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原始民族在生育过程中的饮食禁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禁忌论文,过程中论文,原始论文,饮食论文,民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89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869(2003)06-0076-03
饮食是人类生存和繁衍的最基本的条件之一，正如《尚书·大传》所云：“食者，万物之始，人之所本者也。”饮食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首要前提，《尚书·洪范》将食列为八政之首就是这个道理。由传统习俗形成的行为规范的“礼”，最初亦产生于人们的饮食活动。《礼记·礼运》曰：“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因此，由饮食而产生的饮食文化的研究是人类物质文化史的重要课题之一。本文拟就原始民族在生育过程中的饮食禁忌作一探讨。
一
社会习俗是文化模式的先导，它是一种把分散的个体生活纳入到群体的秩序化生活中去的手段。一旦某种文化模式被建立起来，它就变成惯例，具有绝对的权威，并起着控制和组织社会生活的作用，尤其在原始民族那里更是如此。原始人在发现妻子怀孕直至婴儿降生之后的期间，或者父亲或者母亲或者双亲所遵守的种种禁忌中，饮食禁忌特别是父亲的饮食禁忌是较为重要的一环。人类学家经常发现，“父亲所遵守的规则更重要、更严格，那是因为父亲和婴儿之间的本质的共有比母亲和婴儿之间的本质的共有被想象和感觉得更逼真。……如不守戒，婴儿死了，则罪在父亲。”[1](P280)列维·斯特劳斯在他的《野性的思维》中也谈到，在南美人那里，丈夫比分娩的妻子更担心思：“因为按土著的有关怀孕理论，特别是他的身体与孩子的身体关系更密切。”[2](P222)因而，原始民族在生育过程中特别注重父亲的饮食禁忌，因为按照交感巫术的原则，它可使妻子渡过生产的危险关口，使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能够安身立命。
在新几内亚，“母亲，从怀孕的最初起直到婴儿开始走路的时候为止，必须遵守一定的饮食制度。……父亲也应当在一定时期内戒烟和不吃槟榔。”[3](P251)特别是雅比蒙族的妇女在怀孕期间不吃鬣蜥、乌贼、狗肉，简言之，不吃任何油腻的难消化的食物，……丈夫也应当遵守某些禁令。”[3](P249)
在巴西，许多印第安人部落有一个风俗：“发现妇女怀孕时，夫妇双方都要守戒。他们只吃蚂蚁、蘑菇和水，水里掺一点可可粉。”[3](P249)有的印第安人部落“他们专吃煮成粥状的波古和水泡木薯饼屑。……在波罗罗人那里，父亲不仅吃斋，而且，如果孩子病了，父亲也要吃药。”[3](P250)
在印度南方特拉万科尔的巴拉扬族，“妇女分娩以后，丈夫要饿七天，不吃煮米饭或其他食物，只吃菜根和水果，只喝亚力酒或者椰子汁。”[1](P280)在俄勒冈的克拉马特人那里，“婴儿降生后的十天以内，父亲母亲都不吃肉。”[3](P251-252)“当婆罗门的妻子怀孕了，她的丈夫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就要把牙涮洗干净，再不吃枸酱，不刮胡须，并吃斋到分娩为止。”[3](P248)
在北美的肖肖尼人，“当孕妇住进产房时，其丈夫也要同时住进由他母亲为他准备的僻静小屋。……他还要遵守通常接近适应于经期妇女的种种禁忌：不得吃肉，不许喝汤，只能吃谷物。”[4](P377-378)
此外，在太平洋新几内亚东北部的阿密拉尔底群岛上的巴布亚人，“当孕妇快要分娩时，她就留在屋里，只吃鱼和茜米。她不吃薯蓣……不吃猪肉。”[3](P249)在新南威尔士，“妇女在妊娠和哺乳的某些期间禁止吃某几种食物。”[3](P249)
在《大美百科全书》中记述道：在世界许多地方，当妻子正在分娩时，丈夫同时模拟生产的动作，……在某些情况下，作丈夫的必须禁食某些食物或牢记妊娠期的一些禁忌。[5](P5)
由上可见，在生育过程中饮食禁忌这种习俗在世界各地很多不同种族的原始民族中广为盛行。
二
怀孕生子本来是妇女的事，那么，为什么他的丈夫要施行饮食禁忌介入妻子怀孕分娩的全过程呢?
我们首先从介入者的丈夫和当事人的孕妇之间特殊关系来进行考察，从丈夫在家庭中所处的地位来进行考察。丈夫的介入是由于他在日常生活中所处的重要地位决定的，他既是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者，也是和孕妇关系最密切的人，他在家庭中实际地位要高于妻子，他也被认为和子女有着比母亲更为亲近的关系的人，因此由丈夫来施行饮食禁忌，原始人认为要比母亲来施行更能有效地确保母婴的平安。实际上，不论原始人所施行的饮食禁忌，还是各种巫术、仪式等，总是针对具体的事物，而很少有抽象观念的介入。“巫术的‘现在’绝非一个纯粹的现在，一种单纯的、独一无二的现在，而是像莱布尼兹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负担着过去并孕育着未来的’的现在。”[1](P151)丈夫严守饮食禁忌正是遵照原始人交感巫术的原则，以丈夫现在的严守禁忌来避免怀孕的妻子在未来分娩期间潜在的危险。
另外，父亲地位的主导性，还体现在他通过饮食禁忌这种交感巫术来为孩子的未来作出安排。例如，阿比朋人相信，“父亲的任何微恙都会由于他与婴儿之间存在着的密切联系和感应而影响到婴儿。”[1](P281)同样，巴西的印第安人认为：“由于父亲感到自己与新生婴儿是一个人，所以他认为孩子生病就等于自己生病……”[3](P250)。波罗罗人的孩子生病了，吃药的是他的父亲而不是母亲。[1](P281)这些事例也许是最有代表性的，因为他最好地表现了原始人交感巫术的原则。而在肖肖尼人那里，婴儿出生后，父亲就为新生儿的未来做预先的安排。如他的母亲对他说：“你有了一个男孩”，那么他要到山里去长时间的行走，那里是猎物出没的地方，但不得狩猎；如他的母亲对他说：“你有了一个女孩”，那么他就要去河谷盆地，那里是野生果实生长的地方。这样，他的巫术力量就和孩子未来的职业联系在一起。[4](P378)
父亲之所以施行饮食禁忌，还因为丈夫是和孕妇关系最密切的人，在妻子生育的过程中，由于丈夫的积极参与，这在心理上就给予孕妇以安慰和鼓励，从而减轻孕妇的巨大精神压力和肉体痛苦，这种禁忌实则是对孕妇起到一种精神上安慰剂的作用，在实践中
有可能颇见成效。
我们再从“生命关口”的观点来进行考察。人从出生到死亡要经历过许多人生的必经阶段，如诞生、成人礼、婚嫁、死亡等，这些阶段在文化学上称之为“生命关口”。每一阶段经常有困难和危险必须跨越，如果过渡得不好，就会产生不良后果。诞生是人生第一大“生命关口”，正如《创世纪》第3章第16条上帝对夏娃所说：“你生孩子得受苦。”面对这一重大关口，实在必须用像成人礼、婚礼、葬礼那样一种仪式性的办法藉以顺利渡过，原始人就是采用饮食禁忌的交感巫术原则来加以实现的。正如弗雷泽指出的那样，即使一些国家的宗教体系有所不同，或同一国家在不同时代的宗教有所不同，但交感巫术的原则和实践却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都保持了实质上的相似。[6](P85)因为人类有着相同的头脑，相同的头脑产生相同的思想，相同的思想产生相同的行为方式。基于人的本质的这种一致性，在同一发展水平的原始人类将趋向对于同样的问题产生相类似的反应。生孩子即使对于现代人来说，临产的妇女也要承受心理上和生理上的磨难与考验。对原始人说来，怀孕已属神秘，分娩更是身处险境，生死未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认为只有父亲严守饮食禁忌，才能够确保母婴的平安。“违反这些规定，就会引起婴儿死亡，或者至少使他以后终身患病。”[3](P251)例如，新几内亚的雅比蒙族人不吃鬣蜥、乌贼、狗肉，是“因为害怕孩子生下来是死的或者有什么残废。”巴布亚人不吃薯蓣，因为害怕婴儿长得又长又瘦；不吃猪肉，因为害怕婴儿头上长猪鬃或不长头发。而巴西的“印第安人鄙视不遵守这个风俗的人”[3](P249-250)。
我们从饮食文化的角度来看，饮食禁忌既有科学的成分，又有巫术的成分。有科学的成分，是说孕妇生孩子前后禁食某些食物，有利于她们进行饮食调养，恢复分娩时所消耗的体力；有巫术成分是说父亲的饮食禁忌，与孕妇的饮食调养和婴儿的顺产以及孩子今后在日常生活的世界中之安身立命毫无关联。但是因他与孕妇和孩子关系密切，由他来施行饮食禁忌是为了隔离防范，阻断危险，使孕妇能够渡过分娩之难关、险关，婴儿能够顺利渡过人生第一大“生命关口”。事实上，科学技术愈是不发达，知识愈是贫乏，人类也就愈加卑躬屈膝地依赖于巫术，孕妇的饮食禁忌中所包含的科学成分，只不过原始人没有意识到罢了。
人类要依靠规范、习俗、传统和规则才能生活，习俗对个人行为的影响远远超过个人对习俗所能施加的影响。尤其在原始社会，在既定的文化区域内一种文化模式无形地在规范着人们的行为，原始民族在生育过程中所实行的饮食禁忌也是如此。它带有严格强制的约束力，这种约束力同时也含有很大的团结力，使其逐渐形成一种共同的生活习惯、心理状态和民族凝聚力。马达加斯加的萨卡拉瓦人对习俗的执行就是如此：“所有家庭的、社会的、民族的、宗教的都必须遵照从祖先时代已经建立起来的种种习俗和未成文法的传统来加以执行，他们把这种传统称之为祖先的遗训。”[7](P27)
原始文化相对来说是简单的，人类在遇到同样的问题时，所采取的解决方法往往会呈现出很大的相似性。这也就是原始民族在地理环境上虽相隔万里，但却在生育过程中的饮食禁忌表现的如此惊人一致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