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俄罗斯当前的左派运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左派论文,俄罗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80多年前，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发动和领导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开创了社会主义事业，并将其推广到世界许多地区。本世纪90年代初，在十月革命的故乡俄罗斯发生了“8·19”事件，又导致了苏共垮台、 苏联解体及其社会主义事业的中止。然而，苏联剧变7年多来的事实表明， 在俄罗斯仅仅是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制度的消亡，而非社会主义力量的终结。如今，在剧变之后的俄罗斯，再度兴起的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左派运动已成为俄罗斯社会一支较有影响的政治力量，只是其复兴道路布满荆棘，障碍重重。
左派运动现状
俄罗斯独立后，面对现政权反共的逆境，俄罗斯共产党人仍然坚持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政治选择，公开站出来进行斗争；具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倾向的政治势力以及其它爱国力量也站到维护社会主义事业的斗争行列。这些左派爱国力量经过多年的政治斗争，已形成了当今俄罗斯的左派运动。其特点是：
（一）建立和恢复了以俄共为核心的左派政党和组织。
“8·19”事件后的最初几年，俄罗斯先后成立和恢复了10 多个政党，影响较大的主要有：劳动人民社会党、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共产党联盟、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俄罗斯共产党人党、农业党、俄罗斯共产党等。此外，在政党和运动基础上还成立了一些左派组织。如“劳动俄罗斯”、“劳动莫斯科”等。从整体上看，这些政党和组织可分为激进和温和两大派。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俄罗斯共产党人党、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等属激进派。它们在思想政治方面是“教条式共产主义类型”。如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信仰斯大林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不接受议会斗争方式”，主张“进行第二次社会主义革命”，“恢复苏联”；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在其政策中“表现出富有侵略性的新列宁主义风格”，它领导的“劳动俄罗斯”、“劳动莫斯科”主张进行“城市革命”，因而在与当局的斗争中起了“撞针的作用”。俄罗斯共产党、农业党等则属温和派，也称革新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他们能对前苏联的政治、经济制度持批判态度，在自己的纲领中放弃了一些过时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和理论，如“暴力革命”、“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引入了符合时代潮流的一些新思想，如多种成份的所有制、市场经济等，主张在宪法和法律范围内进行合法斗争。左翼激进派影响不大，在某种程度上要依赖声望较大的俄共，所以在大规模政治行动中（如总统选举）他们不得不支持俄共。
目前在俄罗斯左派政党（乃至所有政党和团体）中，俄罗斯共产党是最有广泛群众基础和最有影响的政党，也是俄罗斯左派运动的力量所在。该党于1993年2月召开“重建和联合大会”，3月在俄罗斯司法部登记，是俄罗斯合法的政党。据俄共第一副主席库普佐夫介绍，目前俄共有党员54万，有完备的组织机构：89个共和国、州、边疆委员会、2000个城市和地区委员会、2.45万个基层组织。俄共还与国外120 多个左派政党和政治组织建立和恢复了联系，并出版了120多种报纸和杂志。
（二）俄共等左派政党和组织的政治地位不断提高。
1993年12月议会选举，俄共在13个有竞选资格的党派中得票为12.35%，在杜马占32席，成为进入议会8党派中的第3大党； 农业党得票率为7.9%，成为议会第5大党。1995年12月议会选举，俄共在43个有竞选资格的党派中得票率为22.3%，在杜马占157席，成为进入议会4个党派中的第1大党。据久加诺夫称，目前俄共及其盟友在杜马拥有约200票，占总议席的44.4%。杜马中的俄共议会团与农业党议员团以及“人民政权”议员团联合一起，“几乎可以主宰除联邦宪法之外的所有法律的命运”。在1996年6月总统选举中， 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和叶利钦的得票率分别为40.3%和53.8%。如果除去与叶利钦结盟的列别德的一千多万选民，久加诺夫、叶利钦在选民中的支持率大体相当。总统选举表明，支持俄共的选民已由1993年的700万、1995年的1500万，增加到1996 年的3000万。
（三）斗争形式已由过去的街头运动转为合法的议会斗争。
苏联解体后的最初几年，每逢原苏联建军节、“5·1”节、“5·9”卫国战争胜利日、十月革命以及其他重要节日，左派政党和组织总要举行针对现政权的成千上万人的群众集会和游行，有时斗争相当激烈，曾多次发生流血事件。近两年来，左翼力量组织的游行和抗议活动虽也时有发生，但一般都在法律范围内进行，较温和有序。特别是俄共进入杜马后，工作的重心已转移到议会斗争，且驾驭能力不断提高。1994年2 月，俄共、农业党等杜马中的左翼力量结成统一战线，迫使杜马通过大赦令，对前两年被当局关压的政治犯实行大赦。1995年6月， 车臣杜达耶夫反政府武装制造布琼诺夫斯克市人质事件，俄共联合杜马中的其他党派，通过决议，要求追究政府责任，改组政府。叶利钦总统权衡利弊，对政府动了大手术，才平息了政权危机。1996年3月15日， 俄共主导的杜马通过决议，宣布废除导致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协定》，这被认为是俄共在总统选举前射向叶利钦的一发重磅“炮弹”。1997年10月8日，杜马在听取切尔诺梅尔金总理有关头9个月社会经济发展情况报告后，对政府预算执行情况表示不满，随后对政府提出不信任案。叶利钦迫于压力，满足了反对派提出的要求，使政府危机得到缓解。1998年3 月，叶利钦签署命令，宣布解散以切尔诺梅尔金为总理的政府，并任命基里延科为政府总理。俄共主导的杜马先后两次否决叶利钦的提名，最后在双方妥协下才结束一个月的政府危机。1998年8月下旬， 俄罗斯经济陷入严重的金融危机，叶利钦总统不得不解散在位不到半年的基里延科政府，再次提名切尔诺梅尔金为政府总理，遭到国家杜马的两次否决，这次，叶利钦总统没有像半年前提名基里延科任总理时那样，“宁可解散议会，也要坚持己见”，而是顺应大势，于9月10 日改提普里马科夫出任总理，随后，杜马以绝大多数票批准普里马科夫出任新一任俄罗斯总理。
上述情况表明，俄共积极开展的议会斗争对国家的政治进程还是有一定牵制作用的。
（四）部分左派爱国力量实现了联合。
俄共等左派政党和组织竞选总统失败后，从中吸取教训，制定了新的斗争策略，即淡化意识形态，高举爱国主义旗帜，将原来临时成立的支持久加诺夫竞选总统的“俄罗斯人民爱国力量联盟”改造为“俄罗斯人民爱国联盟”社会政治运动，以此作为动员和团结广大左派爱国力量，夺取政权的斗争工具。该联盟于1996年8月7日在莫斯科成立，其成员包括约150个政党、社会运动和组织，起核心作用的有俄罗斯共产党、 俄罗斯农业党、“强国”社会爱国运动。据俄罗斯媒体报道，联盟成立以后，“收获颇丰”：建立了许多机构和基层组织，出版了300 余份报纸和杂志，创办了32家电台和“爱国通讯社”，联盟选出的候选人在36个地方行政长官选举中获胜。1998年3月5日，俄共同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签署合作协议”，两党认为，“尽管存在分歧，但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有必要实现统一”。
左派运动面临的挑战
目前，俄罗斯社会正处于变化不定的转轨时期，何种政治力量主沉浮尚难最后定论。在今日俄罗斯也有左派运动发展的条件和机遇。首先，左派运动的核心力量俄共、农业党等政党和组织在俄罗斯社会已取得了合法地位，与剧变之初所处的逆境相比，目前的政治环境比较宽松。其次，俄共已成为全国最大的党，选民队伍相对稳定，社会支持率较高，且有杜马阵地作依托，政治斗争回旋余地较大。特别是它不断调整斗争策略，适应时代潮流，在国民中树立了温和得体形象。这些因素将使俄共在今后的选举中继续保持较有利的态势。再次，俄罗斯现政权尚未摆脱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今年夏季以来发生的社会风潮和金融危机使政局更趋动荡，广大罢工者不仅提出了经济要求，还提出了让叶利钦下台的政治要求。在这种形势下，俄共声称，将利用广大群众对现状不满的情绪，组织“大规模抗议行动”，最终借助公民的“不信任活动”，达到改变现行政策，建立人民信任的政府的目的。全国性政治风潮若发展下去将为俄左派运动的发展提供新机遇。
但是，从俄罗斯目前总体形势看，这种机遇实现的可能性很小。相反，俄左派运动面临的挑战将是十分严峻的。
（一）左派运动的发展受到国内许多因素的制约。
1.现政权地位相对巩固，反对派难以抗衡。现政权经过几年的磨难，基本摆脱了混乱无序状态，显示其有较强的生命力。（1 ）总统领导下的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以及自由市场经济体制已基本确立，并得到大多数国民的认可，俄罗斯发展的总趋势已不可逆转。（2 ）现政权的社会基础较广泛，随着改革的受益面不断扩大，其社会基础还会进一步拓宽。（3）目前当局正采取强有力的反危机措施，局势相对平稳， 有利于政权的巩固。（4）军队等强力部门受控于政府，较稳定。（5）中央舆论工具基本上支持现政权。在俄罗斯总体形势趋好的情况下，左翼力量难以掀起大的风浪。
2.社会思潮和国民心态不利于左翼力量争取群众。多年的政治斗争已使国民感到厌倦，俄罗斯独立之初的政治狂热已大大降温。目前普通百姓关心的是社会经济问题，希望社会安定，生活改善。他们在反复旧、反倒退的同时，也企盼“强人”治国，整顿社会秩序。反对派不断挑起的予头针对当局的群众运动在他们中已无多大感召力。上述社会思潮和国民心态显然不利于左翼力量动员群众，扩大自己的队伍。
3.缺乏当代工人运动的基础。俄舆论认为，俄罗斯独立后，“生产崩溃、非工业化、劳动者失掉阶级性以及失业增加等因素，破坏了在俄罗斯出现当代工人阶级和强大的工人运动的可能性”；“人们远远没有意识到有必要在政治上自我组织起来”，工人罢工大多出于“纯经济性要求”，即使提出“让政府辞职”、“改选总统”等政治性要求，也“只限于权力机关个别人员更换”，并未将政治要求“同政治形式和机制彻底民主化的任务结合起来”。
4.俄共等左派组织仍受到现政权的遏制和打击。现政权出于策略考虑，有时也向主导杜马的俄共伸出橄榄枝，但在本质上仍把其视作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反对派，为此，一直采取各种手段对其进行限制和围堵。如至今仍不允许俄共按生产原则发展组织。叶利钦多次宣称，绝不允许共产党在俄罗斯东山再起。
（二）左派运动自身也存在诸多不利于发展的障碍。
1.左派政党难以联合建立统一的共产党组织。首先，政见不一，分歧严重。温和派俄共坚持议会斗争道路，主张进行合法的、符合宪法的斗争，批评激进派共产党“奉行过于正统的共产主义和表面上忠于国际主义”。激进派共产党则指责俄共“放弃共产主义原则”，充当“叶利钦的帮凶”，主张发动群众，与现政权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俄罗斯共产党人党领导人克留奇科夫说：共产党人联合不应当从组织上开始，而应从制定统一的思想纲领出发，其思想基础应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阶级斗争原则”；“不解决统一的思想纲领问题，就不可能提出联合机制问题”。久加诺夫竞选总统失败后，克留奇科夫放弃同俄共联合，另建立了“俄罗斯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力量运动”，宣称该组织是“不妥协的反对派”。1997年秋，原依附于俄共的正统共产党人（主要是“共产党联盟——苏共”的成员）呼吁俄共领导人“放弃傲慢”，“回到马克思列宁主义道路上来”，否则“将在俄共之外成立新的共产党”。其次，除俄共外，其它共产党的声誉不断下降，有的处在自生自灭状态。如劳动人民社会党原是左派成立的第一个新政党，由于其绝大多数党员后来加入了俄共，目前已成为一个“人数少、影响小、倾向于民主力量的政治组织”；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由于纲领极没有吸引力且战术不灵活”，“几乎变成了一个政治小集团”；俄罗斯共产党人党和共产党人联盟的人数已不多，目前在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威望和影响都不大”；共产党联盟——苏共则处于无国之党的地位，在俄罗斯没有任何组织基础，只是在原苏联共和国成立的共产党之间“起协调和信息机构的作用”。俄《对话》杂志1998年第5期发表文章称， “现代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多党制是俄罗斯工人运动的真正灾难”，而共产党领导人的“自负、傲慢、宗派主义”又是“联合和建立统一的共产党的主要障碍”。
2.俄罗斯共运的核心力量——俄共的进一步发展难有大的作为。首先，党内正统派和温和派围绕走什么路，举什么旗也有严重分歧。前者主张维护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性质”，反对与叶利钦政权搞妥协、合作，要求“由被动转向进攻”，“采取更激进的行动”，后者主张根据俄罗斯目前的政治现实，推行“进化共产党战略”，当现政权的“建设性反对派”。特别是普通党员的思想理论水平仍停留在过去的水平上，与党中央领导的言行不合拍。去年以来，在杜马的俄共议员团内部也出现了步调不一致的情况。共产党议员在讨论许多最重要问题时“开始各投各的票”。其次，党内一些领导人安于现状，丧失斗志，难以给左派运动以新的推动力。俄共上层领导以及在杜马的许多俄共议员满足于议会斗争，等待“历史机遇”，不希望“破坏现有秩序”，更不愿冒犯当局而丧失杜马阵地以及作为议员享有的“地位和特权”的风险。俄共的一些地方领导人也开始“放弃共产主义野心”，因为他们“就像在水里游得很好的鱼，没有必要去想飞的事”。
3.理论不健全，斗争纲领缺乏吸引力。苏共垮台和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消失，表明苏共几十年来赖以支撑的僵化、教条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理论基础已宣告破产。而在向资本主义过渡的俄罗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的新趋势也处在被人们认识的阶段，其赖以指导的新理论也正处在被人们探索、总结的过程，因此，包括俄共在内的俄左派政党尚没有健全的理论和明确的行动纲领。俄共至今也没有出台能吸引群众的经济纲领，没有做好解决经济问题的准备。它反映贫困阶层呼声的一些主张已被当局接过去，因而缺乏新意和号召力。
4.左派运动队伍面临后继乏人的状况。俄左派政党的成员基本上是由老一代共产党人组成的，随着自然死去和退党人数增多，党的队伍日趋减少。有的党原来有几千人，现在只剩下几百人。年轻人置身于市场经济的大海中，已逐步丧失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据报道，目前俄共党内年轻人所占比例很少，有的地方只占2～3%，俄共官员承认：“充实俄共队伍已成为当前最迫切的问题”。
（三）对左派运动不利的国际环境依然存在。
苏东剧变近十年来，一度陷入低谷的国际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虽有所回升，但从总体看，仍处于低潮中。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正处于改革的探索和攻坚阶段，社会主义强大的生命力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才能显示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发达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仍具有吸引力。还应当提及的是，西方国家既不愿看到一个强大的俄罗斯出现，又不愿看到俄现政权垮台而被共产党取代。一个虚弱而亲西方的俄罗斯对西方来说是有益的。因此，每当叶利钦政权遇到困难时，西方总是千方百计为其“打气”、“输血”。1993年以来，西方国家已6 次向俄提供援助，美国《华盛顿时报》1998年7月14日载文称， 最近在俄罗斯爆发金融危机的情况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俄提供226 亿美元的援助，是西方国家对俄的“大力支持”，不然的话，俄罗斯“可能在经济和政治上造成不可想象的灾难性后果”。国际环境的不利条件对俄罗斯左派运动的复兴显然是一个很大的制约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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