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农“下岗”的思考_农民论文

对三农“下岗”的思考_农民论文

三个农民之子“下岗”后的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之子论文,农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按语 很多人知道“俄狄普斯情结”的悲剧震撼力,可在当今天下,有谁了解三个中国农 民的儿子“不得不站在农民对立面”时,那种更为深刻的悲剧“情结”?

人们习惯于把农村问题归罪于基层干部素质低、作风差,可这三位农民之子有两个名牌大 学硕士、一个有大学水平。天地良心,他们本来不过希望做些事来改变乡亲们的生活。他们 也尽力了,却也因此有了不同遭遇。共同的理念和经历,把他们从湖北、山东、江西聚在了 一起,从白天畅谈到深夜,交流着长期缠绕心头的忧患……

三个农民之子简介:

李昌平,38岁,经济学硕士,1983年元月毕业分配到监利县周河公社工作,此后在农村基 层工作了17年,先后当过四个乡镇的党委书记。2000年3月,李昌平致信国务院领导,痛陈 “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等一系列农村普遍存在的突出问题,引起党和国家领 导人的高度重视,引发了以监利县棋盘乡为试点的改革。2000年9月16日,当监利经验在湖 北省推广之后,李昌平却迫于压力,辞去了棋盘乡党委书记的职务,南下打工。2001年9月 ,他转移来到北京的《中国改革》杂志社,从事编辑工作。

桂晓琦,41岁,大学文化,1975年下乡插队落户,当过工人、警察、法官、行政干部。199 5年至2000年先后担任江西省委农工委机关报《农支报》机关刊物《农村发展论丛》杂志社 常务副社长、法人代表。2000年8月,先后因主持出版《减轻农民负担手册》被免职。现任 《农村青年》杂志社总顾问。

杨本伦,37岁,中国人民大学硕士,1992年辞去人事部考试录用司主任科员的职务,回到 故 乡山东省沂源县石桥乡东北庄村,担任起村党支部书记。在村里,杨本伦脚踏实地干了整整 6年。1998年4月,杨本伦离乡南下。1999年4月与河北省黄骅市“信誉楼”商场总经理张洪 瑞一见如故,做了总经理助理,现任青县分公司总经理。

基层到底存在哪些问题

尽管有一些事件已经敲响了警钟,但下面的矛盾远比上面了解的严重。

靠加重农民负担的人或组织去做减轻农民负担工作,怎么可能减得下来?

全国农村债务约6000多个亿,每年支付利息也要几百上千个亿。

全国有2700多个县市,5万多个乡,几百万个县乡部门要运转,需要多少钱?这些支出是刚 性增长的,绝大部分都要农民负担。

那些相信“以德治国”的乡镇干部根本无法改变约束条件,大多数时候不得不站在农民的 对立面。

桂晓琦:改革开放已经20年了,中央明确提出减轻农民负担也已经十多年了,为什么农民 负担反而越减越重呢?我们不得不反思,减轻农民负担的工作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因为 ,靠加重农民负担的个人或组织去做减轻农民负担工作,怎么可能减得下来呢?农民作为减 负环节中的一个重要主体,在这个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工作中没有足够的知情权,没有平等 的对话权,没有把自己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主动权。农民负担可能会越减越重,靠新闻媒 体的传播和有识之士的呐喊,是有限和苍白的。就像李昌平,他的故事真正具有的悲剧意义 是 “劣绅驱逐良绅”:他反映问题得到中央领导的肯定,并且各级领导都下决心查处,可是结 果呢,是他被迫出走,当地又连续发生逼死农民的案件。而且,连中央重视的案件都是这样 的结局,那就不会有“一个李昌平倒下去,千万个李昌平站起来”了。

李昌平:太难了,难得你们无法想象。在如今这种大的环境下,乡镇干部想为农民干一些 实实在在的事,几乎不可能。我是我们乡恢复高考考取的第一个应届生,放弃了留城工作的 机会,申请到公社工作。我是想报答家乡的父老乡亲。我20多岁就开始担任乡书记,凡是基 础差的乡都是我去,这么多年来,我大刀阔斧砍部门,减人员,没有安排自己的亲人吃 财政,可是到头来,一切努力有如推巨石上山,现实与理想距离越来越远。我发现,自己根 本无法改变一些东西。我真切地感受到,我大多数时候不得不站在农民的对立面。

杨本伦:我和李昌平这个乡官的感觉不太一样。很多乡级干部看重的村干部都不是为村里 谋事的,而是自己势力的一部分,上级干部把工作关系发展成个人关系,从而直接把村干部 推到了农民的对立面去。

我到村里去当“村官”的时候,本来没有任何目标,只希望避开一些事情,把村里的经济 搞起来,可是去了才发现,一些人为的障碍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象。为农民干事的人得不到 舞 台,这是政治腐败的最大体现。农村干部与群众的关系,归根结底是“给”与“取”的关系 ,还是“予”与“夺”的关系,使我困惑。体制本身不是保护为农民干事的人的,应该说 我到农村工作以前,对地方基层政权的体制制约考虑不足。

李昌平:你作为人事部直接派下来的高学历的村支书,本身对乡里的干部产生着很大的心 理压力,中国人是最讲面子的,面子下不来,就会产生很大的对立情绪,而你的职位又低于 他们。

杨本伦:对于乡镇干部我还是很尊敬的,他们说我不去开会,乡里开会我确实不去,因为 解 决不了实际问题,布置任务、传达上面精神是主要内容,所以我让副手去开会,也省得再让 我给他们传达。可是对乡镇一级来说,听话的村长支书容易让他们满意,而干实事不听话的 村长支书就不会有好结果。要想找到一个结合点,既要干点实事又和乡镇长们搞好关系,根 本不可能。但又不可能妥协,如果妥协,我就什么也别想干了。

乡镇干部就希望村干部是绝对服从的,否则,就没有好下场。例如,我为了发展本村的经 济,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建立了一个市场,市场办起来之后非常红火,带动了周围几个村的交 易。乡党委书记马上又划址,不顾我们村群众的坚决反对,紧挨邻村又建一个市场,导 致了为争夺市场,两个村村民发生了激烈的械斗,在特警出动的情况下才得以阻止。把基层 干部相互之间的关系和群众之间的关系都搞成这样的状态,如何来发展农村的经济呢?

李昌平:农村各种问题中突出的是负担问题。农民负担都认为重,但到底有多重?这个问题 至今还没有搞清楚。上面权威人士说农民负担只有1200多亿元,其实农民负担至少也有4000 亿元,全国县乡一级吃财政的人员有2500多万人,需要开工资2500多个亿;全国有400多个 自然村,3000万村组干部,最低工资也需要1000多个亿;全国农村债务6000多个亿,每年支 付利息也要几百上千个亿。此外,全国有2000多个县,50000多个乡,几百万个县乡部门要 运转,需要多少钱?并且,上述支出是刚性增长的。这些钱的绝大部分都要农民负担。乡镇 企业进入90年代以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农民非农收入上不去,何日富得起来?

桂晓琦:中央要求落实减负政策,地方上在执行中有各种问题。各级干部是否真的为减轻 农民负担做实事?做了实事的人会不会得到公正对待?有人说我主编的《减轻农民负担手册》 是引发去年江西丰城农民群体事件的导火线(这个说法还没有正式结论)。如果我们认真反思 丰城事件,就不能认为农民闹事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中央政策。

杨本伦:一本政策汇编手册怎么引起的这一场风波?

桂晓琦:实际情况是:在江西省丰城市的一些地方,农民每年上缴的费用高达300多元,不 合理负担占了三分之二,但政策规定,每人不超过100元。如果一家5口人的话,按政策上缴 不得超过500元,但实际却上缴了近2000元,这1000多元的差额对于农民来讲太重要了。最 重 要的是,农民根本不知道缴这些费用的出处,上访没有依据,不缴还不行,你说这样下去的 话,农民对将来还有信心吗?我就编了党的政策汇编手册帮助农民,这本书在当地流传时, 一些乡干部说:“这本书是假的。”农民不相信,反过来说,你说是假的,你能在书上面签 上意见吗?乡干部只好做罢,农民回家仔细研究了这本汇集了中央和江西省所有减轻农民负 担的文件和小册子之后,明白了乡干部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看到这本书,就去找干部理论,但 干部怕事躲了。农民一连几天找不着乡干部,群情激愤,就把乡政府的12间房屋的玻璃全砸 了,事情没有及时得到处理,以至于发展到最后将几个乡政府的房屋全部平了,涉及了几个 乡的数万人。这就是所谓“丰城事件”。此后一连串的处理却是:收书、免职、抓人。对此 ,《南方周末》有报道,电视台一连五天播报。

李昌平:“丰城事件”表面上平息了,但确实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下面基层的矛盾 远远比上面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我去年上书总理之后,监利发动了热火朝天的改革。本来“ 监利经验”已经得到省里的肯定,可是,随着我的出走和原来的县委书记回到上级政府,便 给监利的干部一个错误的信号:这“一阵风”过去了。于是,全县撤销了管理区又以责任区 的面目登场,重新开始对农民当年和历年的税费款强行征收,合理的得交,不合理的也要交 ,不交款的、交不起税费的农民,无条件强制进入“学习班”学习改造。有些地方,还出现 了“坚决打击抗粮抗款的坏份子”,“吊颈不解绳,投河不拉人,喝毒不夺瓶,告状不开门 ”的标语和言论。群众说,“胡汉三”又回来了,“鬼子”又进村了。但是,乡村的干部忘 记了当地某些领导人给出的底线:“只要不搞死人,没得多大的事。”

从2000年10月到2001年1月的3个月时间里,监利县有四位农民死于非命。其中两位死在乡 政府,二位死在管理区,都是因为收农民“应缴的费用”和高利贷。这在全国其实是普遍存 在的问题,而且还会不断发生。我觉得这样下去对国家来讲太可怕了。今年6月我回监利, 新来的县主要领导问我说,他来监利后大会小会强调收粮收款不许对农民采取强制手段,可 下面的干部就是听不进去,这是怎么回事?我说,根本的问题出在钱上,各级财政入不敷出 ,全县干部经手的五、六个亿的债务要还,即使你县里的财政不要干部收钱,下面的干部也 要拼命收钱,何况县里财政也靠农民啊!当时我就对县领导说:我担心今年再逼死人。果然 不幸被我言中,7月监利县又发生了农民负担恶性事件。所以,我最担心的是基层的干群关 系演化成黄世仁与杨白劳一样的关系。这是极有可能的。农民好不容易挣到一点钱,可政府 、部门、还有债主层层搜刮,一般农民哪里能攒得下钱来。

桂晓奇:现阶段的村民自治是矛盾的。让一个老百姓选出来的村长和上面任命的乡长在一 起共事,在现实中这两级干部的价值取向因权力来源不同而发生变化:一个是向选他的百姓 负责,一个则必须向任命他的上级负责。在干群矛盾已十分尖锐的今天,这样的工作局面是 行不通的。

杨本伦:实际上,我认为农村的问题恶化,以及我们无法顺利开展工作的主要原因,来自 两方面,除了你们谈到的乡村两级体制的原因外,还有农民自身的原因。当年高学历当村官 的有好几个,受到这两种阻力的冲击,结果都不很理想,这是必然的。我到村里后感到,由 于大部分农民小农意识很强,对于先进的、科学的观念很难接受,而更容易在内部形成一种 排挤的力量。我曾努力争取到一笔扶贫资金发展养殖业,但农民对那种资金回收期较长、有 一定风险的扶贫项目不感兴趣。同时,当地的宗族势力也是不容忽视的,在本村,我们杨姓 是小姓,只占村里人口的1/4,另一大姓占本村人口的1/2,对于小姓当村领导,势力大的姓 氏就会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常常会给工作带来大阻力,在这种状况下,乡镇干部再煽风点 火,刺激村民和村干部对着干,实在是太容易了。农村的发展太缓慢,有的地方经济甚至在 倒退。

农民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目前中国的现实条件下,只能改良,只能在发展实业上下功夫。

农民最需要的是对国家政策的知情权。

建立农民合作组织,是让农民在市场上获得平等交换权利的必要条件。

农村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农民负担减下来,先解决生存问题。

桂晓奇: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农村存在着这么多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说了一些实话 ,做了一些实事却呆不下去。

杨本伦:在村里当了6年的村支书,我至今并不后悔,我用自己的心血为村民们办了一些实 事,对村里的土地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并签定了50年不变的合同,土地成片以后也稳定了 。很多学者反对土地调整,但我在实践中认识到,土地调整对村里的整个经济发展是一个大 的促进。我还建立了经济活跃的大市场,逐步增强了村民的市场意识,畜牧养殖业也渐成气 候;农田基本建设、土地治理也有了改善。可是,6年来,村民的人均纯收入变化太小了, 基本没有变化。

我在村里办了3个企业,但由于机制、管理、人才、资金、投资环境、技术、资源等原因失 败了。尽管如此,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在现有的体制和大背景下,还是只有通过发展实业才 能使农民有出路。可以说现在还是“实业救国”的时代。因为,农民的纯收入大部分靠非农 收入,只有办实体才能解决农民增收、解决就业问题。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我在当了6年 的村官后,带着一些无奈和借的2000元钱被迫离村,南下打工。通过这些曲折,我更加相信 ,在目前的中国现实条件下只能改良,与其在政治改革上寻找突破,不如在发展实业上下功 夫。

桂晓琦:在县乡财政面临危机的情况下,让县乡干部去带领农民发展致富是不可能的,事 实上劳动力市场完全开放,农民在大量流动。

李昌平:农民出去打工挣钱,本身就是非常艰难的,何况,人还没有出去就要开各种各样 的证明。如计育证明、卫生检查、押金等,要出去打工起码要花700~800元钱左右,农民大 部 分是借着钱开了这一切证明才能进城。到了城市,干着最苦最脏的活不说,还要处处受歧视 。大部分农民进城找不到事干,进城时借来的钱早就无法维持了,回去没有路费,哪里还有 要致富的心思呢。

从整体看,强调增加农民收入已经提了很多年了,但是到最后,农产品过剩、降低成本无 望、增产不增收,农民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种种实践都证明了,在小农经济条件下,农 民增收是根本无法实现的。这里面涉及到政府、部门和阶层利益的垄断,这一点不改变,增 加农民收入始终只能是一句口号而已。

桂晓琦:由此,农村埋下了种种隐患,许多人说农村是两大集团输出地:犯罪集团和卖淫 集团。

杨本伦:这也是我国国情决定的,农民数量太多了。只有让这些劳动力有事做,多办企业 ,经济上去了,可能就会带动整个农村的发展。

桂晓琦:即使当农民进城打工辛辛苦苦挣了一些钱回乡,准备办个企业什么的,工商、税 务、当地政府都来了。还没有开张,就要缴这费那费,包括要干什么,发展什么项目,都必 须 听政府指导。结果,政府让干什么,什么不赚钱。农村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五小”,政府 说关就给关了,使农民办企业越来越没有一点信心。

那么,农民的第一需要到底是什么呢?我在办《农村发展论坛》的时候,曾多次召开座谈会 ,通过长期与农民接触,发现农民最需要的是对国家政策的知情权,只有建立农民合作组织 ,才有让农民在市场上获得平等交换权利的必要条件。此外,农村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发展 致富,而是一定要把农民负担减下来,先解决生存问题。要打破城市农村的二元结构,放开 户口,让农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才能解燃眉之急。因为农民缺少的不是资金,不是 闯劲儿,而是没有生存的活路了。

对农民的待遇不公平已经50年了,现在农民都知道这种差距,知道了农民并不是天生就是 这么穷的,知道了这种局面是谁造成的。我想,要发展经济,改善农村现状,应该强化公民 利益,淡化政府利益,弱化部门利益。

“下台者”到底应该做何反思

村两委的班子,大部分起的是保、甲长的角色。现在基层最难找的,就是没有私利心的人 。

乡里的部门10个有8个是生产力的阻碍。乡镇一级政府可以小而又小。没有必要承担经济发 展职能,这是减轻农民负担的重要途径。

只要中央坚持减轻农民负担,一定要寻找途径将政策告诉农民。

杨本伦:离开了东北庄村,我想了很久。在村里当了6年的支书,村民有80%拥护我,也有 很少一部分反对我。反对的原因,不是我的工作作风,而是我对村班子的要求太高,要求干 部 一定要清正廉洁。我无法忍受的是,一些村民在上访时很激烈,可一旦他自己当了村干部, 很快就腐败。

桂晓琦:这是因为缺少监督机制造成的,谁上谁腐败。

杨本伦:由于这个原因,我不得不频频更换村干部,但发现,总是换的那个人比原来的好 不 到哪里去,甚至更腐败。一方面,我对村班子要求太苛刻;另一方面,班子换得太勤,失 去了其稳定性,也影响了日常工作和班子的权威性。

李昌平:你自己的廉政建设做的怎样,如果村民也有给你送礼,求你办事的,你是怎么处 理的呢?

杨本伦:确实有,但是大多都是自家种的瓜果、土特产什么的,办事我是一定要按原则办 的。

李昌平:现在基层最难找的,就是没有私利心的人。农民最相信有公心、公道的人,农民 一旦认为你是他心中的党代表,他就死心塌地地跟你走,只要你不犯糊涂,事情就好办了。

杨本伦:两村委的班子,大部分起的是保、甲长的角色,根本起不到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 ,所以我想,乡镇一级政府可以小而又小。可以有一些派出部门、水利、计育等公共品管理 部门的存在。没有必要承担经济发展职能,这是减轻农民负担的重要途径。

李昌平:我同意。应该把那些税务、工商等收(税)费部门统统撤掉。我1993—1996年在周 沟乡当书记时,就曾把乡所有收费的部门统一合并成一个执法队,4个人,其余的人放长假 ,他们的上级下达的收费任务,我召集个体户和乡村企业开一个会一次性就交齐了。这个办 法坚持了4年,没有带大帽的人干扰企业经营,纳税人高兴。可是,我却遭到了县各个部门 和少数县领导的强烈反对和批评。我离开周沟后,改革很快复辟,乡里红红火火的一批企业 随之也垮了。

我85年在周河乡当书记,才管9个人,没什么部门,那多好啊!现在,乡里的部门10个有8个 是生产力的阻碍。维护农民权益的组织又不让成立。中央1982年机构改革,1985年又机构改 革,90年代也搞过机构改革,机构越改越多了,队伍越改越大了。

杨本伦:我对自己的农村工作的另一个反思就是,村办企业一定要有资源、人才、技术、 资金和投资环境,否则一定是失败的。目前,农村发展已由资金投入型转变为资源开发型, 村办集体企业路越走越窄。

李昌平:的确,个人的经历能给人很多的反思。给总理写信,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 ,直到发出信,我的心似乎得到了安慰。个人的结局是我早就想好的,辞职、打工、无处安 身 、四处飘零,我都不感到后悔。自古至今,为农民说话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好下场,想为农民 做点事的人没有立足之地,这是我们几个人无法再在当地安身的必然结果。但是,令我痛心 的是自己付出牺牲以后,农村的现状根本没有得到改善,监利县掀起的轰轰烈烈的改革并没 有改到实处、痛处。这样,给了农民一个错误的信号:难道中央的改革就是这样走走形式 吗?中央关心咱们农民难道是假的?

在我走后,监利县农民负担没有得到明显改善,因为收税费引起的纠纷和恶性事件不断发 生 。我一直在思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我越来越觉得监利的问题,在监利的范围里寻找解决 的办法是没有出路的,监利政府和部门以及干部的问题靠自己改正是不可能的,把这个带有 普遍性的问题当成个案,让地方在短期内解决是极不负责任的。仅在监利县,县乡村三级就 有10个亿的农村债务,大部分是高利贷,且债主大部分是干部和干部的亲朋好友。这样一个 问题不解决好,足以让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我减少了棋盘乡的债务本金和利息1000万元! 而要解决债务的问题,该要有多少像我一样的“傻瓜”。这个时代需要或容许我这样的“傻 瓜”吗?

我在棋盘的时候,我的身后有无穷的力量——人民群众,但我找不到利用群众力量的合法 途径,我真切地感到我不能代表人民。人民也找不到支持我的合法有效的办法。我走后监利 又惨死那么多农民其实是必然的。

桂晓琦:我是被免职的。很多事情我现在仍然不甘心,因为我所做的事,不过是履行了我 的职责,但到最后,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免了我的职。在此之前,组建专门的班子,拨 专 款,进行了历时三个月的清查,查我的经济问题、生活问题、政治问题。

李昌平:当中央派调查组来监利之后,湖北、荆州有的领导说:监利怎么让这样的人当书 记,也有人查我的经济问题。当然,监利检察院、纪委有正义感而保护我的也大有人在。

杨本伦:我是县乡两级来查的。我走后,公、检、法、人大、政府都出了面。南查北调, 耗时近一年,干事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李昌平:看来“听话”的干部没问题,“不听话”的干部必然出问题。国家的机器在这时 候就成了对付“某上级领导眼中钉”的工具。

桂晓琦:这种情况真是太多了。我是杂志社的法人,是有很多腐败的机会,但是,我把握 得住自己。工作组在没有查到任何问题的情况下,最后,某领导通知我:“免职不是处分, 会给你一个说法的。”我一直在等,可到现在,不仅没有任何说法,而且连工资也没有给我 发。许多买过我书的农民对我说:“桂社长,为什么你把国家的政策给我们宣传了,反而要 免你的职呢?”我自己也解释不了这种矛盾。现在,我受到朋友的照顾,在北京有了一份工 作 ,但我仍会等待有关部门给我一个说法。

最终我还是感到很欣慰,首先这本书的发行,使我明白了政策对于农民的重要性。当书发 行以后,许多老百姓花几百元钱到南昌等着书印发。看到他们的这种热情,我想,只要中央 坚持减轻农民负担,就应该寻找途径将政策告诉农民。

也由于这本书所引起的风波,给中央和地方带来了警示,2000年9月13日和11月14日,中央 召开了两次会议,针对农民负担,推出了紧急措施,使江西大部分农民负担有所缓解。至于 有些人认为通过中央电视台的转播,使我一夜成名,这对我个人来说,我感觉不到有什么意 义,我个人并不想要光环。我只想希望履行自己的职责,让更多的农民知道国家的政策,同 时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农民,明明知道会“粉身碎骨”也要往前走,因为我觉得,这并不是我 、李昌平、杨本伦这些为农民呼吁的人的个人的事情,归根到底,这关系到民族、国家的生 存、兴旺、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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