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回回人与中西文化交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元代论文,回回论文,人与论文,文化交流论文,中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883(2002)04-0029-07
13世纪初,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后在世界舞台异军突起。成吉思汗和他的继承者多次征服中亚、西亚等地穆斯林国家和地区,打通了中西文化交流的通道,大批阿拉伯人、波斯人和伊斯兰化的突厥人及有一技之长的工匠、科学家、天文学家、医学家随蒙古军队进入中国。元朝建立后,又有大批穆斯林知识分子、商人通过丝绸之路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元时,人们把世界各地来华的穆斯林通称为回回人,其政治地位、经济力量、人口总数大大超过了唐宋时期来华的穆斯林“番客”。元代回回人在中西文化交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们带来了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一些先进的科学文化技术,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中华文化宝库。
一、中世纪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勃兴
蒙古人西征之前,阿拉伯人大举向外扩张,曾建立了幅员辽阔的阿拔斯王朝(750-1258),同时他们吸纳了当时世界各国的先进文化,包括叙利亚文化、波斯文化和印度文化,并将这些不同文化类型的书籍翻译成阿拉伯文,兴起了一场“百年翻译运动”,极大地推动了伊斯兰世界学术文化的发展与创造。应该指出的是中世纪的阿拉伯穆斯林科学家们并非限于翻译和介绍,他们还创造性地发展和完善了许多科学领域,他们不仅注重科学实验,也致力于探讨科学规律。当时撒马尔罕、巴格达、伊斯法罕、布哈拉、大马士革已发展成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中心,涌现出大批学者和科学家,这些中心建有富丽堂皇的图书馆、实验室,各地清真寺装有造型各异的日晷。穆斯林对天文观测设施的建设和天文仪器的制造具有浓厚的兴趣,他们创立了历法,编纂了历书和朝拜指南,还发展了计算精度极高的天文学观测实践与理论,发明创造了很多仪器装置,诸如星盘仪、象限仪、地球仪、观像仪等。伊斯兰天文学不仅对西方天文学发展有过重要的推动作用,而且在元代经回回人传入中国后,对中国天文学研究也产生过重要影响。
阿拉伯人对医疗科学也很感兴趣,相传穆罕默德曾说过,学问有两类:一类是教义学,一类是医学[1](426)。到11世纪时,阿拉伯医学已非常发达,他们开办药剂学校,在巴格达创立了第一所伊斯兰性质的医院,医院内设有医学图书馆,藏有世界各地的医学书籍。拉齐(865-925)被称为伊斯兰医学家中最伟大、最富于独创性而且著作最多的人物,曾任巴格达医院院长。伊本·西那(980-1037)被称为最著名的伊斯兰医学家,他诞生于中亚布哈拉附近,死后葬于伊朗西北的哈马丹。他的坟墓一直保存到现在,为后人所瞻仰。伊本·西那一生著述颇丰,据说写过100多部著作,内容包括医学、哲学、几何学、天文学、教义学、语言学和艺术等方面。他曾把希腊和阿拉伯医学思想加以总结,编成《医典》,成为那个时代最具权威的著作,被欧洲各大学作为教科书。伊本·西那作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在促进人类思想和文化的发展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此在1952年他诞生1000周年(按伊斯兰教历计算)的时候,阿拉伯国家联盟在巴格达举行大型纪念活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把他列为世界名人,举行了纪念活动[2]。
伊斯兰教关于天文学的研究是在一部印度天文学著作的影响下开始的,这部著作称《西德罕塔》,公元8世纪传入巴格达后被波斯学者法萨里翻译成阿拉伯文,被后代学者作为范本。据说印度算术及其数学体系和零号是随《西德罕塔》传入阿拉伯国家,随后又传入欧洲及世界各地。
总之,阿拔斯王朝(750-1258)时期,中亚一带聚集了许多科学家、哲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地理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和教义学家。如阿拉伯散文鼻祖木干法尔是波斯人,阿拉伯语法开山鼻祖西伯威息亦是波斯人,医学家拉齐是德黑兰人,伊本·西那也是波斯人,数学家花剌子密,天文学家、地理学家鲁比尼都是中亚人。公元11世纪,阿拔斯王朝逐渐衰落,濒于瓦解,帝国东西各部纷纷自立。但具有伊斯兰特点的学术文化继续昌盛,构成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百家争鸣的局面。撒马尔罕、伊斯法罕都是和巴格达繁荣时期相媲美的伊斯兰文化中心[3]。
二、蒙古人西征及对伊斯兰文明的破坏
1218年西辽被蒙古灭后,第二年成吉思汗率20万大军浸入花剌子模,开始了对伊斯兰文明的蹂躏。蒙古族是一个游牧民族,善于征战,当时花剌子模虽然有40万军队,但在善于骑射的蒙古军面前不堪一击。成吉思汗亲率主力进攻不花剌,守城将领出城纳款,向成吉思汗投降,居民2万余人被杀,青壮年被成吉思汗强征去攻打撒马尔罕。撒马尔罕是花剌子模都城,城破后又有数万居民被杀。1221年成吉思汗三子拖雷围攻呼罗珊西部的马鲁,守军投降,17万无辜市民被杀,仅余下工匠400名。察合台、窝阔台攻下玉龙杰赤,虏其各色工匠10万东去[4]。
至1261年元朝建立,成吉思汗与他的继承者三次西征,历经近半个世纪。蒙古西征是世界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一场战争,其所跨地域涉及欧亚两洲。战争破坏了伊斯兰文化,中亚、西亚、伊斯兰国家的人民用几百年时间积累起来的人类智慧的象征——图书馆、天文台、礼拜寺及那些科研人员,他们被烧毁、被屠杀,其损失是无法估量的,中世纪光辉灿烂的伊斯兰文化遭到蒙古军队长达半个世纪的蹂躏、摧残。“在这期间,蒙古人乘着快速的马队,配备着奇异的弓箭,走到哪里,便在哪里进行蹂躏和破坏。东方伊斯兰教的文化中心,在他们的面前被扫荡净尽,在堂皇的宫殿和庄严的图书馆过去屹立的地方,只留下断瓦残垣,一片废墟。深红色的河流,标志着他们铁蹄的踪迹。有10万人的赫拉特(希拉特),只剩下4万人口了。”[1](578)
同时,蒙古人西征打通了中西文化交流的通道,中西亚等地的穆斯林士兵、工匠、商人、科学家源源不断地来到中国。这些穆斯林大多数是被蒙古军强征东来,也有些是在元朝建立后的和平时期随着元与中亚几个蒙古汗国之间政治、文化交流的需要而来到中国。蒙元时期大量穆斯林的东迁,为我国回回民族的形成奠定了人口数量基础,《元史》及元代各类文献中将这些东来的穆斯林统称为回回人。
三、回回人传入的阿拉伯科技文化
蒙古人虽然善征战,军事力量强大,但在元朝建立前,生产技术落后,生产力极其低下。他们绝大多数从事畜牧业,只有少数农业区。“鞑人初始草味,百工之事,无人而有。其国除孳畜外,更何所出。其人椎朴,安有所能?……箭镞以骨,无以得失。后灭回回,始有物产,始有工匠,始有器械,盖回回百工技艺极精,攻城之具尤精。”[5]
蒙古人的征服行动,不但对中亚伊斯兰文明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在征服西夏、辽、金、南宋的战争中,也常常付之以洗劫或屠城,给内地经济造成重大破坏。但此时蒙古统治集团中已有大量包括回回人在内的色目人参政,减少了蒙古人破城后毁灭性的屠杀。如蒙古将领议屠中兴,回回人“察罕力谏止之”。畏吾儿人廉希宪在四川奏请“申敕军吏,无妄掳掠”。
126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后,蒙古人开始重视社会、经济、文化建设。大量回回人进入中国后,得到蒙古统治者的重用,尤其在帮助蒙古统治者治理地方,恢复战后创伤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回回人在元代中西文化交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白寿彝先生称:“元回教人之西学,严格言之,多为应用技术,而学理方面者甚少。”[6]蒙元时期由回回人传入中国的科技文化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天文历法 回回历法是公元7世纪伴随着伊斯兰教的创立而产生于阿拉伯半岛的一种历法体系,又称“希吉拉历”或伊斯兰教历。据史料记载回回历法于北宋初年传入中国。元代“至元四年(1267年),西域札马鲁丁撰进《万年历》,世祖稍颁行之。”[7]
白寿彝先生认为《元史·历志》所谓《万年历》与《元史·本纪》提到的《回回历》当系一物[6]。《新元史·历志》亦称“札马鲁丁之《万年历》,实即明人所用之《回回历》。”又谓“西域人札马鲁丁用回回法撰《万年历》,其法为默特纳国王马哈麻所造。”元代在天文机构的设置上实行双轨制,即在为回回天算家设立机构之前或同时,也为汉人设立了另一套天文机构。回回天文机构的设立和健全,使得通过各种渠道来此供职的回回天文工作者开始步入正规。其最初的工作主要是从相邻的伊利汗国马拉盖天文台学习和引进现成的天文成果,札马鲁丁所献《万年历》和七种天文仪器就是从伊利汗国引进的。邱树森先生认为《万年历》并非《元史》中多次提到的《回回历》,《回回历》是一种纯阴历的伊斯兰教历,而《万年历》“是流行于波斯地区带有浓厚托勒密体系色彩的回回宫分年历法”[4]。如果这一观点成立的话,元代传入中国的伊斯兰教历法就不只是一种。
如果说回回历法在北宋或更早时间就传入中国的话,那时仅限于穆斯林宗教生活的需要。元时回回历得到统治者重视,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应用。由于“西域推测天象最精,其五星纬度又中国所无”[8],在元代一直被人们采用。元朝统治者第一次为回回天文学家设立了专门的天文机构——西域星历司。至元八年(1271年),元政府在上都创建回回司天台,秩从五品,后又改为回回司天监。
至元四年,札马鲁丁进《万年历》的同时,还向朝廷进献从波斯国引进的七种天文仪器,《元史·天文志》有一简单说明:1.“咱秃哈剌吉,汉言浑天仪也。”2.“咱秃朔八台,汉言测验周天星翟之器也。”3.“鲁哈麻亦渺凹只,汉言春秋分晷影堂。”4.“鲁哈麻亦木思塔余,汉言冬夏至分晷影堂。”5.“苦来亦撒麻,汉言浑天图也。”6.“苦来亦阿儿子,汉言地理志也。”7.“兀速都儿剌不定,汉言昼夜时刻之器也。”
回回人札马鲁丁可能是中亚一位优秀的天文学家,这些天文历法及天文仪器的传入极大地丰富了元代天文学方面的知识。元代科学家郭守敬编造《授时历》时可能亦参考了回回历法。另外,我们从清初回族学者刘智(约1644-1730)所著《天方至圣实录》中得知,元代宫廷收藏有许多伊斯兰天文学方面资料,如该书卷二十《敕回回太师文》中记载:“洪武初,大将入都,得图籍,文皆可考。惟秘藏之书数十百册,乃乾(天)方先圣之书,我中国无解其文者。闻尔某道学本宗,深通其理,命译之。今数月,所译之理知上下,察幽微,其测天之道,甚是精祥”。在同卷所收录钦天监回回太师马沙亦黑洪武十五年所作《回回天文书序》中讲道:“爰自洪武初,大将军平元都,收其图籍经传子史凡若干万卷,悉上进京师,藏之书府……其间西域书数百册,言殊字异,无能知者。……遂召钦天监灵台郎臣海达儿、臣阿答兀丁、回回太师臣马沙亦黑、臣马哈麻等咸至于庭,出所藏书,择其言天文阴阳历象者次第译之。……且命之曰:‘尔西域人,素习本音,兼通华语,其口以授儒,尔儒译其义,辑成文焉。惟直述毋藻绘,毋勿’。……明年二月,天文书译即,缮写以进。……是书远出天方圣裔,在元世百有余年晦而弗显。今遇圣明,表而为中国之用,备一家之言,何其幸也。”
(二)医学 “回回人入中国者,多以卖药为业,其俗至今尚存。”[9]元代由于回回医药学的大量传入及临床应用,至元七年设置广惠司,专掌“修制御用回回药物及和剂,以疗宿卫士及在京孤寒者”。至元二十九年又设“大都、上都回回药物院二……掌回回药事”。元至治二年复将二药物院划归广惠司辖领。说明回回医药传播很广,除回回外,畏吾儿人、也里可温人、汉人也都接受了回回医药科学,对回回医药的传播起了推动作用。伊斯兰医药书籍可能最初是以阿拉伯文、波斯文传入中国,一些穆斯林学者将其翻译成汉文,或者重新编写成汉文表述的伊斯兰医书。现存的4卷残本《回回药方》是明洪武年间翻译的,它所依据的原本应是元代大量传入中国的阿拉伯医药典籍。据宋岘先生考证,《回回药方》基本内容是译自中亚阿拉伯医学家拉齐、侯奈因、萨卜而、麦朱西、伊本·西那等人的伊斯兰医学经典。其中的110余首方剂同伊本·西那的《医典》方剂完全相同。这表明,中古时期,伊本·西那《医典》等医书不仅流传到了欧洲,而且也传到了中国,并有了汉文译本。由此证明《回回药方》是伊斯兰科学文化于13世纪由回回人传到中国的重要史实,是传统中国文化与外来的阿拉伯、波斯文化相融合的结果[10]。
(三)造炮术 “回回炮”因回回人制造、使用并首先传入中国而得名。所谓回回炮,是一种木制的抛石机,源自于中亚阿拉伯国家,蒙古西征时已发现这种抛石机的威力。据《阿拉伯通史》记载:“1258年1月,旭烈兀的抛石机,对首都(巴格达)的城墙进行了有效的攻击。不久就有一个堡垒被打开一个缺口。”[1]至元五年(1268年),元军对南宋襄阳和樊城进行围攻,此二城城高墙厚,又有众兵把守,久攻不下,对元军士气影响很大。于是忽必烈遣使征炮匠于波斯国。伊利汗阿八哈遂派出身制炮世家,以善造炮而名扬的旭烈(赫拉特)人亦思马因和木发里(布哈拉)阿老瓦丁前往中国[11]。至元九年(1272年)十一月,“回回亦思马因创作巨石砲来献”,忽必烈命在大都午门前进行试射,并亲临观看。试毕,忽必烈大加赞赏。即命亦思马因携其炮术前往樊城、襄阳助战。开炮后“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毁,入地七尺”[12],樊城、襄阳很快攻下。至此,元军将回回炮用于征服南宋的各个战场,成为元军攻城的有力武器。至元十一年(1274年),元军设立回回炮手总管府,以亦思马因为总管。至元十八年又设回回炮手都元帅府,二十二年改为回回炮手军匠上万户府。这一机构的不断升迁说明元统治者对回回炮的依重。
(四)语言文字 元朝由于大量中亚回回的内迁,中国与中亚穆斯林关系日益密切。元初国中通行汉文、蒙古文和回回文三种文字,即“鞑人本无字书,然今之所用则有三种:行于鞑人本国者,则只用小木长三、四寸刻之四角……行于回回者,则用回回字,镇海主之。回回字只有二十一个字母,其余只就偏旁凑成。行于汉人、契丹、女真诸亡国者,只用汉字,移剌楚材主之”[5]。元大都“市学多教回回字及鞑人译语”。鉴于回回文字的重要性,元政府在一些重要机关内部设有回回椽史、回回译史和回回令史等官职,他们的职责就是用回回文起草文书、翻译文书。可见元政府与中亚蒙古汗国联系还是比较密切,他们之间文书往来既有蒙古文,也有大量波斯文或阿拉伯文。王恽《中堂纪事》云回回译史麦术丁以木笔挑书普速蛮字。元代回回人宗教活动及日常用语中多为阿拉伯语和波斯语。大多数学者认为《元史》中多次提到的回回文字应为波斯文:一是因为蒙元时代来自波斯和东部的穆斯林人数居多。二是因为旭烈兀建立的伊利汗国也是通用波斯文,元与伊利汗国之间的文书往来十分频繁。所以元朝官办的回回国子学和回回国子监,教学的主要内容应是波斯文[4]。法国汉学家伯希和曾指出:波斯语是蒙古人宫廷和罗马教廷通信的交流工具。这些用波斯语写的信件至今仍保存在梵蒂冈图书馆[13]。
元代随回回人东移还传入一种称“亦思替非”的文字。《元史·选举志·学校项》云:“世祖至元二十六年夏五月,尚书省臣言:‘亦思替非文字,宜适于用,今翰林院益福的哈鲁丁能通其字学,迄授以学士之职,凡公卿大夫与夫富民之子,皆依汉人入学之制,日肆习之’,帝可其奏。是岁八月,始置回回国子学。至仁宗延祐元年四月,复置回回国子监,设监官。以其文字便于关防、取会数目,令以旧制,笃意领教。”由于《元史》记载简略,亦思替非文字到底是一种什么文字,曾困扰学术界长达半个多世纪。1940年白寿彝教授根据以上记载推测亦思替非文字“在元代系做关防会计之用”[16]。已经点出了这种文字的用途,可惜没能引起学术界重视。后来又有人撰文认为是波斯文、阿拉伯文,也有人认为是一种突厥语言[14]。在1992年11月举行的“伊朗学在中国学术讨论会”上,伊朗学者穆扎法儿·巴赫蒂亚尔提交的《“亦思替非”考》一文破解了这一千古之谜。他指出:“亦思替非(Estifi)本意乃是‘获取应有之权利’或‘向某人取得应得之物’。作为一个专有名词其意为:‘财产税务的核算与管理’。因此,在古代,在大多数伊斯兰政权统治的国家,类似现代财政部的部门称为‘亦思替非部’”。“‘亦思替非’乃是一种特殊的文字符号,用于国家文书之中,它有特定的写法与规则,国王及政府有关财务税的诏书、清算单据、税务文书等都用这种文字书写……这种文字类似缩写符号或象形文字,只表意而不标音”[15]。由此可见,亦思替非文字是一种专用于财务核算的文字,创造者是伊朗人,元代传入我国,元政府设立回回国子学,蒙古贵族子弟有入学学习者,命回回人益福的哈鲁丁专门教习。
(五)文化艺术 元代回回人在文化艺术方面也有较大成就,一方面华化的回回人用汉文创作了许多传世作品,如文学家、诗人高克恭、马九皋、萨都剌,回回剧作家丁野夫等。在书法、绘画方面也是人才辈出。这些回回人入华时间较早,追其先辈有唐宋时期入华者,有蒙古西征初期入华者,历经几代后,已完全接受了汉文化。陈垣先生《元西域人华化考》一文论述颇详。
元代回回人还带来了中亚地区的一些音乐和乐器。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载元代较为流行的回回曲有《伉里》、《马黑某当当》、《清泉当当》三个曲目。有学者认为《伉里》曲可能是西域康里国流行的曲目之一,随回回传入中原。元时有许多西域乐器传入,拉弦乐器有胡琴,弹弦乐器有箜篌、琵琶、火不思、七十二弦琵琶、兴隆笙等。随乐器东传的必定有许多回回乐人和乐曲。回回音乐与中国音乐一同构成元代宫廷音乐,礼部下设仪凤司,“掌汉人、回回、河西三色细乐;每色各三队,凡三百二十四人”[16]。仪凤司下,又常设和署“管领回回乐人”。元代回回乐不仅供宫廷蒙古统治者欣赏,也传入民间,受到全国各地人民喜爱。
(六)数学的传入 数学是天文学的基础,天文学是与数学同步发展的。公元8世纪,印度算术及数字体系和零号传入阿拉伯国家,而这些数字的应用遍布于阿拉伯世界大概要归功于花拉子密和海伯什的天文表。艾哈迈德·奈赛威(卒于1040年)在他所著的《印度算法释疑》一书中介绍分数除法、开方和立方的方法时,几乎是采用现代的方法。花拉子密是阿拉伯数学史上最初的主要人物,他不仅编写了最古的天文表,而且编写了关于算术和代数学的最古的书籍。阿拉伯数学也是借花拉子密的著作传入西方。元时一些阿拉伯数学著作也传入中国,据《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记载,元代传入我国的26种科技书目中,有4种是数学方面的,它们是《兀忽烈的四劈算法段数十五部》、《罕里速窟允解算法段目三部》、《撒唯那罕答昔牙诸般算法段目仪式十七部》、《呵些必牙诸般算法八部》。马坚先生认为《兀忽烈的四劈算法段数十五部》可能是欧几里得《几何原本》15部的最早译名。
(七)其他 元代由回回人东传的科技文化除上述外,还有大量建筑学、地理学方面知识和技术。马坚先生在1955年7月7日的《光明日报》发表《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一文,对元代官方记载的传入我国的回回书籍进行逐条释义。因这些书籍的书名大多为波斯语或阿拉伯语与汉语混合音译,一般人很难明了这些书籍包含的内容,经马坚先生研究,这26种回回书籍包括数学、几何学、天文学、医学、地理学、星象学、化学、哲学、历史学、辨认宝石学、机械制造原理、诗歌、天文仪器制造等方面内容。可惜这些书籍已全部失传,只有书名记录,今人不能睹其全貌。《光明日报》在这篇文章“编后记”中指出:“马坚同志的文章虽是比较专门性的,但是提出了关于文化交流和科技史上的一些重要材料的考订,包括古希腊和阿拉伯的文化科学书籍仪器在元代的出现。其中《几何原本》一书就比一般所知明末始入中国的事迹,在时间上几乎提前了三百年。此外,还有古代阿拉伯的天文、历算、医药、占卜以及历史、地理、物理、化学、文学书籍。这些都是元代的‘回回’人所做的文化交流工作,也就是我国回民在历史上对文化工作努力的成绩。后来像清初的回民学者刘智在著述时又采用了这些书籍。所以,这是应该得到史学家们和科学家们的注意的。”
元代可能还有许多有关伊斯兰教义学、教法学、哲学方面的著作传入我国,这些书籍以波斯文或阿拉伯文在民间流传。清初穆斯林学者刘智(约1644-1730)在《天方至圣实录》中称:“向也吾欲著三极会编,苦无其学;遍求书肆,天地人三者之书,言多陈腐无实;求之天方之书,无从可得,早夜思皇。俄于京师得诸吴氏藏经数十册,皆西国原本,自元世载入,藏之府库,而为流寇发出者,天文地理之学,思过半矣。”刘智发现这批数十册元代回回人传入的西域典籍原本,有一半属天文地理学方面。可能是元明以来因战乱流传于民间,被私人收藏,刘智没有提供这批典籍的目录。刘智在其另两部著作《天方性理》(1704年)和《天方典礼》(1710年)两书写作中采辑、参考95种阿拉伯文或波斯文资料,其中《天方性理》40种,《天方典礼》45种。95种书目中19种是相同或大体相同的,实际有66至68种。这一目录资料曾引起中外学术界极大兴趣,法国汉学家伯希和称此书目为“18世纪中国常用阿拉伯文、波斯文著作简要目录”。澳大利亚学者莱斯利对这95种书目进行考证。作者认为许多文本,特别是那些阿拉伯文的,是标准的逊尼派哈乃非教法学派的法学和礼仪方面的经典;极少数著作是属于什叶派的;诸多著作特别是波斯文著作,是苏非派经典;几乎可以肯定,刘智书目中所列波斯文著作多于阿拉伯文著作[17]。还有一些著作属于天文学、哲学、逻辑学、历史学、地理学、先知传、苏非圣贤录方面内容。毫无疑问,这些著作大部分是元、明时期经中亚、阿拉伯传入我国的,它为明清之际回回学者的汉文著译活动提供了大量资料基础和思想渊源。
四、文化交流的双向性
以上我们探讨了元代大量阿拉伯伊斯兰地区科技文化传入中国的事实。元代也有许多中国先进科技文化经回回人或其他民族成员传入中亚,再由中亚传入欧洲。火药是在7至8世纪中国炼丹家所发明,10世纪用于军事,12至13世纪火药和烟火从中国传入阿拉伯,于是阿拉伯的烟火里就有“契丹花”、“契丹火轮”这些名称[18]。还有许多商品,如茶叶、丝绸、瓷器在元代经回回人输入阿拉伯,数百年来一直受到中亚及阿拉伯人民的喜爱。
成吉思汗是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的创造者,他生前将其诸弟分封于东边,称东道诸王,又封其长后孛儿帖夫人所生三个年长的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于西方,称西道诸王。后来宪宗蒙哥遣其弟旭烈兀西征木剌夷,后立国于波斯。旭烈兀与上述西道诸王之后裔,在元代统称西北诸王。成吉思汗在宗亲诸王中地位极高,至其晚年,诸子虽已年长成人,独立理事,但始终慑服于他的威严,至成吉思汗孙子忽必烈继承大统,建立元朝,西北诸王已先后独立,成立伊利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其中伊利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立国于中亚穆斯林地区,他们与元朝继续保持着政治、经济、文化往来。许多回回人带着汉地先进的管理经验到中亚,帮助蒙古统治者进行治理,回回人牙老瓦赤就是这样一个人。
牙老瓦赤及其子乌思忽惕本为花剌子模人,他们是在成吉思汗征服花剌子模时从兀笼格赤投奔成吉思汗,并进献管理城市的策略,受到成吉思汗器重。遂命其子乌思忽惕与镇守官一同管理不合儿等城,又命牙老瓦赤管北平。后来牙老瓦赤受命管理河中地区。河中地区指乌浒水和锡尔河之间的地区,其核心是不花剌和撒马尔罕。牙老瓦赤采用从汉地学到的管理经验,在河中推行一种类似人头税制度,以减轻当地人们负担。因当时蒙古统治者征收的各种苛捐杂税太多,百姓因此流散。自实行人头税后,不得再行征收或另行摊派。蒙哥也采纳了这个办法,下诏在波斯等地实行。
不久牙老瓦赤被调回北京,管辖汉地,但他的儿子仍留在河中。“合罕把整个契丹诸地交给马合木、牙老瓦赤管辖,把别失八里和哈剌火州,即畏吾儿斯坦的土地、于阗、喀什葛尔、阿力麻里、海押力、撒马尔干及不花剌,直到乌浒河岸,交给牙老瓦赤之子乌忽惕伯。”[19]元朝与伊利汗密切的政治关系,为这个时期中国与伊朗及阿拉伯经济文化的交流提供了有利条件。当时有不少精通中国天文历法、医学、历史的各类学者到伊利汗国任职。蒙古学者还将中国的钞法介绍到伊利汗国,阿拉伯人因此认识到世界上最早的纸币制度。
总之,蒙古的西征及元与中亚各汗国的亲密关系,为中国与阿拉伯各国政治、经济、文化交流提供了有利条件,著名的中国印刷术、火药武器等科学技术就是在元朝开始传入波斯阿拉伯和欧洲。同时波斯、阿拉伯素称发达的天文学、医学等方面的大量成就也被大量介绍到中国来,回回人在元代中西文化交流中起了重要作用。
收稿日期:2002-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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