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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太地区面对世纪之交的大国关系调整已经起步，俄罗斯为在新世纪亚太格局转换中处于有利地位，积极调整亚太外交战略，主动与该地区国家改善和发展关系，并已有实质性进展。这一举动将对亚太地区和世界格局的发展变化产生深远影响。
俄亚太外交战略的调整与定位
俄独立后的亚太外交战略从探索、调整到重新定位，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变化过程。独立初期，由于对美国等西方国家实行的俄罗斯战略判断失误，曾一度推行“亲西方”外交。从1992年开始，俄有人提出“应重新考虑俄罗斯外交政策”，应把“同东方和发展中国家的关系放在优先地位”。〔1〕到1992年下半年， 外交政策之争成为俄上层政治斗争的焦点。俄领导经过反思认识到，推行亲西方政策已使俄在亚洲格局演变中处于不利地位，如不打开亚太外交，俄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因而开始改变外交基调。1992年底俄开始调整外交政策，叶利钦出访韩国和中国，并提出既面向西方又面向东方的“双头鹰”外交。此后，俄决策层根据俄所面临的问题，以及整个国际形势的发展趋向，确定了俄亚太政策的重点、原则，于1993年4 月出台了《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基本原则》，提出“复兴俄罗斯”、“恢复大国地位”的外交战略，确定了亚太外交在俄外交战略中的地位。1996年1月， 普里马科夫外长上任，更加重视与亚太国家发展关系，上任伊始他便主张把“东方外交”提升到与“西方外交”同等重要的地位。叶利钦进入第二任期后，俄国内政治、经济形势逐渐好转，外交战略进一步完善。1997年5月7日叶利钦批准《俄罗斯国家安全构想》，指出与“世界各大国、经济和军事力量中心发展平等伙伴关系”，要在“多极世界形成的长期过程中成为独立的一极”，强调“与亚太地区国家开展对话和全面合作符合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至此，俄面向21世纪的亚太外交战略框架基本定型。
俄罗斯亚太外交战略的主旨是确立欧亚大国地位，实现俄罗斯成为“多极世界中独立一极”的战略目标。其主要内容包括：全面恢复和发展与亚太国家关系；加强与亚太地区国家的经济关系；吸引亚太资金带动俄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经济的开发；参与和推进亚太安全机制的构筑；保障俄东部地区的稳定。
俄亚太外交的新特点
近年来，俄罗斯在亚太地区展开全方位外交，以东北亚、东盟和南亚一些重要大国和地区为重点，展开灵活、务实的外交攻势。
（一）提升俄中关系。俄中政治、经济和军事关系稳步发展，已建立了高层首脑对话机制。两国关系已由俄独立初期的睦邻友好、建设性伙伴关系升格为面向21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1997年以来，俄更加重视与中国关系的发展，4月和11 月中俄两国首脑进行了两次正式会晤。叶利钦提出，中俄关系是发展国家关系的“先进模式”，但还要“不断充实重要的具体内容”，加强政治、经济合作，进一步深化，以把稳定、发展的俄中关系带入21世纪。首先，俄政府排除种种阻挠，积极推进中俄勘界工作。1992年3月， 中俄双方互换东段边界协定批准书，1995年10月互换西段边界批准书，两协议书现均已生效，1997年11月叶利钦访华时勘界工作如期完成。其次，1997年4月，俄与中哈吉塔4国签署“边境裁军协定”，规定5国把边界线两侧各100公里内的军事力量裁减到与睦邻友好相适应的最低水平，确定了陆、空军和防空军等人员和主要武器数量的最高限额以及互不以武力相威胁、互不进攻等安全原则。这一协定的签署使5国长达7000 多公里的边境地区形成一个安全带，也为亚太地区各国建立睦邻友好关系提供了经验，为加强边境地区军事合作与安全创建了新模式。第三，俄把加强经济关系作为俄中长期合作的基础。俄认为目前68亿美元左右的贸易规模已不适应俄中关系的发展，俄政府提出“切尔诺梅尔金—李鹏委员会”的一个重要任务是使下个世纪初俄中贸易额达到200亿美元， 并积极创造条件实施一系列大型双边经济合作项目，以充实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基础。
（二）突破俄日关系。近年来俄罗斯调整了对日政策，不再坚持承认“北方四岛主权”是改善两国关系的前提。开始加强安全领域的对话，邀请日本防卫厅长官访俄，与日本海上自卫队联合举行军事演习，主动把四岛驻军人数由1万减至3500等； 提出有偿租让北方四岛海域捕渔权的建议，使日本渔民在“商业基础”上进行合法捕鱼。通过一系列措施，俄日达成在国防、安全领域的谅解，并建立起了两国外长定期会晤磋商机制和副总理级的经济委员会磋商制度，高层互访增加，两国关系有很大改善。叶利钦政权进入第二任期后， 加大了对日外交力度：（1）积极展开外交攻势。1997年俄前国防部长罗季奥诺夫、第一副总理涅姆佐夫和外长普里马科夫先后访问日本，为日俄首脑会谈寻找契机。俄日首脑继6月丹佛会晤后，11 月初又在俄远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进行了第二次不系领带的非正式会晤，使俄日关系出现新的突破：两国争取在2000年之前签署俄日和平条约，解决领土问题或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并就四岛问题提出了共同开发、共同利用的新思路。叶利钦称此次会晤是俄日关系的“真正突破”。（2）拓展经济合作关系， 借助日本资金技术带动西伯利亚、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以保障下个世纪俄经济的全面复兴。11月推出以经济合作为主要内容的“叶利钦—桥本计划”，决定两国在贸易、运输、投资以及高科技领域进行合作。（3 ）加强军事领域的合作。1998年将实现日本防卫厅次官和俄总参谋长之间的互访。
（三）改善和发展与朝鲜半岛的关系。俄罗斯调整了曾一度“亲韩疏朝”的作法，积极在朝鲜半岛推行“等距离”外交。俄罗斯把韩国看作是亚太经济强国和开发远东及西伯利亚的合作伙伴，积极与其发展关系。两国高层往来频繁。1992年叶利钦访问韩国，双方签署了《俄韩关系原则条约》和有关贸易、投资、科技、渔业、航空、文化等8 个文件；1994年6月韩国总统金泳三访问俄罗斯， 双方又签署了《俄韩联合声明》和关于防止海上事故、进行环保合作等方面的文件，还就成立俄韩贸易委员会达成了协议。 两国的经济和军事关系也取得了较大进展。 1995年9月，俄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访问韩国， 讨论了两国大型经济合作项目问题，与韩国总理李洪九共同签署了宣言，规定两国政府将积极支持已商定兴建的合资企业。这些合资企业包括：在西伯利亚兴建天然气田和铺设通往韩国的天然气管道；在俄罗斯的东部港口纳霍德卡为韩国公司兴建一个工业区；在莫斯科兴建一个韩国贸易中心。宣言还要求两国在能源、伐木、汽车、核能、渔业、环保以及帮助俄军工转产等领域加强合作。两国还签署了“军事合作议定书”，建立了军方领导定期互访关系。
与此同时，俄也积极改善和修复与朝鲜的关系。1995年9月7日，俄正式宣布1961年签订的《苏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期满停止生效，建议签订俄朝友好关系原则条约。1996年初新外长普里马科夫上任后，重视恢复与旧盟友的关系，加大了对朝外交力度。1996年4月， 叶利钦致函金正日，表示愿意与朝发展关系；同年4月10日， 俄副总理伊格纳坚科率政府代表团访问朝鲜，参加俄朝经贸合作委员会首次例会，除讨论朝欠俄债务问题外，还商讨了双方经贸合作问题，并且表示对改造过去援朝建立的70多家老企业有兴趣。俄副外长帕诺夫和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等也相继访问朝鲜，就朝鲜半岛的政治局势进行磋商，提出尽快签订俄朝新条约草案问题。俄朝关系有很大改善。
（四）加快改善与东盟国家的关系。（1 ）政治上以“低姿态”主动拉近与东盟的距离。通过积极参加“东盟地区论坛”活动，邀请东盟领导人访俄，提议与东盟建立预测冲突机制，扩大与东盟军事技术合作，积极与东盟和东盟各成员国进行“互利互惠合作”和“全面发展关系”。1997年7月，俄外长普里马科夫访问马来西亚和泰国等东盟国家； 9月，现任亚太经合组织主席国、1998 年将担任东盟主席国的菲律宾总统拉莫斯应邀访问俄罗斯。双方还成立了“俄与东盟合作委员会”和“俄与东盟民间基金会”。俄已由东盟“协商伙伴国”升格为东盟“全面对话伙伴国”，与东盟一些国家关系有大幅改善。（2 ）经济上以军售为主不断扩大合作渠道。俄罗斯看准东盟决定到2008年建成东盟自由贸易区和将“东南亚共同体”发展成欧盟式地区统一机构这一长远规划，筹谋以军售为主全面加入该地区的经济合作。目前，俄除向马来西亚销售武器外，还同印尼、泰国和菲律宾等国进行武器谈判，表示“要帮助菲实现武装力量现代化”，准备向菲提供米格—29战斗机。俄同东盟国家的贸易额已达45亿美元，约占俄外贸总额的30%〔2〕。
（五）加强与印度的关系。俄近年重视恢复和发展与印度关系，并取得了一些实质性进展。俄总理、外长和国防部长先后访问印度，1996年两国决定建立“热线联系”。叶利钦表示希望俄印关系比苏印关系“更加密切和更富有成效”。普里马科夫把印度称为“俄的优先伙伴之一”，认为俄印关系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建立在战略基础上的考虑”。1997年3月，印度总理高达访问俄罗斯， 双方同意把两国关系升格为“战略伙伴关系”，叶利钦把俄印两国称作是“多极世界中的两极”。两国决定建立领导人每年定期会晤机制，1998年叶利钦将出访印度。同时，俄印已逐步建立长期稳定的军事合作关系。1994年俄与印签署了为期5年的军事合作规划， 俄将向印提供先进军事技术装备和军事技术，帮助印度改进和提高军工生产工艺，并决定向印扩大出售武器装备等。其中，俄帮助印改装苏制军备是双方合作的一个重要方面。印度对此非常重视，态度积极。1996年10月，俄国防部长罗季奥诺夫访问印度，与印国防部长亚达夫签署了“关于扩大两国军事合作的协定”，规定扩大俄印在军事领域的协作、就军事问题互通有无、进行联合军事演习、海军舰队互访及在两国高等军事院校相互培训军官等，使两国的军事合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俄亚太外交战略的意图及影响
俄不断调整亚太外交战略，并把其置于外交的突出地位。其主要战略考虑是：
（一）体现俄的欧亚大国地位。俄罗斯地跨欧亚大陆，独立后西部失去了大片土地，地缘重心东移，与亚太地区有着更重要和直接的利害关系，东部邻国的重要性增大。但由于综合国力衰退，影响力明显减弱，亚太外交难有大作为。加上美国对俄实行“遏制战略”，俄被排斥在解决朝鲜半岛争端等亚太事务之外。俄谋求通过与亚太国家建立新型关系，取得亚太事务的“参与权”来恢复俄的大国地位和影响。
（二）平衡西方外交，改善不利的战略处境。由于美国不顾俄罗斯的反对实施北约东扩，俄的西部战略空间缩小，俄最终虽然得到了一些战略补偿，参加了8国集团，进入了巴黎俱乐部，加入了欧洲委员会， 但没有取得对欧洲安全事务的否决权。从长远看，北约东扩是无界限的，这将进一步危及俄的安全利益。同时，俄美之间在政治和军事上矛盾凸显，相互间的碰撞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俄进一步加大对亚太外交的力度，谋求以亚太外交为支点，通过东方外交来增大与西方抗衡的筹码，增强自己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改善不利的外交处境。
（三）希望在周边形成一个“睦邻安全带”，为国内经济建设创造较好的外部环境。首先，俄已确立了复兴经济的中长期规划。1997年俄经济出现了独立后首次增长，估计可达0.5%。 叶利钦进入第二任期后，国内人心思定。俄欲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拓展与亚太地区的经济合作，促进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经济发展，复兴经济。由于独立后失去了欧洲、中亚等一些前苏联共和国的能源和资源基地，加上欧洲部分现有的资源由于长期开发而濒于枯竭，俄已开始把开发和利用远东西伯利亚资源看成是俄下世纪振兴经济的希望所在。只有与亚太地区国家建立稳定的经济合作机制，参加亚太地区经济大循环，才能有资金、技术和劳力，帮助俄实现这一目标。所以，俄把改善与亚太地区的关系作为外交的重要方面。其次，参与亚太地区新安全机制的构筑，确保东部安全。俄谋求通过建立新亚太安全机制，平等参与亚太事务，反对少数国家垄断亚太事务，保持俄在该地区的影响。第三，降低军备水平，加强相互信任，建立“睦邻安全带”。为促进周边地区的安全与稳定，俄裁减远东驻军和太平洋舰队军力，从蒙古撤军，减少“北方四岛”驻军，与中哈吉塔签署“边境地区信任措施”和“边境裁军协议”。
1997年11月，俄罗斯被提前吸收为亚太经合组织新成员，从而使其亚太外交取得了实质性突破，对亚太地区也将产生较大影响。
（一）有利于亚太地区多极化格局的形成。亚太地区多极化趋势在发展，美、日、中、俄和东盟各大力量间的相互关系在全面调整和重新定位。美日两国为在亚太地区安全中占主导地位， 加强了安保同盟。 1997年9 月批准的“美日防卫合作指针”把适用范围从远东扩大到“日本周边”，赋予美日同盟保卫亚太安全的使命。俄罗斯虽然国力衰微，但其现有的军事实力对想在地区称霸的国家仍具有威慑力。近两年俄积极主张多极世界，反对“单极世界”和“新的地区集团”，明确提出俄要成为多极世界格局中“独立的一极”。叶利钦认为要避免重蹈冷战覆辙，“就得建立平等的世界秩序”，“而不是将导致美国控制任何地方的单极世界”。俄进入亚太经合组织，加入亚太地区合作，对美日军事同盟将起到一定的牵制和平衡作用，可在亚太多极制衡的格局中发挥独特作用，加快亚太地区多极化趋势的发展。
（二）推动亚太地区新安全机制的建立。（1 ）主张多边安全机制，提出多项关于建立亚太地区安全新机制的建议。早在1992年叶利钦访问韩国时就提出建立“东北亚多边磋商机制”，包括建立整个亚太地区和次区域的多边安全对话机制；建立“地区冲突调整中心”和“地区战略中心”。1995年7月， 俄向东盟提交了“亚太地区安全与稳定原则”宣言草案，并建议将其作为亚太国家交往规范，有的已被吸纳。1997年5月，俄前国防部长访问日本时曾提出“俄日美三边”安全合作建议。 （2）积极参加双边和多边安全对话。 近年来俄已全面展开与亚太各国的外交，与亚太主要大国建立了双边安全对话渠道，加强了军事领域的合作。俄还多次参加地区和次地区多边安全会议，如“北太平洋安全保障三级论坛会议”，“东北亚安全对话会议”及“东盟论坛会议”等等。叶利钦在1997年12月祝贺东盟高级会晤的电文中指出，俄决心在亚太地区包括东南亚地区的和平与发展及广泛经济合作问题上，起建设性作用。（3）推动安全观念的更新。俄积极深化与中国关系， 突破俄日关系，改善与东盟的关系，积极签署“边境裁军协议”等，这些举措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以及“政经不可分”等对国家间关系发展的束缚，对亚太地区安全观念的变化和更新起到了积极作用，有利于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三）推动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亚太地区，尤其是东北亚地区与俄罗斯在资源配置、产业结构和市场需求方面有着巨大的经济互补优势。近年来区域经济合作发展势头看好。由中、俄、朝等多国参加的《图们江流域开发计划（草案）》出台后，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支持下，已开始可行性操作，1996年12月又签署了合作开发的三个具体文件。俄罗斯态度非常积极。这一计划虽然由于各种原因启动较慢，但这种合作模式对亚太地区今后大型项目合作开发将起到促进作用。
注释：
〔1〕俄罗斯《独立报》，1992年3月28日。
〔2〕日本共同社记者援引俄外交部副部长帕诺夫的讲话，1996 年7月21日东京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