厚的文化土壤。而后者作为派生的“子体”自然地带有“获得性遗传”,但更为重要的是它获得了对体能时代的超越式变异。而要深刻地揭示智能时代对体能时代的超越,透辟地了解智能时代的内涵底蕴,我们还须回顾一下体能时代的主要特点。
二、体能时代的英雄崇拜
由于人类的产生,使原本浑然一体的自然界发生了裂变:自然的土地上开辟了人类的“庄园”——社会。在人与自然的矛盾运动中,“天地轮转而无废”,“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句谕覆育,万物群生”〔1〕。人类感激冥冥上苍所赐予的阳光雨露、 畜鱼菽麻,便追求“天人合一”,保持与自然的和谐。另一方面,人类又时刻处在自然吞没的险境中。一有禽兽虫蛇之害——“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2〕。“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3〕。二有地震水火之灾——“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4〕,“天乃大流火”〔5〕。“古者,大川名谷,冲绝道路,不通往来也”〔6〕,“遭洪水滔滔, 天下沉渍,九州阏赛,四渎壅闭”〔7〕。在这禽兽虫蛇、 地震水火危及人们生存的关头,人们自然期待超人拯救,遇难呈祥。此刻,谁救了他们,谁就成为他们崇拜的英雄。这一点在东、西方的神话传说中都能得到印证。《淮南子·览冥训》载,往古之时,天崩地裂,“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从此,女娲成为万世传颂的英雄。又“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凿齿、九婴、大风、封狶、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断修蛇于洞庭,禽封狶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8〕,羿自然也成了人们崇拜的英雄。 此类故事,如鲧禹治水、夸父追日,《淮南子》、《山海经》中随处可见。西方也是如此。古希腊传说中的英雄,大多也是勇武异常、为民除害的形象。赫克立斯就是一个力大无比的英雄。他猎取了涅墨亚森林的猛狮;杀死勒尔拉沼泽里为害人畜的九头水蛇;生擒刻律涅亚山里的金角铜蹄的赤牝鹿;活捉厄律曼托斯山密林里的大野猪;赶走了斯廷法罗斯湖上伤害人畜的各种怪鸟;捕捉了克里特岛上发疯的公牛;射死了吸食普罗米修斯肝脏的大鹰。这样的英雄形象,在古希腊神话以及荷马史诗的记述中也随处可见。因此史家也称“荷马时代”为“英雄时代”。这个时代的英雄传说,是对于远古的历史、社会生活和人对自然作斗争等事件的回忆。同时,英雄崇拜还表明了人对自身的价值评价和人格的价值取向。
三、英雄崇拜的实质
上述可见,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英雄崇拜均为“贱长贵壮,俗尚气力”〔9〕,究其实质,是体能崇拜。历史地分析体能崇拜的成因, 概括起来,似如下述。首先,人们在生产活动中,深刻体验到人类体能在创造物质生活资料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没有体能的支付,不可能实现人与自然的能量转换。质而言之,如若没有人的体能与自然物的结合,人类既不能从一般动物提升为万物之灵,也不能创造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基本条件。其次,人们在日常的织耕渔猎中,也备尝了体能消耗劳顿之苦。“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10〕。戴叔伦、白居易在他们的诗篇中,也具体描述了农夫稼穑之苦。“乳燕人巢笱成竹,谁家二女种新谷。无人无牛不及犁,持刀斫地翻作泥。……姊妹相携心正苦,不见路人唯见土。疏通畦垄防乱苗,整顿沟塍待时雨。日正南冈午饷归,可怜朝雉扰惊飞。东邻西舍花发尽,共惜余芳泪满衣”〔11〕。此谓稼者之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妇姑荷箪食,童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傍,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12〕。此谓穑者之苦。稼穑者苦,卖炭者、采地黄者也苦。“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农夫苦,织妇亦苦:“夫是田中郎,妾是田中女。当年嫁得君,为君秉机杼。筋力日已疲,不息窗下机”〔13〕。这些现实主义的诗篇,便是体力劳动痛苦体验的艺术描述。第三,体能时代的英雄,均为超常体能的载体。在天灾人祸突发事变降临之时,谁以超人的体能救民于水火,谁就成为人们崇拜的英雄。织耕稼穑,尚且劳顿不堪,抗天灾、息人祸,救民于水火,又该是何等的困苦艰辛。英雄崇拜,缘此而生。
体能时代的英雄崇拜,实质上是体能崇拜。但不能反过来说体能崇拜就是英雄崇拜。因为两者在对象所指的宽泛程度上有着很大的不同。英雄崇拜的对象一般指向体能的强者(但未必都是体能较量的胜者):“伏羲龙身牛首,渠眉达掖,山准日角。”〔14〕“神农长八尺有七寸,宏身而牛头,龙颜而大唇。”〔15〕在古典小说中,也常以“虎背熊腰”、“豹头环眼”来描述将军壮士的形象。而“牛”、“龙”、“虎”、“豹”皆为体能优势的象征。老将黄忠“年近六旬,却有万夫不当之勇”,“能开二石力之弓”〔16〕。英雄崇拜不仅是体能较量的胜者,“昔共工之力,触不周之山,使地东南倾”〔17〕;项王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18〕共工、项羽虽非胜者,但悲壮威猛,英雄气在。而体能崇拜,不单指向体能的强者,志概诚坚、锲而不舍的精神,也在体能崇拜之列。北山愚公,“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以移太形王屋。“帝感其诚,命夸蛾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19〕陶渊明在《读山海经》的诗里说:“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歌颂了精卫和刑天坚强的斗争精神。这些都反映出,体能崇拜是体能时代的普遍心态,它虽说不能等同于英雄崇拜,却表现着英雄崇拜的实质。
四、体能时代的主体与主宰
在体能时代,对天灾人祸、自然吞湮的抗拒,生活条件和社会财富的创造,主要以劳动者体能的消耗为代价。体力劳动者作为体能的载体、体能行为的主动发出者,是体能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因此,体能时代的主体,理所当然地是体能群众。在体能时代这个总体背景下,尊重时代,尊重社会,就是要尊重体能群众;保护社会生产力,最根本的就是要保护广大体能群众劳动创造的积极性、主动性;解放社会生产力,就是要把广大的体能群众,从一切束缚他们劳动创造积极性的罗网之中解脱出来,冲破政治的、经济的、文化观念的种种羁绊,进而最大限度地呼唤体能群众的创造热情,由此推动整个社会的文明进步与发展。
体能时代的主体是体能群众,依照一般的逻辑,体能社会的主宰也应该是体能群众,抑或说是体能群众的杰出代表。回眸历史,也确曾有过这样的社会。这里需要考证两个问题:一是“杰出代表”的标准问题,二是“杰出代表”产生的形式问题。关于“杰出代表”的标准,从典籍记载看主要还是体能标准。体能是否杰出,又要从两个方面的表现作出判断:一是劳绩,二是战绩。《淮南子·人间训》说:“古者沟防不修,水为民害。禹凿龙门辟伊阙,平治水土,使民得陆处”;“后稷教之辟地垦草,粪土种谷,令百姓家给人足”。《淮南子·修务训》载:“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蠃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堪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有所癖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此篇稍后又说:“盖闻傅书曰:神农憔悴,尧瘦臞,舜黴黑,禹胼胝,由此观之,则圣之忧劳百姓甚矣。”由神农、尧、舜、禹、汤五圣观之,皆以劳绩为标准。关于战绩,《吕氏春秋·孟秋纪》说:“未有蚩尤之时,民固剥林木以战矣,胜者为长。”《淮南子·原道训》也说:“昔共工之力,触不周之山,使地东南倾”,也是要用自己的体能优势,“与高辛争为帝”。又据《尚书·虞书》传说式的记载,禹成王业,他最主要的贡献,是他能征惯战,“蛮夷宾服”,战绩昭彰。总之,不论“劳绩”、“战绩”,必先建体能群众崇尚之功绩,才能成统率一方王者之基业。体能群众的杰出代表,说到底就是体能英雄。愚公移山,“感天动地”,但他不在英雄之列,故无以成王业。关于体能群众“杰出代表”产生的形式,古籍也有记载。《尚书·虞书》说:“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朱……’。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共咨。有能俾干?’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巳。’帝曰:‘往!钦哉!’”根据吕振羽先生《史前期中国社会研究》一书的解释,这段话是说:“尧首先报告:略称‘现在水灾很严重,把我们四岳各氏族的地区都给淹了。而水势愈来愈厉害,……我们似乎应该举出一位专负治水责任的人出来。各位觉得谁能胜任,就选举谁吧。’放齐:‘我举朱。’尧:‘各位再举谁?’(畴咨若予采?)驩兜:‘共工于我们氏族很有劳绩,我举他。’尧:‘不行!我以个人的资格反对。望你最好不提他。’佥(大家):‘我们举鲧!喂!我们都造成举鲧。’尧:‘不行!他,我也不同意,一则他于我们氏族并无什么劳绩,再则他又常常违犯共同规约。’岳(全体酋长会议宣布):‘大定一致同意,暂时举鲧去试办一下再说。’尧:‘最后已全场一致的决定鲧,现在情势很紧急,请鲧马上负责前去。’”〔20〕从这段记述及其他史料(际于篇幅恕不引述)的分析中,可以得出三点结论:第一,体能群众杰出代表产生的形式是民主推举。第二,体能劳绩、战绩是推举杰出代表的主要标准。第三,这个时期,社会主宰与主体是合一的。
五、体能时代的智能积淀及其后果
人类的产生打破了自然主宰的一统天下,形成了天人对立的格局。从人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一个威慑着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异己力量;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只有人类才是敢与自然相抗衡的唯一强大的对手。在天人矛盾运作中,人改造了自然;自然也改造了人;人在同自然抗争,同时也在向自然学习。“观鱼翼而创橹”〔21〕,“师蜘蛛而作网”〔22〕,“见窾木浮而知作舟,见飞篷转而知为车”〔23〕。人们在体能活动中发明了体能工具,将自身体能加以放大和延伸,尝到了“善假于物”的甜头:“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24〕体能工具的发明与使用,一方面提高了劳动效率,减轻了劳动强度,便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劳动技能和劳动经验的积累,提高了人的智能水平,改变了人们的智能结构,体能人开始朝着智能人的方向进发了。但这时,人们的经验技术、知识智慧,还是和体能劳动直接联系在一起的,尚未形成与体能主体相分离的智能阶层。这个时期,人类智能因素的积淀代代承传,不断叠加,表现为一个缓慢增长、逐渐扩大的量变过程。量变不辍,最终引起质变,导致了体能主体的分化,智能阶层逐渐发展成为相对独立的社会力量。人类的智能行为即脑力劳动虽说是在体能行为即体力劳动的基础上产生的,但智能阶层一经独立,便成为凌驾于体能主体之上的支配力量。从此,由体能主体推举体能群众的杰出代表来主宰社会事务的原始朴素的民主制即行结束,体能主体与体能主宰合一的一元化格局便不复存在,继之而起的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主宰与主体相分离的二元化格局。
关于“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笔者以为也有重新批判的必要。如果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作为智能阶层统治体能阶层、维护社会主宰与社会主体相分离的二元结构的理由,这是体能时代广大的体能群众所不能接受的。但是,如果我们从社会进步的角度,从未来的智能时代的高度,从人类文化发展的层面上,重新审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内涵,剔除以往被统治者扭曲了的成分,至少在下述几个方面可以获得新的知识:第一,如果承认奴隶制以后的社会形态对原始社会的超越,或者说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对渔猎采集时代的超越是一种历史进步的话,我们也就必须承认,“劳心者治人”较之“劳力者治人”也应该说是历史的进步。第二,“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种“主宰”与“主体”相分离的二元化社会形态,是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一个不可逾越的阶段。这种社会结构的产生与存在,有其客观必然性。第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是对体能时代进入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之后“主宰”与“主体”相分离,智能主体取代体能主体上升为社会主宰地位这一史实的概括与描述。至于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不同利益的社会集团对“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作出的带有浓厚的功利主义色彩的诠释,也包括孟子本人的了解与诠释,似乎是另外一回事。
六、体能时代的自我超越
从人类发展的总体坐标上来了解社会的进步,从人与自然能量转换的方式上,即从人们“怎样进行生产”的角度上来分析历史的发展,可以看到,人类经过自然物种的进化,从动物界提升之后首先进入的是体能时代,它包括渔猎采集、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这样几个主要阶段。严格地说,这个时代的人类尚未远离动物世界,正如埃及金字塔前那人面狮身雕像所象征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体能时代的智能积淀,并不因为智能主宰与体能主体相分离的二元结构的形成而终止,其积淀速率反而大大加快。体能时代智能的积淀继续创造着自我超越的条件——当人们的基本需要得到适当满足以后,他们又受到更高层级的动机——“超越性动机”——的驱动(马斯洛语)。在这种超越性动机的驱动下,在体能时代向智能时代的过渡阶段,体能时代的自我超越,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人”的自我超越。 这里的“人”所以加了引号,是因为体能时代的人还“一半是野兽”。但人类终归是文化的动物,人类创造着文化,文化也塑造着人类。人类最初利用天然的工具,进而制造了体能工具。人们在制造和操作体能工具的过程中,同时也“制造”出理智的工具——认识事物的办法,并凭借着这种理智工具不断获得新的认识成果,继而又不断地创造着新的思维工具。智能因素在迅速增长,人类正在智能化的道路上疾进。经过艰难困苦的文化“炼狱”,人类在超越一般动物的基础上,还将实现对“人”的超越。从“应有的”视角看,“人”应当成为人。2,认识方式的超越。 经济时期的形成,不以生产了什么为标准,而是以“怎样生产”为标准。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机器时代,就是根据这个标准划分的。同样,人类智能化程度的判断,也不是以是否认识到了什么为标准,而应该以“怎样认识”为标准。从这个角度看,体能时代基本的认识方式是“切身的经验”,而在智能时代,基本的认识方式则是“反身的抽象”。目前,我们的认知方式还是切身经验与反身抽象的混杂,这一方面体现了体能时代向智能时代的过渡阶段上,人类认识方式新旧交替的特点,另一方面,与体能时代早期的纯粹的切身经验相比较,这已经是一种了不起的进步与超越了。3,思想观念的超越。体能时代的自我超越, 在思想观念方面表现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从自然崇拜到人的体能崇拜的超越。人猿揖别之初,人对自然顶礼膜拜。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图腾崇拜、太阳崇拜、农事崇拜的形式各有所异,但归根结蒂,都是自然崇拜,而且达到了神化迷信的程度。随着体能主体自我意识的觉醒,人们开始意识到自身体能的存在及其意义,并逐渐形成了体能崇拜。这种体能的觉悟不仅可以在古代典籍中得到充分的论证,在古代绘画艺术中有不少的作品也充分体现了体能觉悟。体能时代在思想观念方面的第二阶段的超越,是从体能觉悟到智能觉悟、从体能崇拜到智能崇拜的超越。人类是唯一具有反思能力的动物,智能应该说是人类的特质。然而,人类智能的开发与显现所经历的岁月却是惊人的漫长。《旧约全书·创世纪》说:“人类始祖亚当、夏娃偷吃了智慧果而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论语·泰伯》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看来,人类的智能觉悟受到各方面的挤压。一直到了近代,情况仍很糟糕。教会自信拥有无所不包的天启真理,因此它敌视一切企图凭借智能理性之光来探索自然知识的人。然而,人类的智能觉悟并不因为强权专制和宗教势力的挤压而泯灭,相反,更加激发了人类智能意识的觉醒。随着现代科学的确立,人类智能潜质的展现与发挥,逐渐地发展成为人的权力。经过大工业生产的砥砺,人类的科学思维品质和技术操作能力均获长足进步,人们在生产、生活实践中,深刻地领悟了智能的价值。当今社会,尊重知识、尊重科学已经成为一种社会风尚。这标志着体能时代,人们在思想观念上,实现了由崇尚体能到崇尚智能的超越,从而为智能时代的到来,奠定了思想文化基础。4,社会文明的超越。 农业文明的出现是对渔猎采集社会的重大超越,它造成了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分工。从政治角度看,这种分工导致了主宰与主体的分离。从经济角度看,它也促进了人与自然之间能量转换方式的智能化进程。经过几千年的智能积淀,终于迎来了需要巨人而又产生了巨人的时代——文艺复兴时代,由此引发的工业革命,使人类从此踏上了工业文明的途程。工业文明又经过二三百年的发展,一个信息文明的时代正在向我们走来。人类的智能将在超越工业文明、达到信息文明的层次上,奏响智能时代的主旋律。
七、问智能时代,谁主沉浮?
智能时代,人类发展条件、社会财富的创造,主要以劳动者智能的耗费为代价。脑力劳动者作为智能的载体、智能行为的主动发出者,是智能社会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智能群众的面貌,决定着整个社会的面貌。因此,智能群众便历史地成为时代的主体,就像体能群众当然地成为体能时代的主体那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在智能时代来临之时,尊重时代、尊重社会,就是要尊重智能群众。保护社会生产力,最根本的就是要保护广大智能群众智能创造的积极性、主动性。解放生产力,就是要把广大的智能群众,从一切束缚他们智慧发挥、智能创造积极性的罗网之中解脱出来,最大限度地发挥人的智慧潜能的创造热情,由此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与发展。而今,时代尚处于转换过程中,人类尚未完全进入智能时代,工人、农民及其他行业的劳动者,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广大劳动者,仍以体能消耗为主来创造财富,有闻笔者鼓吹“智能主体论”者,或白眼相觑,不以为然,或兴问罪之师口诛笔伐也未可知,但笔者还是坚信,当人们在对时间流逝的认识上,一旦突破了“现在”与“过去”狭隘维度僵化观念的囿限,进入到对时间“未来”维度的境界,人类社会智能时代主体与主宰的情景,就会生动地展现在人们的思维视野中。长江东流水,“逝者如斯夫”。倘若一味主张“体能时代万岁”,无疑是对历史潮流的反动。如果从动机上说,或许是出于维护体能劳动者主体地位的善良愿望,但实际的结果,却是要将体能劳动者永远地阻滞于体能劳动的“苦海”,永世不许“超度”。
其实,本文所论及的“智能主体”,其外延要比通常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宽泛得多。说体能劳动者不是智能时代的主体,丝毫没有贬低、排斥、否定体能劳动者的意思。不过,随着智能时代对体能时代的超越,我们在理解和处理体能劳动者与智能劳动者两者关系的视角上,也应该有一个转换与超越。历史地看,体能时代,即使在史前时期,体能劳动者是主体,但智能劳动也还是存在,后稷甽田,禹鲧治水,智能因素还是存在,只是总体智能化水平低下,不能成为人与自然之间能量转换的主要方式。以后,农业文明的发展,促进了社会智能水平的提高。还有残酷的战争,也使人们认识到智能的重要性:“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25〕又孙子云将之五德,智德为先。这都表明了智能意识的觉醒。再往后,主宰与主体相分离,劳心者治人统治了社会。尽管成为社会主宰的劳心者自恃高贵,但他们也并非无视体能主体的力量:“民之走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谿,其谁能当之?”〔26〕春秋之变,桀纣之亡,雄辩证明:“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27〕秦灭汉兴,仲舒言政,民本思想更加明确。他说:“且天之立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28〕这说明,在体能时代,无论是体能主体与体能主宰合一的史前时期,还是在“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社会主宰与社会主体相分离的农业文明、工业文明时期,体能主体都是社会面貌和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
然而,“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体现的“主宰”与“主体”相分离的二元结构,不是自古就有的,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它不过是人类智能发展而不发达、体能时代向智能时代转换时期所特有的一种历史现象。随着体能时代的终结和智能时代的到来,“主宰”与“主体”相分离的二元结构必将消失,二者的“一体化”则是必然趋势。可是还能重新回到神农、尧、舜、禹、汤时代的那种体能主宰与体能主体合一的社会格局吗?历史的回答是否定的。在智能时代,社会主宰与社会主体的合一,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智能主宰与智能主体合一的境界。在这个时代里,劳动人民知识化,体能劳动智能化,蓝领工人白领化,社会管理学者化。这便是信息文明——智能时代的总体图景的粗线条的描绘。
注释:
〔1〕〔9〕〔17〕《淮南子·原道训》。
〔2〕《韩非子·五蠹》。
〔3〕〔4〕《淮南子·览冥训》。
〔5〕转引自《绎史》卷一。
〔6〕《淮南子·汜论训》。
〔7〕《吴越春秋·越王无览余外传》。
〔8〕《淮南子·本经训》。
〔10〕李绅:《怜农》。
〔11〕戴叔伦:《女耕田行》。
〔12〕白居易:《观刈麦》。
〔13〕孟郊:《织妇辞》。
〔14〕《春秋纬合诚图》。
〔15〕《孝经援神契》。
〔16〕《三国演义》第五十三回。
〔18〕《史记·项羽纪》。
〔19〕《列子·汤问》。
〔20〕吕振羽:《史前期中国社会研究》,三联书店1961年版,第94—95页。
〔21〕《名物考》。
〔22〕《抱朴子》。
〔23〕《淮南子·说山训》。
〔24〕《旬子·劝学篇》。
〔25〕《孙子兵法》。
〔26〕《吕氏春秋·用民》。
〔27〕《荀子·王政》。
〔28〕董仲舒:《尧舜不擅移汤武不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