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黄道十二宫图像探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黄道论文,古埃及论文,图像论文,十二宫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3.030 [中图分类号]K41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16)03-0179-09 古埃及黄道十二宫图像多数出现于希腊罗马时期的神庙或者墓室中,保存比较完整的有丹德拉、艾什纳、什胡尔、阿赫米姆神庙的浮雕,底比斯等地墓葬出土的6个棺盖上的,以及部分墓室天花板上的,共计十几个。自19世纪以来,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埃及的黄道十二宫是古代两河流域和希腊影响的产物[1]203-213。一些天文学背景的学者纽伯格(O.Neaugebauer)、帕克(R.A.Parker)等用现代天文学的概念和方法来判断这些资料。一些错误的结论传播甚广,却少有人纠正。如语言学家如考维尔(Sylvie Cauville)虽然整理出版了丹德拉神庙的所有铭文,在年代问题上却完全依赖天文学家阿尔伯格(Erik Albourg)的判断[2]20。19世纪法国人把丹德拉神庙顶层天花板上的圆形黄道十二宫浮雕切割下来,运到了卢浮宫,这似乎是其后一个多世纪学者们对它的研究状况的写照:割裂了材料的背景,天文学家一味用现代软件搜寻它是哪一天的“星图”;埃及学家则往往强调宗教仪式,忽略其与自然界的客观联系。除卡纳克的水钟外,与时间观测和天文记录相关的所有资料都来自于葬仪相关的场所(墓葬或神庙),只有再现其时的仪式场景,才能正确界定古埃及人的时间概念。本文将结合墓葬文献及考古资料,分析黄道十二宫图像与古埃及人来世观念中的12小时之间的传承关系,唯有理清黄道十二宫图像在神庙及墓葬习俗中的独特作用,才能真正解读其内涵。 一、古埃及黄道十二宫的主要资料及研究状况 19世纪末,拿破仑远征埃及期间德萨伊上将(général Desaix)发现了丹德拉神庙的圆形黄道十二宫,由此引发了学者们的狂热兴趣,法国人甚至将它从神庙天花板上强行切割下来运到了卢浮宫。当时的天文学家、数学家、语言学家纷纷卷入研究和争论的热潮。法国在战场上败给英国之后,英法两国学者围绕着罗塞达石碑展开解读古埃及文字的激烈竞争,最终法国学者商博良胜出,从此法国学术界的“东方热”又多了浪漫的想象:或许丹德拉的黄道十二宫图,是古埃及人留给法国人的密码。巴拉维(Charles Hippolyte Paravey)、物理学家毕奥(Jean-Baptiste Biot)和天文学家阿拉戈(Francois Aragó)等都坚信可以用科学推算的方法找到它所指的日期[3]286,以莱特伦尼(A.J.Letronne)为代表的学者则认为它不具天文学的价值。布鲁赫(H.Brugsh)依据世俗体文献辨认出了5颗行星的名字。1822年,埃及学的奠基人商博良也加入了这场讨论,他辨认出十二宫浮雕所在墙上的王名圈内是罗马皇帝的名字,暂时平息了这场争论。但几十年后,商博良的哥哥在整理出版他的日记时,披露出商博良后来带领远征队考察埃及时,亲自到丹德拉神庙,发现他当时靠拓片读出的王名圈内,其实是空的,自己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但他在生前一直没有公开此事。丹德拉黄道图的年代,又成了一个悬念[3]289。 目前研究丹德拉神庙最权威的学者依然是法国人考维尔,自20世纪以来,她已经陆续整理和发表了丹德拉神庙的所有铭文,对相关的宗教仪式进行了详细的叙述,对于丹德拉黄道图,她则与天文学家阿尔伯格合作,断定其年代是公元前52年。 除丹德拉神庙之外,艾什纳、什胡尔、阿赫米姆神庙也发现了黄道十二宫浮雕,都是罗马时期的。此外还有些比较残缺的资料,只有一两颗星座[1]203。 迄今为止,古埃及黄道十二宫的图像仅发现于神庙和墓室。在墓室发现的主要是底比斯的6个棺盖,及1901年皮特里在阿特里比斯(Athribis)发现的两个墓室壁画,这些也都是罗马时期的。 图1 丹德拉圆形黄道十二宫浮雕 以统计学方法对所有埃及黄道十二宫资料进行系统研究的是俄罗斯学派。20世纪20年代,数学家莫洛佐夫(Nikolai A.Morozov)进行了开创性的研究,在尚无计算机软件的年代,他的大量演算都是在纸上进行,很多数据至今仍是准确的。在他之后,科林(N.S.Kellin)、德尼申科(D.V.Denisenko)、弗明格(Anatoly T.Fomenko)等人继续完善他的方法和数据,该学派最新的成果是弗明格、诺索斯基(Gleb V.Nosovskiy)和威士洛(Wieslaw Z.Krawcewicz)合著的《古埃及黄道十二宫》(Ancient Egyptian Zodiacs),该书对考维利、纽伯格等埃及学家的研究进行了批判,以类型学、统计学方法进行了综合计算[4]20-30,其方法和角度值得关注。 对古埃及所有天文资料进行集大成研究的是天文学背景的埃及学家纽伯格、帕克,他们整理出版了三卷本的资料集,界定了许多重要概念,示范了许多基本方法,如旬星运行规律的计算,星表的分析等等。但他们对黄道十二宫图像的天文价值基本持否定态度,局限于自身的学术背景,对其史料价值也没有深入探讨。 近年来康曼(Joanne Conman)、塞蒙斯(Sarah Symons)等学者对于纽伯格的许多重大结论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批判,指出他对猎户星座、北斗星座的判断都是错误的,他们设想的旬星运行轨道也是子虚乌有,并呼吁埃及学家抛开对天文学家权威性的盲目信任,对黄道十二宫图像进行重新审视[5]87-91。康曼是人类学博士,但广泛涉猎天文学家、数学家、埃及学家的相关研究成果,并提出独到的见解,充分说明打破学科碎片化、跨学科研究的时代已经到来。以古埃及历史和宗教背景为出发点,既要避免以现代天文学的概念和方法去研究古代资料,也要在宗教的面纱下看到古埃及人发达的、自成体系的天文知识体系,这将是未来研究的主流方向。 二、旬星 自中王国开始,古埃及墓葬中就出现“星表”,这是古埃及人独特的观测天象的记录。他们选定36颗与天狼星有相似运行规律的星星(每年在夜空消失70天),即旬星(decans),把10天分为一个“星期”,记录36颗旬星在一年的运行,每10天一颗旬星会消失,而一颗新的旬星会出现。360天后所有的旬星都出现并消失一次,其余的5天再以其他星星记录。旬星运行的轨迹和日期配合形成了“星表”。公元2世纪的世俗体文献卡斯伯格纸草(P.Carlsberg)对努特之书(Book of Nut,发现于阿拜多斯塞提一世神庙及拉美西斯四世的墓中)进行了评注,这是古埃及人自己对其千年之前的天文资料的解释,对现代学者的研究弥足珍贵。卡斯伯格纸草如此解释旬星运行的模式:旬星“出生”后在东边天空活动80天,之后在中部天空“工作”120天,然后在西部天空“居上”(tpy)90天,最后在dwAt停留70天(无法在夜空看见)。每个夜晚可以看见29颗旬星在夜空中“活动和工作”,7颗在dwAt中无法看见[6]36-88。学者们对这段描述的含义展开了长期的争论,争论的核心是“出生”和“居上”的意思,究竟哪个是偕日升,哪个是日落升起。纽伯格和帕克最早建构了旬星运行模式的图表,但受到康曼、塞蒙斯等人的质疑[5]87-111。 目前发现的50多个星表,多数出现在墓室天花板或者棺盖内侧。古埃及人观测旬星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与葬仪相关的:死者从去世到下葬的间隔时间是70天,星表应该是用来确定在死者去世那天从夜空中“消失”的旬星,并相信这颗旬星70天后的再次升起与死者的再生息息相关。 目前发现的黄道中丹德拉和艾什纳神庙的黄道图环绕着36颗旬星,每颗旬星旁边标注着它的名称。丹德拉的旬星名称[7]173如下表。 根据纽伯格和帕克对星表的分类,丹德拉、艾什纳黄道的旬星属于塔尼斯类型,有3颗新的旬星出现,及若干微小变化,主要内容与其他类型的星表大同小异[6]95。 希腊化时期的学者托勒密(Claudius Ptolemy)将十二宫划分为日、夜两半球,从水瓶宫到巨蟹宫在夜半球,从狮子宫到摩羯宫在日半球。夜半球对应着长形黄道图的“南方天空”和东方,日半球对应着长形黄道图的“北方天空”和西方[1]204。 以丹德拉圆形黄道为例,36旬星的分布可以分为东(19到36颗旬星)、西(1到18颗旬星)两组,东边的是希腊化时期黄道的夜半球,西边的是日半球,这与中王国时期开始一直延续下来的传统是一致的,即冬至到夏至期间的天空为“南方天空”,对应19到16颗旬星;而夏至到冬至期间的天空是“北方天空”,对应1到18颗旬星[1]204。 从旬星在黄道图上的出现来看,不管是名称还是分布,都与中王国开始的星表传统是一致的。这充分说明了埃及的黄道十二宫尽管有外来的元素,但本质上是本土的。 丹德拉圆形黄道图中,旬星的环绕不是等分的,而是根据长形黄道上的内容留出足够的间隔,足够圆形内侧对应位置的图像插入旬星之间。 三、冬至与夏至 作为女神哈托尔的圣所,丹德拉神庙建造时以天狼星为核准点,而不是正向南北。黄道图所在的建筑从图像到铭文完整叙述了荷阿克节的过程,这个节日的核心是奥塞里斯的复活和再生,在这个背景下,黄道图的作用应该是表达与该仪式相关的重要时间概念,整个祠堂的图像和文字风格是隐喻式的,那么黄道图在象征什么时间? 目前发现的十几个黄道图,很多是对称出现的,丹德拉最为典型,在神庙顶层的奥塞里斯祠堂天花板上是圆形黄道图,而同样的内容以两个对称的长形黄道图出现在神庙一层的天花板上,如果把两个长形的黄道图环城一圈,画面与圆形的基本吻合。长形的两个图面对面分布,画面的上部和底部各有天空女神努特的身躯环绕着,女神的头部在不同的方向。中间一条带翼日轮的装饰带分开两条黄道,太阳运行的图案装饰着西侧的黄道图(狮子到摩羯,西侧,秋分,日半球),月亮运行的图案装饰着东侧的黄道图(水瓶到巨蟹,东侧,春分,夜半球)。西侧黄道图的起点是夏至,而东侧黄道图的起点是冬至。 除丹德拉长形黄道图之外,其他长形黄道图也多数是以夏至和冬至点划分成对称的两部分,而且两部分分别以狮子宫和水瓶宫为起点[1]206。 如上所述,自中王国时期开始,古埃及人就把夏至到冬至这半年的天空称为“北方天空”,与1到18颗旬星对应,对应着西边的地平线(秋分时太阳在日落时通过赤道),而冬至到夏至这半年的天空叫作“南方天空”,与19到36颗旬星对应,对应着东边的地平线(春分时太阳在日升时通过赤道)。 按照托勒密日、夜两半球的划分,从水瓶宫到巨蟹宫在夜半球,从狮子宫到摩羯宫在日半球。夜半球对应着长形黄道图的“南方天空”和东方,日半球对应着长形黄道图的“北方天空”和西方。 因此,无论是天空的南北或者日夜两分,还是旬星的两组对应,黄道图与传统的埃及天空概念是一致的。 古埃及人同时使用几种历法,并且以天狼星偕日升的日期来推算春分与秋分、夏至与冬至的日期。公元前1世纪的一份纸草文献描述了以这些节点来推算特定日期(Parker,1981),如“最长的一天,收获季第3个月的第10天……最短的一天,泛滥季第1个月的第16天往后90天……最短的一天,泛滥季第4个月的第16天……”[8]472-479 俄罗斯学派的诺索斯基最早提出古埃及黄道图上有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象征画面,并且做了细致的归纳分析,他的判断主要依据图像的位置以及天文数据的计算。比如,他认为在公元2世纪后,双鱼宫旁会有与春分相关的图像;公元后,双子宫旁会有与夏至相关的图像;公元前1世纪后,处女宫旁会有与秋分相关的图像;公元后,人马宫旁会有与冬至相关的图像[4]52-58。本文在他的数据基础上,结合墓葬图像中的图像资料,选择出几种典型,值得进一步考证: 夏至:右手上扬的男子形象,通常出现在芦苇船上,同时出现的还有芦苇船上的牛。 冬至:持矛刺牛,牛的形象永远是缺一条前腿。 春分:湖,面对面牵手。 秋分:双面人或神,多头动物,面对面牵手。 这些形象中,如缺前腿的牛、双头或者四头动物,双面神等等,在墓葬图像及文献中是频繁出现的主题,尤其是牛的形象,自中王国开始直到希腊罗马时期一直在墓葬画面中出现,是核心母题,中王国时期一直是直观的牛前腿,新王国时期开始有了变化,有时是牛前腿加上牛头,有时是缺了前腿的牛,这个形象读作“msxtyw”,在神话中,它是塞特的前腿,在与荷鲁斯的争斗中,被荷鲁斯撕掉扔向天空。以纽伯格和帕克等为代表的学者长期认定这是北斗七星,但目前此观点受到质疑。牛腿形象的另一个词是“hpS”,一种词义是“强壮的手臂”,是国王力量的象征,还有一个词义是“牛腿供品”,是古埃及最高等级的供品,墓室壁画中常常细致地表现宰牛、呈奉等细节,牛腿是供品单上必不可缺的。与此关联的是著名的“开口典礼”,死者下葬前要对木乃伊举行法事,用牛腿形状的法器碰触木乃伊的五官,同时念诵咒语,帮助死者的五官恢复功能。在这个仪式中,要宰杀一头小牛,砍下一条前腿,挖出心脏,由两个祭司捧着它们迅速跑到木乃伊面前,用仍在颤抖的心脏和牛腿碰触木乃伊的五官,象征着生命活力的注入[9]310。 在古埃及文字中,牛的形象读作“kA”,与表示灵魂的概念之一“卡”是同音字。卡与巴是两个表示精神存在的概念,古埃及人对卡的定义是:“力量,财富,养料,繁盛,效力,永恒,创造性,神秘力量。”也有人称之为“身体之外的灵魂肉体”、“物质与精神世界之间的桥梁”。卡是所有的生命体,它既是生命的活力也是生命的欢乐。不仅肉体有卡,雕像也可以承载卡。如果没有了卡,就意味着生命的消失。卡需要物质供给,需要吸取营养;同时所有的养分中都有卡,古埃及人互相敬酒时说:“为你的卡”。为确保来世和现世的结合,古埃及人为死者献祭的同时,也供奉死者的卡。亡者死后必须重建与他们的卡之间的联系。 在这一系列与牛的形象展开的各种关联中,我们发现古埃及的文字、图像在基本功能之外,有一个系统的象征体系,表达着他们的核心宗教概念。 下面我们从画面和构图上考察黄道图与古埃及墓葬浮雕壁画的关系。 就在丹德拉圆形黄道图所在的东2祠堂的对面,西2祠堂的浮雕和铭文有《亡灵书》第144到149章的内容,其中有来世的神话地理和12小时的旅程,描述奥塞里斯在夜间死去、黎明重生,期间每个小时都有一位神祇保护。描述来世12小时是新王国时期帝王谷王陵中出现的一系列《冥世之书》的重要主题。而丹德拉神庙黄道图旁边的天空女神形象下,以经典的来世12小时主题展现了太阳神复活的过程,与旁边的黄道十二宫形成对应[7]176。 新王国时期,随着来世信仰的大众化,由古王国时期的《金字塔铭文》和中王国时期的《木棺铭文》演变而来的墓葬文学产生了分流:写在纸草上的《亡灵书》大量出现在贵族以及平民的墓中,而帝王谷的王陵中则出现了国王专有的一系列叫作《冥世之书》的咒语,“天之书”“地之书”“门之书”“天牛之书”“洞之书”Amduat之书等,这些是国王专有的,连王后的墓中都不能使用。《亡灵书》侧重引导和操作,而《冥世之书》则对来世有详细的图像文字描述,内容更加晦涩隐秘,是高度符号化的象征体系。而拉美西斯六世墓室天花板上《天之书》、《地之书》的对称分布,与丹德拉长形黄道图的构图非常相似:以装饰带分开,两边各以努特女神的身躯环绕画面,西侧《地之书》以太阳装饰,东侧《天之书》以星星装饰。在丹德拉黄道图中河马及牛腿的画面,出现在第11宫(天花板西侧),而在拉美西斯六世墓中的《天之书》中,这个画面出现在第11小时(天花板西侧)。这绝非巧合,而是同一墓葬艺术风格的延续[10]112-116。 图2 拉美西斯六世墓中的《天之书》与《地之书》 四、《冥世之书》 古埃及墓葬中,图像与文字紧密结合,形成一套严密的体系,《冥世之书》的内容如来世12小时等,在帝王谷多个王陵中出现,而基本结构和内容、书写位置等都保持着一致,与陵墓的建筑语言融合在一起,遵循着特定的象征法则,整个帝王谷处于象征金字塔的山体之下,陵墓的南北走向与尼罗河流向一致,以尼罗河的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作为永恒时间的象征;墓室及通道的东西延伸象征着太阳的旅程,每个陵墓成为通往来世的小宇宙,其中的图像与铭文起到将陵墓转换为神圣时空的作用。也正因如此,《冥世之书》中反复出现“此为良方,百万次灵验”的话。 古埃及的墓葬文学是高度隐喻的文本,《亡灵书》、《冥世之书》等都已经翻译发表,学者们从语言学、心理学、宗教学等多种角度对其内涵进行阐发,但至今仍然没有明确而一致的认识。如来世12小时的标题为“以西方之角开始,以浑浊的黑暗终结”,开篇是: 密室里的文章, 巴的驻足之处, 神灵们, 影子们, 阿赫的灵魂们, 还有那些已发生之事。 以西方的号角为开始, 西地平线的大门, 以浑浊的黑暗作终结, 认识杜阿特的巴, 认识已发生之事, 认识他们为拉净化灵魂, 认识神秘的巴, 认识时间的奥秘和他们的神灵们, 认识他怎样呼唤他们, 认识那些大门 和那些路, 这位伟大的神灵从路上通过, 认识时间的轨迹 和他们的神, 认识繁盛的和被消灭的。 结语: 以光明开始, 以黑暗终结。 拉在西方的旅程, 这位伟大神灵展示的秘密计划中, 这杰出的引导,用杜阿特书写的秘密, 不被任何人知晓,拯救少数的人。 这个形象如此完成, 在杜阿特的秘密中, 既看不见也无法察觉。 任何知道这个神秘形象的人将成为一个被妥善供养的阿赫灵魂。 他将总是再次出入杜阿特。 并且说与生者听。 一副真正的良药,已经百万次证明![11]381-424 在12个部分中,有些固定的表达反复出现,如“此地的名字是……”“此地的门的名字是……”“引导此地的神是……”有些小时还有地理范围的描述:“此地有……腕尺长,……腕尺宽”等等。这类宗教文本有着独特的背景,是复杂的墓葬仪式的一个环节,如不了解葬仪的完整过程及背后的理念,对文本的解读只能停留在假设的层面。 黄道图与《冥世之书》的关联,引导我们思考古埃及人来世观念的核心问题:时间的概念。古埃及人对来世的想象,是以其宇宙观为基础的,对天象的观测与他们对生死的思考密不可分。公元2世纪的卡斯伯格纸草是罕见的古埃及人对其宇宙观的解释。在古埃及,这类宗教知识是封闭在少数社会精英阶层,不对大众公开的,我们将在下文分析为何到古代晚期会出现这种直接的解说。 卡斯伯格文献的作者在纸草上以拉美西斯四世等墓中的《努特之书》为原型画出了努特女神的形象,然后进行了详细的注解,虽然写作该纸草文献的书吏生活在拉美西斯时代的千年之后,但他的注解仍然可以给我们极大的启示。作者如此描述天空女神努特的形象:“她的头部是西方,后部是东方,北方天空……”太阳神从努特的嘴里进入,经历12个小时的旅程,最后从她的双腿之间重新诞生。努特女神头的前方有鹰神荷鲁斯(象征北部埃及),身体后方则是秃鹫女神(象征南部埃及),当描绘太阳神的起源时,作者写到“这个伟大的神在蓬特(今非洲最南边的索马里)后面的最南方”。最可贵的是,作者在努特图上标出了36颗旬星的位置,并且明确说明这些旬星跟随着太阳的轨迹完成它们在天空的巡行:“这位伟大的神去往‘dwAt’,在‘msqt’区域众星跟随着他前往;这位伟大的神自‘dwAt’升起,在‘msqt’区域众星随他升起”[6]36-38。 由此我们看到,古埃及人对夏至的观察在其宇宙观中至关重要,夏至时太阳在天空最南端,这被看成是太阳的起源地,这也说明了为何黄道图以夏至为起点。 对旬星与太阳轨迹的描述,更明确了古埃及人是从黎明和傍晚的地平线两个起点来观察旬星的。日升日落,星起星灭,都与他们对生命轮回的思考结合在一起。新王国时期,墓葬文学对来世的描绘以太阳神的复活为主题,在黑暗的夜空太阳神与死神奥塞里斯结合,完成复活后太阳重新升起而奥塞里斯留在冥界。对此过程最经典的表达是19王朝尼弗尔塔丽墓里的壁画:木乃伊身躯、羊头的奥塞里斯头顶日轮,旁边的文字是“太阳神拉在奥塞里斯之中,奥塞里斯在太阳神拉之中”,表现二神的合体[12]1706。新王国时期墓葬壁画及文本反复描绘的来世之旅,太阳神与奥塞里斯永远是主角。 从古埃及人的角度去思考,出现在墓室和神庙中的黄道图、旬星,必定关乎他们的来世。塞蒙斯指出,观测旬星的主要目的是计算死者去世后下葬的日子[13]429-447,如果70天是天狼星以及36旬星在夜空“消失”的日子,只需在死者去世后70天举行葬礼即可,观测及记录的必要何在呢?精细的星表以及不定期的调整,都说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按照卡斯伯格纸草的描述,每个夜晚可以看见29颗旬星(其他7颗在黑暗的“dwAt”中),其中东边8颗“出生”的,西边9颗“居上”的,中间的12颗才是“工作”的,意思是以中间的12颗来记录120天的轨迹,当它们到达天空的最高点,就成为“居上”星,不再“工作”。每10天一颗旬星消失,一颗旬星出现,星表在移动中。 当有人去世,需要发现在那天消失的“旬星”,目的是追寻它的再次出现,对于笃信复活的古埃及人来说,这颗旬星是复活过程中的关键环节,也许它是死者灵魂的寄托,也许它是死者与宇宙之间联系的纽带,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葬仪中的咒语,繁琐的仪式,都需要它的名字。旬星的观测、星表的制定,以及这种古老知识的千年传承,不是计算夜晚的时间,而是要根据旬星在夜空中出现的序列,锁定那些伴随死者“消失”的旬星。 因此,古埃及的黄道十二宫不是为了预测和防范灾祸,而是通过仪式激活与宇宙的联系,确保复活的完成。从这个意义上说,古埃及黄道十二宫的确与两河和希腊的不是一个系统。 五、丹德拉黄道图的仪式环境 诺索斯基总结出古埃及黄道图的一些图像提示: 1.图像有两个层次,主要图像及次要辅助提示性的图像,辅助性的图像以在船上、在蛇上或者在纸草、柱子上等来标识; 2.以星星来标识可以看得见的星体,以日轮标识看不见的[4]102-105。 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对照丹德拉圆形和长形黄道图,我们发现两点: 1.圆形黄道图的图像并没有严格按照同心圆的结构布置画面,中间的图像没有按照由外及内的层次安排; 2.36旬星环绕着圆形黄道图,而在长形黄道图中,它们每3颗一组穿插进12宫及行星等的图像中; 3.圆形黄道图外环的36旬星的排列有稀有密,是根据长形黄道图的顺序来与里面的十二宫图像对应; 4.在长形黄道图中出现了刺杀公牛的画面,公牛没有前腿;而圆形黄道图中出现的是公牛前腿,没有持矛人;长形黄道图有无头人的形象,圆形黄道图中则是无头动物。长形黄道图在秋分位置出现长方形中的环形蛇,而圆形黄道图则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手托婴儿。 对比之下,长形黄道图更像是详细的说明,或者说是选择性的答案,圆形黄道图则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学习天文知识的辅助。那么,为何只有托勒密时期的神庙中才出现这种传授天文知识的“模型”呢? 除了黄道图上之外,36旬星以及夜晚12小时的名称,在丹德拉顶层的奥塞里斯祠堂几次出现,配合着关于仪式内容的图像及文字说明。下面通过对丹德拉“荷阿克节”的介绍,分析其中时间概念的表达和运用。 现存的丹德拉神庙建于公元前52年,到公元前47年举行了完工庆典。是供奉女神哈托尔的,与南方艾德福的荷鲁斯神庙遥遥相对。神话中,哈托尔是荷鲁斯的配偶,每年历时15天的“美丽相会之节”,哈托尔神像要到60公里外的艾德富与荷鲁斯“相会”,是当时的盛会。哈托尔神庙顶层的奥塞里斯祠堂,保存了最为完整的纪念奥塞里斯复活的“荷阿克节”的图像和铭文。 在古埃及语中,“荷阿克节”的意思是“卡在卡之上”,从泛滥季第4个月的第12天开始,延续18天。主要内容是重现奥塞里斯复活的过程。这个仪式在新王国之后逐渐成为最为盛行的仪式,各地的神庙都会举行。具体过程由“谷物奥塞里斯”的制作展开,由祭司用谷物和泥在模具中制作两个完整的奥塞里斯神像,再制作42个碎片,象征神话中奥塞里斯被分解的尸体。这些都放入石制的容器中,每天浇水,直到第22天取出晒干,把碎片拼合包裹起来。其后,要在神庙的圣湖中举行由34个船的船队组成的航行仪式,点燃365盏灯。最后,为完成的谷物奥塞里斯举行“开口仪式”,把去年的谷物奥塞里斯取出,把刚完成的埋葬。再举行“竖起杰德柱”(象征奥塞里斯的脊椎)以及宰杀象征塞特的红色公牛的仪式。整个节日就结束了[2]68-75。 上述过程在奥塞里斯祠堂的六个配殿里细致完整地展现出来:浮雕表现了仪式的全过程,铭文说明每个小时应该念诵的咒语,参与的神祇的名称、对话,置身其间,就如观看一场浩大的神话剧。按照科维利的编号,祠堂分为东1、东2、东3,以及西1、西2、西3,仪式的内容由东1开始,到西1结束。东1配殿系统介绍了“荷阿克节”的日程以及具体要求,包括参与的神祇的名称,所需物品的清单,雕像的制作方法、标准尺寸。 东2配殿的天花板是圆形黄道图所在,这里是制作谷物奥塞里斯、每日浇水、最后拼合的地方,浮雕的内容表现的是女神取种子,众人抬大麦、油膏等场景,最底层有77个神祇保护着这个过程。顶层刻有24小时念诵的咒语,白天12小时的在西侧,夜晚的在东侧。 东3配殿表现的是奥塞里斯的复活,画面中有存放奥塞里斯尸身的圣柜及8位哀悼中的女神,34个船、365盏灯的航行仪式,这个配殿最特别的是天花板的中间开出一个天窗,其内侧四面刻着平躺的奥塞里斯,铭文描述的是太阳神拉与奥塞里斯的结合。每年的春分,阳光直射到奥塞里斯身上,是“复活”的最好象征。天窗东侧的天花板是天空女神努特的身躯,太阳神在其中穿过,头部上方是18颗旬星、猎户座和天狼星,天窗西侧的天花板是另外18颗旬星、五颗行星,以及象征满月前的14天的14个神祇。东3配殿天花板上的天空与东2的黄道图互相呼应,产生浩渺夜空无限延伸的视觉效果[2]68-75。 西3配殿的主题是制作木乃伊,阿努比斯在制作木乃伊,伊西斯与奈芙西斯在哀哭,还列出了制作木乃伊的各种材料,104护身符等。天花板的西侧是天空女神努特的三个逐渐升高的形象,东侧是14个神祇攀登台阶走向满月的画面,与东3配殿天花板西侧的类似画面对应。 西2配殿是存放谷物奥塞里斯之处,也是举行“开口仪式”的地方,浮雕和铭文大量出现《亡灵书》第144-147及149节的内容,如通往来世的21个通道、7道门、14个土丘等等神话地理方面的内容,以及来世12个小时的名称,每个小时的守护神的名字。 西1配殿是仪式的最高潮,奥塞里斯复活化身为鹰神荷鲁斯,与此同时象征塞特的红牛被宰杀分割,头部奉献给奈芙西斯,其余部分分给7个守门人;这里还有图特手持“保护圣船之书”的画面,确保仪式最后阶段的圣船航行的完成。天花板上是图特守护荷鲁斯之眼、满月及14个神祇的形象[2]68-75。 6间配殿的天花板都有天空、星辰、月亮盈亏的画面,36旬星的名称出现在东2、东3配殿,整个“荷阿克”节日的过程中,时间的概念贯穿始终。此外,大量的地名、神名、诺姆名称,多达上千,每个画面都有对应的铭文,整个祠堂犹如一部浩大的百科全书。 位于东2配殿的圆形黄道12宫浮雕环绕的文字内容是: (诵读的话)“奥塞里斯的高贵灵魂,在月初出现在天空,他的身躯变得年轻,他的名字在天空众神中最为显贵,他拥有全国的权威。天空中的猎户座,每天活着,从不在天空深处消失。你的面容在新月之日复新,你在月亮中是年轻的。塞麦德星(Smd)跟随着你,你以奥塞里斯-猎户星的名义成为众星之主。你的妹妹——闪亮的天狼星掌控你的步伐,驱赶你的敌人。请你把天狼星之年赐予你的儿子,上下埃及之王,永恒的(荷鲁斯)。”[7]175 开篇这句“诵读的话”,已然说明了丹德拉黄道图的仪式功能,其后围绕着奥塞里斯的复活、荷鲁斯诞生的祈祷,完全吻合“荷阿克”节的内容。埃及的黄道12宫图,无关占卜,是古埃及复活仪式的重要环节。 托勒密时期,古埃及文化领域进入了独特的“正典化”阶段,出于“被遗忘的恐惧”,古埃及祭司开始大量整理汇编传统文化的内容,一种方式是把各种文集收藏在特定的图书馆中,如太布图尼斯(Tebtunis)等,另一种独特的方式是把神庙当作文化记忆的载体,把他们认为最重要的知识刻写在神庙墙上,如各种仪式、节日表、名录等等,正因如此,传统文化的最后壁垒——南部埃及的各大神庙的墙壁上几乎没有留白之处。这种历史背景下,我们才会有丹德拉神庙这种繁琐冗长的仪式记录,上文提到的解释古埃及天文的卡斯伯格纸草,也是这种动机下的作品——该纸草发现于太布图尼斯图书馆,该图书馆即是出于保存传统文化目的建成的。 丹德拉神庙的黄道图,是保存传统知识过程中的产物,古埃及祭司在离开历史舞台之前,把原来口口相传的技艺,费尽心机地表述出来。黄道图展现的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间节点:春分、秋分、夏至、冬至,他们相信人与宇宙密切联系着,每个时辰都有着主导的力量,上千的神祇、离奇的神话,蕴含着古埃及人眼中的星辰及其彼此的联系,通过繁琐的仪式,他们过着心灵充实、充满秩序感的生活。 法老时代的古埃及社会一直有着封闭“高级知识”的传统,其中最核心的是来世观念中的“复活”与“再生”,甚至同时代的希腊人也无法了解其真谛。通过黄道12宫图的考证,一方面可以说明古埃及的黄道图传承自本土的旬星观测及宗教仪式,另一方面可以揭示古埃及人的复活观念是在对日月星辰等宇宙现象观测、思考基础上发展出来的独特的生命哲学,是个庞大严密的知识体系。古埃及生肖起源探析_黄道十二宫论文
古埃及生肖起源探析_黄道十二宫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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