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澳门海外贸易的兴衰(下)_日本幕府论文

明清时期澳门海外贸易的兴衰(下)_日本幕府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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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葡人失去了马六甲贸易中转站。葡萄牙东方贸易的繁荣局面,是依靠强大的舰队控制着由里斯本~好望角~果阿~马六甲~澳门、长崎、马尼拉的航线安全作为保证的。如果丧失了对这条海上贸易线的控制权,商船航行不安全,就不可能再有贸易的霸权。

马六甲位于从印度洋进入南海的海上交通要道,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葡人自从1511年占领以后,这里便成为葡萄牙分舰队的基地,以及海上商船队的中途补给点和转运站。澳葡商船往返里斯本和印度期间,总在马六甲港停留。然而从16世纪末以后,荷兰东印度公司亦向远东扩张,侵入印尼群岛。并联合马来半岛中与葡萄牙敌对的亚齐、柔佛等国攻击葡萄牙舰队,严重威胁葡萄牙人在马六甲海峡的贸易垄断权。葡萄牙人传统的贸易航线再也不安全了,这也直接影响澳门同这个地区,以及香料群岛、果阿和里斯本的贸易。1631年底,澳门总督施维拉率领的一支由6艘船组成的商船队,满载货物航行至马六甲海峡时, 遭到荷兰舰队的阻击,5艘商船被荷兰人俘获,另1艘受重创,不久沉没。总计损失达100 万歇勒芬(注:博克萨:《葡萄牙绅士在远东》海牙1948年版,第107页。)到1636年, 葡萄牙商船通过马六甲海峡更加困难,而马六甲城的葡萄牙人也因为荷兰的封锁在经济上陷于困境,胡椒、锡、丁香等货源枯竭,使马六甲失去了贸易中转港的地位。

1640年6月,荷兰巴达维亚总督率领一支由1500 人组成的远征队闯入马六甲海域,封锁海峡,袭击港口。葡萄牙人寡不敌众,终于在1641年1月全城投降,荷兰人终于从葡萄牙人手里夺取了马六甲, 加固城堡,实行贸易垄断制。荷兰舰队在海峡巡逻,强制外国商船在马六甲停泊交税,领取通行证。从此,荷兰取代葡萄牙,成为东方海权新霸主。澳葡商人虽然获准继续前来马六甲贸易,但规模与实力已大不如前了。

第三是葡萄牙商人又被逐出长崎。本来葡人在长崎的贸易受到日方极大的优待,如葡人与日人之间发生民事或刑事纠纷时,葡方罪犯可不交日本当局处置,而由葡方中日贸易舰队司令加以惩办;舰队司令访问幕府将军时,可以享受大名即地方封建主一样的礼遇;舰队司令还可以在京都开设常驻办事机构,派出一名常驻代表与日本当局保持联系,传递信息,等等(注:博克萨:《澳门来的大船》,第8页。)。 但是澳葡对日贸易的厄运也终于来到了。17世纪30年代以后,双方贸易处于下降趋势。1636年,贸易额下降到了最低点。这一年出口额为白银235 万日本两,只相当于鼎盛时期的一半左右。主要由两个因素造成:一是日本幕府看到葡萄牙天主教势力在日本的影响不断扩大,并且参与日本国内的政治斗争,而对葡人产生猜忌;二是17世纪以后,西方国家,尤其是荷兰,也先后来到日本进行贸易活动,削弱了葡萄牙人在日本的贸易地位。二者当中,尤以前者对葡人的贸易造成更为不利的影响,到后来,竟然导致葡人的被逐。

葡萄牙传教士随同商船前来日本,人数不断增加,传教活动不断扩大。1600年日本天主教徒已达75万人之多,这在当时绝不是一个小数字。日本人中也出现了神父和修道士(注:井上清:《日本历史》上册,第328页。)。 日本幕府愈来愈认识到天主教是日本专制统治的障碍。但为了海外贸易的利益,起初还是采取比较宽容的态度对待葡萄牙传教士。可是后来信奉新教的荷兰人为了挤进日本市场,取代葡人的贸易地位,便向日本幕府大进谗言,说葡萄牙天主教士怀有征服日本的企图。于是幕府对葡萄牙传教士的戒心愈来愈重,认为传教士排斥神道和佛法,毒化了日本国民的灵魂。1612年,发现德川幕府的亲信中也有人加入天主教,幕府将军大为震惊。第二年(1613),便下令全国禁止天主教。随之澳葡与日本长崎的贸易也开始发生危机。因为日本人认为,只要允许澳葡继续到长崎贸易,就一定会有葡人传教士混入日本,造成祸害。1635年,幕府宣布严禁日本人进行海外贸易和驻留他国,违者处以死刑。同时,也禁止外国商船挟带传教士前来日本港口,违者船货全部没收。1637年,日本岛原、天草等地的天主教徒举行武装暴动,反对宗教压制。幕府费了很大力气,并在荷兰人助攻之下,才把暴动镇压下去。幕府怀疑暴动受到葡人的唆使,猜忌之心日益加重。恰好这时候,又发生了所谓澳葡企图干预日本内政的事件。这一事件终于使澳门与长崎之间的贸易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1636年,荷兰人把一封葡人莫罗致西班牙国王的信送交日本长崎当局。荷兰人声称,这封信是在好望角海域截获的一艘葡人商船上发现的。莫罗是当时在日本的葡人领袖,此信的内容是莫罗向国王报告,日本的暴动者企图与葡人一起推翻幕府的统治。幕府当局后来又查获莫罗另一封写给澳门葡萄牙自治机构的信,内容与前信大致相同。这两封信决定了葡萄牙商人在日本的厄运。1639年,日本幕府颁布锁国令,宣布全面实行闭关政策,除与中国、朝鲜和荷兰三国通商之外,禁止其他国家在日本贸易。三国当中,中国与朝鲜是日本近邻,有着传统的贸易关系;而荷兰之所以特准贸易,是因为荷兰人帮助幕府镇压了教徒暴动,立下了汗马功劳,获得幕府信任。实际上,锁国令主要是针对葡萄牙人的。此令一出,所有居留长崎等地的葡商及其家属、奴仆等均被逐回澳门。幕府还规定,任何人若偷偷回到长崎,或带信回长崎,一经查出,全家一起处死(注:张天泽:《中葡通商研究》,第137~138页。)。

澳葡对失去惨淡经营起来的长崎贸易基地很不甘心,1640年,他们派了一个4人代表团前往日本,恳求恢复贸易。但他们刚刚抵达日本, 便被幕府抓起来砍头示众。随行人员幸免一死,被逐回澳门。这些人带回一封幕府致澳门葡人自治当局的信,信中说:“无论是葡萄牙国王本人,还是基督教的上帝,如果胆敢擅自践踏幕府主权,便将会遭到同样(被砍头)的下场。”(注:张天泽:《中葡通商研究》,第137~138页。)

澳葡与长崎的贸易就这样宣告结束。在锁国令颁布的前一年,澳葡与长崎的贸易额只有白银1259023日本两, 下降到了两地区历来贸易的最低点。从此,澳葡失去了促使它繁荣的又一个因素。此后澳葡只有借助中国商人同日本进行间接贸易。

第四是澳葡对马尼拉贸易的中断。1640年12月,葡萄牙爆发反对西班牙的起义,摆脱了西班牙长达60年的统治,恢复了独立。在举国如醉如狂的欢庆声中,葡萄牙产生了新国王,组成了新政府。但这个革命性的历史事件却对澳葡与马尼拉的贸易带来了不利影响。

西班牙政府原把澳葡视为它的海外臣民,从而允许它在马尼拉进行贸易。现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又成为两个国家,马尼拉总督便企图以保持澳门同马尼拉的贸易为诱饵,迫使澳葡归顺西班牙。在葡萄牙独立后不久,马尼拉便派唐胡安·克勒迪奥为特使前来澳门游说。澳督热情款待了这位使者。当获知使者来意之后,澳督、主教和大法官等主要头目进行了讨论。他们认为葡萄牙新国王实在鞭长莫及,对万里以外澳门的利益难以提供任何保护和帮助;同时不愿意失去马尼拉这个有价值的市场,便答应马尼拉使者,将以全澳门葡商的名义宣誓效忠西班牙国王。但澳门的全体葡商反对向西班牙屈膝,群情激昂,引起暴动。果阿当局见澳督在当地已丧失威望,便下令召回。可是澳门葡商认为澳督已经成了叛徒,对其恨之入骨,不肯让他走。一天夜里,澳督被用枪刺死于楼梯下。马尼拉使者也被关进监狱,险些丢了性命,后由果阿当局下令释放。西班牙为了进行报复,宣布断绝马尼拉与澳门的一切贸易往来(注:德·杰塞斯:《历史上的澳门》,第90~91页。)。

1642年5月31日, 葡萄牙新国王唐·若奥四世派遣的特使安东尼奥·弗亚略·费雷拉(Antonio Fialho Ferreira)抵达澳门, 议事会举行市民会议,决定承认并服从新君主;并向葡国运去200 尊澳门铸造的铜炮,支援葡国进行光复战争。葡萄牙国王则授予澳门以“天主圣名之城,无比忠贞”的称号(注:施白蒂:《澳门编年史》澳门基金会1995年版,第49~50页。)。不过这场“归属风波”过去之后,澳门从此失去了与马尼拉进行贸易的机会。

第五是清初“迁海”对澳门贸易带来的不利影响。清军入关建立全国政权之后,为了彻底切断沿海人民与海上抗清力量的联系,从1655年开始,先后5次颁布禁海令,三令五申,“沿海省分,不许张帆入海。 ”(注:蒋良骐:《东华录》卷7。)其后,清廷又于1660、 1662 和 1678年三次下达迁海令,它规定沿海居民内迁三十里至四十里,筑边墙为界,不许逾越一步。海外贸易一概停止。迁海令中明确要求:“将山东、江浙、闽、广滨海人民,尽迁入内地,设界防守,片板不许下水,粒货不许越疆。”(注:夏琳:《闽海纪要》上卷,《迁界徙沿海居民于内地》。)按照迁海令,澳门也在迁移之列。迁海令下达后,清政府立即封锁了海上交通,居住澳门的华人全部迁入内地。1662年清政府又命令澳葡停止商业活动,夷平澳门所有炮台,以免被郑成功夺占(注:杰塞斯:《历史上的澳门》,第117页。)。这样一来, 无疑会使澳门变成一个死港。1664年,有15艘葡萄牙货船和4 艘暹罗商船被迫停泊十字门外,不许进入澳门。广东政府还将违令的 10艘葡船焚毁,没收了7艘葡船的货物(注:杰塞斯:《历史上的澳门》,第102~103页。)。澳葡处境危急,群情惶惑,当局连忙派法籍耶稣会士刘迪我(Jaques

Le Faure)进京,联络钦天监正和光禄大夫汤若望, 在朝廷内部展开活动,向清廷说明澳葡有功于国,葡人有能力抵御海盗的侵扰,结果一度使清廷收回成命;并且把香山县迁海边界线划在前山寨、北山和关闸一线,澳门不在迁海之列。

但不久澳门迁海问题又起波澜。1664年清廷内部杨光先等反天主教官僚诬陷汤若望“谋叛”,将他审讯判刑。此案又牵连澳葡迁海问题,当时兵部和刑部官员甚至奏请驱赶葡人回国。于是清政府撤回对澳葡的允诺,命令澳门葡人全部迁入内地。1666年,广东政府调动军队包围澳门,封闭关闸,强令澳葡内迁。此时,葡人只好采取贿赂广东官员的办法,当时广东官员索贿很重,澳葡议事会为此进行多次讨论,并同广东官员讨价还价。最后葡人终于交付白银128400两(注:杰塞斯:《历史上的澳门》,第101页。),买通官员,上奏皇帝,使澳葡于1668 年奉旨准予免迁入内地。关于这件事,当时的史书记载说:

香山外原有澳夷,以其言语难晓,不可耕种,内地既无聚扎之地,况驻香山数百年,迁之更难,昨天奉命免迁矣。(注:江日升:《台湾外纪》,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02页。)

澳葡经过一番周折,总算保住了居留贸易权,但由于迁海令明确规定沿海各地“片板不许下水”,使它同沿海各省的贸易往来大受影响。因为尽管他们仍可在澳门贸易,但没有外来商船,就不可能有生意可做。澳葡为了达到贸易目的,由果阿总督以葡王阿丰索六世的名义派遣特使玛纳·撒尔达聂哈(Manuel de Saldanha)访问中国。使团由22人组成,并带有一大批贵重礼物。1667年使团到达澳门时,澳葡当局又赠送白银3万两,供使团在北京活动的经费。使团于1670年抵达北京, 由在京的耶稣会士南怀仁、利类思当翻译,觐见了康熙皇帝,但未能达到免除澳门海禁的请求。1671年, 澳葡满足了广东海道的要求, 交付白银11万两,才获准进行海上贸易。尽管当时澳葡议事会经济拮据,还是同意了这些条件,缺乏现金,就以“礼品”支付(注:施白蒂:《澳门编年史》,第59页。)。1678年, 葡萄牙又派特使本多·白勒拉( Ben Pereyra de Faria)晋京进贡狮子,仍由南怀仁当译员, 叩见皇帝。这一次葡使很幸运地得到康熙皇帝的接见并宴请。最后葡人的愿望也实现了。1680年1月5日,清政府批准澳葡可以由陆路到广州贸易。同时宣布:“其水路贸易,俟灭海贼之日,着该督题请,钦此遵行”(注:李士祯:《抚粤政略》卷二,第41页。)。

清初的迁海令虽然使澳葡贸易大受影响,但经过葡人不懈的努力,仍使澳门贸易在整个禁海的29年间(1655~1684),得以勉强保持下去,并逐步得到了改善,可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澳门贸易的复兴与回落

1683年, 清朝平定台湾次年, 解除海禁, 奉行对外开放政策。 1685,清政府宣布将广东广州、福建泉州、浙江宁波、江南松江开放为对外贸易港口,分别设立粤海关、闽海关、浙海关和江海关(注:关于四个海关所在地,王之春:《清朝柔远记》(第36页)称“于广州之澳门、福建之漳州、浙江之宁波府、江南之云台山”;张维华:《中国古代对外关系史》(第463页)认为是江南云台山、浙江宁波、 福建漳州、广东广州。黄时鉴:《中西关系史年表》(第405 页)称“在广东黄埔、福建厦门、浙江宁波、江南云台山各设海关”;而李士祯:《抚粤政略》(卷1)则称四海关,“江南驻松江、浙江驻宁波、 福建驻泉州、广东驻广州次固镇”。各书互有差异,但李士祯当时任广东巡抚,所记似较切近,暂采其说。)。粤海关建立后,“以澳门为夷人聚集重地,稽查澳夷船往回贸易。盘诘奸宄出没,均关重要”(注:梁廷楠:《粤海关志》卷7《设官》。)。为此,清政府于1688 年在澳门设立粤海关澳门总税口,又置关部行台和大码头、南环、娘妈阁、关闸4 个税馆负责征收澳门的船钞货税。澳门总税口的设立,表明中国政府已经把澳门贸易正式纳入对外贸易管理体系之中,直接征税,加强管理。澳门为当时粤海关五大总税口之一,而它在五口之中地位又特别重要。1688年粤海关征税总定额为白银83362两,而澳门每年约征税白银29600两(注:梁廷楠:《粤海关志》卷14《奏课》,卷10《税则三》。),几乎占粤海关税收总数的1/3。

在开放4个港口贸易、设关管理的新形势下, 澳门恢复了对广州的水路贸易,同时澳葡商人不但可以进入广州贸易,还可自由通过关闸,“自与香山县牙行互市”(注:阮元:《广东通志》卷180 《经政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据道光二年刊本缩印本。)。在税收方面,清政府考虑到历史因素,也给予澳葡商人特殊优待。例如外国商船要缴纳两种税:船税与货税,而澳葡只需要缴纳船税一种:

凡商船回澳止征船税,丈其货物而籍之,货入于夷室,俟华商迁出澳始纳税。……凡新来外国洋船收银70两……凡本澳洋船回帆收银35两。(注:梁廷楠:《粤海关志》卷8《税则一》;卷11《税则四》。 )

每番舶一只上税2~3万金不等,惟澳夷之舶……并不上关,先将货搬入澳,自行抽收,以充番官番兵俸饷……至十三行商人赴澳承买,然后赴关上税,是所科乃商人之税,与澳夷无关。又则例甚轻,每一舶不过征税3~4千金不等。(注:张甄陶:《上广督论制驭澳夷状》,《清经世文编》卷83《兵政十四,海防上》中华书局1988年版。)

可见,葡人缴纳船税,每船只不过白银3000~4000两,而其它国家的船税则达2~3万两之多。但当时清政府开放港口贸易,并不只是面对葡国商人,而是面对来华贸易的所有国家的商人。中国把澳门视为广州的外港,因此在澳门设立总税口,意欲使各国的商人都聚集澳门报关纳税,进行贸易,然后,再前往广州贸易。但这样一来,又使澳葡产生疑虑,害怕危及他们在澳门的特权地位。因此极力表示反对其它国家商船来澳门。于是又使出了一贯的贿赂广东官员的做法,阻止其它国家商船在澳门停泊,使这些商船改泊其它港口。1689年英国商船“防卫号”(Defence)便是改泊黄埔的一艘外国商船。 此后许多国家商船纷纷前往黄埔。结果是,澳门与黄埔,都成了广州的外港。葡人保住了对澳门贸易的独立地位,但却失去了广州唯一外港的独特地位,这不能不说是澳葡始料不及的意外损失。

在中国宣布开放港口贸易的同时,葡萄牙在远东地区也先后同西班牙、荷兰等国调整关系,停止冲突,使澳葡的海外贸易开始发生了转机;特别是清政府于1718年(康熙56年底)颁布禁令:“凡商船照旧令往东洋贸易外,其南洋、吕宋、噶喇吧等处,不许前往贸易,……违禁者治罪。”(注:嵇璜等:《皇朝文献通考》,1882年浙江书局版,卷33。)但对澳葡则采取特殊政策:“复以澳夷及红毛诸国,非华商可比,听其自往吕宋、噶喇吧”贸易(注:印光任、张汝霖:《澳门记略》下卷《官守篇》。)。这里吕宋是指菲律宾的马尼拉,噶喇吧是指印尼雅加达,又称巴达维亚。由于禁止中国商人赴南洋贸易,葡萄牙人在这个地区少了一个强劲对手,独占商利,而且还享有低船钞、免货税、货船入口免检等优待。这一切,大大促进了澳门海外贸易的复苏和发展。

1668年西班牙同葡萄牙签订和约,两国重归于好。于是马尼拉与澳门之间恢复了贸易关系。1683~1716年间,由澳门开往马尼拉的商船至少有23艘,由马尼拉返回澳门的商船约有11艘(注:潘日明:《16~19世纪澳门与马尼拉的贸易》,澳门海事研究中心,1987年,第2版, 第36~44页。)。实际上,马尼拉~澳门的贸易是一种“以银易货”的贸易,由菲律宾至澳门的商船主要运载美洲白银,而从澳门到马尼拉的商船则满载传统的中国产品:丝绸与瓷器。当然这些商品又是葡商从广东市场采购来的。葡商从这种转运贸易中获得了丰厚利润,而中国也增加了关税收入。据澳门史家龙思泰称,自1718年康熙帝下令禁止南洋贸易后,给澳葡带来了机会,当年澳门关税便达2 万两(注:(瑞典)龙思泰:《早期澳门史》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第146页。)。

葡萄牙与荷兰关系的缓和,也使澳门对马六甲和巴达维亚(葛喇吧)的贸易得到恢复和发展。1670年葡荷战争结束,澳葡商船可以较为自由地通过马六甲海峡,澳门至果阿的航线也得以恢复。1684~1699年间,抵达马六甲的澳葡商船为14艘,运来的货物共有茶叶667担零9包、糖2085担、锌11200担、中国根状物533担、明矾3100担、瓷器大量、水银40箱、铜50担。同一时间内,有15艘商船从马六甲返回澳门,装载货物有布匹85包、香200担、盐8345担、甘蔗700捆等(注:苏扎:《帝国的幸存》(G.B.Souza,The Survival of Empire), 剑桥大学1986 年版,第160~161,164~167页。)。由于马六甲航道比以前安全,往来于澳门~果阿~里斯本的商船增加了。1709年葡国政府规定,前来印度贸易而停泊果阿的澳葡商船,免予抽税;同时允许澳门商人自由参与原由王室垄断的葡中贸易,使澳葡商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次年,澳门议事会特为此事去信果阿总督,表示感激之情(注:施白蒂:《澳门编年史》,第79页。)。1718~1723年间,每年都有1~2艘商船分别从澳门和果阿之间往来航行。至于澳门与马六甲之间商船往来航行更加频繁,1724~1729年间,每年各有1~4艘商船从澳门前往马六甲,并从该处返回。马六甲作为澳门与果阿航行的中途站,对加强两地联系起着重要作用。1724~1728年间,马六甲海关记载着从澳门运往果阿的货物主要有:糖2370担、锌410担、明矾1210担、瓷器295箱;从果阿运往澳门的货物有主要有:胡椒550担、檀香木500担、盐1375担、铅822担、甘蔗 7500捆(注:苏扎:《帝国的幸存》,第164~165、167、143、145页。)。

澳门~巴达维亚贸易的迅速增长,是这个时期最显著的事实。1684~1716年间,澳门前往巴达维亚的商船共有52艘之多,平均每年1.6 艘。两地贸易长期持续发展,互惠互利。澳葡商人到巴达维亚,是为了获得各种香料产品;而荷兰人则希望澳葡商人给他们运来瓷器、茶叶等各种中国特产。1684年澳葡3艘商船抵达巴达维亚,运来瓷器、茶叶、 中国药材、明矾和2293担锌,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后,购回3013担胡椒。1685年又有2艘澳葡商船前来贸易,他们把2000担锌卖给荷兰人, 购回同样数量的胡椒(注:苏扎:《帝国的幸存》,第164~165、167、143、145页。)。清政府颁布南洋贸易禁令后, 澳门与巴达维亚的贸易往来更为频繁。从1717年到1728年间,往返贸易船数分别为80和93艘,平均每年约有15艘商船,穿梭航行于这条航线上。

帝汶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与澳门的贸易一直保持稳定的发展。清初海禁时期,正是这个地区的贸易为澳门经济提供了基本的保障。因此,澳门人甚至认为,“没有帝汶,澳门就无法生存”(注:施白蒂:《澳门编年史》,第71~72页。)。开港贸易以后,澳门与帝汶之间的贸易进入繁荣时期。前往帝汶的澳葡商船,通常也到爪哇的万丹和爪巴拉(Japara)。在这里主要购买檀香木,运回中国可以3倍价格售出, 这种檀香木贸易利润丰厚而又市场稳定,因此成为澳门对帝汶贸易的基础(注:博克萨:《葡萄牙绅士在远东》(C.R.Boxer,Fidalgos in the Far East)海牙1948年版,第197页。)。1717~1728年间,平均每年有1艘商船抵达帝汶,装载那里的特产檀香木。

尽管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澳门的对外贸易曾有起色。但澳葡对外贸易的复苏只是暂时性的。清朝对澳门的政策既有放松的一面,也有限制的一面。1725年(雍正3年), 两广总督孔毓珣上疏请求限定葡人进入澳门商船数额。他说:“澳门夷船旧有一十八只,又从外国买回七只”,要求将这25艘船作为澳门商船的定额,由中国政府“编列字号,刊刻印烙,各给验票一张,将船户、舵工、水手及商贩、夷人该管头目姓名,逐一填注票内。出口之时,沿海该管营汛验明申报”(注:张嗣行:《广州府志》卷7,《番舶说》。), 澳葡不许再增添新船,“倘有敢偷造船只者,将头目工匠亦俱照通贼治罪”(注:印光任、张汝霖:《澳门记略》上卷,《官守篇》;下卷,《澳蕃篇》。)。此后,澳葡商船出人意料地自行减少。至1744年印光任当澳门同知时,澳葡商船已降至16艘;而到了1748年张汝霖任内时,更只剩下13艘了(注:印光任、张汝霖:《澳门记略》上卷,《官守篇》;下卷,《澳蕃篇》。)。此后澳门贸易继续下降,终至不可收拾。据当时曾对澳门做过认真考察的官员张甄陶说,1750年后,澳葡衰败的迹象有三:

其一是澳门的人口减少。“今在澳之夷约六百余家,每家约三男而五女。其楼房多空旷无人居,赁华人居之。”

其二是商船数目的进一步减少。“始经题定澳船限额二十五只,后有覆于水者,有利不能营运者,有坏不修者,年船不过十只”。即使是剩下这10艘船,葡人“或无资置货,惟以船赁各夷取其租”。

其三是贸易的不景气,葡人生活渐渐困难,“澳夷中已有流为乞丐匪类者,行乞之夷妇尤多”(注:陈澧:《香山县志》卷8, 张甄陶:《澳门图说》。)。

值得注意的是,澳门贸易的衰落,是在中国开港贸易、设关管理、中外贸易不断发展的情况下发生的。17世纪末和18世纪初,西方国家对华贸易飞快地增长着。据记载从1685年清朝开港贸易至1757年的这72年中,到中国贸易的欧美各国商船有312 艘之多(注:格林堡:《鸦片战争前中英通商史》,第41页。)。1757年,清政府宣布关闭浙江等三海关,仅留广东一海关对西方国家开放贸易。但西方国家来华商船却仍然有增无减。从1758年到1838年,粤海关登记的外国商船共达5107艘,平均每年为63.8艘。1764 年, 欧美诸国对华海上贸易进出口总值为白银5545847两,到1805年,已达到23517102两,40年间增长了3.2倍之多(注:严中平:《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选辑》,第4~5页。)。至鸦片战争前,欧美国家来华贸易已有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丹麦、瑞典、普鲁士、意大利、美国、秘鲁、墨西哥、智利等13个国家。每个国家各凭其经济实力进行贸易竞争,为本国对华贸易占有一定份额。在这当中,英国作为当时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国家,很自然地在对华贸易中居于领先地位。从1699~1751年,英国对华入口总值由32086英镑(等于白银96258两),增长为161092英镑(白银483276两);从中国出口总值,由45928 英镑(白银137784两)增长为100万英镑(白银300万两)。英国之外,其他国家的对华贸易也相应地在发展着。

在这种情况下,澳门的贸易却每况愈下,究其原因,主要是澳门这时虽然仍是中国对外开放的特殊港口,居澳葡人也还享有某些贸易方面的特惠待遇,但是澳葡已不再垄断中国的海外贸易,而要与其它12个国家在中国市场平等竞争。可是进入17世纪以后,葡萄牙航海贸易方面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其本国根本没有力量去同英国等新兴的贸易强国竞争,这就注定了澳门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

及至鸦片战争后,中国大门被西方列强打开。先有五口通商(1842年),继有十口设关(1858~1860),此后中国开放的通商口岸多达34个,澳门港便彻底失去了它昔日的重要地位,而逐渐被香港所代替。到1887年中葡条约签订时,广东巡抚上奏疏称:“澳门居住葡人官无善政,贾无善贾,工无善艺,惟借赌博娼寮,包私庇匪,收受陋规,为自然之利。……葡国既无商船来往,澳门别无地利可图,市面萧条,人情涣散,其坐困情形,可立而待。”(注:《清季外交史料》卷73《吴大溦奏查明澳门占界及将占界拟即清厘折》。)

随着澳门港海外贸易的日益衰落,其进出口商品也相应发生了变化。18世纪中叶以前,进口商品主要是供封建统治者享用的奢侈品和毛织品;出口的商品则以茶叶和生丝为主。18世纪中叶以后,进口的商品主要是棉花、棉纱、棉布,而且还出现了大量的苦力贸易。

澳门贸易的意义和影响

在残酷的国际贸易竞争中,澳门最终衰落下去了,但澳门港在近代早期的迅速兴起,对中国社会仍具有重大的意义和影响。

第一,它最早从闭关自守的中国打开了一个缺口,破坏了官方化、闭塞化的朝贡贸易体系。葡萄牙本来不属于《祖训》和《会典》所载的朝贡国家,但却终于被允许在华贸易,并且获得了优惠待遇。这就打破了朝贡贸易的限制,使得中国的对外贸易关系逐渐扩大。与此同时,澳门的存在,又带动了中国私人海上贸易的发展。其结果是,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商品经济十分活跃,某些商品为了满足海外市场的需要,生产规模越来越大。在此基础上,逐渐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这是一种进步的现象,是有利于中国社会发展的一种新的推动力。

第二,它加速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简单地说,它表现在:一方面,葡萄牙商人通过澳门从事全球性贸易,航行于五大洲三大洋之间,促进了世界各地的产品之交流,极大地丰富了世界各国人民的物质生活。中国人也是新产品输入的受益者。另方面葡人经由澳门主动地向中国输送西方的新思想、新文化、新科学技术,使中国人感到耳目一新,思想观念上出现了一些新变化。明清之际,曾有一些士大夫尝试应用西方新文化进行某些改革。当然,文化交流总是双向的。在中国接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同时,古老的中国文化也对西方和世界各地产生了重大影响。

第三,它促进了世界市场的形成。地理大发现沟通了世界航线,从此世界各个地区、各个国家之间的联系日趋紧密,世界成为一个整体。由此也形成了世界贸易市场。在这种情况下,澳门很自然地卷入这个新的全球性的市场的运转之中。它通过澳门~马六甲~果阿~好望角~里斯本航线,连接亚洲、非洲和欧洲三大洲。又通过澳门~马尼拉~墨西哥航线,而通连亚洲和南北美洲。中国在当时世界贸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中国生产的丝绸、茶叶、瓷器等产品深受各国欢迎,是世界贸易中最热门的商品。而澳门则是中国产品出口的重要基地。它是世界市场中的转运枢纽之一,在当时具有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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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澳门海外贸易的兴衰(下)_日本幕府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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