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一体的世界经济体系与全球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世界经济论文,体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世界经济已成为一个多元一体的体系。因此全球化不应该也不可能使未来的世界经济成为一个完全同质或均质的体系,而是在某种一体化制度安排下的多元自主发展体系。发展中国家不应因全球化可能带来负面影响就动摇融入经济一体化的信心,应抓信全球化赋予的机遇,在世界经济舞台上演出生气盎然的活剧。
世界经济是个多元一体的体系
所谓世界经济体系是指世界经济行为各主体按照一定的规则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各种经济关系的统一体。通过对世界经济体系的整体状况、体系中各组成部分相互间关系以及体系运行秩序的考察,可以概括为多元一体。
一体首先是就体系的整体性质而言的。其一,科技革命对生产力的牵引作用,使世界经济整体上进入了新的时代,突出表现在资本国际化程度不断加深与跨国公司实力不断壮大。其二,更重要的是当今世界各国除极个别例外都属于市场经济,只不过是运用市场手段和国家宏观调控的程度不同而已。其三,各国面临着共同的全球性问题。
多元首先是就体系各组成部分的状况而言的。多元不仅指当今世界经济是由众多民族国家组成,更有以下三层含义:其一,除民族国家仍然是世界经济活动的基本角色外,还有两类超国界的角色活跃在世界经济当中,即遍布全球的各种区域经济合作组织、集团和地位逐渐上升、作用越来越大的跨国公司。而象国际金融投机势力与跨国犯罪集团这一类对世界经济活动主要起着负面影响的角色也不可忽视。这几类角色对民族国家在经济领域的传统权力地位已构成巨大冲击。其二,国际经济体制是多元的。同样是资本主义发达的市场经济,美国体制与西欧体制有很大差异,与日本差异更大;同样是新兴工业化经济,中国与印度、台湾与香港、东亚与拉美的体制迥然不同。其三是世界经济发展水平也可分出许多不同的层次。
但是,多元与一体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总观念。多元是联为一体的多元,一体是多元共处的一体。
就世界经济的整体性而言,在一体的同时又是多元的。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要求世界经济应当是一种多元的经济。如果各国都是一种彼此十分类似的“小而全”经济,就没有经济一体化的必要了。多元的不断发展才导致了一体,一体反过来保证了多元的继续发展与成熟。
就世界经济各组成部分而言,在多元的同时也是一体的,它们彼此之间有着密切的相关性。在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中,美国、日本起初对向各国提供援助不大热心,但后来逐渐认识到如果不提供援助,最后必然影响到自身经济发展与稳定,所以美国由漠然处之转为态度积极,日本更由于金融危机波及自身而改变了看法。
另外,多元一体也是就世界经济体系运行秩序而言的。世界经济各组成部分好象是各种西式橄榄球,具体竞赛规则各异,为多元;但球赛的总原则是相通的,都必须“FAIR PLAY”、竭尽全力、争取获胜等,是为一体。
多元与一体都有一个逐渐成熟、发展的过程,而不是静态的。多元一体的世界经济体系形成更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程。可以说自从 500年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全球化开始之时,世界经济就进入了多元一体时代。16至18世纪是世界经济奠定基础的时期。19世纪伴随着全球殖民地被瓜分完毕,确立了欧洲在全球的霸权,世界经济第一次形成了真正的一体。但由于当时只存在两大类经济即资本主义宗主国经济和殖民地半殖民地经济,二者间是完全不平等的关系,世界经济是一种不成熟的多元状态,或可以归结为二元。这种二元一体体系内部的矛盾和冲突非常尖锐,以至不可调和,因而不能持久。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资本主义国家分裂成两大营垒,30年代还出现英镑区、法郎区和美元区等自成体系的贸易集团,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事实上中断甚至倒退了。
两次大战后出现的苏联、中国等社会主义经济类型,以及亚非拉地区民族主义经济的崛起,使得多元局面进一步发展。这一时期世界一体化进程总体上是加速发展的,但所谓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个平行市场的理论与经互会的实践等则与这一进程相悖。因此直到冷战结束,世界经济才真正迎来全球一体化的时代。特别是中国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和俄罗斯、东欧诸国向市场经济转轨对于全球市场化具有重大意义。可以预言,当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大国加入世贸组织时,世界经济全球化进程将会迈入一个崭新的时期。
把世界经济概括为多元一体体系与“多极化趋势”的说法并不矛盾。前者是指体系的整体性质,后者则是指体系中主要力量对比格局。
多元一体的世界经济体系为全球化奠定了良好基础
冷战后世界经济、科技迅猛发展,使得当今世界经济的多元一体程度不断加深,经济增长十分有力,从而为全球化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这主要表现在:
第一,9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总体上持续增长。尽管发生了东亚地区的金融动荡,1997年世界经济全年增长仍达4.1%, 是冷战后的最好年头之一,联合国年度经济报告表明在它监测的143个国家中,1997 年有120个人均产值将会增长。美国经济增长势头强劲,将进入第8个增长年;区域一体化程度最高的欧盟经济稳步增长,1999年欧元启动更将产生有益影响;亚洲尽管发生了金融风波,仍保持相当增长速度,特别是中国实现了低通胀、高增长的良性发展;拉美经济近年已迅速走出墨西哥金融危机的阴影,发展势头正旺;非洲经济已连续三年实现增长;俄罗斯及东欧转轨国家经济已走出低谷,前景看好。
第二,世界经济格局正进一步走向多极。特别是“以广大发展中国家崛起为重要特征的多极化趋势,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注:江泽民主席在巴基斯坦国民议会大厦发表的演讲,1996年12月2日。 )90年代以前的世界经济三足鼎立之势业已打破,东亚(此处指中、韩、东盟,不含日本)出口额在1995年就已超过日本一倍而与美欧相当,东亚经济规模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也已超过日本,据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到2010年可超过美欧。在发展中国家里出现了世界经济的“第四极”,这是世界经济发展历史当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第三,科技革命为经济全球化提供了良好基础。通信、交通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地球成为一个“村落”。全球范围内的信息基础设施将在21世纪形成。其意义将比世界经济从农业时代转入工业时代更为重大。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已步入信息产业时代,一些发展中国家也将紧随其后。当今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科技革命成为经济全球化的原动力。
第四,兼并浪潮极大地推动了全球化经营。1997年全球企业并购总额达12023亿美元, 这股兼并浪潮在相当程度上调整了世界和地区的经济结构与生产布局。按产业区分,1997年并购额居前三位的是通信业、银行业和电力等公用事业,广告业并购额也很大,总体上呈现出由制造业向服务业拓展的趋势,表明当今全球企业并购的主要目的已不单纯是为扩大经营范围,追求短期效益,而是为即将到来的21世纪经济全球化作战略准备。
各国学者无论对全球化持何态度,大都承认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时代潮流,但对全球化与区域化两大趋势是否相悖,却众说纷纭。笔者同意这样看法:全球化与区域化是互补的而非对立的关系,在世界经济发展还很不平衡、民族国家仍是世界经济基本组成部分的情况下,区域化是全球化的特殊表现形式,或者说是既希望从全球化当中获利又不愿自己权利受损而形成的一种妥协。区域化是全球化过程中一个无法绕开的阶段,与全球化乃是并行不悖的。当然这并非说区域化在具体表现上与全球化没有矛盾,但这种矛盾和冲突不会导致历史上曾出现过的那种封闭的、互筑壁垒的贸易保护主义,因为当今世界相互依存程度越来越深,跨国公司更起到了纽带作用,各国、各区域利益复合交织,区域化将只是全球化进程中的一级台阶。
近年来,世界经济区域化成果十分显著,这为走向21世纪的全球化进程创造了条件。一是各区域集团纷纷“扩军”。亚太经合组织温哥华会议接纳俄罗斯等三国为新成员;欧盟1997年12月首脑会议决定与波兰等6国开始“入盟”谈判; 克林顿在访问拉美期间表示欢迎各国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东盟正式接纳缅甸和老挝入盟,基本实现“大东盟”计划。二是新的经济合作组织继续涌现。1997年6 月俄罗斯与白俄罗斯联盟正式启动;同年6月伊斯8国组织首脑会议决定成立一个经济合作组织;3月环印度洋地区合作联盟成立;6月非统组织首脑会议期间通过了建立非洲经济共同体的决议并召开了非洲经济共同体第一次首脑会议。三是各类经合组织内部一体化程度不断提高。欧盟在1997年6 月首脑会议上通过了《阿姆斯特丹条约》;亚太经合组织温哥华首脑会议就贸易投资自由化等问题达成一致;独联体国家1997年1 月政府首脑会议通过了经济一体化发展构想草案;南方共同市场6 月首脑会议强调循序渐进推进地区一体化进程。四是许多区域组织积极与域外国家和组织加强联系。大多数国家主张摒弃狭隘的排他性,与域外国家和组织发展对话合作关系。东盟自1996年首倡召开亚欧会议后,1997年12月又与中、日、韩首脑举行首次非正式会晤,形成新的地区对话机制;欧盟与南方共同市场国家决定在1999年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从而组成世界上第一个洲际自由贸易区;南方共同市场还与安第斯国家共同体进行了有关两个组织合并的谈判。
多元一体是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方向
全球化不等于“西化”,也不是使世界经济“同质化”。因此,多元一体既是当今世界经济的本质特点,又是未来全球化的发展方向。与以往不同,21世纪必然是也只能是一个“非零和关系”的世纪。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同样负有重大责任。一方面,在全球化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上,发达国家应负更多的责任。比如,据测算,美国婴儿给环境造成的平均破坏是巴西婴儿的13倍,是印度婴儿的35倍,是乍得或海地婴儿的280倍, 原因是美国婴儿的消耗水平比这些国家的婴儿大得多。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也不能由于全球化必然带来某些负面影响就拒绝全球化,这开异于拒绝文明。本世纪前期土耳其的国父凯末尔曾说过:“对文明洪流的抵抗是徒然的;文明对那些忽视或违抗它的人极为冷酷无情。……力图以中世纪精神、靠原始迷信发挥作用的国家,在它那巨大的威力和崇高的尊严面前注定要毁灭,至少也要被奴役,受耻辱。”(注:G·刘易斯《近代土耳其人对欧洲的态度》,见R·艾伊尔《亚洲和欧洲之间的玻璃帷幕》第169—170页,牛津大学出版社1965年版。)因此探索适应时代需要的合作机制,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面临的共同课题。
全球化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要靠全球化来解决,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有两条:科技革命与制度创新。科技革命与制度创新好象是世界经济的两个火车头,前者在前面牵引世界经济不断向前;后者在后面推动世界经济上坡并保障它不致倒退。也可以说科技是世界经济的发动机,而制度则是世界经济的安全阀。没有发动机,世界经济不可能发展,更不会加速发展;没有安全阀,世界经济就不可能健康地发展。世界经济的不断发展必然要求适应这种发展的制度安排,因此,就产生了制度创新的现实需要。全球化也意味着一场全球经济的制度革命,即在全球形成一种资源配置的合理秩序。之所以强调“合理”而非“最有效率”,是因为在大多数国家尚不够发达的情况下,需要遵循“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原则,不能象殖民主义时期那样通过牺牲一部分国家、民族的利益获得全球经济的高效率。
所谓制度就是世界经济体系运行的规则或秩序。当今世界经济已形成多元一体体系,故在全球化制度安排时也必须兼顾多元与一体的现实要求。既然是全球化,当然不能各行其是,但也不是“西化”,更不是“美国化”或“欧洲化”。还要看到,全球化是客观发展与主观选择相统一的过程,虽然各国、各方可以围绕全球化提出各种方案,但它总归是一种合力作用的结果,好象在全球经济范围内也存在着一只“看不见的手”。人们可以推测这只“手”的大体运作方向,却不可能精确地预计全球化将经历哪些阶段、需要解决什么问题、达到一种什么结局。可能永远找不到一个完美无缺、能使各方都不受损的制度安排,故只需找到具有相对优势的制度安排。
未来全球化制度安排究竟是怎样的,眼下当然不可能说清楚。但是,有些原则恐怕是必须考虑的。首先,全球化的制度安排必须以世界各国及其他各类国际经济行为主体达成一定程度的共识为前提,特别是努力促进南北方国家间达成共识。其次,发达国家今日的丰裕在相当程度上是靠牺牲发展中国家利益实现的,因此它们在治理环境、提供资金和技术援助等问题上理应做出更多的努力,惟有如此才能实现西方战略家不厌其烦反复论证的“双赢”结局。再次,任何制度创新都必然会有代价,但应该使这种代价降低到最低限度,使最大多数人受益。此外,还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恰当选择制度创新的速度,在“急进式”与“渐进式”之间寻找平衡。
在全球化制度安排中可参考现有的区域化方式,以降低制度创新成本,缩短创新时滞。从欧盟方式、北美自由贸易区方式和亚太经合组织方式这三种当今最具代表性的方式来看,欧盟基本上是由发达国家组成的,并且具有相近的种族、宗教和文化渊源,北美自由贸易区则是“两强加一弱”,其他情况与欧盟相似。这两种方式显然不适用于以多元一体为发展方向的全球化制度安排。亚太经合组织中既包括美国、日本这样的发达国家,又有亚洲“四小”和拉美“美洲狮”这一类新兴工业经济,还有象中国这样的崛起中的大国经济,可以说基本上是世界经济多元一体的缩影。亚太经合组织运行方式的基本特点是:充分尊重各成员的多样性,承认成员之间发展水平和发展阶段上的差异及其带来的不同利益与需求;强调灵活性、渐进性和开放性;遵循平等互利、协商一致、求同存异、自主自愿的原则;实行单边行动与集体行动相结合。实践证明,亚太经合组织方式符合实际,有利于各成员不同权益和要求得到较好的平衡,有助于发挥各个成员的潜力,促进共同发展。由此可见,亚太经合方式较能体现前面提及的那些原则,是未来全球化制度安排最可供参考的方式。
全球化是人类历史的必由之路。正如一些历史学家、人类学家指出的那样,人类最初来源是“一”,而后逐渐散播于全球广阔的范围,形成了“多”种分离的社会生活,然而,“多”终究还是会归结为“一”,这就是全球化的根本意义——它不仅符合世界经济发展的规律,也符合人类发展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