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及其教育启示*
李 琛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9)
[ 摘 要] 目前国内学者针对乔姆斯基语言观的研究虽多，但大多是对乔姆斯基几十年来语言观与语言研究的宏观整体性阐释，鲜少结合乔姆斯基具体的语言理论来进行论证。文章以《句法结构》为切入点，重点解读乔姆斯基语言天赋观的早期理论载体，论述其语言观的确立及方法论实现过程，从语言研究、语言与心智的关系入手，并对其理论价值与实践意义进行述评。研究发现，乔姆斯基的语言天赋观和转换生成语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为现代认知科学及语言研究的发展奠定了基石；就现实启示而言，教育者应当正确认识乔姆斯基的语言观，避免理论语法在教学中硬嫁接现象的发生，从其方法论验证过程汲取经验，培养学习者的语言“能力”与思维品质。
[ 关键词] 乔姆斯基；语言观；方法论；《句法结构》；语言教育
语言与心智的关系是语言学、心理学和哲学等多个学科长期以来共同关心和争论的话题。美国著名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将其视为语言学研究中最核心的问题，认为客观认识语言与心智的关系是正确提出和回答任何语言学或哲学问题的必要前提。在《句法结构》中，乔姆斯基坚持语言天赋的思想，改变了以往的单纯描写语法规则的思维范式，采用了转换生成的思想探寻语言的内部结构；改变了结构主义坚持的发现程序，转而采用生成语法的评估程序，以演绎的方法建立人类语言理论，开创了形式语言学研究的先河[1]。这一作品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结构主义的框架"[2]215，但是却引发了现代认知革命的“大雪崩"[3]，是乔姆斯基同结构主义彻底决裂的宣言书[4]。
目前，国内学者对乔姆斯基思想的研究虽多，但是大多从宏观的哲学研究视角[1][5-7]讨论乔姆斯基带来的范式转向，或对比不同语言学家对语言与心智的关系进行不同论述[8-11]，或从具体的语言理论入手对乔姆斯基的语言理论进行评判[4][12-13]。鲜少有人以乔姆斯基的某一语言理论为切入点，对乔姆斯基的语言观和方法论进行解读与评介，并从中获得教育启示。因此，文章以《句法结构》为基点，在深入论述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理论载体的基础上，从对语言本质和对于语言与心智关系的探讨入手，尝试讨论乔姆斯基所提出的语言天赋观及其方法论贡献，对研究、理解乔姆斯基思想发展路径以及语言教育提供启示。
一、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的早期理论载体
在美国描写主义盛行的大背景下，乔姆斯基独辟蹊径，在自己博士论文的基础上，撰写了《句法结构》一书。在这本专著中，乔姆斯基对结构主义和描写主义语言学的方法论进行了批评借鉴[14]，一改现象学研究范式而运用演绎法[10]，以转换结构为运作手段，从形式主义的角度提出了独具特色的转换生成语法，寻求对语言内部的解释，以回答语言是什么的问题。“如何应用有限的规则生成无限的、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是乔姆斯基“简单性"和“解释性"语言理论原则的体现，也是乔姆斯基在他的句法研究中一直想要回答的问题。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中对有限状态语法(a finite state grammar)、短语结构语法和转换语法的批判性演绎与探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视为该问题在第一语言模式时期的最佳答案。
安：首先，我认为没有“阿根廷学派”的概念，阿根廷确实有一批钢琴家，也有自己的风格，但这样的风格首先发源于那不勒斯，可谓原汁原味的“那不勒斯风格”。而说起法国钢琴学派，这对我当然影响巨大，因为除齐科里尼以外，帕内拉教授也曾与玛格丽特·隆学习，尽管当我们回听两人的录音时，很难相信二人均出自隆夫人门下。
(一)有限状态语法
首先，乔姆斯基从“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the finite state Markov process)入手，开始对有限状态语法进行假设与演绎。“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将语法视为一台有特定状态的机器，图1(a)中的各个原点即为对不同状态的表示。通过这个语法输出的句子，会从左到右，依次从初始状态、途经不同的中间状态、再到达最后的状态，然后生成The man comes或者The men come。
乔姆斯基的这一语言观和方法论受到了西方哲学界、语言学界、认知学界的广泛关注。很多学者对其大加赞扬，如莱特福特认为《句法结构》原著虽然只字未提认知研究，但其中的观点引发了认知革命；乔姆斯基不仅仅是在重新整合语言材料，而且是通过对语言材料、语法的再审视，提出一部关于语言本质的思辨哲学，通过采用类似于自然科学中严谨而精确的研究方法，对语言内部结构进行阐释并以此建立语言理论[3]。史密斯、威尔逊和李谷城评价道，乔姆斯基用语言形式的论点来论证人类的心理，颠覆了人们以往的论证方式，逆转了语言学、心理学和哲学之间的关系，是乔姆斯基语言理论的革命点[13]。乔姆斯基对自然主义方法论的使用，规避了语言与心智二者区分问题，走出了心物二分的尴尬传统；此外，将语言锁定为研究目标，以此为基点洞察人类心智问题也是乔姆斯基带来的开创性贡献[8]。“乔姆斯基的形式语言理论除了可以用于描述自然语言之外，还可以用于描述计算机的程序式语言，成了计算机科学重要的理论基石"[17]2。
图 1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
但是通过不断地演绎和推导，乔姆斯基发现短语结构语法的解释力、生成力还不够强大，仅仅应用短语结构语法还不能解决复合句、助动词和主动—被动语态转化的问题。例如，要想利用短语结构语法把Z-X-W和Z-Y-W两个句子合并，生成复合句Z-X+and+Y-W，那么只有在X和Y是相同成分的情况下才可以实现复合句的生成(如图5(a))。而现有的短语结构语法并不能告诉X和Y的成分属性，因此“Z-X+and+Y-W"规则的应用就可能会生成不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如图5(b))。
其次，传播与翻译拥有类似的过程。基于传播过程的要素来分析，翻译活动涉及两次传播过程：第一次传播过程中，作者为传播主体，译者是传播对象；第二次传播过程中，译者则作为主体，传播对象为译入语读者。具体如图：
然而，有限状态语法也存在着诸多问题。首要的就是其线性结构带来的局限性，这造成了产出句子时，下一个词的选择只能由上一个词来决定。如图1(b)中，comes只能在man后面出现，come只能在men后面出现。man和come之间的直接限定关系，注定了这一语法不能生成The old man who is laughing comes这样的句子。其中，由于递归圈仅仅是对某特定状态的机械性重复，因此其对“who is laughing"这类结构没有解释力。如果非要用有限状态语法来表示这类句子的产生规则，那么只能再根据这个句子的结构另外模拟一个符合句子语法规范的有限状态语法。如果句子中有多少个从句，就得模拟多少个有限状态语法，那么这个有限状态的语法系统就会变得异常复杂。这既违反了乔姆斯基提出的简单性原则，也体现了这个有限状态语法的不充分性。此外，根据“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还会产生不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例如，“小刚买了一束花"“小刚丢了一束花"“小刚吃了一束花"同属于一种句子结构，但是第三句却是违背常理、不为人们所接受的。
“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虽然存在诸多问题，但其理论指导意义却不可否认。乔姆斯基肯定其存在的价值，认为有限状态语法是一种最简单的语法。因为在该语法下，人们可以运用有限数量的装置生成无限数量的句子，这符合发展语言理论的简单性原则，也是乔姆斯基在后来的句法研究中一直努力探索的目标之一。对此，乔姆斯基呼吁大家应当找寻一个更加有力且更加抽象的语言理论[15]24来刻画语言的本质。
(二)短语结构语法
在认识到有限状态语法的理论价值之后，乔姆斯基受到音位学规则描写的启发，开始尝试在语法规则的演绎中引入“语言层级(linguistic levels)"的概念，以此简化在上述有限状态语法中提到的系统复杂性问题。同时，受到直接成分分析法的启发，乔姆斯基反其道而行，从抽象的句法成分入手，演绎句子的生成过程。如图2所示，根据Sentence=NP+VP的规则，通过图2(a)或图2(b)两种方法可以生成句子“The man hit the b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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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短语结构语法 I
图 3短语结构语法 II
在此基础上，乔姆斯基对这一句法进行了抽象概括，用“rule:X→Y"即“将X改写为Y”指代图2(b)中的每一条规则[4]8，并写出了图3中的语法规则。同时，他还引入了数学集合的概念[Σ，F]来表示语法，用Σ指代句子(如图2(b)中的sentence)，用F指代图3(a)括号中的一系列规则，将语法进一步抽象为图3(b)。图2(b)和图3(a)被乔姆斯基统称为句子“The man hit the ball"的推导式(derivation)，将括号里的语法规则称为终端列(terminal strings)，将“The man hit the ball"称为终端语言(terminal language)。乔姆斯基指出，终端语言是短语结构语法的一种产物而非必然，但是他只研究能够生成终端语言的语法。
此外，短语结构语法还会受到上下问的限制，可以用“Z+X+W→Z+Y+W"表示。例如，如果“The man hit the ball"里的动词hit为现在时，就应该与man的性数配合，写成语法规则应该如图4(a)所示。然而，这里的终端语言“The man hit the ball"很显然是符合语法规范的，因此hit为过去时。为了在图2和图3语法规则的基础上产出hit而非hits，就必须要应用图4(b)中的语音层面的转写规则，写出符合语法规范的、为人们所接受的句子。图2(b)中的“v”就是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一书中用演绎法推导出来的短语结构语法。人们在应用这种语法时，一次改写一个终端列，且必须按照终端列出现的先后顺序改写。需要注意的是，乔姆斯基将短语结构语法划分为高级(higher level)和低级(lower level)，前者主要为短语结构层面的规则(如图2(b))中的“iv”，后者为将形素改写成具体音素层面的规则(如图4)。这两个层级的语法在很大程度上与乔姆斯基在《句法理论的若干问题》一书中提到的深层结构(deep structure)和表层结构(surface structure)相对应。
图 4短语结构语法 III
用乔姆斯基自己的标准来衡量，短语结构语法具有“足够简单"的特点。乔姆斯基认为，图2、图3(a)和图4中的语法规则都可以集中用图3(b)中的语法集合[Σ，F]来表示。用集合的方式表示语法规则足够抽象，也足够系统，这解决了乔姆斯基在讨论有限状态语法时提到的“太过于具体"的问题。
此外，同直接成分分析法相比，上述的短语结构语法标出了词性(包括数、时态和结构等)、短语的范畴和构成以及短语与短语之间的关系[2]229。同时，也解决了有限状态语法不能生成从句的困难，生成力更加强大。
图 5复合句
为了在图1(a)有限状态的基础上生成无限数量的句子，即实现对有限状态的无限运用，乔姆斯基提到，可以在某一个状态上加入递归圈(recursive loop)(如图1(b))，这样根据从左到右的顺序，该有限状态语法就可以产出诸如The old,old,old…man comes这样无限数量的句子。递归圈在“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的加入，可谓是有限状态的无限使用这一设想的初步尝试。
(三)转换生成语法
鉴于短语结构语法中存在的上述问题，乔姆斯基提出了转换生成的思想，主张在语法集合[Σ，F]的基础上(如图3(b))将语法规则分为高级结构(phrase structure)和低级结构(morphophonemics)两层，并在二者之间加入转换器(即转换结构)来实现对一个语法系统足够抽象、足够简单并且解释力足够强大的语言理论(如图6(a))。乔姆斯基认为，转换生成语法规则的加入可以让整个语法系统实现实质性的简化，因为短语结构直接生成语法中的核心句，而集合语法[Σ，F]里的终端列蕴含在核心句之内[15]48。
仍然以复合句的生成为例，为了避免生成图5(b)中错误的复合句，乔姆斯基写出了一条生成符合句的规则(图6(b))来判定S1和S2的真实形态、成分结构和派生规则。换言之，转换规则(图6(b))的应用必须以S1和S2的实际存在为前提，对已有的短语结构进行改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转换结构在图6(a)中要出现在短语结构之后。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中一共列出了16种转换规则，并且对核心句(强制性转换)和非核心句(随意性转换)进行了区分，此处不再一一赘述。
图 6转换生成语法
这里的转换生成语法是乔姆斯基形式句法的主要运作手段，也无疑是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一书中最核心的内涵所在。乔姆斯基对“有限状态语法—短语结构—转换生成语法"的观察、质疑、假设和推演，呈现出了假说演绎法(Hypothetico-deductive-method)的方法论特征。然而，由于《句法结构》中涉及的是乔姆斯基的早期思想，虽然转换生成思想的提出引发了学界研究的“大雪崩"，但是也存在着诸如转换规则的生成力过于强大、解释力不够充分(会生成不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和转换规则不能随意运用等诸多问题[2]237。乔姆斯基在后来发表的《句法理论的若干问题》中对这些问题都进行了针对性的修改、完善与摒弃，从而进入了标准理论时期。
二、乔姆斯基语言观的确立与方法论革新
(一)对语言本质的探讨
乔姆斯基的《句法结构》发表之际正处于美国描写主义语言学和结构主义语言学盛行的时代，当时的学者们热衷于在“人类文化语言学情景"[5]113-114中进行人类学研究，尝试对濒危语言进行描写和记录。“布龙菲尔德学派"为该时期的语言学代表学派，认为语言学的目的为描写语言。这些学者虽然也在尝试描述抽象的语言系统，但是他们强调语言的多样性，认为语言的特征会随着语种的变化而变化。对此，乔姆斯基持有相反的观点，他认为不同国家的儿童在相似的年龄阶段能够有相差无几的语言能力，是由一种人类共有的语言官能决定的，是存在于各种语言背后的共有的特征。而结构主义学派并不能对这一问题进行解答，换言之，并不能回答“语言是什么"这一本质性的问题。“人为什么会说话？人是怎样学会说话的？人的语言能力和语言知识到底是什么？"[2]215还是不得而知。
乔姆斯基认为，“儿童从有限的话语中学到的是一套完整的语法知识，用有限的手段表达无限的思想。语言的这种‘创造性'绝不可能靠‘刺激—反应'产生出来。"[2]217例如，在He told her to leave the party.和He promise her to leave the party.两个句子中，谓语动词不同造成to leave施动者的不同。前一个句子中的to leave的施动者为her，而后一个句子中的to leave的施动者为he。这个例子表明，儿童学到的语言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主语+谓语+宾语+动词不定式"的句子结构，而且还是隐藏在上述句子结构下面的深层次的、完整的语法知识。此外，儿童从各种各样不标准的语言刺激中(例如“吃饭饭")总结、归纳并说出规范语言的能力也无法用“刺激—反应"论来解释。
乔姆斯基还认为，描写主义语言学派不能为“人为什么能学会语言？"这一问题提供有力的解释。出生于不同国家的儿童，生活在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中，但是能够在相仿的年龄阶段(5-6岁)达到相差无几的语言能力水平。然而对于动物而言，无论研究者对它们进行多少次的实验，动物都无法掌握人类的语言。描写主义语言学派的学者把人类对语言的习得归因于几个月(至多几年)的经验是毫无道理的[16]。
(二)对语言与心智关系的论证
造成上述语言研究困境的原因可能在于研究者在错误的经验论或唯物论立场指导下，采取了不够深入的研究方法。针对这一问题，乔姆斯基“对mind做了完全不同于笛卡尔的本体论解释，明确地肯定了mind的终极物质属性；乔氏从调和唯物论与唯心论的立场出发，依照了一个并行于物质世界的精神本原，把soul或mind看成另一个本体”[2]218。
现如今，依旧还没有标准化的开标操作流程来进行正常工作的指导，完全依靠工作人员的经验来开展工作，这样也就导致评审环节中出现多种违法或者是违规操作，还有可能导致工作顺序混乱等问题的出现，受到操作人员的素质以及能力等相关因素的极大影响[1]。
乔姆斯基的语言观是对笛卡尔天赋观、康德感性直观形式思想的延续[6]，是对欧洲理性主义思潮的继承与发展。在乔姆斯基看来，人类语言能力的存在是不依赖于经验的天赋能力，是先于外部言语行为而处于第一性的位置，即人类的能力“不是来自于经验，而是人先天就有的……是人们认识世界的可靠的基础"[12]。乔姆斯基对于心智(mind)终极物质属性的肯定体现在“语言官能"这一假设的提出中，他赋予了语言以本体论的地位，并肯定了语言与心智之间的紧密关系。乔姆斯基认为，心智之于大脑，就相当于电脑软件系统之于电脑的硬件设施，是由生物遗传系统决定的。“所有的心智活动都是大脑所呈现的某种状态和功能"[8]59，语言官能是心智活动的一种表现，就如同视觉系统存在于人的身体内一样，语言官能存在于人的大脑之中。由此得知，乔姆斯基是在将语言看作自然世界中的真实客体、把语言官能视为与生俱来的生物器官而进行的句法研究[1][8]。他通过转换生成句法的研究，推导、归纳语法规则，实现对语言官能的抽象刻画，并以此洞察人类语言的本质、心智的本质，最终实现“在抽象的水平上对大脑结构的研究"[2]221。需要注意的是，乔姆斯基虽然持有“语言天赋"的观点，但是也不否认后天经验的“触发"作用[9]。人类语言的习得正是在有了先天语言官能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实现不同社会文化环境下的不同语言形式的外化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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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菌株为实验室现有菌株。该菌株分离自大连近岸海域表层海水，经16S rRNA基因测序方法鉴定该菌株属于盐单胞菌属(Halomonas)，命名为Halomonas sp.DH1。该菌株能在低温下降解石油烃，在10 ℃下降解培养60 d后，菌株对原油的降解率可达49.7%。
为了建立科学的语言理论，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一书中秉承着“简单性"和“解释性"两个原则来论证自己的语言天赋观。乔姆斯基特别强调了“简单性"于整个语法而言的重要性，他认为“简单性是一种系统性的衡量标准；用来评价语法的唯一的且是最终的一个标准就是整个系统的简单性”③。《句法结构》中从有限状态语法、短语结构语法到转换生成语法的批判性论述就是乔姆斯基对自己提出的“简单性"原则的一个生动阐释。此外，乔姆斯基思想从标准理论时期、扩充标准理论时期、管辖与约束时期到现在最简方案时期的几经演变也是对“简单性"原则的一个重要阐释。在语言理论的研究上，乔姆斯基可谓是从一而终都在追求一个类似于E=mc2的语法，不以描述、归类为最终目标，而是提出理论假设，旨在揭示现象背后的过程和机制。乔姆斯基也在用自己各个时期的研究成果证明，他确实是在向这个目标一步一步迈进。
基于语言结构的理论和个别语法的关系，乔姆斯基提出应当构建一个具有“评价性"的语言理论，即在享有某种语言全部语料的前提下，在为每一种语言挑选语法时，提供一种客观的、科学的、非直觉的评估方法。这也是乔姆斯基主要的方法论创新，即“真正的科学方法应建立在形式化的、表述精确明晰的、严谨的基石之上，并且从寻找发现程序转向探求用于理论评鉴的评估程序"[3]。乔姆斯基提到“分析一门语言L的基本目的就是把该语言合语法的句子和不合该语言语法的句子区分开来。因此，L语言的语法就是一种生成所有该语言符合语法的句子的装置，而且，该装置不生成任何不合该语言语法的句子"④[15]13。这正是乔姆斯基提出转换生成语法的奋斗目标和精髓所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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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扬也好批评也罢，笔者认为乔姆斯基能够在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大流中反其道而行，并且引发语言学界的革命，与其采用的科学、严谨的方法论密不可分。通过对其经典著作的重新解读，我们可以发现虽然当时的成果已然被乔姆斯基自己所推翻，但是他的语言天赋观和理性思辨的方法论却沿用至今，这也是最值得人们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三、对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的评价和验证
《句法结构》一书中的核心思想的体现是转换生成语法，也是乔姆斯基语言天赋观的一种体现。从该书对有限状态语法、短语结构语法到转换生成语法的假设与验证中，可以发现乔姆斯基将转换生成的规则看作了语言理论的一种运作模式，并且采用了“通过构拟生成为特点的规则系统和原则系统来解释人类语言的内部普遍准则"[12]87的研究方法。而这里的普遍准则就是乔姆斯基追求的对人脑语言运作机制的抽象刻画，是对人类大脑语言机制的研究。
在对于有限状态语法、短语结构语法和转换生成语法的假设演绎过程中，简单性和评价性两个原则贯穿始终，也是乔姆斯基进行假设验证的一大重要标准。在有限状态语法的演绎中，乔姆斯基以加有递归圈的“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作为原始假设，通过模拟演绎句子的生成和语法系统的构建，在肯定了“有限状态无限使用"的思想的同时发现了该过程下语法系统的具象性和复杂性缺点。进而提出“语言层级"的假设，在结合直接成分分析法和语音描写规则原理的基础上，演绎、推导出由高级语法结构和低级语法结构构成的语法集合[Σ，F]。以此为基准，以真实语料为参考，乔姆斯基发现了两级语法结构生成解释力不够充分的特点，转而提出了转换生成语法的假设，在语法集合[Σ，F]中加入了中间层级，为原有高级、低级语法结构搭建了桥梁。通过不断的推理验证，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一书的末尾，提出了一个相对来说符合简单性、评价的转换生成语法，并配以语料的验证支撑。无论是对三种语法本身的推理论证，还是三者之间的辩证否定、层层递进，乔姆斯基都在运用假设演绎的方法验证着自己语言天赋观的假设，是乔姆斯基对于抽象语言理论孜孜不倦追求的方法论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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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学者从不同方面对乔姆斯基的语言天赋观和方法论进行了批评，如王寅曾评价道：乔姆斯基是在对语言进行着静态性的评价，忽略了语言的历史性；主要关注于理想化个体发话者的心智和能力而忽视其社会性等[18]。李曙光和郝颖认为转换生成语法“对于环境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没有真正通过实证研究来考察过语言输入，只是从逻辑上推论认为语言输入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是不充分的"[10]114。
这里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是，“简单性"和“解释性"仅仅是乔姆斯基在第一语言模式时期提出来的两个原则，是他在当时构建语言理论的一个初步的标准，并非终极标准。乔姆斯基后续的研究成果中，还体现出生成性、要简单、要清楚明了、形式化、详尽无疑、要有循环性等发展、构建语法理论需要遵循的原则与标准[2]226-227。
四、乔姆斯基语言理论的现实启示：避免理论语法在教学中的硬嫁接
关于乔姆斯基的语言理论对语言教学的影响，已有论者明确指出：“乔氏对语言学以及心理学研究的成果能否直接运用到语言教学上明确表示怀疑。”[19]与此同时，乔姆斯基在一次外语教学讨论会上讨论了他认为语言学以及心理学研究的成果“对语言教学有潜在影响的四个问题：1.语言运用的‘创造性’特点；2.语言表达形式的抽象性；3.语言基础结构的普遍性；4.内在组织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19]。“这对于想了解这位当代语言学大师的思想的读者，以及对语言学感兴趣的外语教师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19]这种认识与评价是中肯的。本文认为，在认识乔姆斯基语言理论的现实启示之时，首先要明确乔姆斯基的语法是理论语法而非教学语法。如前所述，乔姆斯基研究语法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关于语言的理论，为这一目标所限，乔姆斯基是以语言为切入点，从而对人的心智(mind)进行的研究，其不关注且不能直接作用于语言的使用[20]。此外，从语言观上看，乔姆斯基坚持语言天赋论，其目的在于要研究清楚产生语言的生物基础——大脑——的功能为何物。乔姆斯基坚信大脑产生的心智是有一定遗传因素作用的，并且具有“天赋”的属性。其研究的语言理论即为这个心智的表征，因而也是天赋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乔姆斯基的研究是理论层面的语法研究，不能被教师直接当作语法教学使用。
目前，在教学研究领域存在着一些对乔姆斯基语言理论误读、语言理论硬嫁接于教学过程的现象。例如，一些学者围绕乔姆斯基对“语言能力”的定义进行批评，认为其脱离了语言使用的实际语境，忽略了语言的交际功能等[21]。甚至，一些教师会直接把乔姆斯基的语法当成教学语法来用。究其根本，在于他们对乔姆斯基的语言天赋观及其在语言理论上的体现没有形成清楚的认识。语言天赋观是乔姆斯基从一而终的信仰，其核心在于强调“人类所有语言起源于一个共同的来源，一套人脑固有的与生俱来的语法规则与方法”[22]146，这一观念本身对于语言教育并无实际意义。就其方法论而言，乔姆斯基摒弃了结构主义学派的描写方法，转而采用假设演绎法，这也决定了乔姆斯基的语法并不能当成教学语法来使用。
作为语言教育者，要对语言天赋这一概念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利用乔姆斯基的语言理论正确理解学习者“语言能力”的本质。但需注意的是，乔姆斯基虽然坚持语言能力天赋，却也没有特意否认后天生活经验或语言教育与语言知识之间的本质性联系[22]，经验对说话者的语言天赋仍然发挥着重要的“触发”作用。乔姆斯基虽然反对结构主义的刺激反应论，但是这个反对仅仅是停留在语言理论或者大脑机制研究的层面。在培养学习者的“语言表现”上，语言教学者提供的语言“触发”作用仍然不容忽视。例如，在国内，部分南方人在说普通话时难以区分“l”“n”和“f”“w”，部分北方人难以区分“n”“ng”的发音。原因可能在于，这些人从小缺少了对应语音的语言刺激，故而导致在该部分语音上的发音困难。再如，在双语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学习第三门语言要容易得多，可能的原因就在于其接受到的语言刺激多，更多的大脑机制因此而被激发，使其在后天的语言学习中变得更加容易。如何利用后天经验来帮助儿童抓住语言习得的“机会窗口”[22]？如何利用教育来帮助学生“驱除心智瑕疵”[22]147、掌握语言习得的逻辑并从而“发挥语言的创造性”[23]？这都是在语言教育中应该思考的问题。
为解决现有理论对语言内部解释匮乏这一问题，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的第六章“论语言学理论的目标"中明确指出，L语言的语法基本上就是关于该L语言的理论①。研究者应当关注于诠释语法的正当性(justification)。他认为，任何科学的理论都应该以有限数量的观察作为基础，并为已观察到的现象建立关系，通过设想诸如物理学中的“质量"和“电子"之类的假设构念来推导出一些普遍的原则，以此为依据预测新的现象②。因此，语言研究者的目标应该是制定并阐明为每种语言选择正确语法的标准，即制定这个语言的正确理论(the correct theory of this language)。这个正确的理论在乔姆斯基的《句法结构》一书中则体现为转换生成语法。尽管《句法结构》中涉及的转换生成语法只是乔姆斯基后来提到的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的雏形，但是这个转换生成语法却是乔姆斯基在抽象层面上刻画人类心智/大脑结构迈出的第一步。这一步在乔姆斯基的学术研究史上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但是对于整个语言学研究、认知科学研究而言却是具有革命性意义的一大步。
虽然乔氏语法不能直接作用于教学，但是其方法论验证过程却值得借鉴，其对于学习者思维品质的培养具有重要意义。如前所述，“简单性、评价性”是乔姆斯基构建“L理论”的一大目标。为此，乔姆斯基进行了从有限状态语法、短语结构语法到转换生成语法的假设、演绎、否定、再假设、再演绎等论证过程。虽然在《句法理论面面观》中，乔姆斯基已然否定了自己在《句法结构》中的转换生成语法，但其论证过程的逻辑性、严谨性和思辨性，以及其朝着简单性、评价性这一目标构建语法的过程是值得学习的。其启示在于，在教授某一理论概念的过程中，教师是否可以以简单、评价为原则，带领学生进行上述的假设演绎，让学生在演绎的过程中，利用可得的资源，自我构建或共同构建理论概念。语言教师如何引导学生在大量的语言输入中习得简单的语法规则，并用其来评价、解释自己的语言行为，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声学表象上看(理想状态)，语言产出符合“有限状态马科夫过程”，无论是词或句的产出，都遵循线性发展的规律。然而，在实际产出过程中，说话者会对自我言语进行修正，原因可能就在于转换生成语法在人脑中的持续运行发挥的作用。因此，课堂对话中，教师需要为学生留出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语言的自我转换生成，根据学生的语言表现来判断教学中提供的语言“触发”是否充分。
五、结语
乔姆斯基的语言观与方法论与以往语言研究最大的不同在于其在结构主义描写语言学的基础上，采用了假设演绎的方法，科学推理论证转换生成语法的构成，以此实现对大脑机制的抽象刻画，验证其语言天赋的假说。从乔姆斯基《句法结构》的出版演变至最近提出的最简方案，已经有六十余年，虽然因方法论的使用以及科学技术的限制，还存在一些局部的不足和问题，但这并不能影响其理论整体的科学性和对后世研究深远的指导意义与参考价值。正如英国当代语言学家约翰·莱昂斯所言：“不论乔姆斯基的语法理论正确与否，它无疑是当前最有生命力、最有影响的语法理论。任何不想落后于语言学发展形势的语言学家都不敢忽视乔姆斯基的理论建树。目前，每个语言学‘流派'都要对照乔姆斯基对某些问题的看法来阐述自己的立场。"[2]214很多不同于乔姆斯基的研究也往往得出了和乔姆斯基一样的结论。因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乔姆斯基的语言观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仍会继续成为语言研究的灵感源泉，促进语言研究的蓬勃发展。
在对鸡痘进行诊断的过程中，临床上通常会格局发病情况，来对病鸡的头部、翅膀下等位置是否存在痘疹，以及黏膜是否出现伪膜，结合其他症状来进行初步诊断。如果要进行详细确诊，可以在实验室通过琼脂扩散沉淀实验来进行确诊。
正如刘润清在语言学经典解读一课中的谆谆教诲——“读经典，启心智”，本文牢牢把握《句法结构》这一“经典”的精髓，从语言理论根基(早期)、语言研究背景、方法论革新几个方面入手，讨论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的理论意义与现实启示。乔姆斯基的语言天赋观和转换生成语法对于语言理论的研究与认知科学的发展功不可没。虽然乔姆斯基的本意并非指导语言教育，然而教育者对其语言观方法论实现过程以及语言理论的把握却对实际语言教学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致谢：感谢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刘润清教授对本文的指导！)
注释：
理念形成不在一朝一夕，而是在正确认识的引导下，长期的工作实践中形成。 对于“文化遗产日”的设立，习近平表示：“‘文化遗产日’的设立突显出文化遗产在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4]325 通过设立“文化遗产日”，在每年的文化遗产日集中开展有关文化遗产的系列宣传活动，如演讲、展示和演出等形式，向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青少年群众进行文化遗产保护教育，长此以往在广大人民群众思想层面形成文化遗产保护的观念。
①英文原文：A grammar of the language L is essentially a theory of L.(Chomsky 1957:49)
②英文原文：Any scientific theory is based on a finite number of observations,and it seeks to relate the observed phenomena and to predict new phenomena by constructing general laws in terms of hypothetical constructs such as(in physics,for example)“mass” and “electron”.(Chomsky 1957:49)
一是具有保护功能。与其他设备不同，由于电流或电压优势并不是呈现完全稳定的状态，电气设备的运营有时会超负荷、有时又会低于最低限度[3]。因此，电气设备在运行的过程中经常会发生无法预知的状况和故障，而由于人员安排与工作量等多方因素的存在，在客观上要求电气自动控制系统的设计必须能够检测出所出现的故障，并且系统能够在故障发生时及时做出应对，最大程度的保护设备和线路安全，确保整个系统能够安全运转、继续工作。
③英文原文：…simplicity is a systematic measure;the only ultimate criterion in evaluation is the simplicity of the whole system.(Chomsky 1957:55-56)
④译文来自于D.莱特福特，代天善.乔姆斯基《句法结构》再版序[J].世界哲学，2007(5)：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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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lications of Chomsky 's View and Methodology of Language on Language Education
LI Chen
(National Research Centre for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Abstract :Previous Chinese scholars have conducted numerous research concerning Chomsky's view of language.However,most of them are the macroscopic and comprehensive interpretation of the language view and the language research in the past few decades,and they are rarely combined with the specific language theory of Chomsky.Thus,this article begins with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f provided by Syntax Structure ,focus on the establishment and methodological realization process of Chomsky's view of language,and comment on its theoretical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concerning Chomsky's thoughts on the studies of language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mind.Findings showed that Chomsky's view of innateness and transformational generative grammar are of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and have laid a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ognitive science and language research.However,as far as the practical enlightenment is concerned,educators should correctly understand Chomsky's view of language,avoid the phenomenon of rigid grafting of theoretical grammar in teaching,draw lessons from its methodological verification process,and cultivate learners' language “ability" and thinking quality.
Key words :Chomsky；view of language；methodology；syntactic structure ；language education
[ 中图分类号] H0-06[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4-6120( 2019) 08-0001-12
收稿日期： 2019-04-08
*基金项目：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探究小组写作任务中言语活动对学生读写能力的作用”(编号：2019JX059)。
作者简介： 李 琛(1993—)，女，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外语教育。
引用格式： 李 琛.乔姆斯基语言观与方法论及其教育启示[J].教育与教学研究，2019(8)：1-12.
Citation format :LI Chen.Implications of Chomsky's View and Methodology of Language on Language Education[J].Educetion and Teaching Research,2019(8):1-12.
很多产妇及家属认为“剖宫产手术后疼痛是正常的、不可避免的”。不仅如此，一些医生也会如此劝慰：“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忍几天就过去了。”
(责任编辑： 李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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