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科学如何成为可能--基于图书馆学与情报学的学科定位_情报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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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美国诗人艾略特曾在他的《岩石》一诗中感叹:“知识之中啊,我们的智慧在哪里?信息之中啊,我们的知识在哪里?”艾略特抒发的仅仅是一个诗人的情怀,但这一诗句却成为图书馆学情报学领域内一个重要体系的来源,即DIKW体系[1]。DIKW体系主要指的是数据、信息、知识和智慧组成的金字塔形的层级关系。数据是信息的来源,信息加工后形成了知识,而知识也成为智慧的源泉。它们之间的这种金字塔式的关系促生了一个个新的命题,如信息如何查寻,知识如何生成,智慧又怎样才能获得。尽管我们不能太笼统地将图书馆学、情报学视为研究这几个问题的科学,但是,从这两门学科最主要的研究议题来看,信息和知识无疑是它们最重要的研究主题和核心领域。

如果说研究人类的信息问题是情报学的科学基本问题,那么研究人类的知识问题又该是什么科学的研究范畴?不同学科研究者给出了不同的回答。图书情报学领域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提倡“开展知识学研究”[2],主张建立一门研究知识的学问[3]。2006年,柯平教授组织专题讨论“知识学研究”,并认为知识学的研究对象是知识与知识活动[4]。2009年,柯平教授再次组织专题进行讨论,同时展望了21世纪的知识学研究[5]。而在计算机与知识工程领域,研究者也同样希望建立一门新的科学——知识科学,他们强调的是知识获取的理论与技术、知识的软件工程、数学理论等[6]。还有一类的知识学研究,主张建立一门交叉科学[7];或者建立一门综合科学,并且独立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之外[8]。

从不同学科研究立场出发的知识学讨论必然角度各异、内容不同,但建立知识学的呼声却是一致的。本文的目的在于从图书馆学情报学这一学科立场讨论知识学如何成为可能[9],如何发展成为一门实用的科学。

2 知识学的背景:以情报学的产生作为启示

一门新学科的产生必然有其社会需求及其生存的土壤,当然也离不开知识学自身理论的构建。因此,关于知识学产生的条件,我们需要从两个方面来理解:第一,知识学的社会背景;第二,作为科学的知识学理论建构以及形成过程。为了更清晰地描述知识学的形成背景,这里以情报学的产生作为知识学形成的互比和参照。

2.1 情报学形成过程

20世纪初,随着科学研究的进步和科学文献的增长,图书馆学在解决信息查询问题,特别是科技信息的查询问题方面,越来越显示出不足:最新的科学技术成果大都以期刊论文、会议论文、研究报告、专利等非书形式出现,但卡特和杜威的查询技术却是为图书馆藏书的查询而设计的,不能应对日益复杂的科技信息查询需求。不满足现状的科学家团体没有等待图书馆学在这个问题上自我完善,而是分流出一部分科学家专门研究和实施科技信息的组织整理,这就是早期的文献学家。1935年首届国际文献学大会(International Congress on Documentation)在哥本哈根召开,足见这支“非图书馆学”力量的规模。二战以后,由于对科技信息的查询需求更加强烈,科学研究团体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也显著加大。1945年美国科学家布什发表了展望科技信息查询技术的论文《诚若所思》,1948年,英国皇家学会为改善科技信息的查询与传播召开了专门的情报大会,各国政府也相继支持了一大批相关研究项目(1951年美国科学家莫尔斯开始将这类研究称为情报检索,即information retrieval)。1958年,英国的文献学家成立了自己的行业组织“情报科学家协会”,1968年,美国文献学会改名为美国情报学会。以情报检索技术为核心内容,情报学逐渐成为一门相对独立的学科。

2.2 情报学形成过程启示

情报学是在图书馆学的基础上产生的。分析情报学独立于图书馆学的过程对于建构知识学无疑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从情报学的产生过程来看,它主要离不开四个方面。第一,人类社会的信息查询需求。二战后的信息爆炸为人类在信息获取方面提出了巨大的挑战,信息爆炸带来的是信息冗余,但不可思议的是,也带来了信息饥渴。冗余与饥渴之间的矛盾促使了一门新学科的诞生。第二,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二战后信息技术进步神速。1945年12月,世界上第一台真正采用电子技术的计算机“艾尼西克”(ENIAC)诞生。1946年2月15日成功地进行首次表演,运算速度每秒5000次,比当时最好的继电器计算机快1000倍。此后,计算机技术发展势头迅猛,最终成为一个新文明时代——信息文明的重要标志。第三,研究社区的存在。一个新学科的产生需要大量科学家或者学者的关注,他们共同交流合作,最终形成有别于其他学科研究的科学共同体,或者叫研究社区。同一研究社区内的学者分享共同的信念、学术语言,也就是库恩所说的范式。研究社区当然也包括专业期刊、专业会议、专业组织等。美国情报学会便是情报学研究社区的一部分。第四,研究课题。情报学内的研究课题很多,如信息检索、信息查寻行为、信息组织、信息交流等。这些研究主题共同构成了情报学的研究内容,也成为情报学独立于其他学科最明显的标志。

从情报学产生这一角度的阐释来看,一门新学科的诞生需要四个方面的条件:人类需求、技术发展、研究社区和研究课题。对于建立知识学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启发——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这种比较作为新学科产生的标志。

3 知识学何以成为可能

3.1 知识学产生的社会背景

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知识社会是指知识成为人类活动的主要部分,经济、文化、社会以及其他人类活动都需要依靠大量的知识,知识是主要的生产力。其实早在1966年就已经有研究者使用知识社会来描述“科学知识不断增长的社会”。1969年,管理学家德鲁克在其著作中也提到了知识社会,他的知识社会主要是指“知识成为社会的中心并且作为经济与社会行动的基础”。而后工业社会的阐释者丹尼贝尔也同样提到了知识社会,不过,他的知识社会与后工业社会有时候具有相同的指向——知识是后工业社会的基础性资源[10]。丹尼贝尔之后,人们提到的更多的是信息社会。但是,随着知识在人类活动中的重要地位逐渐地显现和增强,特别是知识作为商品的知识经济的发展,使得知识社会渐渐地得到确认。200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一份重要的世界报告:《从信息社会迈向知识社会》[11]。根据这份报告的理解,知识社会有别于信息社会,更加强调包容与多样,其中主要指向的是:网络社会及知识与技术、学习型社会、全民的终身教育、研究创新等。尽管知识社会的理解各有不同,但是从整体上来看,知识社会是指一个以知识为核心的社会,知识成为人类各种活动如经济政治文化发展的基础。

知识社会为知识学的产生提供了最广泛的社会背景。知识社会促使人类在知识获取方面需要有更大的进步,但是已有的知识体系和实践模式已经不能满足于新的问题的解决,如人类在知识社会中的知识行为,人类在知识社会中的知识查询与获取,而这些都构成了知识学最主要的研究内容。

3.2 知识学的技术环境

与情报学的形成过程一样,知识学的生成也离不开技术发展的因素。新的技术发展为知识学的产生提供了技术基础。

现代信息技术的进展日新月异。知识学问题的解决需要依赖于知识技术的力量。根据曾民族的理解,知识技术,或者与知识相关的技术与应用主要包括网格技术在知识服务中的应用、以知识体系为基础的语义网、知识组织系统、知识网站的设计、知识管理和服务、知识发现和挖掘、从信息构建到知识构建、泛在知识环境——后数字图书馆、信息检索技术、情报分析方法和技术、文本内容处理技术、基于内容的多媒体信息检索、信息检索可视化、网络出版与电子期刊、情报技术与竞争情报系统、个性化信息服务等[12]。知识技术的研究和应用是知识学产生的重要条件,也是知识学产生最主要的推动力量之一。

3.3 知识学的研究社区

知识学的研究社区正在形成之中,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知识学研究组织、知识学研究活动和知识学研究学者。这三个方面共同构成了知识学研究的社区。第一,知识学研究组织。1997年,日本北陆先端科学技术学院大学组建了“知识科学研究所”;2000年12月,我国大连理工大学正式成立“知识科学与技术研究中心”;2002年12月,北京师范大学成立“知识工程中心”,2004年合并其他几个单位成立了“知识科学与工程研究所”;南开大学柯平教授主持的一个较为松散的“知识学讨论组”。第二,知识活动,包括知识会议和知识调查等。例如,1999年在海南召开的“知识工程与知识科学研讨会”,2000年日本北陆先端科学技术学院大学召开的“国际知识科学与系统科学学术会议”,调查活动主要包括日本“知识科学研究所”在1999年发布的关于欧美知识科学的调查研究报告。第三,一批知识学学者。他们既是知识学的倡导者,也是知识学主要的阐释者。国内的如陆汝钤院士、柯平教授;国外的如日本著名知识管理专家野中郁次郎[13]等。

3.4 知识学的研究课题

知识学研究课题,也就是知识学主要关注的领域究竟是什么?每个研究者理解的可能有些不同,但作为一门科学,其核心领域即研究的范式是趋于集中的。陆汝钤认为,知识科学的前沿领域主要为:知识科学基本理论、智能与教育软件、教育系统仿真、隐性知识管理。柯平教授则以为,知识学研究的领域应该放在如下四个重点领域:基本理论研究;知识管理、知识法学与知识经济、知识创新、知识竞争力的综合研究;知识技术与知识工程。而何云峰博士则认为知识科学的基本问题包括十个方面:知识的本质、特征;知识内容的传递、扩散和接受问题;知识表达、理解及其结构;知识储存与分类;知识产权与保护;知识工程等。

一个学科区别于其他学科的特征之一就是它的视角,例如,同样是研究人,从医学视角看到的是人的物理状态(physical being)、从心理学视角看到的是人的心智(mental being)、从文学视角看到的是人的心灵(spiritual being)。看待“人”的不同角度决定了他们各自成为独立的学科。因此,知识学的研究内容需要从独特角度或者视域这个方向来考虑。但这个对象不可能是哲学、教育学里面的知识。社会学领域的知识研究是知识社会学,经济学领域的知识研究产生了知识经济学。而知识学则是独立于这些学科的,新形成的一门社会科学。根据笔者的理解,知识学关注的领域应该包括:知识获取、知识管理、知识共享、知识服务、知识政策、用户知识行为、知识资源建设和知识技术等。

4 知识学成为可能之后:构建知识学

任何科学的形成和构建都要立足于人类的现实问题,如图书馆学解决的是人类信息的有效获取;而情报学则立足于解决人类的信息查询问题。那么,对于知识学呢?这还要回到知识学产生的背景上来。知识学是在知识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主要解决的是人类在知识问题上的困境。有的学者认为,知识学研究对象是人类的知识和知识活动。从学科产生的起点来说,这一理解无疑是有益的,但也有失精确。

举例来说,当一个一无所知的学生接受教育之后,他便拥有了知识从而摆脱了无知的状态。对于这个学生来说,改变他整个人的不是信息,而是知识。因此,对于更为普遍的人类来说,知识的获取是人类改变自身最重要的一环。从人类知识行为这个最基本的起点出发,我们也找到了知识学立足于科学大厦的根基:知识学所要解决的是人类知识的获取问题。可以说,知识获取是个体、组织与在知识社会中生存与发展的必要条件。

仍然以情报学作为启示。图书馆学主要关注的是人类信息的有效获取,情报学主要关注的则是人类信息的有效查询,这两点无疑是有区别的。前者强调的是信息的组织和建设,后者则强调信息检索的实现。对于知识学来说,主要强调的则是知识获取的过程与实现。

由知识有效获取而产生的关于知识的问题构成了知识学的体系。这个体系包括知识资源建设、知识基础设施建设、知识服务、知识管理、知识政策与用户知识行为等,见图1。第一,知识资源建设:知识资源主要包括知识、知识生产者、知识工具、知识活动四个要素。知识资源建设包括知识系统、网络知识资源建设等,目的在于集成整合知识信息资源,提高资源的综合和增值利用价值[14]。第二,知识基础设施建设,主要是指建设知识资源传播扩散与增值服务平台,为全社会提供资源共享、数字化学习、知识创新条件;建设知识资源的深度开发利用平台,为社会各方面提供知识管理与知识服务的手段等。第三,知识服务,主要是指向用户提供知识、知识挖掘手段及问题解决方案的服务。第四,知识管理,它对机构信息资源和知识资源进行系统化管理,以系统性地利用信息、处理流程和专家技能,创造新的知识资源。第五,知识政策,主要指的是知识产权政策、知识传播与交流的政策以及保障知识公平的政策。第六,用户知识行为,即用户获取知识的特征与选择方式。这些领域以及这些领域的研究共同构成了知识学的实践和理论体系。

图1 情报学和知识学的知识体系

5 知识学研究中的误区

任何一门学科的形成与建立都要遵从于科学本身的发展,还要遵循科学形成的规律。当然,其研究假设与过程、研究方法、语言表述都要符合科学的研究规范。知识学的研究还属于新兴学科建设的探索阶段,所以一些研究视角与方法的确值得商榷。

5.1 “拉普拉斯之妖”的迷惑

“拉普拉斯之妖”,假定的是,如果有一个智能生物能确定从最大天体到最轻原子的运动的现时状态,就能按照力学规律推算出整个宇宙的过去状态和未来状态。后人把他所假定的智能生物称为“拉普拉斯妖”。在知识学研究中,这个所谓的智能生物便是“知识学”。很多研究者试图依靠“知识学”将知识管理、知识工程、哲学上的知识论完全综合起来,形成一门广杂的交叉学科。按照这样的假定,实际上只能证明知识学是不存在的。将知识学理解为其他学科领域内容的综合,进而将知识学研究内容还原到每一个领域之中,最终形成知识学的整体关照,这种还原论当然不符合科学形成的规律。因此,知识学的研究首先需要摒弃的是“拉普拉斯之妖”的迷惑。

5.2 科学起点追溯之谬

波普尔认为,科学的增长过程是:第一,科学开始于问题。第二,科学家针对问题提出各种大胆的猜测,即理论。第三,各种理论之间展开激烈的竞争和批判,并接受观察和实验的检验,筛出逼真度较高的新理论。第四,新理论被科学技术进一步所证伪,又出现新的问题。以上四个环节,循环往复,不断前进[15]。波普尔的科学哲学观这里不作讨论,但给予我们的启示是很明显的,即科学研究的逻辑起点是科学问题的提出。知识学研究的起点也应该是人类在现实中遭遇到了困境从而提出了知识上的疑问。但是,在知识学的研究中,很多研究者将知识学的研究起点追溯到德国古典哲学家费希特的《全部知识学的基础》提出的知识论以及知识本身成为可能的条件上来,这无疑是追溯错了源头。

5.3 不可通约的范式之论

在知识学与图书馆学、情报学三者关系的认识上,有研究者认为三个学科之间是独立的,其研究范式是不可通约的。知识学产生于其他各门学科中有关知识的论述,因此知识学不同于图书情报学。按照库恩的理解,尽管科学范式之间不可通约,但他后来也承认范式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也是不可避免的[16]。因此,我们认为图书情报学和知识学范式之间不仅存在标志其学科属性的范式的存在,同时也存在相同的领域,如情报学和知识学都共同关注人类信息和知识的查询和获取问题。

6 结语

从建立知识学的提议到重建知识学的呼声,这之间横跨了20多年,知识学的建立也艰难地走过了这20多年。这一方面反映了科学自身发展的规律,同时也反映了知识学产生所需社会土壤的贫瘠,可能是知识学的倡导者们在研究过程中走了很多的弯路。如今,知识已经成为人类在知识社会中活动的主要部分,而知识技术的发展也促进了知识获取的便利,同时知识研究也引起了科学共同体的重视,因此建立知识学、构建知识学研究的体系已经成为大势所趋。知识学必将有光明的未来!

收稿日期:2009-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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