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悲剧的伟大作品——评奥尼尔的《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旅程论文,奥尼论文,悲剧论文,黑夜论文,漫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尤金奥尼尔是描写现代生活悲剧的伟大戏剧家。他结合古希腊、易卜生等人的传统戏剧艺术的创作手法，不断创新，为美国戏剧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他从资本主义社会琐碎、平庸的日常生活中发掘到悲剧的新题材，使之作品的震撼力堪与古希腊作品相媲美。《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反映了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并进而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导致家族关系的极为不和谐。
尤金奥尼尔(1888-1953)是美国戏剧史上一位划时代的剧作家。美国戏剧真正成为美国文学的一部分并受到世界各国的重视，是由奥尼尔开始的。在他之前的美国戏剧从内容到形式都摹似欧洲创作，最具美国特色的是那些轻松、诙谐的轻喜剧，少有作品触及严肃的社会议题。奥尼尔一生共创作了四十多部戏剧，其中有四部包括《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获得普利策奖。他生活很不幸，曾有过精神崩溃并试图自杀的经历。由于对美国社会现实、家庭生活有较苦痛的体验，他笔下的作品多带有阴暗、压抑的悲剧色彩，唯有《啊，荒野》是部充满温情的喜剧，是他所有作品中异乎非常的亮点。奥尼尔从古希腊悲剧、斯特林堡，易卜生的剧作中学习到戏剧艺术的传统，并大胆地进行技巧革新，运用各种创作手法，诸如现实主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意识流、面具、舞台灯光音响等等，使戏剧能突破狭小舞台的限制，较广泛、深刻地演绎人物内心的挣扎、人物之间的冲突，为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戏剧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1936年，奥尼尔因其在戏剧中对现代生活进行了震撼人心的悲剧性的展示及其对戏剧艺术的创新而被授予了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美国文学历史上唯一获此殊荣的戏剧家。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一部极富个人性质的作品，是奥尼尔早年家庭生活悲剧性的再现。在献给他妻子卡洛塔的题词中，他称这是一部“写往昔伤心事的剧本，”“是用了血和泪写成的。”由于是个人家史的极度暴露，奥尼尔不允许在他生前上演这部剧，“那是个真实的故事”，要等他去世二十五年以后才能供演出之用。然而作者的遗孀卡洛塔同意耶鲁大学出版社1956年，他去世三年后就出版该剧，还同意斯德哥尔摩皇家剧院在1956年2月10日作全世界的首演。在这以后，该剧在世界各地的剧院上演过，由于它具有普遍的意义，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环境对人的异化并导致家庭生活的破碎感，因而深深地打动了观众，得到了全世界的赞誉。
《进入黑暗和漫长旅程》是进入痛苦的过去的旅程。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进入过去，去确定形成个人命运的那些事实，每个家庭都蕴藏着它自己又爱又恨的关系的秘密，而那些难忘的过去对每一个经历过它的人都造成了永久的创痕。在这一点上，奥尼尔深受弗洛依德主义的影响，认为过去家庭生活的不幸会给人的今后生活带来隐患。奥尼尔早年的家庭悲剧造成了他抑郁的性格，生活的放荡，与先后几位妻子关系不睦，而这些又给他自己的儿子小尤金的不幸自杀带来了一定的影响。晚年的奥尼尔仍不能忘怀过去家庭生活的痛苦，曾打算就家庭的每一个成员父亲、母亲、兄长各写一部悲剧，但由于健康不佳，家庭生活方面也发生了一些问题，使他只完成了计划中这一系列作品的头一部，即《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
奥尼尔的悲剧创作深受古希腊悲剧的影响，他致力于传达出象古希腊作品那样带有强烈震撼力的悲剧力量。古希腊悲剧反映了英雄与命运抗争的悲壮，而奥尔却着力反映社会环境对人的影响、异化，并从而导致家庭生活的不幸，这在现代社会里是带有普遍现实意义的。在古希腊悲剧中，主人公虽然最后毁灭了，但他的精神是不可战胜的，观众从这种悲剧里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崇高壮烈的英雄主义思想。在奥尼尔的悲剧中，卑微的现代人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永远摆脱不了自我的困境，就象笼里的困兽一样，观众从剧中所感受到的是同情和怜悯，更深一层，则是反视自己，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惴惴不安。人为社会所异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冷漠的，相互隔阂的，正是从这里，奥尼尔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悲剧找到了较古希腊悲剧更为震撼人心的题材。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说，奥尼尔的悲剧更象悲剧，他所描写的是象他自己一样普普通通的人物如何在琐碎、压抑的日常生活中毁灭自己。人们所经历的一生是一段痛苦的旅程，是走向黑夜的漫长旅程。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写的是蒂龙一家人的生活经历。蒂龙就是作者的父亲，玛丽和杰米是以作者的母亲、哥哥为原型，而爱德蒙则是作者自己。剧中人物不多，情节不复杂，一共四幕戏，戏剧动作发生在一个秋天的早上，结束于当天的午夜前后，地点在蒂龙的一座避暑别墅的起居室里，戏剧发生以前的事情用倒叙、回忆法叙述出来，这些表现方法符合古希腊悲剧的“三一律”以及易卜生的戏剧艺术传统。通过蒂龙一家人的生活经历，揭示了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问题，主要是金钱对人的异化、戏剧艺术商业化和家庭关系淡漠隔阂。
二十世纪初，美国戏剧界曾经开展了一次戏剧改革运动，运动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反对戏剧艺术的商业化。奥尼尔一开始就参加到这个运动中来，始终坚持反对戏剧艺术商业化。他在这一剧本中把自己的父亲当作批判对象加以揭露。蒂龙原本是个赋有艺术才华的演员，能够表演各种优秀剧目中的重要角色，只是因为要在每一个演出季节净挣三万五至四万美元的收入，他就不惜专门演浪漫主义情节剧《基度山伯爵》，致使他后来除了这个剧本以外，其他的剧本都不能再演了。这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演员必然落到的一个可悲下场。戏剧艺术商业化的恶果，首先是毁掉了戏剧家自身的艺术生命，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危害整个戏剧事业的发展。
蒂龙在戏剧艺术方面没有取得应有的成就，但是在积累财富方面却很有办法，并且存有相当多的钱。钱越多，越爱钱，资产阶级的贪财欲后来驱使他进行投机商业活动，把他变成一个十足的资产阶级的拜金主义者。正如他妻子玛丽说的那样，除了金钱和财产以外，他是什么也不在乎的。几十年来，他拖家带小在美国各地举行巡回演出，乘的是二等车，住的是次等旅馆，吃的是劣等伙食，生了病就到收费底廉的江湖庸医那里去治疗。他宁愿一家人居无定所，把钱用在投机上，也不舍得多花一点钱安置一个固定的家。无论是买东西，或者是雇佣人，他都以少花钱为原则。就连家里的电灯，他也不准多开，生怕多付电费。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有钱，他还故意装穷。蒂龙的这些表现颇似莫里哀的阿巴贡（《悭吝人》），难怪爱德蒙和他的哥哥杰米常常在背后把它们的父亲叫做悭吝鬼。
蒂龙的吝啬给他的一家人带来各种痛苦，他的妻子是最直接的受害者。玛丽出身于一个颇有社会地位的富裕家庭，曾经在一所最好的女修道院里接受教育，爱好音乐，是个虔诚、富于浪漫气息的女子。本来她有两个愿望：将来当修女，或者成为钢琴家。可是没有想到蒂龙这个名盛一时的演员的突然闯入，改变了她的生活。她渴望有个真正的家，有个体面的社交圈子，可是与蒂龙结婚后，她不得不与丈夫到处奔走，过去的亲友因看不起她当演员的丈夫而疏远了她。她呆在肮脏的旅馆里，寂寞无聊，成天忍受着时间的煎熬，等待着丈夫的回来。但是蒂龙却喜欢外面的生活，留连于酒吧，与情妇鬼混，家庭观念很淡溥。长期以来，玛丽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养育着几个孩子，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拖垮了。生爱德蒙后，蒂龙舍不得花钱请好大夫给妻子治病，致使庸医误事，让她染上吸毒的毛病。她注射吗啡原是为了镇痛，而后来却成了她借以逃避现实、逃避自己的手段。
哥哥杰米一向懒惰、不负责任和自暴自弃，他在威士忌和妓女身上浪费生命。然后他爱母亲胜过爱生命中的任何人，但爱德华的出生，却使他失去了她的爱。母亲爱弟弟，而弟弟成为他的敌人。据说在七岁的时候，杰米故意把麻疹传染给弟弟尤金。那个孩子死了，当时玛丽正随同她的丈夫作巡回演出，就此没有宽恕杰米。他多少可说是一家人的替罪羊，其他人愤怒和沮丧时，都拿他出气，他父亲还指责他对弟弟爱德蒙产生坏影响。受了多少年轻蔑的对待，他变得愤世嫉俗，尖酸刻薄，过着放荡的生活，完全应验了他父亲最坏的估计。
爱德蒙是作者的一幅自我写照，被描绘得相对来说没有缺点，可能是因为作者认为自己是被施加影响而不是施展影响的人。他对自己的性格只提供了很少的透露。母亲吸毒对他的打击很大，哥哥的堕落也使他很受影响。他在害肺病之前曾打算去当记者，来摆脱对他父亲的依赖。他喜欢大海，渴望做个周游世界的水手。当他在海上航行时，常常被那美丽而宁静的大自然所陶醉，感到无比的自由和快乐，仿佛完全超脱于卑鄙庸俗的社会生活之外，忘却了自我，和那茫茫大海与万里长空溶为一体。但是大自然的魅力只能排遣他内心的痛苦于一时，有时他甚至感到生而为人就是一大不幸，还不如天空飞鸟，海底游鱼。他的生活愿望与现实生活之间存在着极其深刻的的矛盾，那不幸的家庭生活和丑恶的社会现实在这个赋有诗人气质的青年人心灵深处留下了巨大的创伤。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所反映的生活内容，主要是蒂龙一家人一天的生活及其产生的矛盾冲突。通过这些生活和矛盾冲突，作者揭示了这一家四个成员不同的性格，同时着重表现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敌对、矛盾状态。所有蒂龙家的人，只有一个除外，都戴着面具生活，故意装出变化不定的外貌，用来控制他们的双重性格。而剧本就是通过层层展开，来暴露这种表面上斯文和美之下所隐藏的一个个受折磨的灵魂。蒂龙一家人都是生活中的失败者，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于是他们互相抱怨、指责、吵闹，甚至恶语伤人。紧接着他们又向对方表示歉意，请求对方的原谅，或者表示宽恕，不计较已过去的事情。他们好象处在精神分裂的状态，那不幸的种种往事一直象幽灵似地困扰着他们的心灵。最后一幕是他们的内心真实自我的大暴露。这时已是午夜，家人得知玛丽又再次吸上了毒，而爱德蒙又被确诊为肺炎，每个人都被坏消息压得透不过气来，急于发泄心中的不满。一个个人物在酒精的作用下轮流发表漫长的独白，其中充满自我辨护的说明、尖刻的指责和恶毒的反责。爱德蒙骂他父亲哭穷，老是说将会落到进贫民院，责怪他使母亲染上了毒瘾和没一个固定的家；他说蒂龙拒绝送他进一家好医院的原因是因为认为儿将要死了。杰米也对他弟弟嚷嚷道，“始终不希望你成功，免得使我在相比之下显得更差…是你的出生使妈妈开始染上毒瘾的…我没法不憎恨你…我想要个做伴的，不想做这幢房子里仅有的死尸。”[1]奥尼尔想要在剧中通过一系列有计划的对抗来表明家庭内的又爱又恨的关系。他在他的戏剧笔记中把这称为“战斗中的变动联盟，”笔记中还包括如下文字：“父亲、两个儿子对抗母亲；母亲、两个儿子对抗父亲；小儿子对抗父亲、大儿子；母亲、小儿子对抗父亲、大儿子；父亲和母亲对抗两个儿子；兄弟对抗兄弟，父亲对抗母亲。”[2]在这一系列的对抗中，奥尼乐总是操纵着我们的情绪反应，常常使我们有点把握不住，一会儿让我们同情这一位，过一会儿又让我们同情那一位。每人都叙述了一段过去的经历，每段经历都被别人补充修正或者遭到反驳，台下的观众也被迫改变看法，特定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该怪谁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们所知道的只是过去造成了现在。的确，正如玛丽所说：“过去就是现在，不是吗？它也是将来。我们都想说谎，说什么过去的就过去吧，可是生活却不让我们忘记。”[3]当玛丽劝说爱德蒙时，“骂你哥哥是不对的，过去的生活把他弄得这副模样，他自己也没有办法。你爸爸没有办法。你、我，更没有办法，”[4]她不仅在劝说爱德蒙，也在劝说她自己。她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这个家族悲剧的危机所在：是过去毁了这个家，你别无选择。
玛丽·蒂龙是奥尼尔笔下最复杂的角色，神经过敏和孤僻，又长期忍受痛苦，她最吸引人的特点是她始终没有失去的那种青春年华的腼腼的修女所流露出来的质朴而毫不做作的魅力——一种天生的、超越世俗的天真。奥尼尔在她身上倾注了又爱又恨的感情，第一次揭示了那个损害他母亲声誉的隐蔽的问题：她的长达二十五年的，部分地促使她的性格具有两重性的吗啡瘾。奥尼尔让她在剧中以一个时常沉浸于对往事回忆的神经质、爱唠叨的形象出现，是有明显的目的的，那就是有意使人们对玛丽产生更多的同情。玛丽在剧本中占有重要地位，由于她的性格复杂，许多女演员都把演好这一角色当作对自己实力的挑战。她的一些观点，勿庸说是奥尼尔的观点，曾很受评论家们的重视。她称，“我们谁都无法弥补生活给我们造成的事情，那些事情在你认清以前就已经造成了，而且一旦造成了，它们就会使你做其它的事情，直到最后样样事情把你和你喜欢成为的人分开，于是你就永远失去了你的真正的自我。”[5]这个说法使我们发现了一种新的、不同于传统的命运观。在这里，命运不再是一种外在的超人的力量，而是一种与人本身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因此，要想改变命运，人已失去了那种外在于人，先验于人，绝对对立于人的客观对立面。人只能与自我斗，与异我力量斗。这段话也阐明了为什么奥尼尔在描写他的父母和哥哥时，提供了他们的双重形象：他们可能成为的自我和他们成为的自我。在每个人物的自我中都有与生俱来的一分为二的性质：无辜的受害者同有罪的害人者对抗。玛丽认为，生活里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事情，人们无法阻止其发生；生活里已经发生的事情，人们也不可能加以改变；重要的是，人们必须面对现实，而不应以谎言来掩盖事实真相，也不要因为事不如意就责怪别人。奥尼尔在剧本里是力图加以肯定并充分体现这一观点的。事实上，这些观点在他的其他作品里也可一再看到。但是蒂龙家的人却不是根据这些观点来对待现实生活的，这造成了他们之间的疏离。
许多评论家指出，《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一部具有高度艺术性的剧作。这一评论是恰如其分的。人物性格的双重性表现得极为细致，可作为精神分析的典型例子。作者善于动用各种表现手法，来烘托气氛，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比如用海来表现对理想的追求，用雾来象征人物之间关系的恶化。随着戏一幕幕的展开，家庭和谐成分越来越少，争吵越来越厉害，天气也由阳光普照变成了迷朦的薄雾，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最后变成了几乎可以触摸的墙。在最后的一场戏里，屋子外面大雾弥漫，港口那边不时传来雾角的呜咽声；屋子里面灯光暗淡，桌子摆着酒瓶和酒杯，这就给蒂龙家里的生活环境创造出一种昏沉沉的气氛，有利于反映这一家人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开始时，蒂龙独自一人在玩牌，喝闷酒。接着两个孩子先后带着不同程度的酒意回来，一开口就和他们的父亲顶撞起来。为了突出表现这些年青人的颓废生活和思想感情，奥尼尔还把许多相应的诗句放进剧本里来，包括王尔德描写妓院的诗。将这种具有特殊表现形式的作品同半醒半醉和酩酊大醉的人物动作结合在一起，这无疑地会产生很好的舞台效果。剧本结束时，蒂龙已十分疲倦，昏昏欲睡。杰米在酒酣耳热之际发泄出对蒂龙的怨恨情绪。爱德蒙既为自身的疾病所折磨，又对他的家庭生活感到烦躁不安。而玛丽则象个梦游患者那样走动着，拿着她几十年前的结婚礼服来到蒂龙父子之间，自言自语地诉说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要找回她已经失去的东西。然而失去了的东西是永远找不回来了，留给她的只有无限的悲伤。这个结局充满了感伤情绪和悲剧色彩。
奥尼尔在1939年开始写这个剧本时，仍无法忘掉他对那些又爱又恨的关系的记忆所引起的痛苦和内疚，但在成书以后写的献词里他表示已经宽恕他父母和哥哥从前的过错，并且“带有对蒂龙一家所有几个受尽折磨的人的深沉的同情、理解和宽恕的态度”[6]来写这个剧本。剧本提纲对奥尼尔一家人早先的那些比较轻蔑的写照和出版的本子中最后设计出来的形象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作者给予奥尼尔一家四人的一次起净化作用的赦免，剧本强调了作者始终不变的信念：家人间的爱和友情是个人在人生旅程中的主要依靠。剧本虽然是自传性质的纪实作品，它却超越了个人的事情，表现了人对打消孤独感并赋予生活以意义的普遍渴望。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的悲剧意义是震撼人心的。尽管它没有描写古希腊悲剧中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尽管它写的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家庭极其普通的一天，然而它给观众的悲剧力量不亚于古希腊的悲剧。奥尼尔在剧中采用了古典“三一律，”并通过戏中人物的回忆、幻想、陈述等手段，使过去、现在、将来揉和成一团，大大增强了这悲剧的时间连续性和历史感。奥尼尔之所以要仿效古典主义、传统主义、表现主义的戏剧创作手法，是为了给现代美国戏剧寻找一条出路以摆脱那种浅薄的闹剧形式，达到古希腊悲剧的力度，从而振兴美国戏剧。作为一部自传体的戏作，《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十分感人的。象奥尼尔这样如实地反映自己不幸的家史，不回避隐私，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奥尼尔写过许多关于家庭问题的剧本，并且总是把这种问题和美国资本主义社会联系起来进行反映，因此它们具有广泛的社会现实意义。
注释：
[1][3][4][5]《天边来》，（美）尤金奥尼尔著，汪义群译，漓江出版社，第561、485、465、466页。
[2]、[6]《尤金奥尼尔的剧本——一种新的评价》，（美）弗吉尼亚·弗洛依德著，陈良廷、鹿金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5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