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复“义理之常”到言“义理之变”——清代今文经学家与程朱理学关系辨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义理论文,今文论文,经学论文,理学论文,清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587(2010)-02-0095-10
清代今文经学家与程朱理学的关系是一重要学术课题。程朱理学乃清代官方哲学和主流意识形态,今文经学复兴则是清代中后期醒目的学术现象,对龚自珍、魏源、康有为等著名思想家产生过较大影响。与古文经学相比,二者均超出一般意义上的学术范畴,而深入政治、思想领域。这一论题为解读清代今文经学家的思想倾向,尤其是认识儒家传统内“自改革”的理路,提供了重要参考。①尽管学界关于今古文之争、汉宋学分合已有一些研究成果,但对于该课题却关注较少。
清代今文经学的兴起与汉、宋学关系的演变密切相关。常州学派发轫时,恰值汉学鼎盛,宋学式微。庄存与等人选择今文经学,显然是不满清代汉学的现状,带有尊今文而去古文的倾向。②相对于以考据见长的古文经学而言,好谈微言大义的今文经学与讲求义理的程朱理学在轻考据、重义理方面存在共同倾向。况且,程朱理学居于官方哲学的地位,常州庄氏自明末以来就有以理学传家的家学渊源。可以说,兼尊程朱理学,乃常州今文经学派的学术传统之一。
清代今文经学复兴的始作者庄存与(1719-1788),治今文经学而不废程朱理学。他的《春秋正辞》采取“属辞比事”的方法,由“辞语”阐发义理,发掘《春秋》的微言大义,以维护现有的政治秩序与人伦道德,在宗旨上与程朱理学宗奉者所宣扬的思想主张并无二致。为了论述天理伦常的不可更易,他援引程、朱学说作为证据,如《奉天辞》述“审天命废兴”一条时引《程氏经说》卷五:“人理既灭,天运乖矣,阴阳失序,岁功不成矣,故不具四时。”③这在崇尚考据的乾隆年间,援宋学入今文,显示了庄存与重视宋学的特点。庄存与《四书说》一卷,本今文而兼程、朱。阮元称:“《四书说》敷畅本旨,可作考亭争友,而非如姚江王氏、萧山毛氏之自辟门户,轻肆诋诘也。”④皮锡瑞则指出:“其实庄氏所自矜创获,皆阴袭宋儒之余唾,而显背汉儒之古训者也。”⑤同时,庄存与制行宗宋学,注重理学修养:“其笃志深邃,穷源入微,独有会心,于汉则宗仰江都,兼取子正、平子,于宋则取裁五子……自署斋中屏联云:玩经文,存大体,理义悦心;若已问,作耳闻,圣贤在坐。其居敬穷理功夫于此大概可见。”⑥可见,庄存与和同时代的一些汉学家不同,并不排斥程朱学说。职此之故,甚至有学者径以宋学家称之。⑦
刘逢禄(1776-1829)是常州学派的中坚,继承了庄存与兼采宋学的风格。他治学特点之一,即把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杂糅在一起。所著《论语述何》2卷、《四书是训》15卷,均以微言大义来发挥《论语》等儒学经典。如《论语述何》解释“学而时习之”:“学,谓删定《六经》也”;“温故而知新”:“故,古也,《六经》皆述古昔称先王者也。知新,谓通其大义以斟酌后世之制作,汉初经师皆是也。”⑧他认为,“《论语》总《六经》之大义,阐《春秋》之微言,固非安国、康成治古文者所能尽。”⑨他以今文学的观点和方法来解释《四书》,然后从《四书》中引申出大义。《四书是训》以经文裁正《四书》,认为宋儒的注疏合于今文经学。书中提出,“汉儒长于数,其学得圣人之博,宋儒邃于理,其学得圣人之精,二者得兼,乃见圣人之全经”⑩。看似无所偏倚,结合上下文可知,这实则是指责当时的汉学家不读理学书籍而妄议程、朱之弊。该书在表达今文经学观点时,还直接为朱熹辩护:朱熹的《大学》、《中庸》章句,“注疏羽翼之功,不可埋没”(11)。刘逢禄还多次以理学概念诠释《春秋》,如“释三科例”:
慎言行,辨邪正,著诚去伪,皆所以自治也。由是以善世,则合内外之道也。至于德博而化而君道成,《春秋》所谓大一统也。夫治乱之道,非可一言而尽。《易》变动不居,由一阴一阳而穷天地之变,同归于“乾元用九,以见天则”。《春秋》推见至隐,举包内外,以治纤芥之慝,亦归于元始正本,以理万事。故平天下在诚意,未闻枉己而能正人者也。《春秋》之化,极于凡有血气之伦,神灵应而嘉祥见,深探其本,皆穷理尽性之所致为治平者,反身以存诚,强恕以求仁而已。(12)
“修齐治平”、“穷理尽性”、“反身存诚”、“强恕求仁”乃理学家常用的话语,他却纳入大一统思想中,用以注疏《春秋》,宋学色彩浓厚。
宋翔凤(1779-1860)治经同样主今文而不排斥宋学,程、朱与董、何并尊。他所著《论语说义》,以《论语》“为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以当素王”之作,集中发挥微言大义。他所著《大学古义说》尊程朱理学正统,主张存理遏欲之说:“知止者,知人当有所止也。《大学》一篇不言性而言善,其善即其性也。人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之情,以滑乱其性,遂以至于祸乱而不可止。故发乎情者当止乎礼义。《大学》之礼,所以治人情而止其祸乱也。”(13)他晚年的文集《过庭录》,专列“道学”一条,大量引用《宋史·道学传》的文字,痛诋林栗、郑丙、韩侂胄等“小人”诬劾朱熹,为道学和朱熹学说辩护。又说:“至濂、洛诸子,穷极性命,发挥义理,讲明切究,以归实用。朱子搜辑二程遗书,而后洛学大备……至其辨天理人欲之分,最为学问入门要略。学者守此可以不流于释氏。”(14)诚如钱穆所称:《过庭录》“深推两宋道学,以程、朱与董仲舒并尊,盖几几泯汉宋之见焉”(15)。宋翔凤尊崇宋学的立场明显。
龚自珍、魏源曾从刘逢禄问学,又与宋翔凤交游,治学重今文经学。他们生活的时代,乾嘉汉学有所衰落,程朱理学渐趋“复兴”,经世思潮正在兴起。受时代学风影响,龚、魏“喜以经术作政论”(16),把经学研究与讨论时务结合起来,学术风格与庄、刘、宋有所不同。不过,从学术思想的主流看,龚、魏并未超越时代,他们所着力冲击的是“最尊严之学阀”汉学考据(17),对程朱理学虽有不满,但以调和为主。
龚自珍(1792-1841)明确反对汉学家标榜门户、排斥宋学的做法。针对当时汉学家对宋学的攻击,龚自珍序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时指出:“孔门之道,尊德性、道问学二大端而已矣。二端之初,不相非而相用,祈同所归。”(18)“尊德性”与“道问学”是宋代以来不断辩诘的学术话题,在龚自珍看来,汉学、宋学只是初入门径的差别,不应有霄壤之分。江藩以训诂、性理区分汉、宋,而龚自珍认为,真宋学未尝不谈名物训诂,真汉学未尝不谈性道义理,乾嘉考据学固执一端,有违圣学之义:“入我朝,儒术博矣,然其运实为道问学……敢问问学优于尊德性乎?曰:否否。是有文无质也,是因迭起而欲偏绝也。圣人之道,有制度名物以为之表,有穷理尽性以为之里,有训诂实事以为之迹,有知来藏往以为之神。谓学尽于是,是圣人有博无约,有文章而无性与天道也。”(19)也就是说,圣人之道是制度名物与穷理尽性的结合,是博与约、文与质、“道问学”与“尊德性”的统一。由此,龚自珍主张,无论汉、宋,取长舍短,惟求其是:“本朝别有绝特之士,涵咏白文,创获于经,非汉非宋,亦惟其是而已矣。”(20)可以说,正是在反思汉学,调和宋学的基础上,龚自珍选择了研治今文经学。
与龚自珍类似,魏源(1794-1857)走上今文经学道路也源于不以汉、宋学现状为满足。他指斥汉学家侈言考据,实则既不能通经,又不能致用,徒“以诂训音声蔽小学,以名物器服蔽《三礼》,以象数蔽《易》,以鸟兽草木蔽《诗》,毕生治经,无一言益己,无一事可验诸治者乎”(21)。魏源对宋学也有批评,例如,《默觚》篇批评宋儒言治无方:“宋儒专言三代,三代井田、封建、选举必不可复,徒使功利之徒以迂疏病儒术。”(22)因此,他主张摒弃汉学、宋学的弊病,由诂训、声音、典章、制度“以进于西汉微言大义,贯经术、故[政]事、文章于一”(23)。
然尤当注意者,魏源对宋学并非一味攻讦,调和意味甚浓。他受湖湘学风影响,治学从宋学入,曾认真研习过程朱、陆王学说。即使转向今文经学以后,他对程朱理学仍有相当多的推崇、肯定之处。他的《诗古微》以今文立论,其中明显汲取了程朱理学的观点。皮锡瑞《经学通论》对此有专门阐释,兹不赘述(24)。《古微堂外集》前两卷中的文章,也大多与理学有关。卷一《大学古本叙》兼采朱、王,将《大学》提高到《六经》纲领的位置(25)。卷二“圣贤赞”12篇,列孔、孟、曾、颜、周、二程、朱、陆以及杨慈湖、王阳明、高攀龙、刘宗周等13人,折衷孔、孟,调和朱、陆,认为他们共传圣人之道。这13人,俨然构成了一个理学道统谱系,尽管它不会为正统的理学家所接受。
《古微堂四书》则体现了魏源宗今文而不废宋学,重建道学体系的努力。《古微堂四书》又名《四书后编》,包括《大学古本发微》、《孝经集传》、《曾子发微》、《小学古经》四种,从思想逻辑和体例风格上看,有仿效或接续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之意。其中,前三种于道光元年(1821)刊行问世,重在表彰曾子及其学说。其顺序之所以首《大学》,次《孝经》、《曾子》,魏源解释说,这是因为“《大学》出于曾子,而《孝经》则夫子所特授曾子之书,当世即尊为经”,为垂世立教之大原(26);以《曾子》十篇为曾子门人记曾子之书,“宜与孔子之《论语》、《孟子》之七篇、子思之《中庸》,并列于四子书者也”(27)。《小学古经》成书于道光二十九年(1849),系尊朱子《大学序》及《仪礼经传通解·学礼》等篇而成,分“立教”、“明伦”、“敬身”三门,每门各有四篇正经,集注汉宋兼采、今古并用。该书首重养正践行、道德修养,有鲜明的理学色彩。钱穆称:“《大学古本》、《孝经集传》及《曾子章句》诸书,皆带宋学气息。”(28)这些著作表明,魏源虽以今文经学为宗,但并不一概排斥程朱理学。
咸丰以后,清统治危机重重,程朱理学的权威受到挑战,有人称:“一闻道学之名,则群非众忌,无所不至。”(29)在此背景下,治今文经学者对待程朱理学的态度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其中一些人出现了较为明确的反叛倾向。戴望、王闿运、廖平等的思想主张均不同程度地带有反宋学成分。
戴望(1837-1873)治学主经世致用,前后三变,先是钻研颜元、李塨之学,后至苏州从陈奂问声音训诂之学,咸丰七年(1857),复从宋翔凤习《公羊春秋》。戴望虽入曾国藩幕府多年,交游多为理学人士,但他却怀揣反理学思想。
戴望的《论语注》以今文经学解释《论语》,寓有反宋学之意。《论语》在汉代分齐、鲁、古三家,文字有异,其中,《齐论》多《问王》、《知道》两篇。戴望继承了常州今文学派治《论语》的传统,他在《注论语叙》中曾自述著作缘起:“《齐论》盖与公羊家言相近,是二篇者当言素王之事、改制受命之制,与《春秋》相表里”,东汉郑玄、何休皆曾为此作注,但郑氏遗说存失参半,何氏“孤文碎句,百不遗一”,至梁皇侃为《论语义疏》而诸家之书亡佚。“自后圣绪就湮,向壁虚造之说不可殚究,遂使经义晦蚀,沦于异端,斯诚儒者之大耻也。望尝发愤于此,幸生旧学昌明之后,不为野言所夺,乃遂博稽众家,深善刘礼部《述何》及宋先生《发微》,以为欲求素王之业、太平之治,非宣究其说不可。顾其书皆约举,大都不列章句,辄复因其义据推广未备,依篇立注,为二十卷,皆隐括《春秋》及《五经》义例”(30)。戴望著《论语注》,门户之见极深,把唐、宋以降包括程朱理学在内的各家学说斥为“向壁虚造之说”、“异端”、“野言”,肆意攻击。
相对而言,理学家首重《四书》,今文经学家首重《五经》,而尤推服《春秋》。戴望则认为,《论语》与《春秋》一样,本身即具有大义微言,是一部自成体系的今文经(31)。为了证明《论语》的价值,他一改前人以《论语》证《春秋》的做法,另辟蹊径,转而援引《春秋公羊传》注《论语》。兹以戴望所注《为政》章为例。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
注:此明通三统之义,故举夏、殷、周而不及虞。《春秋》于三正皆书王是也。
(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注:三王之道若循连环,周则复始,穷则反本,故虽百世可知也。孔子成《春秋》,绌夏存周,以《春秋》当新王。损周之文,益夏之忠,变周之文,从殷之质,兼以三王之礼以益百世,有王者起,取法《春秋》,拨乱致治,不于是见乎?(32)
按,朱熹《论语集注》认为,“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33)戴望此说与朱熹观点相悖,经过戴望的注释,《论语》被改造成了今文经。
王闿运(1832-1916)素不喜理学,治学主今文,著有《春秋公羊何氏笺》、《春秋例表》、《论语集解训》等。他选择今文经为治学方向,与对汉、宋学的认识有关。王闿运的弟子陈兆奎序《论初学阶梯》时说:秦、汉以后,群言淆乱,“马、郑失于破碎,程、朱病于空疏。儒林与文苑分驰,从政与问学同敝。去圣久远,宏旨末窥,古今之道体将为天下裂。”至王闿运出,恢张绝学,综百家而一贯(34)。这一说法未免过分夸大王闿运的学术地位,但却道出了王闿运不满于汉、宋学现状与尊奉今文经学之间的关系。王闿运在与友人的书信中说:“嬽运平昔不攻宋学,以不相为谋之道,惩辨生末学之言,凡所著述,未涉唐后,缘论禅语。”(35)实际上,王闿运治经的反理学倾向非常强烈。他曾多次批评训诂、考据、性理诸学皆无关经学,不切实用。他认为这些学问均不合“帝王之学”,尤对程朱理学的“八条目”之说尤为不满:
治世有要,立身有本。行政应务,皆粗迹也。儒者知其然,而以平天下本于诚意,则又悖矣。大学之教专在格物。格物者,来归者众也。不曰人至民归,而物格,以物兼中,明非欲人之附己也。事不虚至,必有人矣,故物格即民亲。在位则民之,在学则物之也。修平之本莫过求贤,得贤而万事理。所以得贤,则必致知。知不自悟,必由于物。物来亲我,乃知善恶。初非尽通万变,乃后可变帝王。而虚语天人,高谈性命,探原索隐,亦究何为?(36)
为抨击程朱理学,他专门作《论语集解训》20篇,罗列《论语》十大弊端,认为其言悖、诞、亵、歧、拙、复、固、陋、戏、愚:
夫君旲大礼而曰吾不欲观,开国圣乐而曰武未尽善,则其言悖。匹夫论帝王而吾无间然,己方在难而曰天生德,又曰文不在兹,又尝欲使弟子南面,则其言诞。身有至德,而欲人好之如色,则其言亵。学而不厌可谓云尔,又曰学而不厌何有于我,则其言歧。吾不与祭如不祭,则其言拙。雅言诗书,又曰皆雅言也,见齐衰者,又曰见之,则其言复。去丧则佩玄冠不吊,似初未闻者,则其言固。请车为椁,既已不伦,许则徒行,又何其惫。若此之类,其言近陋。冠者五六,童子六七,同浴于沂,其言近戏。曾子全身而曰启予手足,岂欲小子目验乃后不诬。若此之类,其言实愚。(37)
需要指出的是,王闿运反理学思想受到老、庄学说的影响。王闿运学术思想的一大特点是引庄入经,儒道互补。他尊老、庄而斥程、朱,对程朱理学家的“道学”深为不满。如他在《庄子注序》中说:“孔子之书,传者《孝经》、《论语》,皆空言,自是徒众益务于论道矣。”(38)《孝经》、《论语》是理学家宗奉的经典,而王闿运则指责它们空疏无用。王闿运以庄证儒,认为道不可谈,宋儒所谈道学乃异端,故宋学为无本之学,并作《庄子七篇解》,以明圣人不言性与天道之意。
廖平(1852-1932)经学思想多变,晚清时期大体完成四变,即“平分今古”、“尊今抑古”、“小统大统”、“天学人学”。从大的方面说,廖平所变者主要是经学思想,即对于今、古文经的看法,而他对理学则基本持否定态度,绝少尊重程朱学说。他曾极端地表示:“宋学则如炭气有毒,中者非死则病。”(39)
批评程朱理学舍传从经。在经学典籍中,传为解经的重要形式,以至于某些传也获得了经的资格。宋儒为阐发自己的学说,轻传重经,甚至有人提出“舍传从经”之说。光绪十四年(1888),廖平著《公羊补证》,主张合通三传,提升公羊传的地位,而程朱理学家“舍传从经”的做法受到抨击:“宋以后儒者不知经之取义不必尽符事实,乃有舍传从经之说,以传必同经为准。既曰苟同,但就经立说可矣,何须考传?故有独抱遗经,束阁三传之派。”他认为,宋儒“所称性命学,全为误解经传,非果出于圣人”(40)。
批评程、朱的《大学》定本及“格致”传。二程以《大学》古本多有错简,写为定本,朱熹又以为有脱文,而补“格物致知”传。廖平《公羊补证》指出,二程定本与古本相较,不足为据,朱子补传不合《大学》本义:“《大学》格致本义,谓欲平天下,必先治天下之国;欲治一国,必先齐一国之家;欲齐其家,必先修其一家人之身,故治平之功先从修身起,谓国与家中所积之身,非皇帝一人之身。一身正而天下国家自平治,如八比家所有感应话,皆宋人误解,天下古今,不唯无此事,并无此理。”(41)
抨击宋学空疏无用。廖平批评宗宋学者名为恪守圣人之道,实则贻误君国。他明确指出:“考宋人言心言性,无济时用。”(42)
廖平还通过以今文经学重释和改造《四书》,达到批判理学的目的。他的《公羊补证》以《大学》为皇帝专门之学,明确反对宋儒以之为道德入门书籍。《知圣篇》重在阐发《论语》、《孟子》的微言大义,他自称,“学人囿于旧闻,于二书(指《论》、《孟》)微言,最为奇险者,视为故常。一经洗伐,如震雷发人猛省,乃知《论语》多属微言,为六艺之锁钥,非教人行习之书”(43)。为发挥《论语》的“微言大义”,他又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作《论语汇解凡例》28条,成《论语微言集证》4卷、《论语汇考》6卷、《论语集证》4卷。
晚清时期,西学东来,新学兴起,不仅对程朱理学及纲常名教形成了猛烈冲击,而且也影响了今文经学家与程朱理学的关系。康有为集今文经学与西学于一身,从程朱理学的角度看,今文经学与西学在他“托古改制”思想体系中并非仅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二者还具有反理学的一致性。当然,他的今文经学思想不是对理学的全部否定,而是一种扬弃。
康有为(1858-1927)的学术思想以今文经学为主体,而他的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存在一种明显的批判继承关系。从其学术历程看,他在治今文经学之前,出入理学、古文经学,较典型地体现了晚清时期治今文经学者的特点。关于治学路径的前后变化,康有为曾有说明:“始循宋人之途辙,炯炯乎自以为得之矣。既悟孔子不如是之拘且隘也,继遵汉人之门径,纷纷乎自以为践之矣。既悟其不如是之碎且乱也,苟止于是乎?孔子其圣而不神矣……既乃去古学之伪,而求之今文学。”(44)光绪十四年(1888),他“既不谈政事,复事经说,发古文经之伪,明今学之正”(45),学术思想转入今学营垒。
康有为接受今文经学、西学后,眼界大开,对此前所研习的古学、理学表现出强烈不满。他说:“大抵正学中微,多起于陋儒之争席,讲声音,穷文字,图太极,明本心,栩栩谓得圣学之传,专己守残,如大道何!”(46)而他往来于京、粤,“所经之地,所阅之民,穷困颛愚,几若牛马”,进一步激发了经世的热肠和对理学的愤懑,“慨然遂有召师之责,以为四海困穷,不能复洁己拱手而谈性命矣”(47)。
为了宣传他的今文学说,他由指责汉、宋学无济时用,不具现实合理性,进而上升至学理层面,诋毁汉学、宋学的学术基础。他指出:
凡后世所指目为“汉学”者,皆贾、马、许、郑之学,乃“新学”,非“汉学”也;即宋人所尊述之经,乃多伪经,非孔子之经也。
古学皆刘歆之窜乱伪撰也,凡今所争之汉学、宋学者,又皆歆之绪余支派也。(48)
凡二千年经说,自魏晋至唐,为刘歆之伪学;自宋至明,为向壁之虚学。(49)
康有为否定古文经学、程朱理学,目的是为宣传今文经学说扫除障碍。这从他与朱一新的辩论可见一斑。康有为贬宋学崇今文的做法引起了朱一新的不满,朱指斥康有为“卑宋儒之论,而欲扬之使高,凿之使深……高者可心知其意,而不可笔之于书,足下以董生正宋儒,而并欲推及董生所不敢言者,仆窃以为过矣。”(50)康有为在回信中则放言:“仆言今古刘、朱之学相盛衰者,正以循环之运,穷则反本。方今正当今学宜复之时。”(51)朱一新尊程朱理学为正统,对康有为反理学的倾向感受深刻。梁启超对康有为的这次学术转向也有解释,他说:康有为“所谓义理者,又非言心言性,乃在古人创法立制之精意。于是汉学、宋学,皆所吐弃,为学界别辟一新殖民地。”(52)康有为所言“义理”已别具新意。
康有为主观上宣称,他于光绪十四年学术思想转向今文经学。实际上,由于程朱理学乃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加上康有为长期熏染其中,理学已成为他学术资源的一部分,因此,他在转向今文经学后相当长的时间里,理学对他的影响仍旧存在。
《长兴学记》作于光绪十七年(1891),系康有为长兴里讲学所定的学规,与二程、朱子的观点多有抵牾,但从其话语体系、理论范畴、思维模式看,明显带有理学的烙印。光绪二十年(1894)康有为所作《桂学答问》,具有十分鲜明的今文经学特征,然而于理学亦不主废弃。其中专门指出“当读义理书”,并详列书目如下:
宋儒专言义理,《宋元学案》荟萃之,当熟读。《明儒学案》,言心学最精微,可细读。《国朝学案小识》可备源流。《二程全书》、《朱子大全集》、《朱子语类》可精考。《正谊堂全书》可涉猎。《近思录》为朱子选择,《小学》为做人样子,可熟读。《司马书仪》、《朱子家礼》皆近世礼所从出,宜参考。千年之学,皆出于朱子,故《语类》、《大全集》宜熟读。《学案》最博,可通源流,皆宜精熟。数书宜编为日课,与经史并读者。《小学》尤为入手始基也。(53)
康有为此后几年的讲学,可见诸门人整理的《万木草堂口说》、《南海师承记》、《万木草堂讲义》等听课笔记,其中依然不乏肯定理学之处。康有为宗今文而不全盘抹杀宋学,这在他与朱一新的辩论中也有体现:“宋儒之功,自不可没,当风波颓靡,毅然束之,至今赖焉。然当日经学破碎已极,礼乐不能复兴,则不得不求之于内,而语录之学出,势也。因是求孔子修己以敬之学,得《曲礼》、《玉藻》、《少仪》之意焉,实其美也。”(54)
戊戌变法前后,尤其是变法失败以后,康有为的学术思想又有所变化,表现在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的关系上,主要是注释《礼运》和《四书》。从康有为本人的表述看,他在戊戌变法以前就曾注过《礼运》、《大学》、《中庸》、《论语》等书。这些著作后曾选载于《不忍》杂志。变法失败后,康有为在颠沛流亡途中,为何要注释《四书》呢?他在《中国改制议》中对此曾做过解释:
今为中国言变法,有必宜更新者,有必宜沿旧者,骤遥躐等,非惟颠蹶,亦不能成。
今竞争之世,不患不讲变法,患不讲德育。故吾日写定夙昔所注之《礼运》、《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春秋微言大义考》暨《人类公理》,以明大同太平之义。(55)
历史地看,注释《四书》可视为他变法前所作《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的继续。“既著《伪经考》而别其真赝,又著《改制考》而发明圣作。”(56)他在完成了对《五经》的破与立之后,进而对《四书》进行阐释合乎逻辑。从思想上看,注释《四书》可视作康有为对变法失败进行深入反思后所做出的调整。维新时期,他重在借经学以言变法,故他的《孔子改制考》以《五经》为改制之书,以孔子为变法的圣王;而变法的失败则使他认识到,“不患不变法,患不讲德育”,“有必宜更新者,有必宜沿旧者”,因此,他的努力方向由政治变革转移到德育建设,由此前的激进转趋于保守,由言变法改制转为言“太平大同”之义。
与对待古文经学的态度不同,康有为在注《四书》时,并没有把程朱理学家所尊奉的经典《四书》宣布为伪书,相反,他对《四书》表现出推崇。他称赞《大学》“内圣外王,条理毕具,言简而意赅”,“诚孔门之宝书,学者之阶准也”(57)。《中庸》“系孔子之大道,关民生之大泽”,“原于天命,发为人道;本于至诚之性,发为大教之化;穷鬼神万物之微,著三世三统之变”(58)。《孟子》“考之《中庸》而义合,本之《礼运》而道同,证之《春秋》、《公》、《穀》而说符”,“传平世大同之仁道,得孔子之本者也”(59)。康有为对《论语》的评价稍低,但也认为,《论语》“凡人道所以修身待人天下国家之义,择精语详,他传记无能比焉”,“所发大同神明之道,有极精奥者”(60)。不过,康有为对《四书》的推崇又与程朱理学家有别,他看重的不是《四书》中所蕴含的“程朱之道”,而是以《四书》为今文经,认为其中含有太平大同等“微言大义”。康有为曾非常明确地指出,孔子之道遭刘歆篡伪后,扫地殆尽;“宋儒复出求道,推求遗经,而大义微言无所得”,(61)“遂割弃孔子大统之地,僻陋偏安于一隅”(62)。也就是说,宋儒虽然声称继往圣之绝学,但是于《四书》中孔、孟“太平大同之微言”、“平等同民之公理”、“隶天独立之伟义”(63)并没有能够发明,所以他才遍注《四书》,揭示微言大义。
康有为注《四书》采取“六经注我”的方式,糅今文、理学、西学于一体,“朱子循文衍说,无须改作者,亦复录之”(64),并不遵守今文家法。他注《四书》,目的在于借助《四书》的权威,以缓和儒家文化与近代西学之间的冲突,为宣传太平大同、民主平等思想服务,因此,武断强通、臆说附会之处多见。这样,康有为所注《四书》不仅在内容上已超出了传统儒家的界限,而且他所言说的今文经学、程朱理学亦不符合传统学术规范,为正统儒家所不容。朱一新在世时即已注意到这一点:
足下曩言西汉儒者乃公羊之学,宋儒者乃“四子书”之学,仆常心折是言。足下既知“四子书”与《公羊》各有大义矣,奚为必欲合之?汉、宋诸儒,大端固无不合,其节目不同者亦多。必若汉学家界书鸿沟,是狭僻迷谬之见也。然苟于诸儒所毕力讲明者,无端而羼杂焉以晦之,谅非足下任道之心所宜出也。汉学家治训诂而忘义理,常患其太浅;近儒知训诂,不足尽义理矣,而或任智以凿经,则又患其太深。夫浅者之所失,支离破碎而已,其失易见,通儒不为所惑也。若其用心甚锐,持论甚高,而兼济之以博学,势将鼓一世聪颖之士颠倒于新奇可喜之论,而惑经之风于是乎炽。(65)
康有为对待程朱理学的态度,以此前今文经学家的学说为基础,又表现出很大不同,甚至已超出了传统学术的范围。
清代中晚期,汉宋关系整体趋向于从对峙走向调和,但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的关系需要具体分析。清代今文经学之所以兴起,一方面在于学者不以古文经学为满足,由东汉之学复西汉之古,从清中期今古文兼采,发展到清晚期今古文分派、对立。这一点学界已多有论述。另一方面,今文经学家对程朱理学的态度,尽管情况不一,但从其学派特征较具典型性的经世派来看,也呈现出从兼采走向分离,由认同走向背叛的倾向。
实际上,近代学者已注意到这一倾向。朱德裳《三十年闻见录》说:
公羊学不为功令所许,有清一代治此学者不过数家,而晚年极盛。自王湘绮治《公羊春秋》,传其业者,门弟子中推蜀人廖平季平。季平演此义为今古文学,康南海从而光大之,于是有《新学伪经考》之著。时吴县潘祖荫伯寅,以尚书而治公羊学。京师清流颇放言不讳。从此士夫有新周故宋,孔子当王之思想;不复屑为一姓伺养。其后,世界历史所称十六七世纪数大革命,暨平等自由之说乘之入中国。迄于辛亥,鱼烂而亡。(66)
朱德裳把自由平等学说与公羊学相联系,未免夸大了公羊学的作用。但同治以后,今文经学家中为何出现戴望、王闿运、廖平、康有为等一批反对程朱理学的人,却耐人寻味。前已有述,他们或受自颜元、老庄甚至西学的影响,但为何又无一例外地将反理学思想纳入今文经学之中呢?
不可否认,由于时代的限制,不少今文经学家以理学修身,存有调和色彩,但同时还需关注到,程朱理学还是当时的官方哲学和统治之术,官方对于理学与经学的态度并不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今文经学不为功令所许,而程朱理学则一直处于官方哲学统治地位,受到保护,不准诋毁。根据清代功令,“文人著书立说,其有诋毁程、朱,显违御案者,则应亟行毁板,不可听其刊行”(67)。这样,学者选择今文经学,本身就含有以民间之学抗议官方之学、以异端对抗正统的意味,尽管其中不乏兼采宋学的人士。(68)
而造成两者差异的另一重要因素,或许在于所言义理的不同。“天不变,道亦不变”,在程朱理学尊奉者看来,古今只此“义理”,不可变更,而刘逢禄、宋翔凤等人于程朱之道外别立新说,发挥微言大义,显然有迕理学家的“义理”。至于康有为,则更进一步。朱一新一针见血地指出:“乾嘉诸儒,以义理为大禁,今欲挽其流失,乃不求复义理之常,而徒备言义理之变。”(69)从“不求复义理之常”到“言义理之变”,显示了中国传统内部“更法”之外的又一动向——“变道”。这一点,对今文经学推崇备至的谭献早在同治初年已有意识,他认为,清代今文经学的复兴,则“于不变之中而变之机已伏”(70)。以程朱理学为参照显示,清代今文经学内部已酝酿着“变道”的因素,且愈到后来愈是明显。
注释:
①此前论清代今文经学,多从今古文分野来述说,而对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的关系关注颇少。台湾学者孙春在所著《清末公羊思想》已意识到这一问题,他在前言中指出:“由于对清末传统思想除经学以外的两大脉络——理学与佛学——只有极肤浅的认识,因此本文只能自限于经学的部分。如此一来,对于深受理学培养及佛学薰染的各清末公羊思想家,难免有以偏概全的现象,唯此一缺失是短期间内无法弥补的。”见孙春在:《清末的公羊思想》,台湾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8页。
②从逻辑上讲,清代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联系密切,某种程度上可视作是后者的继续或蜕变。他们在治学内容上由东汉之学进而探求西汉之学,在学术手段上也不拒斥考据。因此,经今、古文之间也是有分有合,不可一概而论。
③庄存与:《奉天辞第一》,《春秋正辞》,《皇清经解》卷三七五,学海堂刻本。
④阮元:《味经斋遗书序》,见庄存与:《味经斋遗书》卷首,光绪八年阳湖庄氏刻本。
⑤皮锡瑞:《书经》,《经学通论》一,中华书局,1954年,第98页。
⑥庄勇成:《少宗伯养恬兄传》,《家传二》,《毗陵庄氏族谱》卷三十,光绪元年刻本。
⑦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630页。
⑧刘逢禄:《论语述何一》,《皇清经解》卷一二九七。
⑨刘逢禄:《论语述何·后叙》,《皇清经解》卷一二九八。
⑩刘逢禄:《大学中庸》,《四书是训》卷一,聚学轩丛书本。
(11)刘逢禄:《大学中庸》,《四书是训》卷一。梁启超认为,惠栋“攻击的主要对象,就是程朱”,“惠栋一派出,朱注渐衰,而汉唐注疏复活”。见《儒家哲学》,《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一0三,中华书局,1989年,第58页。
(12)刘逢禄:《释三科例下》,《刘礼部集》卷四,光绪十八年延晖承庆堂刻本。
(13)宋翔凤:《大学古义说一》,《皇清经解续编》卷三八七。
(14)宋翔凤:《道学》,《过庭录》,中华书局,1986年,第212页。
(15)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下册,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586页。
(16)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77页。
(17)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第71页。
(18)龚自珍:《江子屏所著书序》,《龚自珍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93页。
(19)龚自珍:《江子屏所著书序》,《龚自珍全集》,第193页。
(20)龚自珍:《与江子屏笺》,《龚自珍全集》,第347页。
(21)魏源:《默觚上》,《古微堂内集》,《魏源全集》第12册,岳麓书社,2004年,第23页。
(22)魏源:《默觚下》,《古微堂内集》,《魏源全集》第12册,第49页。
(23)魏源:《两汉经师今古文家法考叙》,《古微堂外集》,《魏源全集》第12册,第136页。
(24)详见皮锡瑞:《论朱子不信毛序亦有特见魏源多本其说》,《经学通论》二,第28-29页。
(25)魏源:《大学古本叙》,《古微堂外集》,《魏源全集》第12册,第123页。
(26)魏源:《孝经集传叙》,《古微堂四书》卷三,《魏源全集》第2册,519页。
(27)魏源:《曾子章句序》,《古微堂四书》卷四,《魏源全集》第2册,541页。
(28)钱穆:《读〈古微堂集〉》,《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卷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291页。
(29)贺瑞麟:《复冯展云中丞书》,《清麓文集》卷九,光绪二十五年刘传经堂刻本。
(30)戴望:《注论语叙》,《戴氏注论语》卷首,同治十年刻本。
(31)这一点,从《论语注》卷二十的《论语》编次论可得以系统说明。在该文中,戴望将《论语》前后二十章的逻辑次序一一道来,认为从首章《学而》到末章《尧曰》构成了素王改制立法的严密体系。比如其中说:“君子拨乱世反诸正,以兴学为首,故首以《学而》,犹《春秋》之始元正本以理万事也。”“悲悯孔子身为素王,欲使得如尧、舜、汤、武为天下君,致纯太平,故以《尧曰》终篇,犹《春秋》文成致麟之旨也,明仲尼之道祖述尧、舜也。”
(32)戴望:《戴氏注论语》卷二。
(33)朱熹:《论语集注》卷一,《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59页。
(34)见王闿运:《王志》注释,《湘绮楼诗文集》,岳麓书社,1996年,第487页。
(35)王闿运:《与张世兄》,《湘绮楼笺启》卷一,《湘绮楼诗文集》,第796页。
(36)王闿运:《王志》,《湘绮楼诗文集》,第500页。
(37)王闿运:《论语训序》,《湘绮楼诗文集》,第83页。
(38)王闿运:《庄子注序》,《湘绮楼诗文集》,第84页。
(39)廖平:《公羊补证》卷九,六译馆丛书本。
(40)(41)(42)廖平:《公羊补证》卷九。
(43)廖师政编:《家学树坊》,《廖平选集》下卷,第604页。
(44)康有为:《礼运注叙》,《康有为政论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第192页。
(45)康有为:《康南海自编年谱》,文海出版社,1972年,第19页。
(46)康有为:《子曰学而不思则罔》,《康有为全集》第2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26页。
(47)康有为:《与沈刑部子培书》,《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380页。
(48)康有为:《新学伪经考》,《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573、585页。
(49)康有为:《桂学答问》,《康有为全集》第2卷,第56页。
(50)朱一新:《朱侍御复长孺第二书》,《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1030页。
(51)康有为:《与朱一新论学书牍》,《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1035页。
(52)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79页。
(53)康有为:《桂学答问》,《康有为全集》第2卷,第61-62页。
(54)康有为:《与朱一新论学书牍》,《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1052页。
(55)康有为:《中国改制议》,《戊戌变法前后》,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72页。
(56)康有为:《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序》,《康有为政论集》上册,469页。
(57)康有为:《大学注序》,《康有为政论集》上册,第510页。
(58)康有为:《中庸注·叙》,《孟子微·中庸注·礼运注》,第187页。
(59)康有为:《孟子微·自序一》,《孟子微·中庸注·礼运注》,第2-3页。
(60)康有为:《论语注·序》,中华书局,1984年,第2-3页。
(61)康有为:《论语注·序》,第2页。
(62)康有为:《中庸注·叙》,《孟子微·中庸注·礼运注》,第188页。
(63)康有为:《孟子微·自序二》,《孟子微·中庸注·礼运注》,第5页。
(64)康有为:《论语注·序》,第4页。
(65)朱一新:《朱侍御答康长孺书》,《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1029页。
(66)朱德裳:《公羊学》,《三十年闻见录》,岳麓书社,1985年,第53-54页。
(67)朱德裳:《安维峻奏请销毁〈新学伪经考〉》,《三十年闻见录》,第87页。
(68)梁启超、章太炎等人以“复古解放”来演绎清代学术,从另一角度说明了学术与思想解放的关系,“复古解放”用在清代今文经学与程朱理学身上,似也成立。
(69)以上引文见朱一新:《朱侍御复长儒第四书》,《康有为全集》第1卷,第1045-1046页。
(70)谭献:《复堂日记》,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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